第10節(jié)
楊奕連忙點頭,可就在他要轉(zhuǎn)身離去的當(dāng)口,在地上翻滾的小賊忽然抓住了魏云清的小腿用力一拉,她重心不穩(wěn)登時倒地。 “jiejie!”楊奕此刻倒也忘記貪生怕死了,見魏云清被人拉倒下,那小賊又想要往她身上撲去,他像是突然間有了力量,撲過來撞歪了他——那可是仙女jiejie,豈容他這等賤民玷污? 那小賊雖已傷痕累累,卻也不是吃素的,當(dāng)下跟楊奕糾纏在一起。 魏云清一咕嚕從地上爬起,拿起掃帚想打,卻見這兩人滾成一團,她這一掃帚下去,可就是敵我不分啊。 “阿奕,堅持住,我去叫官差!”見這兩人扭打成一團沒有分開的意思,魏云清只能對楊奕喊了一嗓子,扭頭向外跑去。 不遠處是一隊路過的巡邏士兵,魏云清心中一喜,剛要加速沖過去,卻見那是大宋士兵,她猛地想起此刻宣城已在大宋的管轄之下,路上就算能看到士兵,肯定也是大宋士兵。 不過,想起那告示,魏云清就加快了腳步。大宋士兵雖是敵國士兵,但既然告示上明確說他們會與百姓秋毫無犯,那想必也會維護一下宣城百姓的利益,抓一下?lián)尳俚陌桑?/br> 魏云清跑到巷子口時,這隊士兵正整齊地列隊經(jīng)過,她剛要開口,卻見這隊列之中,一匹高頭大馬之上,正坐著位她的熟人也是敵人——李卓! 剛到口的呼喊被她狠狠咽了回去,她一個轉(zhuǎn)身背對著李卓經(jīng)過的方向,心臟一瞬間跳得飛快。她知道李卓在軍中的職位是副將,她是不知道這職位具體有多大,但總算是個小領(lǐng)導(dǎo)吧,因此她早料到他可能在城內(nèi),只是在這樣突然的情況下看到他,還是令她無措。 唯一清楚的是,她絕對不能被他看到!剛剛那驚鴻一瞥間,她已經(jīng)看到了他額頭上還包扎著繃帶呀,可不就是那時候她砸出來的傷?那男人不像是不計前嫌的,要是發(fā)現(xiàn)了她,她就死定了! 因為背對著巷子外頭,魏云清看到了正在扭打中的小賊和楊奕。楊奕養(yǎng)尊處優(yōu)慣了,又哪里是那小賊的對手?此刻形勢已經(jīng)逆轉(zhuǎn),那小賊騎在楊奕身上,拳頭正往他臉上招呼。 魏云清咬了咬下唇,悄悄回頭看了眼,這一眼便發(fā)現(xiàn)李卓忽然加快了馬速向前騎去,似乎有什么事情,而他領(lǐng)著的這隊巡邏兵,照舊慢悠悠的。 拼了! 魏云清沖出巷子,攔著最邊上的一位大宋士兵,快速說道:“軍爺!有人打劫!那賊人正在打我弟弟!” 被魏云清攔住的是一個才十七八歲的年輕士兵,也是李卓的崇拜者之一。因為李卓的命令,他將自己當(dāng)成了宣城百姓的保護者,路上遇到不平事,總要管一管,甚至他希望有這樣那樣的事出現(xiàn),好讓他發(fā)揮發(fā)揮。 聽到魏云清的話,再一見另一邊小巷子盡頭隱約發(fā)生的事,這位年輕的士兵立刻血氣上涌,跟隊長報告了一聲便跑了過去。 魏云清連忙跟上。 楊奕臉上多了不少的傷口,但他仍死死抓著這小賊的衣服不松手,因此對方才不得不繼續(xù)毆打他而無法離開。 士兵趕到后,一腳踢在了那小賊身上,將他踹翻后還不過癮,跟過去又踢了好幾腳。他畢竟是練過的,那小賊根本不是對手,純粹只有挨打的份。 魏云清見那小賊已被控制住,忙扶起楊奕。他一只眼睛已經(jīng)腫了,原本清秀的面容此刻極為狼狽。 “jiejie,我……我抓著他了……”楊奕已經(jīng)有些暈頭轉(zhuǎn)向,眼前星星直打轉(zhuǎn),只是隱約朝著魏云清的方向露出個邀功似的笑來。 魏云清有些感慨,沒想到這軟弱的小皇帝也能有如此堅韌的一面。 “嗯,多虧了你,我們把他抓住了!”魏云清笑著說道。她將楊奕扶起,讓他靠坐在墻邊,這才發(fā)現(xiàn)剛才打斗的時候有兩塊五兩的銀子掉了出來。 她拿了一塊放回楊奕手中,另一塊拿著走到那士兵身邊遞了過去:“軍爺,多虧了您,我們才能抓住他,小小心意,不成敬意?!?/br> 那士兵本還想高風(fēng)亮節(jié)一番,拒絕魏云清的敬意,可一瞧她手中的銀子,竟足足有五兩,頓時眼睛就直了。這可抵得上他好幾月的軍餉了! 那士兵猶豫了一下還是沒能抵擋住錢財?shù)恼T惑,接過了那銀子,盡心盡力地問道:“他偷了你什么?在他身上?” “是一個油紙袋?!蔽涸魄逡矝]多說。 那士兵并未多想,五兩銀子的沉甸甸重量已經(jīng)讓他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聽魏云清說是個紙袋,他蹲下在那小賊身上摸了幾把便搜了出來,遞給魏云清。 “多謝軍爺!”魏云清趕緊接過,連聲道謝。 那士兵拿了錢也是高興,叮囑魏云清盡早回家,最好不要在外多逗留,便抓起地上那小賊離去。 魏云清目送對方離開,忙轉(zhuǎn)身去看楊奕。 “阿奕,我?guī)闳タ创蠓??!彼砩系你y子,心里多了幾分安全感。想起寶兒娘曾經(jīng)說過,宣城有位王大夫非常有名,而她現(xiàn)在又有錢了,便決定去找那位有名的大夫治傷。 楊奕受的傷其實不重,不過他沒有打架的經(jīng)驗,跟那小賊扭打了一場已經(jīng)精疲力盡,站也站不起來,魏云清只能將他的手臂架在自己肩膀上,扶著他慢慢走出去。 “jiejie,那小賊本不是我的對手,若不是那士兵來得早,我早制服他了?!睏钷冗吽凰坏赝春咧?,邊得意地說。 “是是,差一點他就是你的手下敗將了?!蔽涸魄屙樦脑捫Φ?,“好了,你的臉也有傷,別說話,免得扯到傷口?!?/br> 這回楊奕乖巧地點點頭,沒再開口。他的嘴角都破了,說句話簡直是折磨,自然是不吭聲最好。 魏云清扶著楊奕很快就走到了巷子口,她忽然察覺到一絲不對勁,驀地停下腳步,抬眼望去。 巷子口堵著一匹高頭大馬,馬上的男人逆光而立,看不清面容。 魏云清瞳孔一縮。 只聽對面?zhèn)鱽硪宦曕托Γ骸靶∠膳?,這位便是能叫我死無葬身之地的護衛(wèi)?” ☆、第十五章 魏云清想,這一定是做夢!李卓不是走了嗎,為什么會去而復(fù)返?她都那么多天沒洗澡了,又把自己弄成這副鬼德行,他怎么就認出了她? 身旁楊奕抬頭看了對方一眼,身體一僵,顯然也認出了對方。 魏云清忙輕輕掐了掐他的手,希望他能趕快回神,然后記得她提醒他的事——裝啞巴。剛才追小賊時,楊奕又沒忍住說話了,想到當(dāng)時的情況,魏云清也就原諒了他,但從此刻開始是絕對不能犯錯的。這李卓可不蠢,很不好對付,就算只有她一個人也曾經(jīng)在他手下吃了癟,再加楊奕這個豬隊友,她還真怕被李卓猜出楊奕的身份來! 楊奕忙低下頭,身體控制不住的有些發(fā)抖,好歹沒開口。 雖口中提到楊奕,李卓卻并未將他當(dāng)回事,目光直勾勾地落在魏云清身上,見她被嚇住了似的許久不回答,便又笑道:“在想如何說辭才能讓我以為認錯了人?” ……猜、猜對了! 魏云清面色微變,果然打過一次交道之后他就對她有了一些熟悉度,還能預(yù)測她的行為了…… 知道無論如何也賴不過去了,魏云清只好仰頭望著他干巴巴地說道:“李大人好眼力?!?/br> 李卓謙虛一笑:“也多虧你自投羅網(wǎng)?!?/br> 魏云清嘴角一抽,確實,如果她沒找那隊巡邏的大宋士兵來幫忙,就不會被他發(fā)現(xiàn),她現(xiàn)在真的是恨死那個小賊了。 “李大人,我之前傷了大人只為自保,還請大人海涵?!蔽涸魄逵仓^皮道。難不成她護了楊奕這么久,真的要在此刻將他出賣給大宋士兵? 想到剛才楊奕奮不顧身的表現(xiàn),魏云清心里升起了一絲遲疑。楊奕到底還是個孩子,兩人又已同生共死了那么多天,她真的能將他交出去嗎? 任憑李卓再會察言觀色也不會猜到此刻魏云清心中糾結(jié)的是要不要用楊奕來換取自己的安危,逮到了人,又見對方一臉苦惱卻無法訴說的模樣,他頓覺心中暢快無比,連腦袋上的傷都仿佛一夜間痊愈了。 “求我海涵啊……”李卓微微拉長聲音,音調(diào)隱隱有些上揚,顯示了聲音主人的極好心情,“那便繼續(xù)之前的事吧?!?/br> 之前的事……等等!之前不是她為了逃脫而色.誘他然后打昏了他嗎? 魏云清臉都白了,他所謂的繼續(xù)之前的事,當(dāng)然不會是讓她再打昏他一次…… 笑著欣賞完魏云清驟然色變的面龐,沒等她回答李卓便揚聲對自己手下道:“帶走?!?/br> 大宋士兵聽令,立刻上前抓住二人,跟上李卓。 楊奕早嚇得不會說話了,魏云清也好不到哪里去。聽李卓的意思,似乎并不為她打傷了他的事生氣,但……他想要她獻身?。∧苋堑竭@么一個男人,她可真是太佩服自己了,要是擱現(xiàn)代,她不介意跟他處處,發(fā)展一下你情我愿的感情,但他上來就要睡她啊!她在這古代的唯一目標是有個獨門獨戶的小院,每天好吃好喝,自己當(dāng)自己的主人,一點兒都不想變成別人的小妾甚至通房,天天守著伺候一個男人??! 魏云清機械地在大宋士兵的包圍下向前走去,一時心慌意亂也不知該怎么辦才好。說起來這麻煩還是她自己招惹的,她甚至都不好意思想著拿楊奕去挽救這一危機。而且,就算暴露楊奕的身份,恐怕也無濟于事,他們都成了階下囚,她拿什么跟對方談判? 楊奕和魏云清被帶著往前走的時候,周圍有不少百姓圍觀,他們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面露擔(dān)憂驚懼。大宋貼出的告示雖然傳播范圍很廣,但不是每個人都知道,而且就算知道告示內(nèi)容的人,也不會完全相信,因此看到大宋士兵居然抓了三個人,宣城的百姓不由得都有些驚慌。 魏云清失魂落魄地跟著走了會兒,總算鎮(zhèn)定下來。她環(huán)顧四周,對上一雙雙驚恐不安的眼睛,腦中忽然冒出個主意,忽的就地坐下,用帶著哭腔的嗓音喊道:“李大人,我知道我弟長得好看,可他畢竟是個男的啊,還要給我魏家傳宗接代的,你不能把他收房??!” 魏云清當(dāng)街這一通喊,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隊伍暫時停下,前方李卓回頭看來時臉色一陣青白,只剩愕然。 大街上有一瞬間的安靜,隨即便是竊竊私語,宣城百姓看向李卓的表情和眼神都不對了。 楊奕哪料到魏云清隨口就把他給扯上了,瞪大眼睛不知所措,隨即震驚地看向李卓,驚慌地后退了一步。他沒深想,還真的有點怕魏云清所說的事,他堂堂大梁皇帝,怎、怎么能當(dāng)別人的孌童! 然后周圍的人也注意到了楊奕,但此前他剛被那小賊揍了一頓,臉上都是傷,大家還真看不出來他“長得好看”,不過皮膚倒是挺白,說不定還真長得不錯。 “李大人,求求你放過我弟弟吧!你要多少錢我們都給你,外頭有的是清秀俊美的小少年,只求李大人你放過我弟弟!”魏云清大喊道,“李大人,你們不是說大宋士兵與宣城百姓秋毫無犯的嗎?求你了,放過我們吧!” 周圍的竊竊私語聲頓時響了起來,大家紛紛看向李卓,表情各異。雖說大宋貼出了那樣一張告示,可能不能真做到,大家卻懷疑的很,因此李卓現(xiàn)在的態(tài)度就很能說明問題。若想安撫下人心,李卓就該做出個表態(tài),果真不欺壓大梁百姓,否則沒人會相信大宋的告示。大宋占領(lǐng)了宣城不是為了搶完東西就跑,而是為了收為己用,人心若亂了,那就麻煩了。 除了人心惶惶的宣城百姓,連李卓麾下的這些士兵也時不時用古怪的目光去看李卓,李卓抓人自然不會告訴手下是為了什么,他們也正奇怪他為什么要抓這倆大梁百姓呢,所以對于魏云清的話,亦是驚疑不定。 這個時代,孌童其實也不少見,但畢竟愛好特殊,大多數(shù)有這喜好的都藏著掖著,要是被人知道了,必定會以異樣的眼光看待。若李卓只是強搶民女也就罷了,可偏偏是強搶民男……這也難怪圍觀者的眼神各個古怪。特別是大宋士兵,他們覺得,沒想到李副將還有這愛好……紛紛有點慌。 李卓不會不明白目前的形勢,雖說恨不得立刻把魏云清這古靈精怪的女子抓回去,可他也不能對動搖大宋軍心的事置之不理。 “休得胡言!”李卓高聲道,“你二人行蹤詭異,我懷疑你們是大梁軍的探子,你們?nèi)籼拱捉淮?,我說不定還能放你們一條生路!” “胡說!”大庭廣眾之下,魏云清膽子也大了不少,瞪著對方氣勢十足地喊了回去,“你明明就是看中了我弟弟,說是要把我們抓去大牢,其實一回頭就會把他送你房里去!” “……”李卓恨得牙癢癢,他怎么就忘記了呢?這位魏姑娘可是什么都敢說,什么都敢做的。 聽到魏云清的話,周圍的人包括宣城百姓和大宋士兵又偷偷去瞧李卓,想要從他的表情中看出點端倪來。 楊奕默默地躲到了魏云清的身后,半句話都不敢說,腦子里一團亂。 “胡言亂語!你若以為你如此污蔑我便能讓我放了你,你便大錯特錯了?!崩钭扛呗暬氐溃皝砣?,將他們帶去府衙大牢!” “是!”身邊幾位士兵領(lǐng)命,抓著魏云清和楊奕向前走。 魏云清喊道:“救命??!有人要當(dāng)街強搶民男了!大宋的李副將喜歡小男孩??!” “住嘴!” 李卓長腿一甩,帥氣地跳下馬,大步走到魏云清身前,壓低聲音咬牙切齒地說道:“魏姑娘,你這一招不錯……給我等著!” 魏云清側(cè)頭看著李卓,他那恨不得將她生吞活剝的模樣著實嚇了她一跳,她心中哀嘆這梁子越結(jié)越大了,面上卻忽現(xiàn)驚恐,抱胸退了一步,慌張大喊道:“什么?你要收下我們兄弟兩個?天?。∵@真是太沒天理了!我和我弟弟寧死不從!” 李卓臉色鐵青:“……” 在眾人目光灼灼的注視之下,李卓騎上他的馬,回頭看了眼士兵押著魏云清和楊奕走的方向,引導(dǎo)著馬向另一個方向騎去。 此刻先將他們關(guān)入府衙大牢……稍后他便跟那位魏姑娘好好算個賬! 見李卓離開,魏云清長舒了口氣。 她當(dāng)然知道雖然她當(dāng)街毀李卓名聲他也不可能放過他們,不過好歹沒讓他們進他后院就行。李卓除了要在宣城百姓面前做面子工程,還有這些大宋士兵呢!要是大宋士兵知道自己的頂頭上司居然喜歡男的,還不知道會怎樣想呢!所以,他們兩人這回肯定會進府衙大牢,進了大牢雖然條件不會好,可也比跟李卓在一起安全呀! 宣城知州府衙大牢就在知州府旁,相對于高大威武的知州府,這大牢可就磕磣多了。魏云清和楊奕被關(guān)到了同一間牢房,之后那些士兵就退了出去。 而抓來的那個小賊,則被丟到了另一間牢房。他雖接連被打,傷勢卻不重,一路上的事都看到了,卻始終鬧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驚奇地時不時去看魏云清二人。 “jiejie,”見周圍沒人注意自己,楊奕湊到魏云清身邊,顫抖著小聲道,“那個大宋人,果真要、要……” “當(dāng)然是我瞎扯的,嚇嚇他?!蔽涸魄逡黄ü勺诶畏康厣?,揉了揉因追賊而跑得酸痛的大腿,隨口回道。 楊奕長舒了口氣,剛剛提著的心陡然放下。 楊奕放松了,魏云清卻是一臉苦惱。唉,雖然他們暫時安全了,可到底還是身陷囹圄,必須要想辦法逃出去啊。但這里可是大牢啊,能逃得了嗎? 坐以待斃不是魏云清的風(fēng)格,休息了會兒她便起身來到牢房門口,抓著欄桿看向外頭。觀察了會兒,她發(fā)現(xiàn)這處牢房里關(guān)了大概十來個人,而獄卒只有那么三四個,從衣著上來看,似乎是大梁的。 “那位大人!”魏云清對其中一個大概三四十歲,像是牢頭的獄卒叫道。 那獄卒慢悠悠地走過來,肅著臉問道:“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