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剛才一定很想開槍吧？”他笑得古里古怪， “我看到了，”搖著的手指在空中虛點一下莫羨的眼睛，“你想殺掉我。”

    “我們，是一樣的，”他語氣親昵。

    沒等莫羨反駁，彼得便丟下了刀，舉起雙手。

    正當門里的警察從腰上解開手銬一步一步靠近他的時候，他猛地暴起，不顧莫羨指向他的槍，朝對方的脖子伸出鐵爪般的雙手。

    “砰！”

    莫羨還沒開槍，便聽到一聲槍響，彼得的白大褂慢慢氤氳出血跡，他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前一撲，莫羨往后退，正好倒在她腳邊。

    “真可惜，我沒死在你手上。”

    喃喃說出這句話，彼得便趴在地上，一動也不動了。銀色而清澈的月光如水般瀉在他身上，鄰居們的燈光一盞盞亮起，好幾人從窗臺上探出頭來，在臟亂潮濕的黑色水泥地上，醫(yī)生穿著的白大褂沾上污水混合血水，潺潺流動。

    [mama咪呀，嚇死我了，］李時提著一顆心看到這里，總算松了口氣，[這兇手夠牛逼的啊。］[真連環(huán)殺手，有組織的連環(huán)殺手都是狠人。］[剛才他那一垂死掙扎嚇得我差點沒喘上氣。］[開槍的是誰？莫莫嗎？］

    [好像不是，莫莫沒開他就倒下去了。］

    “霍奇？”莫羨看著對面手上槍還冒煙、一臉嚴肅的bau主管霍奇，仿佛被抓到尾巴的貓一樣跳腳起來，幾乎驚叫般叫道，“你怎么會在這里！”

    “溫妮杰弗里，”吐出這個名字后，他板著臉與警隊隊長交談幾句，朝莫羨看，“你跟我來?！?/br>
    莫羨慌忙把槍塞入槍套，低眉順眼地跟上去，兩人穿過醫(yī)生的一樓診所，來到診所前門，在門邊，霍奇格外嚴肅地“瞪”著她，“今天下午我跟你說了什么？”

    事后算賬的來了，莫羨低頭輕聲說，“乖乖呆在里士滿，哪里也不許去?！?/br>
    霍奇“瞪”了她良久，才朝屋里的警長方向走，甩下一句話，“沒有第二次?！?/br>
    “霍奇，”莫羨抬頭叫住了他，“謝謝?！?/br>
    謝謝霍奇快一步擊斃了那名連環(huán)殺手，謝謝他沒讓自己手上沾上血腥的心思，盡管對莫羨來說其實沒有關系。

    那個如山一樣偉岸、好像能將一切風波擋在前面的背影停下來，背對著莫羨，他說，“你和他不一樣?！?/br>
    莫羨不由微微一笑，“我知道?！?/br>
    “我知道?！?/br>
    而在此時，韓江雪電腦桌面上的窗口突然跳動起來，一條消息掛在消息窗口，“我剛才看測謊那本書看到一條挺有意思的話，說什么反復重復一句話很有可能是撒謊喲～親們，你們get到了嗎？”

    警察們在醫(yī)生彼得的冰箱里搜出七八瓶番茄醬，當這些蓋子全被打開的時候，診所里彌漫著一股鐵銹味，不用其他人說，凡是聞到這股氣味的人都清楚，這是血的味道。

    他們搜查了小樓內(nèi)部，發(fā)現(xiàn)樓上還有幾桶藏在冷柜里的血液，只是屋里沒有掙扎和其他人居住過的痕跡，好在加西亞從彼得的記錄里找出他在郊區(qū)的兩棟房子，警察們帶人及時過去搜查，果然找到了還未被殺害的三個受害者和被困在一邊昏迷不醒的另一個連環(huán)殺手——化妝師助理凱斯格林。

    這樁威脅到莫羨人身安全的案子就此告破，其中還牽扯到另一個連環(huán)殺手，據(jù)瑞德所說，這也是相當罕見的，“連環(huán)殺手有自己的領地意識，他們有不同的受害者人群，不同的犯案手法，像彼得這樣樂意接納其他同類的連環(huán)殺手很少，犯罪學教授塔菲特將連環(huán)殺手劃分為幻想型、任務導向型、享樂型和權力／支配導向型，彼得傾向于權利／支配導向型，他尋求控制的過程以滿足自己控制的欲望，抓到受害者后不急于將他殺掉，而是養(yǎng)起來，掌控對方的生命，一個、兩個、三個，到最后，他甚至想控制其他連環(huán)殺手。幸好我們在他成功之前發(fā)現(xiàn)了他?！?/br>
    “這么說，我們少了一個連環(huán)殺手清道夫，”抓住罪犯后，摩根倒有心情開起了玩笑。

    他們或許覺察到霍奇和莫羨晚上的失蹤，但貼心地沒提一句，此頁就此翻過，清晨他們聚集在里士滿森林公園，為尋找溫妮杰弗里和其它受害者而努力。

    而就在霍奇從廁所隔間出來的時候，他看到瑞德在洗手臺前等著，好像有話想對他說。

    “霍奇，”瑞德不安地扭著手指，“我想跟你談談莫的事?！?/br>
    “我們從不側寫同伴，”霍奇轉開水龍頭，在明晃晃的白熾燈下清洗自己的手指。

    “但是她……”

    “不要說了，”霍奇嚴肅地打斷了瑞德將要說出口的話。

    “她是我們的同伴。”

    “now。”

    第115章 側寫師們的日常14

    溫妮杰弗里， 于三天前失蹤， 報案人為她的室友艾爾莎， 在詢問艾爾莎的時候，莫羨在她對面坐著， 一手托腮， 專注地注視著她， 絲毫沒察覺到瑞德和摩根的眉來眼去。

    “怎么樣？你跟霍奇說了嗎？”摩根把瑞德提溜到角落，低聲問道。

    瑞德沒有說話， 只是搖了搖頭。

    “ok， ok， 我就知道他不會同意， ”摩根胡亂揉了揉瑞德的頭發(fā)，惹得對方拍掉了他的手，才說，“那就算了，反正， 有我們看著?！?/br>
    “我過去了，”雙手無意識地纏著挎包帶子， 瑞德說了一聲便回到bau的工位上， 拿起一支筆心不在焉地在地圖上寫寫畫畫。

    而另一邊，莫羨還在聽jj詢問一些細節(jié)。

    據(jù)艾爾莎所說，她和溫妮同屬一個片區(qū)，平時做生意也互相介紹顧客，實際上， 溫妮還是艾爾莎帶入門的，兩人最近聽說另一個區(qū)好幾個同行無緣無故失蹤，便彼此約定要保持聯(lián)系。

    “我們的家人都不知道我們在做什么，”艾爾莎眼圈通紅，兩只眼睛布滿紅血絲，她的嗓子幾乎有些沙啞，仿佛喉嚨里含著一把沙子般，“所以如果沒有這個約定，一旦出事，死了也不會有人記得?！?/br>
    她是對的，正因為她的及時報警，fbi才找到溫妮這個突破口，兩天，警察們還殘留有希望救出被害者。

    “你說另一個片區(qū)有好幾個同行消失？”jj敏感地問道，“哪一個片區(qū)？你們怎么知道她們消失了而不是去其它的地方？”

    “就在隔壁的‘十六區(qū)’，”溫妮說，“你知道，我們有自己的消息來源，那幾個女孩消失得不明不白，衣服行李都沒帶走，也沒留信，就連同居的好友都不知道她們?nèi)ツ?，肯定是出事了。?/br>
    “消失的那幾個女孩，她們有什么共同特征嗎？比如說……同一個客人？”jj繼續(xù)耐心地詢問。

    比起其他妓女來，艾爾莎想了一會兒才告訴兩人，她們可以說不是被生活所迫而是自甘墮落，比如艾爾莎，她自己是孤兒，靠領救濟金生活，又有一個女兒，進入這一行可謂無可奈何，但是溫妮本來可以回到自己的家鄉(xiāng)在那找一份工作，但是她執(zhí)意要呆在這座繁華的城市，為此不惜付出自己的身體。而且她們都是清教徒，不過已經(jīng)很久沒去教堂祈禱了。

    送走提供重要線索的溫妮后，瑞德根據(jù)她的話與加西亞提供的受害人檔案在地圖上標出六十三——現(xiàn)在是六十四名受害者所處的區(qū)域，地理側寫在犯罪心理側寫中是相當重要的一部分，通過這張地圖，瑞德得出一個答案，“里士滿的地下力量將這座城市劃分為十八個區(qū)，第十八區(qū)最為危險，不名嫌犯所選取的目標大多生活在十五、十六、十七和十八區(qū)，或許在他看來，住在這幾個區(qū)的人更符合他的選取標準。”

    “十五，十六，”艾米莉食指一個一個將上述區(qū)域點出來，“十七，十八，它們隔得不算近，是不是？”

    四個區(qū)，加上兇手陳尸于里士滿森林公園，彼此間的距離大到無法單純用走路就能通行，所以——“他一定有輛車，”莫羨雙手抱胸，肯定地推測道，“不管是誘拐受害者還是運送尸體，都需要有一輛車幫助他完成，而且這臺車在貧民區(qū)不算顯眼，不然一定會引起住民們的注意，能融入里士滿最亂最貧困的區(qū)域，我覺得不名嫌犯與受害者們的交集應該更深一些?！?/br>
    莫羨在側寫上所顯露的天賦讓bau的知情人們不得不暗自心驚，她沒有經(jīng)過系統(tǒng)的培訓，甚至曾經(jīng)從未接觸過心理學，卻也依然能夠快速地跟上bau其他成員的步伐，甚至偶爾還能提出頗具建設性的觀點，這讓摩根不知不覺中摸了摸下巴。

    “如果是你的話，”霍奇仿佛見怪不怪般又往前推了她一把，似乎想要看看她能進展到哪一步，“你會選擇在什么地方動手？”

    莫羨往前邁兩步，穿過瑞德和艾米莉，手指直直指向地圖上的一個點，并在這個點周圍畫了個圈，“這附近。”

    其他人定睛看去，一時瞪大了雙眼，互相交換著眼神。

    眾所周知，凡是有旅行景點的地方，一定會有配套的賓館和商店，里士滿森林公園更是如此，在這座森林外沿，便衍生出大大小小的賓館，大到五星級小到汽車旅館應有盡有，而莫羨所指的，正是這些靠近拋尸地點但直線距離較長的賓館。

    “首先，這些旅館彼此間隔很遠，就算大聲尖叫也不會有人聽到，”莫羨有條不紊地說出自己的看法，“其次，擁有一家旅館，兇手就不必再為生計忙活，有足夠的時間和地方可以折磨受害者，第三，妓女們不可能將客人帶到住處，她們需要一家旅館，哪怕是間簡陋的汽車旅館，我相信，這是絕好的引誘受害者的理由，”莫羨攤手道，“因為她們?nèi)ミ^太多次，熟悉的環(huán)境麻痹了她們的警惕心?！?/br>
    “當然，我不認為這是她們常去的旅館老板做的，這未免太露痕跡，”莫羨說，“我只是覺得，妓女們對旅館的警惕心遠遠不如她們對一個陌生環(huán)境來得高?！?/br>
    她的話沒有運用任何犯罪心理學理論，但的確，她一眼就看出了最顯而易見的途徑。

    “你是怎么想到的？”艾米莉好奇地問。

    莫羨坦然地回答說，“就和摩根一樣，交換位置，我就想，如果我是兇手，面對這群受害者，我會在哪動手而已。”

    “這種方法的確很有用，孩子，”bau小組內(nèi)年齡最大、經(jīng)驗最豐富的羅西慢慢開口了，“但是它同樣危險，你模仿那群毫無人性——”說到這里時，莫羨冷不防打了個寒顫，“——的連環(huán)殺手次數(shù)越多，你就會越來越習慣連環(huán)殺手們的思維方式，那些殘忍的、暴力的手段會改變你，剝離你的同情心，親愛的，與魔鬼戰(zhàn)斗的人，應當小心自己不要成為魔鬼。”

    面對羅西長者般關切的目光，莫羨慢慢點下了頭。

    第116章 側寫師們的日常15

    “霍奇， ”正當bau小組在討論側寫的時候， jj走過來對他們說， “有位退休的法官聽說這件事想要為我們提供線索，我和警長先過去看看?！?/br>
    “好， ”霍奇點點頭說， “注意安全?！?/br>
    兩人離開后， 其他小組成員繼續(xù)完善這個案子的側寫結果，他們一致認為莫羨的推理方向大體上是正確的， 并補充了許多細節(jié)。

    兇手的年齡范圍為三十歲到六十歲， 因為對方的殺人行徑已經(jīng)維持了五年多， 年輕人很少能有那么足夠的耐心和習慣。因此， 加西亞在數(shù)據(jù)庫里排除了一批小于三十歲的嫌疑人。

    “查查五年前就存在的賓館和旅店，”bau小組們聚在一起時，艾米莉對電話那頭的加西亞說。

    五年時間并不長，如此只排除了一小批、大約十來個旅館。

    “對方是教徒，而且照他對受害者的憤怒來看， 應該曾經(jīng)因為教義的原因跟別人起過沖突，他會強烈要求制裁那些不小心犯誡的教民們， 特別是年輕還未能控制自己憤怒的時候， ”說到這里，瑞德問副警長，“這一片有什么大的教會嗎？”

    副警長搖搖頭，他告訴對方，因為這片地方旅客很多， 人口流動，常住人員不穩(wěn)定，幾乎沒有多少大型教會。

    “不一定是這一邊的，”羅西沉吟著說，“以他對里士滿市的了解來看，他年輕時或許長住在里士滿。”

    那范圍可就太大了，里士滿人口共有二十萬人，米國人民普遍信教，fbi們無法一個一個地去走訪，這會耽擱大量的人力和時間。

    “加西亞，那些旅館老板們，有沒有曾做過教職人員的？”霍奇不抱希望地那么一問，但加西亞給了他一個人名，“阿爾瓦福特”。

    阿爾瓦福特信仰天主教，今年三十五歲，旅館坐落于離里士滿森林公園入口較近的一片區(qū)域，這也意味著離公路很近，他個人名下有一臺二手黑色福特，在貧民區(qū)可謂毫不起眼。

    [為什么一個姓福特的人要開福特車？］彈幕看到這里不由得吐槽，[如果這也能行，我想叫勞斯萊斯。］[離入口較近，這個地方很多人吧，］嚴理則是敏感地覺察到資料里的漏洞，[除非他將受害者們關押在另一個地方。］[福特名下只有這間旅館，］記得清清楚楚的陳憶反駁對方，[所以不可能啦。］bau也覺察到不符合側寫的地方，“他沒有犯罪記錄，這很不常見，一個正常人不可能突然變成連環(huán)殺手，他的個性一定會導致他與其他人的沖突，”羅西摸了摸下巴說，“總之，還是讓我們先去看看吧?！?/br>
    叫上警察，一行人乘坐警車閃著車頂?shù)乃{白光一路飛速前往阿爾瓦福特在數(shù)據(jù)庫里的地址，這是一間四層高的旅館，草坪外面用柵欄圍起來，還有一條石頭小路，fbi們讓其他警察守住前后門，穿著黑色西裝套裝的霍奇和摩根徑直走入旅館中，向前臺的女士問詢阿爾瓦福特。

    “福特！”這位三十來歲的女士朝一條鋪著棗紅地毯的走廊大喊，一邊喊一邊踏著黑色高跟鞋往里走，“福特，有人找你！”

    “什么人??？”一名拄著拐杖的中年男人從走廊一側的房門內(nèi)走出來，看到警察后他的眼睛張大，眉毛微抬，整個表情持續(xù)不到一秒，“警察來干什么？”

    不是恐懼，不是憤怒，是貨真價實的驚訝，莫羨感覺他們找錯了人。

    “福特先生，”她朝霍奇使了個眼色，也不管對方明白了沒有便率先問道，“我們想找你了解一下情況，聽說你曾是教會的教職人員？”

    福特似乎對自己在教會的身份充滿了熱愛，他微抬下巴，驕傲地點了點頭。

    “那就太好了，福特先生，”莫羨擺出一副誠懇的表情，熱切地注視著對方，“我想請問，你所在的教會有沒有這樣一種人，他應該五年到十年前曾是教會最堅定的信仰者，但他對其他教民的態(tài)度……”接著，她把bau得出的側寫結果大致地說了一遍。

    莫羨謙虛而懇切的態(tài)度很明顯取悅了對方，他拄著拐杖坐在旅館前廳，頗有些絞盡腦汁地苦想著，趁此機會，霍奇讓守在門前的警察們撤掉——就算他們不懂微表情，也從福特的拐杖上得出他們找錯了人的結論。而艾米莉在與福特太太閑聊的時候，也套出福特先生的腳在半個月前就骨折的事實，而最近的謀殺案發(fā)生在兩天前，很明顯，只能活動一只腿的福特先生是無論如何也無法單獨駕車的，更別提拋尸了。

    莫羨這么問只是想找個臺階下，畢竟一大隊警察突然造訪，卻什么也沒問就那么灰溜溜地離開，難免會給對方一種“警察不靠譜”的心理，就算福特先生得不出什么結論，莫羨也打算過一會兒就找理由離開，總之先將對方糊弄過去就好。

    她沒想到的是，福特先生居然真的想出來了那么一個人，他的神情一下子舒展開來，又越來越凝重，“我想起來了，一開始我沒想到他，畢竟我們是十多年的朋友，可是除了他，我想不到其他符合你們描述的人了?！?/br>
    “是誰？”摩根迫切地問道。

    “約翰加蘭，”福特先生一手捂住自己的臉，“我真不希望是他?！?/br>
    拋下這么一句，他開始解釋自己認為是約翰的理由，“二十年前，我們在里士滿認識，他人比較沉默寡言，但對教會言論卻非常激進，他主張要將一切違反教義的人絞死——這當然是不可能的，所以我們也只是聽他說說而已，沒料到他在七八年前果然判處一名在教堂里意外刺死人的罪犯死刑，要知道，弗吉尼亞州只給一級謀殺罪犯死刑……”

    “等等！”霍奇粗暴而急切地打斷了對方的話，“他判處一名罪犯死刑？他是法官？”

    “現(xiàn)在不是了，”福特搖搖頭說，“因為那次誤判，他主動離職，現(xiàn)在和我一樣，是個旅店老板?！?/br>
    艾米莉倒抽一口冷氣。

    “jj！”