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的放下毛臺我就坐回沙發(fā)，劉隊長的這張自行車給了我提示，這年頭票據(jù)太過重要，拿工業(yè)券舉例，正常的工人是按照工資配比發(fā)券，也就是說每個月十塊錢工資或是二十塊工資才能配一張券。

    城里人都是攢著的，工業(yè)券不光可以買尼龍襪，還有很多大件兒，小到鍋碗瓢盆大到手表縫紉機，都得要券，也就是耐用消費品，大件往往需要很多張，這也就導(dǎo)致了家家戶戶互相借著用。

    你家里有人結(jié)婚要買縫紉機，得湊個幾十張券才能花錢買，他家里有人要買手表，也得先湊券——

    我摩挲著下巴苦想，由此推斷，各類票據(jù)，都有它自己的需求和市場，嘴角慢慢的牽起，我‘噠’的打出個響指，有了！

    第20章 低調(diào)

    一夜無夢。

    起來我刷牙洗完臉就一人去了家屬食堂，吃飯時耳朵還是被迫的接收了一圈醫(yī)院內(nèi)外的小道消息，最讓我覺得逗得是昨個被我騎車攆過的三人幫，瞧見我臉就白了一個顏色，我手里拿著饅頭看到她們還笑呵呵的，賤賤的張口打著招呼，“我這有位置，過來座啊！”

    “不了，不了，我們回去吃……”

    她們?nèi)齻€看到我就跟活見鬼似得，端著飯盒就急匆的離開了。

    我心里暗笑，聊聊怕啥，我又不吃人。

    吃完早飯我直接去了后勤部，借自行車，有大勝的關(guān)系在，我自然愿意和他爹大明親近，要不是礙著性別，分分鐘能做到稱兄道弟。

    說實話，我心里總合計大勝他爹被部隊開了的事兒，也知道這事兒影響了他爹一生，所以就多了幾分觀察，通訊員么，說白了就是服務(wù)員，好聽點是做后勤工作，難聽點就是打雜的，打掃打掃衛(wèi)生啊，派派報紙啥的，不像別的兵種訓(xùn)練那么累，但工作也的確瑣碎，我就想不通，他一個院后勤部通訊員能因為什么被部隊給開了！

    難不成是因為離領(lǐng)導(dǎo)太近沒把持住自己犯了行賄受賄之類的大錯誤？

    不能啊，我通過一包還開過封的大生產(chǎn)就能看出來，魏大明自我要求還很高的，我說謝謝他借我自行車，給他包煙都不要。

    我還特意說，你不抽給領(lǐng)導(dǎo)抽么，難不成你嫌煙不好？

    他搖頭，說借你自行車沒啥，自行車本來就是為了方便大家的，他是個兵，不沾染這些社會習(xí)氣，更不能拿群眾一針一線。

    聽聽！

    咱不管這話他說的有幾分真心，最起碼讓我看出來他是個潔身自好的好兵，覺悟方面絕對沒問題！

    我也就沒太搞拉攏腐蝕那一套，心里只能暗想人是會改變的，興許以后他遇到了啥事沒把控住自己走下道了也說不準(zhǔn)。

    有些話我肯定不能一早就說，咱總不能現(xiàn)在就告訴他，哎，你將來可得被部隊開除，老婆都不待見你，除了喝酒打兒子你就一廢物！

    你兒子叫魏大勝，你知道他是干啥的不，養(yǎng)老院食堂炒菜的，就因為你這么個沒出息的爹他連媳婦兒都娶不著！

    我要么說完別說借自行車了，這哥們都得拎起我練習(xí)一套正宗軍體拳。

    所以啊，為了我個人的安危，以及大勝的以后，我只能慢慢的去滲透，保證魏大明不犯錯誤，保證魏大勝童年幸福，嗨，誰叫大勝是我哥們呢！

    這么一想，我這越穿的還真是任重而道遠?。?/br>
    ……

    一連忙活了三四天，甭管是城南的紡織廠，綢廠還是郊縣的五金廠，造紙廠，印刷廠……

    大大小小的廠子我?guī)缀醵寂芰藗€遍，道稍微近點的，我騎車過去，道遠的，我就騎車去客運站，把車鎖好就買車票過去，踩好點了再趕緊回來。

    忙得我真是踏著晨曦出門，披星戴月的回來，不過收獲頗豐，行李袋里出門時會帶著一些日用小商品，回來，就都變成各種花花綠綠的票證了，對，咱倒騰上票了！

    拎著行李袋我哼著小曲上樓，剛掏出鑰匙就聽到旁邊的門聲響動，“妹子，我今天可算是抓到你影子了！”

    我愣了一下轉(zhuǎn)過頭，看著黃蘭香笑了笑，“怎么了，找我有事兒？”

    黃蘭香從自己家里出來，臉上滿是疑惑，“你這幾天忙活什么啊，天天都回來很晚，就今天能早點?！?/br>
    我嘿嘿了一聲，“朝前轱轆唄！”

    開門讓她進屋，今兒回來早是因為我去溫姐那取自行車票了，不然我還得干郊縣去，一來一回，加上座客車的時間可不就晚了么，要不是看現(xiàn)在住招待所都得要介紹信太麻煩，我都不想回來住了！

    “妹子，你到底忙什么啊，都瘦了?！?/br>
    “瘦了嗎？”

    我放下行李袋朝著黃蘭香咧著嘴笑，“我這是體脂率低了，看著瘦，其實身體更好了，引體向上都能來五六個！”

    天天這么鍛煉，想不好都不行！

    黃蘭香沒太接茬兒，像是已經(jīng)習(xí)慣了我的不正經(jīng)，瞄了眼我的行李袋皺眉，“你還倒騰雞蛋啊。”

    “不是雞蛋?！?/br>
    “那是啥啊。”

    我示意黃蘭香自己去看，抬腳去洗手，剛洗兩下就聽到黃蘭香一聲驚呼，“這么多工業(yè)券？呀，還有布票，你怎么弄的?。　?/br>
    “換的??！”

    我拽過毛巾擦了擦手從洗手間出來，坐到沙發(fā)上又開始敲上小腿，體格好歸好，酸也是真酸！

    “換這些券干嘛啊。”

    “當(dāng)然是給更有需要的人啊?！?/br>
    這還只是今天的，我著急去溫姐那取車票還沒處理，之前的當(dāng)天換完就被我銷空了。

    我笑著看她，“城里人需要改善生活，百貨公司每天都有人在縫紉機和收錄機那流連忘返，他們不是沒有錢買不起，他們是不夠券，所以，我的任務(wù)就是急人之所急，幫助他們湊足需要的票券，買到他們想要的商品，懂？”

    黃蘭香搖頭，“不懂，這工業(yè)券誰都知道是好東西啊，你說換人就給你換了？”

    我起身，“這個就需要技巧，工業(yè)券我特意跑的郊縣工廠，那里的女青工衣食住行都有廠里給安排，我要找的，是年紀(jì)偏小，暫時沒有結(jié)婚打算的，那工業(yè)券對她們來講，就形同雞肋。

    你想啊，她們想買手表，可除了券，還需要幾百塊，買不起吧，想買縫紉機，不結(jié)婚的，單位還沒給分配住房的，沒地放不說，也買不起，我的任務(wù)，就是給她們帶去城里最緊俏的商品，比如說，彈力絲襪，鄧麗君的磁帶，有機玻璃發(fā)卡，換來她們不太急用的工業(yè)券，兩全其美，你懂了嗎?！?/br>
    黃蘭香聽的嘴巴都張大了，“所以，你換完券，就直接去百貨公司了？”

    我點頭，“是啊，湊夠百十來張就可以去了。”

    市場大的我自己都沒料到，可以說是供不應(yīng)求，一開始我還挺緊張的，看到有人在看高檔商品就小心的走上前低聲詢問，“要券嗎?！?/br>
    結(jié)果，聽完我的三個字人家就精神了，跟特務(wù)接頭似得小聲回道，“你有多少？”

    我當(dāng)即給了他一個眼神示意出去說，百貨公司里有很多戴著紅袖標(biāo)的，什么‘市場管理委員會’的，他們就專門看管這事兒，抓到倒沒什么，就是說服教育一通，但我的券肯定得被沒收，所以買家也都配合，出去找個地，大大方方的談價，私下交易，回去他們就能買到自己夢寐以求的東西了！

    以前人常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我們養(yǎng)老院幾十個大爺大媽，他們給我的信息量，足以累積成一座寶藏。

    黃蘭香睜大眼，“百十來張……這么多？”

    我嗯了一聲，“當(dāng)然啊，工業(yè)券是隨工資配比來的，也分工廠和工種，像五金廠，配件廠，這樣的工廠工業(yè)券就發(fā)的多，一個工人，每個月二十塊錢工資還給兩張工業(yè)券，相比之下，紡織廠和綢廠，工資相同，卻只配發(fā)一張工業(yè)券，所以，我工業(yè)券都是從郊縣的機械廠得來的?！?/br>
    “那……這還有布票呢！”

    我笑了笑，“道理一樣啊，紡織廠工業(yè)券給的少，但是布票配比卻高，郊縣的女青工不論是買布料還是成衣，都需要布票，我兩頭換，各取所需?！?/br>
    要做的，就是看清楚各個廠子的差別和自身優(yōu)勢，這個必須要提前做好功課。

    剩下的，就是勤奮腿和動彈嘴兒了，行商一詞兒，大概就這么來的。

    “我的天哪?！?/br>
    黃蘭香唏噓，“妹子啊，你怎么知道他們會給你換啊，心里就那么有底啊?！?/br>
    我指了指頭，“要動腦的，你看啊，假如你要去印刷廠換券，就得想到那里的女青工都常年和油墨打交道，工作也最傷手，她們最需要的護理的，就是這雙手，所以，我會給她們帶去城里最好的香皂還有羊脂油，給予她們最貼心的呵護，券還會不好換嗎。”

    ‘需，’這個字，上面是雨，下面是而，指的就是雨下的柔軟而有節(jié)度，剛剛好滋潤到人心坎里，這樣，才是人們喜歡的雨，寓意及時雨。

    黃蘭香聽我說了半天只剩呆滯，“妹子，那……你這幾天賺了多少錢？”

    就是問我轱轆了多遠唄。

    我想了想，伸出三根手指，“這個數(shù)……”

    “三十?。　?/br>
    黃蘭香驚訝的飆出一記高音兒，趕忙捂住自己的嘴，不敢相信的看我重復(fù)，“三，三十？”

    我想了想，還是點頭，“嗯?！?/br>
    沒敢說是三百，怕把她嚇到，哥不能驕傲，得低調(diào)。

    第21章 效果

    “媽呀！妹子，你真是……真是太厲害了?。　?/br>
    黃蘭香臉都紅了，自己在那激動半天，對著我的行李袋一拎，“就來回換幾張票券你就……怎么這么沉？”

    袋子一拎她就發(fā)現(xiàn)不對，彎腰拿出行李袋最下面的東西，“骨頭，你買大骨頭干嘛？”

    我上前接過那袋子牛骨頭放到地上，這是去溫姐那取完自行車票回來特意在菜市口買的，“小蘭啊，這事兒我還得求你呢，你能幫我熬些骨頭湯嗎?！?/br>
    “可以啊，你要喝啊。”

    黃蘭香自說自話的點頭，“也是，你得補補身子了，這些日子你就沒閑著……”

    “不是我喝?！?/br>
    我淡聲打斷黃蘭香的話，“這個湯你最好明早熬，熬完了我想拜托你幫忙給馬鐵紅送去，我聽說她那腰骨裂了，給她補補身體吧。”

    這都是我在食堂吃飯聽到的，咋說都和那小馬有點革命情誼，再說，她那腰……

    也的確是我給下的絆兒，雖說不是故意的，心里多少也不落忍。

    “你忘了她撓你那出啦！”

    黃蘭香不樂意了，“我才不給她熬呢，骨裂是她活該！仗著體格大她就欺負人！一口一個農(nóng)村的，我煩死她了！”

    “小蘭……”

    我扯住黃蘭香的手，“沒有永遠的敵人，你想啊，馬鐵紅跟我無冤無仇，為什么要來找我麻煩呢?！?/br>
    “還不是因為夏雪菲，她們倆好么?！?/br>
    黃蘭香氣哼哼的，垂著眼嘟噥。

    我點頭，“對啊，她們倆好，可是現(xiàn)在馬鐵紅在這住著院，那個夏雪菲呢？”

    院里的家屬都是心明眼亮的，背地里也叨咕夏雪菲是裝病，暈一下就在總醫(yī)不回來了。

    按理說，馬鐵紅怎么著都算是替夏雪菲出氣才摔的，作為姐妹夏雪菲應(yīng)該義不容辭的就肩負起照顧的責(zé)任，可事實呢，夏雪菲別說照顧了，臉都沒怎么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