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地方條件太差了，不如你跟我們回江京吧，我去求我舅舅，讓你先到我舅舅家養(yǎng)傷，我的房間給你住，一切等你把傷養(yǎng)好了再說?！?/br>
    “我不回去，我媽每個月都要透析幾次，我要寄錢回去?！?/br>
    陳凜早想好了，等傷勢恢復(fù)能登臺了，他就回去和拳場簽長約，先把二十萬借出來，給馬麗珠換了腎以后，再慢慢還。二十萬說少不少、說多也不多，他還年輕，不是還不起。

    白葭知道他脾氣，眼見勸不動他，也就不再勸，從包里拿出慕承熙借給她的錢，全都給他，“這是我攢下來的獎學(xué)金，還有平常舅媽給我的生活費(fèi)，你拿著，買點(diǎn)補(bǔ)品把傷養(yǎng)好了，你才能出去掙錢。”

    陳凜不愿收她的錢，但白葭硬要給，陳凜也只得收下，心痛地抱了抱她，叫她盡快回江京，“你們就快會考了，別耽誤你學(xué)習(xí)，我的傷不要緊，休養(yǎng)幾天也就好了，陳燕留下來就行。”

    白葭嗯了一聲，又和他說了幾句話，才依依不舍離開。

    慕云飛看到她一個人下來，問她：“你朋友呢，還有那個和你一起來的女孩，他們不走嗎？”

    “陳燕要留下來照顧他哥哥，我自己回去?！卑纵绮粮赡樕系臏I，心里已經(jīng)有了主意，要先回江京。

    “別擔(dān)心，陳凜的事我都打點(diǎn)好了，以后不會有人找他麻煩?！蹦皆骑w很想安慰安慰這個滿臉愁容的女孩。

    “謝謝你，慕叔叔?！卑纵缯\摯地說。

    慕云飛把白葭送到車站，幫她把票都買好了，趁她還沒上車，忽然說：“丫頭，放過承熙?！?/br>
    白葭被他電光火石般的一句話迷惑，不知道他何出此言，但見他那種似笑非笑的表情，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默默垂首。

    慕云飛看著她上車找到座位，才放心離開。

    小旅館里，陳凜問陳燕：“這些錢是不是白葭那個叫慕承熙的同學(xué)借給她的？”陳燕開始還想否認(rèn)，經(jīng)不起她哥一再追問，只得招供。

    “他叔叔一看就是個大官，坐一百多萬的奧迪，還有司機(jī)呢，他幾個電話打出去，就幫我們找到你了?！?/br>
    陳凜看著白葭留下那疊錢，心痛到無法呼吸。

    回到江京以后，白葭打電話給遠(yuǎn)在美國的母親白云舒，向她借二十萬。

    “媽，我長這么大從來沒求過你什么，這回我求你，借給我二十萬，幫陳凜度過這次難關(guān)，我以后賺錢還你?！卑纵缈拗蚰赣H求助。

    “又是陳凜，我跟你說過多少次，那個陳凜沒出息，你不要跟他在一起，你就是不聽，我不會借錢給你的，陳家人跟我一點(diǎn)關(guān)系也沒有?！卑自剖嬉幌蚯撇黄痍惣胰耍部床黄痍悇C。

    白葭哭得更厲害了，“你別忘了，你那時被人打，陳師母和陳凜都幫過你，你做人不要忘恩負(fù)義。你不幫我，我就死給你看，大不了我不上學(xué)了，你把學(xué)費(fèi)給我，以后我跟你斷絕關(guān)系，再也不會向你借一分錢?！?/br>
    白云舒沉默了很久，嘆息一聲：“我可以借錢給你，但是有一個條件，你跟陳凜分手。白葭，不要怪我狠心，我是為你好，你繼續(xù)和他在一起，不會有好結(jié)果，我花錢讓你舅舅安排你進(jìn)江京最好的中學(xué)，不是為了讓你嫁給一個小混混?！?/br>
    這番話鞭子一樣抽打白葭的心，讓她割舍陳凜，她做不到，他倆的命脈早就系在一起，但要是不答應(yīng)白云舒的條件，以白云舒的脾氣，是不可能同意借錢的。

    “你要是同意，就寫保證書給你舅舅，我會跟你舅舅聯(lián)系，讓他給你錢，不要以為我不在國內(nèi)你就能糊弄我，你的一舉一動我都知道，慕承熙才是你將來理想的對象，你不要揀了芝麻丟了西瓜，不然將來有你哭的時候?！卑自剖嬲f完就把電話掛了。

    白葭震驚無比，原來母親不僅一直和舅舅家聯(lián)系，還和班主任保持聯(lián)系，不然她不會知道慕承熙的事。

    考慮了兩天，白葭寫了和陳凜分手的保證書給白勁松。

    白勁松看到外甥女眼睛都哭腫了，心里也很難受，勸她：“白葭呀，別怪你mama，她這次是對的，那個叫陳凜的男孩根本不適合你，長痛不如短痛?！?/br>
    白葭漠然看著他，“錢能給我了嗎？”白勁松嘆氣，回房間拿了個存折出來，“錢在存折里，密碼是你的生日?！?/br>
    白葭拿著存折出門而去。

    再次找班主任請假，班主任審視地看著白葭，問她請假的理由，白葭只說家里有事，其余的話一概不說。班主任見她眼睛紅腫、精神萎靡，不像是假裝，便準(zhǔn)了假。

    坐車到杭州，白葭找到陳凜住的地方，把錢給他。陳凜詫異地看著她，撕開報紙，里面是一捆一捆現(xiàn)金。

    “你哪來這么多錢？”

    “我跟我媽借的，我把嫁妝預(yù)支了，以后我結(jié)婚就沒有嫁妝了。”白葭情緒平靜地告訴陳凜，表情里甚至帶著點(diǎn)調(diào)侃。

    “你媽會借錢給你？我不信。”陳凜想說，她連給你買衣服買鞋都舍不得，能一下子借二十萬？這不是慕承熙借給你的才怪，但是他稍微一思量，把話咽了下去。

    “你不信我也沒辦法，別管錢是怎么來的，你拿去救陳師母要緊?！?/br>
    “白葭，你不告訴我錢是怎么來的，這錢我不要?！标悇C站起來，咬牙切齒地說，“你要是賣身，我更不要！”

    “我說了是我媽給我的，你怎么就不信呢，我媽是我親媽，我又不是她撿的，她怎么就不能借錢給我。你這個人就是太固執(zhí)，又……你太固執(zhí)了?！卑纵缫舱酒饋恚麪庝h相對。

    “太固執(zhí)，又沒本事，你是想這么說的吧？”陳凜頹然坐下，看著那堆錢，紅得刺眼，血一樣。

    白葭不忍心看他受傷的表情，撫摸他腫起來的臉，“是你太不肯聽人勸，自尊心太強(qiáng)了。當(dāng)初我讓你考大學(xué)，你非要出來工作，現(xiàn)在我好不容易借到錢給你，你又不要，你到底想讓我怎么辦？看到你受苦受傷，我的心很痛?！?/br>
    “不是我固執(zhí)，而是我們那個家，我和陳燕都上學(xué)的話，我媽一個人撐不住，她看起來又高又壯，其實(shí)身體一直不太好，血壓高還有糖尿病，雜貨店生意一直不好，她去縣里的超市打工，太勞累了才會變成尿毒癥。我小時候她雖然經(jīng)常打我罵我，但全家只有我一個人一年四季天天喝牛奶，她說男孩子一定要補(bǔ)鈣才能長得高長得壯，她和我爸都舍不得喝，連陳燕都沒有，所以我非救她不可?！?/br>
    陳凜把臉靠在白葭懷里，淚水從眼角滑落。白葭輕輕摟住他，不忍心跟他說分手的事，想著能拖一天是一天。

    同學(xué)打來電話，告訴白葭，班里讓統(tǒng)計(jì)參加會考的學(xué)生身份信息，還要提交身份證復(fù)印件。

    “唉，我很快就回去?！卑纵绾蹨I掛斷電話，告訴陳凜，自己急著趕回江京，不能留下陪他。

    陳凜沒說話，一定是那邊催了，不然她不會這么急著回去。

    把白葭送到車站，陳凜替她把行李放好了，迷戀地看著她每一個動作，目送車消失在夜幕里，獨(dú)自返回。

    捂著受傷未愈的肋骨，每一步他都走得很沉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心上，抬頭看著天，不讓眼淚掉下來，可淚水還是奪眶而出，模糊了視線。

    一陣亮光過后，路邊飛馳而過的汽車幾乎把他撞倒，踉蹌倒地，撞痛了身上新傷舊傷，心頭忽生自怨自艾的情緒，還起來干什么，不如就這樣倒下去算了。

    未來，不是一個窮小子想要就能有。

    華燈初上，這個城市的夜景很美，陳凜勉力站了起來，滿眼淚光、疲憊前行，他明白自己已經(jīng)失去了什么，而他對這種失去是那么無力，但同時，內(nèi)心深處也有一種解脫，他生命的某一部分注定停留在二十一歲這一年。

    23.第 23 章

    回到蘭溪，陳凜把馬麗珠送到市里的醫(yī)院, 謊稱錢是表叔借給她的，讓馬麗珠安心等待接受換腎手術(shù)。陳燕已經(jīng)做過檢查, 可以捐一個腎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