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jié)
我突然冒出一個匪夷所思的推論。迄今為止,關(guān)于他們老王家祖墳的信息都是王思燕告訴我的,這里會不會存在這么一種可能,她隱瞞了什么或是騙了我呢? 我搖搖頭,心想不可能吧,她沒必要對我撒謊??膳F(xiàn)在這個樣子,又不怎么正常,像是被妖魅蠱惑了。 王思燕來到裂縫前。這條縫隙若干年前應(yīng)該是相當巨大,能夠通人,而現(xiàn)在石頭坍塌,縫隙變小,估計只能爬進一個孩子。 她趴在縫隙上,冷風嗖嗖吹出,她渾然不覺,雙手扶住縫隙的邊緣,直勾勾地往里盯著看。 第二十五章 深淵魔音 王思燕趴在裂縫前,一動不動,冷風嗖嗖吹出來,我有些焦躁,她到底在看什么?這里陰森逼人,呆的時間過長可能會留下病根。 我說道:“行了吧,差不多走了?!?/br> 王思燕像是沒聽到,還是不動,我覺得不對勁了,走過來拍拍她。王思燕突然回頭,我嚇了一大跳,女孩的臉色紅得可怕,像是喝了很多酒,眼神有種說不清的神采。 她彎起嘴角,在笑:“齊翔,你能幫幫我嗎?” “你想干什么?”我生出不祥的預(yù)感。 王思燕指著裂縫:“我想進去?!?/br> 我一口拒絕:“不行!”這條山縫又黑又深,狹窄細長,我是肯定鉆不進去,王思燕這種嬌小的身材,或許能試試,但我有種強烈的感覺,裂縫實在過于妖異,進去或許就出不來了。 王思燕拉住我的手,來回搖著,說話的腔調(diào)溫柔至極:“齊哥哥,求求你啦,我想進去啦,特別特別想,就一次,好嗎?” 我回頭找小武哥,四周愈發(fā)昏暗,隱約能看到很遠的地方,小武哥的手電如螢火蟲一般晃動。 此時此刻有種奇怪的錯覺,我和王思燕像是到了另外一個世界,一個被大海隔開的孤島。而這座孤島詭異莫名,有一條不知通往何地的山體裂縫。 焦躁的感覺愈發(fā)強烈,我牙床都在發(fā)癢,拉住王思燕,催促她離開這里。 王思燕說:“齊翔,我就一個要求,你趴在縫隙上往里看一眼,就一眼!看完之后,你要是還想走,我就聽你的?!?/br> 我有些納悶,這里莫非還有玄機?看看就看看,怕你個球。 我裹緊衣服,走向裂縫,靠的越近越感覺寒風刺骨,全身冰涼。本想轉(zhuǎn)身走,可王思燕如此倔犟,如果我不看一眼,恐怕她會不服氣。 來到裂縫前,里面黑得猶如濃墨,什么也看不到,真正意義的伸手不見五指。我甚至想象,裂縫里會不會吸收一切光亮,像黑洞一樣,是完全黑暗的世界。 王思燕做個手勢,示意我趴在裂縫前,像她剛才那樣做。我深吸口氣,湊得更近,面前這段裂縫的寬度勉強可以讓一個成年人斜著身子蹭進去,我目測了一下,如果真讓我進,也不是不能進,估計進去就得卡在里面。 我趴在裂縫邊緣的石頭上,小心翼翼往里看。眼前的黑暗怎么形容呢,就是一片深淵。那是一種虛無的黑,好像一個巨大的地底空洞橫了過來,以縱向面向大山深處延伸。 在這樣的黑暗面前,我感受到一股壓迫感,加上從黑暗中迎面吹來的冷風,整個人像是漂浮在宇宙的黑洞上方。如此奇瑰的自然現(xiàn)象面前,打心底生出的恐懼和害怕不必說了,更加強烈的感受是震撼和好奇,竟然生出想進去一探究竟的念頭。 這念頭一生,我趕忙甩頭,心怦怦跳得厲害,像是受到了一種莫名的蠱惑。 “你聽,閉上眼睛聽?!蓖跛佳嗖恢螘r站在我的旁邊,輕輕依靠著我,櫻桃小嘴湊在我的耳邊輕輕說著。 旁邊是女孩的偎香暖玉,前面是深邃的空洞黑暗,冷風呼呼吹著,這一瞬間我感覺自己死了,靈魂飄出rou體,游游蕩蕩,感覺真是妙不可言。 我側(cè)著耳朵,閉上眼睛,去傾聽裂縫里的聲音。 那應(yīng)該是風聲。大風從山的深處吹出來,沿途經(jīng)過山洞裂縫的無數(shù)孔竅,形成了一種無法形容的聲音。這聲音細聽之下,似乎是人在細細的呼吸,又像是數(shù)不清的冤魂在嚎啕大哭,時而又像山谷里深沉的回響,分著很多層次,層層不絕,層層有變化,奇妙無方。 我很喜歡聽音樂,可從來沒聽過這樣瑰麗的自然之音,腦子迷迷糊糊的,完全沉浸在聲音里。 聽得時間一長,腦子有些走神,似聽非聽之際,忽然聽出一些不一樣的味道。山洞里的聲音如果不去細聽,這些層層變化便會凝合在一起,形成一種和音。 和音蕭蕭如鳴,徐徐如風,充滿了哀怨和高亢,鳴叫聲像是一個極美的女人所化成的鳳凰,被囚禁大山深處,動彈不得,發(fā)出的呼救。 鳳鳴,對就是鳳鳴!想到這里,我陡然一震,突然想到王家那位老阿婆,所吟誦的古老風水詩歌。 枯龍行跡亦無蹤,只見鳳禽不見龍,鳳禽已飛非佳xue,萬草皆枯才是龍。 我腦海里生出一個極為大膽的推論,這條裂縫并不是我們所尋找的枯龍噴火xue,而是鳳禽xue。風水詩所云,鳳禽已飛非佳xue,這里的風水已經(jīng)破敗了,絕不可以在此落葬。 我從迷幻的境界中醒悟,轉(zhuǎn)過身,王思燕就在我的面前。她完全迷亂了,倒在我的懷里,眼睛散發(fā)著光芒,緊緊盯著裂縫里的黑暗,臉上的紅暈讓人浮想聯(lián)翩。 我直覺到這里極其危險,不能由著她,便硬逼著,把她從裂縫前拉走。 等我們回到小武哥的身邊時,四周已經(jīng)黑了,小武哥跺腳:“你們干嘛呢,怎么去那么長時間。今晚恐怕趕不回去了,山里過夜實在危險?!?/br> 我說:“水還有沒有,給我一些,口渴。” 小武哥瞪我一眼,覺得我沒心沒肺。他還是打開背包,拿出一瓶礦泉水。我把瓶蓋打開,沒有喝,而是對著王思燕的臉就潑過去。 小武哥驚:“你干嘛?” 王思燕被潑得滿頭滿臉都是水,滴滴答答往下落,別說,涼水一澆,她恢復(fù)了神智。眼神里沒有了詭異的神采,吃驚地看著我。 “剛才你像嗑藥一樣,完全失去理智了,知道嗎?”我厲聲說。 王思燕用袖子擦擦臉,沒說話。 “怎么了?”小武哥驚奇地問。 我把在裂縫前發(fā)生的事情說了一遍,又把鳳xue和枯龍噴火xue的推論說了說。小武哥和王思燕面面相覷,皆感覺匪夷所思。 王思燕反應(yīng)很快,她的邏輯思維確實強大,她點頭:“齊翔想的對。這條裂縫太過妖異,實在不像是好風水的樣子?!?/br> 小武哥想了想說:“咱們能想到這一點,那先祖王恩呢?他當年來到這里,想下葬自己的父親,會不會也沒找到正確的枯龍噴火xue?把此處的鳳xue錯認了,然后把尸骨錯埋在那里?!?/br> 我和王思燕對視一眼,心頭一震,小武哥想的確實是個問題。近百年前,王恩一個人背著父親的尸骨,翻山越嶺來到這里。很可能,那時候裂縫并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窄,他走到巨大的裂縫前,看著里面深邃的黑暗,聽到了猶如魔音一般的鳳鳴,他完全把風水詩忘在腦后,把父親的尸骨埋在那里面。 鳳xue非佳xue,以后王家?guī)状说拿\,跌宕起伏,高開低走,個個生前聲名顯赫,卻不得善終,不得好死。 王思燕來了主意,她說道:“我要再回去!” 小武哥苦笑:“妹子,別難為哥哥了,咱們趕緊走吧,事情也弄清楚了。那條裂縫實在太危險?!?/br> 王思燕看著我們,說了她的想法,我們都震住了。 “齊翔,小武哥,”她說:“我想鉆進山體裂縫,找到先祖的尸骨,把它帶出來重新埋葬!” 我和小武哥異口同聲:“不行!” 我對裂縫最有發(fā)言權(quán),那地方太過狹窄,她一個女孩進去非常危險,一旦卡在里面,進不進出不出,氣溫又低,風還大,不說死在里面,至少有生命危險。 可王思燕特別犟,拿定主意九頭牛也拉不回來,她要過小武哥的手電,轉(zhuǎn)身就往裂縫那走。 我和小武哥面有憂色,沒有辦法,又不能一棒子把她打暈。我和小武哥心事重重地在后面跟著。 我們很快來到了裂縫前,王思燕打著手電往里照,光一進去就像被黑洞吸了似的,無影無蹤。裂縫里我什么都沒有看到,沒有反光,照不出任何的東西,里面的黑暗,深邃得可怕。 第二十六章 煞氣逼人 王思燕拼命要往山縫里鉆,我和小武哥拉不住她,這種事再怎么也不能輪到女孩上。小武哥鬼精鬼精的,嘴上勸著,卻沒有實際行動,我只好嘆口氣,對他們說:“我進去看看吧?!?/br> 進以前,話我要和他們先說明白,我進去只是探一探,如果什么也沒有我就出來,而且以后誰也不準再進。 王思燕放心我去,她點頭說:“齊翔,謝謝你了,你要注意安全?!?/br> 我深吸口氣,扶住縫隙邊緣,一咬牙,斜著身子鉆進去。縫隙太過狹窄,側(cè)身進去,寬度正好上下卡住,好像專門為我量身打造的。 衣服全臟了,蹭著泥土,我顧不得這些,緩緩?fù)镢@。 等我的身體完全沒進去,艱難地轉(zhuǎn)過頭,狹窄縫隙的外面,隱約能看到小武哥和王思燕的臉。王思燕打著手電為我照明,光進不來,沒什么作用。 這里太過逼仄,壓得我喘不上氣,周圍黑森森,目不視物。我就算膽大包天,也不敢再向前一步,如果卡住動不了,真是生不如死。 我慢慢揮動手臂,在黑暗中摸索,冷風不斷,從后脖子竄過去。我凍得瑟瑟發(fā)抖,暗暗告訴自己,再摸十秒鐘,然后就出去。 手掌摸到的,都是濕漉漉的石頭,這里很潮,可能深處有地下水。 在這里,眼睛的功能已經(jīng)失去了,只能把感知全部集中于手掌上,憑感覺辨認皮膚上傳來的觸感。 摸著摸著,黑暗中忽然摸到一樣?xùn)|西,手感特別奇特。 應(yīng)該不是石頭,yingying的,細長而尖銳。我緩緩順著輪廓摸下去,我靠,不會是人的手指骨吧? 我再向下摸,越摸越像,好像摸到一只化成骨頭的手掌。我心跳加速,看來猜想是沒錯的,很久很久以前,確實有人落葬在這里。 我顧不得害怕,拽住那只枯骨手掌,開始往山縫外面爬。 縫隙狹窄,越往里越窄,進還算好進,出是真不好出。我急眼了,一想到要被困死在這,頭發(fā)根都豎起來。我拼命往外蹭著,好不容易來到出口,小武哥和王思燕把我拽出來。 等出了縫隙,我大口喘氣,滿身冷汗,想到手里還拽著枯骨,趕緊甩到他們面前。 王思燕打著手電去照,我們?nèi)硕俭@住了。我拉出來的,并不是一個完整的人,而是一截手骨,從手掌到大臂。骨頭泛著深黃色,落在地上散成一堆,被風侵蝕的,骨頭表面遍布密密麻麻的細孔。 可能我用力過猛,把手臂骨拽了下來。 “這個人不會就是咱們的先祖吧?”小武哥磕磕巴巴地說。 “其他骨頭呢?”王思燕目光炯炯看我。 我蹲在地上喘著氣:“拿不出來,埋得的太深。我進到最里面,手指尖好不容易才碰到這只枯手,費了牛勁,才拽出一只手臂。至于整個尸骨,別想了,除非用炸藥把裂縫炸開?!?/br> “用小孩行不行?”王思燕說:“小孩可以爬進吧?!?/br> 我看著她,小武哥也看向她,這丫頭是不是魔障了?我不客氣地說:“你別打這個主意!” 王思燕寞寞無語。 我嘆口氣說:“就算你把尸骨拿出來,我覺得也無濟于事?!?/br> “為什么?”她問我。 “你無非是想改變自己的命運,”我說:“先祖對你的風水影響已經(jīng)很淡了,現(xiàn)在的關(guān)鍵是你父親尸骨如何安放,他才是最能影響到你的人?!?/br> 王思燕若有所思:“真正的枯龍噴火xue到底在哪呢?” 我心念一動:“剛才休息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頭頂一塊巖石,落在地上的影子,很像是一條龍。風水詩是怎么說的,枯龍行跡亦無蹤。為什么會這么描繪?是不是說壓根沒有枯龍這種地勢,有的只是類似影子這樣的虛幻表象?!?/br> “你領(lǐng)我去看看?!蓖跛佳嗾f。 小武哥聽懵了,腦子跟不上我們的思維,他也不愿多想,我們上哪他上哪。 我們離開縫隙,來到外面,現(xiàn)在才是下午兩點多鐘,可抬頭看天,天色已經(jīng)黑了,陰森密布,冷風呼嘯。 我憑著記憶找到了剛才休息的山壁,指著上面的巖石:“看看吧?!?/br> 王思燕用手電上照,巖石像是傘蓋,籠罩在一片空地上方,奇形怪狀的。地面晦暗,影子很淡,看不清楚,從輪廓上分辨,依稀有點動物的形象,像龍有點勉強。 王思燕拿著手電走進巖石下方,光亮所到,地上長滿了枯草。我叫了一聲:“那首風水詩,鳳禽已飛非佳xue,萬草皆枯才是龍!莫不是就是這里?” 我們打量了一下環(huán)境,這不算是洞,上面有巖石蓋頂,周圍亂石凹陷,形成一個類似洞的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