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jié)
第三十章 高手在隱 “關燈!”玉師傅厲喝一聲。 估計他們事先已經(jīng)有過安排,命令一出,客廳里所有的燈立即熄滅,四周一片漆黑。只聽“嘎吱嘎吱”門響,大門也被關上。眾賓客在黑暗中無不驚駭,場景有點詭異,不知道這些道士想做什么。 玉師傅圍著火爐轉圈,客廳唯一的光源就是這爐大火,以及供桌上兩盞幽幽而燃的長明燈。 玉師傅對眾人說,接下來就是斬鬼王儀式的開始,大家切記不要隨意走動。你們身后的大門上,已經(jīng)懸掛開光風鈴,如果有陰魂到,風鈴則響,大家勿要驚慌,呆在原地即可。 不少人低聲議論,語調驚恐擔憂,都有些后悔了,早知道這么恐怖就不來了。 玉師傅提劍凝神,圍著火爐轉動,剩下六位道士也都站起來,跟著他的步法,一起圍著火爐轉。火苗子竄得高,七個道士身形如走馬觀花,步法詭異多變,身體越轉越快。 晦暗的光線中,造成強烈的視覺誤差,感覺這不是七個人,而是一個人,他速度太快,轉出了七道殘影。 王庸在黑暗中低聲問義叔:“叔,他們在干什么?” 義叔道:“昨晚我回去查了一下這種儀式,因為叫‘斬鬼王’,看這七個道士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已經(jīng)進入了陰間地獄。地獄里的鬼王會發(fā)射噴火的毒箭,他們這種步法是躲避飛箭流矢的攻擊,一旦走位失誤,就會被箭射中?!?/br> 我似懂非懂,這七個道士快趕上表演雜技了,身體如陀螺一樣自轉,一般人這么做早就暈吐了。 轉了一會兒,他們身形慢下來,玉師傅揮動桃木劍,上躥下跳。這人應該有點國術功底,身形利落,飛起竄下,沒有絲毫繃掛之處。 玉師傅揮劍在供桌上一點,劍頭挑起黃色符紙,插在爐火里晃了晃,火苗子竄出來,符紙燃燒,冒出金黃色的火光。 玉師傅稍一沉吟,以劍為筆,在空中寫字。 冒著金黃色火苗的符紙,隨著劍頭快速移動,形成一道道視覺殘影。黑暗中,這種影像非常扎眼,能讓人看清每一筆畫的走勢,還沒寫完,我就認出來,他寫的是一個巨大的“敕”字。 這個字我一直不明白是什么含義,很多道家符咒里都會出現(xiàn)。 這個字成形的瞬間,我突然聽到義叔低聲驚叫:“不好!有邪氣侵入?!?/br> 話音剛落,黑暗中,大門口突然響起一串清脆的鈴鐺聲,像是一陣無法覺察的風吹過。大廳里眾人頓時一陣大嘩,剛才玉師傅曾經(jīng)說過,風鈴響則有鬼到,難道真的來了? 玉師傅說:“大家莫慌,留在原處,我從地獄已招到鬼王前來。過世的老人家,他的陰魂被鬼王所脅迫,今晚我們全真七子要斬鬼王!” 他說的這么瘆人,加上氣氛陰森,人群里有女孩已經(jīng)嚇哭。 玉師傅用桃木劍挑動爐子里的火,他俯下身做了一個極為怪異的舉動。他對著火苗子猛吸一口氣,腮幫子鼓鼓囊囊的,似乎把火吸進了嘴里。 他把桃木劍挽了個劍花,隱立在手臂后面,然后對著大廳上方,猛然吐去,一股火從他嘴里噴出去,巨大的火球落在空中,瞬間即逝。 就在這個瞬間,我們所有人都看到一幕不可思議的場景。 原本什么都沒有的空地,隱隱出現(xiàn)兩個人來。這兩個人,前面那個穿著白衣黑褲,肩膀平平的,好像沒有頭。他身后拖著一條鎖鏈,鎖鏈那頭是個老人,身形佝僂,一身黑衣,看不清長相。 這兩人隨著火球而現(xiàn),火滅后即時消失,出現(xiàn)的時間也不過一兩秒。本來有說話聲的大廳,突然沉寂下來,眾人都看到了這一幕,情景陰森得讓人無法呼吸。 “鬼王來了,莫要驚慌?!庇袀€道士喊。 他們七個人,輪番向空中噴火,桃木劍揮舞。那兩個神秘出現(xiàn)的怪人,一個無頭人一個老頭,身形若隱若現(xiàn),每一次出現(xiàn)的位置都發(fā)生變化,像是在黑暗中遁走的妖精。 這么一幕大戲,如果是在電影院看電影,那就shuangsi了,可現(xiàn)在是現(xiàn)場,驚悚感直逼心臟,讓人汗毛乍豎。 我的世界觀被完全顛覆,難道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鬼?以前也遇到很多怪事,可從來沒見過鬼,頂多是無法理解的超自然事件?,F(xiàn)在,眼前活生生出現(xiàn)的這一幕,用現(xiàn)有的知識體系已經(jīng)完全無法解釋了。 我的雙眼花了,只看到火球閃動,人影徘徊,一陣眩暈。 這時,有人喊了一聲:“開燈!”聽聲音是玉師傅。 頓時大廳里燈火通明,在黑暗中呆得時間太長,光亮大作,眼睛受不了。所有人都用手掌捂住了眼睛。 等適應下來,我們看到蓮花爐里的火已經(jīng)熄滅,眾道士放下桃木劍,拿起木魚法鐘等物,團團圍坐,叮叮當當敲著。有一位道士站在中間,用怪異的發(fā)音吟誦著聽不懂的經(jīng)文。 玉師傅摘下道冠,拿起干凈毛巾擦擦頭上的汗,說:“斬鬼王結束,陰魂已收,明日超度?!?/br> 他拍了拍供桌上一個毫不起眼的黑色罐子。 阿榮湊過去問:“老爺子在這個罐子里?” “嗯?!庇駧煾迭c點頭。罐子口用道符封住,上面插著一根未燃的長香。 “現(xiàn)在你們在做什么?”阿榮問。 玉師傅道:“這叫打醮,是道家的一種儀式。我們做的打醮比較特殊,又叫施幽給食。簡單來說,剛才作法的時候,開啟了地獄門,引來很多孤魂野鬼。既然來了,我們就不能讓它們空口而歸,總的吃點東西,布施布施,這也是普度眾生?!?/br> 有人提出告辭,想趕緊離開這里。玉師傅道:“大家給老爺子上柱香吧,為他明日的超度積攢念力,上完香就可以走了?!?/br> 地上擺著一個大香爐,旁邊有香火,來的這些賓客自覺排起隊,挨個上前敬香。 道士們也不管我們,他們圍成圈做著打醮的儀式。喃喃聲不斷,木魚法鐘敲個不停。 有人上了香要走,門口懸掛的風鈴又開始鈴鈴作響,而且響得特別厲害。 玉師傅不參與打醮,他坐在一邊的太師椅上休息,對我們說:“大家莫要驚慌,這是孤魂野鬼前來打食,和你們沒有關系,該走就走。記住,走出這道門,莫要回頭,徑直出院門,回家去吧?!?/br> 話是這么說,可一些人堵在門口就是不敢開門,女孩們互相依偎著,怕的不行。 我看著大門口,心里著急,這是多好的機會。如果我在就好了,第一個把門打開,然后做個紳士一般請的手勢,把這些女孩護送出去,說不定還能泡到一兩個姑娘。能來這里吊唁的,那肯定非富即貴,要是能泡到哪個大老板的千金就妥了。 正意yin著輪到我們上香,王庸排在我前面。他脫下手套,從香爐旁撿起一根長香,香頭在火盆里蘸了蘸,點燃后,默默念叨了兩句,然后把香插在爐子里。 他把手套戴上,我匆匆一瞥,忽然發(fā)現(xiàn)不對勁。他的手掌漆黑一片,好像抹了什么東西。 正要細看,他已把手套戴好,來到門口要出去。 輪到我了,我撿起香點燃,正要往爐子里插,突然玉師傅一拍椅子把手:“不好!” 大家都愣了,他站起來,沖著阿榮說:“關門!一個都不能放!” 阿榮不知怎么回事,還是他大哥反應快,一個箭步竄到大門前,把門關上。 賓客們都不干了,尤其那些女眷,本來就怕得要命,這時候還不讓走,她們的情緒焦躁到了極點。 阿榮問玉師傅怎么了。 玉師傅沒有說話,默默捧起供桌上封著老爺子陰魂的黑罐子。罐口貼著道符,上面插著一根香。 那根香不知怎么的,居然自燃起來,以極快的速度往下燒。 玉師傅探出二指,想去從中間絞斷長香,手指還未探到,香頭處已燃的香灰突然掉落,落在道符上,嗤嗤燃了起來,把道符腐蝕出一個細小的黑洞。 從這個洞里嗤嗤往外噴白煙。 玉師傅臉色凝重,放下黑罐子,環(huán)視大廳一周:“哪位高人隱在此處?請現(xiàn)身說個明白,何必藏頭藏尾。我們全真七子來的倉促,沒有拜會貴地高人,是我們的錯,事后必備厚禮。請不要同道反目,罪及陰魂?!?/br> 第三十一章 孽障 玉師傅這么一說,大廳里寂靜無聲,眾人面面相覷,不知道他這么說是什么意思。 按照他的說法,賓客里藏著高人,這個高人偷著使壞,破壞了儀式。我下意識看向義叔,義叔瞪我一眼。我心里狐疑,應該不是義叔吧,義叔是江湖老油條,和自己沒關系的事從來不惹是生非,這種蔫損壞的事確實也不是他的風格。 銅爐里插滿長香,此時所有的香同時熄滅,香灰落在爐子里。玉師傅面色凝重,環(huán)顧大廳,沒有人敢說話,連聲咳嗽都沒有。 其他六個道士打醮的聲音停下來,有個道士走出圈子和玉師傅低聲說著什么,兩人用閩南土話快速交流,我們大陸人完全聽不懂,只能干瞪眼。 在場的賓客里不乏一貫趾高氣昂的社會精英,他們起哄:“還讓不讓走,軟禁啊?!阿榮,給個說法,趕緊開門!” 玉師傅的氣質全變了,不再是溫文爾雅,此時變得獨斷專橫,說一不二。他厲聲道:“現(xiàn)在大廳里除了我們人類,還有很多阿飄,都是孤魂野鬼前來打醮。有人破壞了儀式,這些鬼徘徊在客廳里不走。這扇門如果一開,孤魂野鬼便會無所顧忌,到別的地方去,它們會跟著你們一起回家?!?/br> 大家都害怕了,可又半信半疑,有人說:“你們整的這叫什么事,現(xiàn)在怎么辦?” 玉師傅臉色陰沉:“你們這些人里藏了一個高人,蓄意破壞。不把他先找出來,整個儀式?jīng)]法進行?!?/br> 阿榮在旁邊也說道:“道士告訴我,本來找到家父的陰魂可以超度,就因為有人破壞,放走鬼王,鬼王帶著家父的魂魄就藏在靈堂里,它們在找機會逃走,門暫時不能開!” 氣氛壓抑,誰也沒有說話。這種怪異的場合,大家都沒經(jīng)歷過,一時沒了主意。 “你們想怎么找?”有人問。 玉師傅道:“在場的女人走到客廳左邊,男人走到客廳右邊?!?/br> 為了洗清嫌疑,一個小伙子主動走到右邊。有一個動的,其他人也都動了,男女分別在客廳兩側站立。 我低聲對義叔說:“今天這事怎么辦?” “看看再說?!绷x叔臉色陰晴不定。王庸道:“叔啊,他們不會懷疑到你的身上吧?” “清者自清。”義叔說:“現(xiàn)在這事不簡單。如果這些道士想找背鍋的,找到咱們爺們身上,說不得今天要大鬧一場?!?/br> “對!”王庸說:“干他媽的?!?/br> 玉師傅提著桃木劍站在女人們面前,冷冷說:“今天是哪位女士的經(jīng)期?請你站出來?!?/br> 女人們歲數(shù)都不一樣,老的有五十來歲,小的有十七八歲,都是穿著光鮮,不是千金就是貴太太。被道士這么問,大家都不說話。 玉師傅回頭對阿榮說:“我和你交待過,賓客里不能放經(jīng)期的女人進來?!?/br> 阿榮說:“都說了,她們進門的時候,我們工作人員還專門問過,有經(jīng)期的都不讓進門,直接打發(fā)走了。” 玉師傅面色凝重,對著女人們說:“既然約法在前,如果你們隱瞞經(jīng)期不報,那就是故意搗亂?,F(xiàn)在說,既往不咎,放開大門,自行方便。如果一會兒查出來,就不是現(xiàn)在的態(tài)度了?!?/br> 有個貴太太被女孩們推出來,她歲數(shù)最大,非常不高興:“阿榮,你們是不是也太不講人權了,這是我們女人家的私事,怎么好給他們這些臭男人知道。我要找老太太,讓她處理。” 阿榮不愧是歷練出來的富家公子,此時態(tài)度非常堅決:“阿姨,我知道你不高興,我爸爸現(xiàn)在落到這樣的下場,我更不高興!超度老爺子現(xiàn)在是我們集團、我們家族首要的大事,大家多理解理解,擔待擔待。等這件事一完,我們集團會帶著厚禮看望今天每一位捧場的朋友,我阿榮挨個鞠躬給你們請罪!” 貴太太一看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只得嘆口氣,回頭對女人們說:“哪個meimei今天經(jīng)期來了,趕緊說一聲,別耽誤大家時間?!?/br> 女人們嘰嘰喳喳,說什么都有,就是沒人承認自己來大姨媽。 氣氛這么緊張,我忽然聽到旁邊有人偷著捂嘴樂,是王庸。我暗暗踩了踩他的腳,示意他閉嘴。 王庸戴著手套捂嘴,眉開眼笑,幸災樂禍說:“這下熱鬧了?!?/br> 玉師傅朗聲道:“既然大家不承認,我們也沒有辦法了。摸脈?!?/br> 他一聲吩咐,其他六個道士進入女人堆里,讓女人們按照順序挨個伸出右手,他們探出雙指,開始給女人掐脈。我明白了,他們通過摸脈摸出女人是否在經(jīng)期,真夠神奇的。 每個女人都要過堂,摸過脈的就到一旁站著,人數(shù)越來越少,氣氛也越來越緊張。 就在緊張到令人窒息的時刻,突然靈堂前有人嚎啕大哭,這一嗓子嚎出來把所有人都嚇一跳??薜娜耸抢蠣斪拥呐畠?,也就是阿榮的大姐,她跪在地上,雙手抓著自己的臉,非常慘烈。 她是老爺子的親女兒,并沒有被摸脈,女兒不可能禍害自己的爸爸吧。從始至終她都站在靈堂一旁守孝,沒想到,居然在她身上發(fā)生了異狀。 她突然站起來,掐著腰,兩個眼角向太陽xue的方向吊起來,眉毛怪異的扭曲,形成一種病態(tài)的劍眉,臉頰的rou不住顫抖。最可怕的是,她的臉泛著鐵青,我從來沒見過有人的臉色會變成這樣,就算死人也比這種臉色滋潤。 她一手掐腰,一手指著我們,開始大笑,聲音又尖又銳,高一聲低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