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jié)
阿榮耐著性子說:“我還是叫你一聲阿姨。阿姨,你那個丈夫不地道啊,派手下人給我們搗亂,現(xiàn)在我過世的父親無法超度無法往生,還是孤魂野鬼。我大姐又被鬼上身,你說怎么辦吧?你們是賠錢還是關門,總得有個說法?!?/br> 義嬸沒和他打嘴仗,指指圈里鬼上身的女人說:“我看看行嗎?” 阿榮看他媽,老太太點頭:“讓大妹子看看,或許有辦法?!?/br> 義嬸走到圈外,拍拍玉師傅的肩膀,玉師傅下意識一閃:“這位女士,你想做什么?” “我知道你們有能耐,可你們這么對付一個鬼上身的女人,未免手段太過暴戾。我看看中不中?”義嬸說。 玉師傅臉色陰晴不定,義嬸這番話似乎說到點子上了,他停下鈴鐺:“給這位女士閃開一條路。” 兩個道士站起來,圈子馬上出現(xiàn)豁口,義嬸走進去。鬼上身的女人此時坐在地上,黑發(fā)披散,看不清面目,氣喘吁吁,胸口一起一伏。 義嬸蹲在她的面前,嘖嘖說道:“好好的丫頭,折磨成這樣。”說著,伸手去撩動女人額前的長發(fā)。 女人突然一聲長叫,伸手去撓義嬸,義嬸反抓住她的手。女人的手腕沒有血色,一片鐵青。 義嬸冷笑:“好好跟你說,你長臉了是不是?連我都想碰!你趁早別禍禍人了,趕緊離開這個可憐的女人,要不然我讓你灰飛煙滅?!?/br> 義嬸嗓音洪亮,靈堂里所有人都聽得清楚,開始還以為她在和女人說話,后來才聽出來,她這是在說鬼話,應該是和上身的小鬼談判。 女人聽了義嬸的話,一聲聲怪笑,不歇氣不斷篇,笑得尖銳陰森,像是精神分裂了一般。 義嬸突然做了個舉動,把在場的人全都嚇了一跳。她一個大嘴巴扇過去,正給那女人來個脆的。 老太太在旁邊看的心疼,“哎呦”一聲。阿榮暴跳如雷,過去想拽義嬸。 說來也怪,大嘴巴扇過去,女人不笑了,捂著臉,怔怔看著眼前的義嬸,好像明白過來什么。 義嬸站起來,走出圈外,對玉師傅說:“你們這些道士,能驅鬼就驅,不能驅就別硬逞強,真要出什么事,這個責任你們不好承擔?!?/br> 玉師傅臉色陰晴不定,冷冷說:“哪來的瘋女人,你懂什么。我們全真七子行走大江南北,降妖伏魔,你是什么身份,來說這些話?!?/br> 義嬸抱著肩膀笑:“怎么,臺灣人也會耍臭無賴?” 玉師傅暴怒,對阿榮說:“把這個女人趕走,否則我們就走,你們掂量著辦!” 義嬸拉過旁邊一把椅子,翹著二郎腿坐下,悠哉悠哉說:“驅鬼這件事他們道士不行,只會越搞越糟,只能我們來。你們斟酌著看,是選他們還是選我們。” 我站在義嬸身后,這個提氣啊。義嬸一來,馬上黑成白,倒轉乾坤,現(xiàn)在我們握了主動。 我看出一點門道了,義嬸是打蛇打七寸,她現(xiàn)在唯一能和這家人談判的籌碼,就是鬼上身的女人。這女人是家里的長女,老太太的掌上明珠,拿她說事,是我們翻身的唯一機會。 阿榮和其他人都沒了主意,到底還是年輕,他們把目光集中到老太太身上。 老太太走到義嬸面前,輕輕問:“大妹子,剩下的事你都能處理嗎?” “保證給你們收拾得明明白白?!绷x嬸信心十足:“這件事說起來我們有責任,就幫你們善后。兩家都吃了虧,恩怨就此勾銷。完事之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兩不相欠?!?/br> 老太太點頭:“大妹子是明白人?!彼寻s和長子叫過來,咬了咬耳朵。阿榮有些不服氣,老太太一臉疲憊:“去辦吧。” 阿榮過去和玉師傅說了什么,玉師傅惱怒異常:“你們信這個瘋婆子的,不信我們全真七子?你們這些rou眼凡胎,不識金鑲玉?!?/br> 義嬸拿起桌上一瓶沒開封的礦泉水,自顧自扭開,悠然地說:“道士,差不多得了,給個臺階就下吧,別演大了不好收場?!?/br> 玉師傅大怒:“既然你們相信這個瘋婆子,以后再出什么事我們全真七子概不負責!走!收拾東西,今天回去。” 老太太說:“阿榮,該給師傅們的錢一分不能少,讓工作人員幫著訂臺灣的機票,今天訂不著就訂明天的,晚上請師傅們到酒店下榻,好吃好喝伺候著,不能慢待嘍?!?/br> 阿榮嘆口氣:“師傅們,走吧,我送你們出去。” 全真七子收拾好東西,背著行囊,氣呼呼地都走了。 義嬸瞅著他們背影笑,搖搖頭,對老太太說:“老大姐,我們還有個員工被你們扣下了,是不是放出來讓我看看?” 老太太點點頭,揮手示意下面人去做。 說實話,王庸這種行為真不好處理,他沒觸犯法律,送公安局沒法定罪,只能說是惡作劇??墼诩依锇?,算是非法拘禁,打不得罵不得。不過人家有錢有勢真要收拾你,也不是沒辦法,私下找黑社會的把你臭揍一頓,打斷兩條腿,扔在荒郊野外,告都沒地告。 時間不長,王庸被人推進來,他受了不少罪,頭發(fā)蓬亂,臉色鐵青,眼角嘴邊還有淤血,看來沒少挨揍。 他走到義嬸身前,哭喪著臉:“嬸?!?/br> 義嬸站起來,二話沒說,劈頭蓋臉就是一個大嘴巴,“啪”打得王庸原地轉三圈,槽牙都打松了。 王庸“哇”哭了,跪在義嬸面前,捂著腫脹的臉放聲大嚎:“嬸啊,我對不起你?!?/br> “你最對不起的不是我,是你叔?!绷x嬸青著臉,完全沒有剛才的從容氣度:“滾一邊去,完事再算賬。” 義嬸走到鬼上身的女人面前,把她扶起來,攙扶到老太太面前:“老大姐,你女兒現(xiàn)在身上跟著三個鬼兒,其中還有一個小孩,處理起來非常棘手,我做這個不在行。” 老太太臉色變了,皺眉沒說話。 “不過我們這里,有人能做這個?!绷x嬸突然把手指向我:“就是他?!?/br> 我腦子嗡了一下,趕忙道:“嬸啊,別開玩笑,我哪會驅鬼?!?/br> 義嬸道:“誰給我拿支筆?” 老太太狐疑看著她,示意手下人拿來一支圓珠筆。義嬸對我說:“把手伸出來?!?/br> 我伸出手掌,義嬸在我的掌心快速寫下一串字,然后道:“去找這個人,務必要快,時間就是金錢,現(xiàn)在就去!” 我“唉”了一聲轉身要走,被工作人員攔下:“你們要走?” 義嬸笑盈盈地說:“小哥,放心吧,我押在這。只是讓這小伙子跑個腿,去請高人。我給你們當人質,行不?” 老太太揮揮手:“做事大度點,我看大妹子不像說話不著調的人,放他走?!?/br> 幾個人把道路閃開,我顧不得許多,撒腿往外跑。出了大門,竄上金杯車,心怦怦跳。我看看手掌上的字,上面寫著“燕門大市場,306臺位,雪” 燕門大市場我知道,是本市非常大的一家批發(fā)商城,賣什么的都有,五花八門。義嬸的意思是讓我到市場里找一個柜臺,那“雪”是什么意思? 算了,不管了,去了再說。 時間就是金錢,我發(fā)動車子,直奔大市場。等到了市場門口,門前全是人,這里天天都像過年似的,客流量特別多。 我開著車艱難找著車位,好不容易停下車,進了市場。 一樓是賣食品的,分成若干個區(qū),我看著手掌心,挨家挨戶打聽,好不容易找到三區(qū)。 三區(qū)是賣散酒和煙草的,這里洋溢著酒香和煙草香,各色品種應有盡有。我找到306柜臺,這里一半是酒,一半是煙草,可是沒有戶主,柜臺里空空的。 我向旁邊人打聽,這家店主在哪? 那人招著手,向遠處喊:“小雪,來客戶了,趕緊的?!?/br> 我順著聲音看去,遠遠的從廁所出來一個女人,長得很漂亮,長發(fā)飄飄,只是臉色蒼白,沒有笑容。她叼著煙,一邊走一邊提著褲子,當著那么多人,旁若無人系著褲腰帶。那副模樣,看不出下作和猥瑣,反而帶著一種懶洋洋睥睨天下的派頭。 她走到我面前,吐著煙圈說:“我是小雪,你找我有什么事?” 第三十四章 麒麟精 我趕緊道:“是義嬸讓我來的,找306柜臺的店主。你就是小雪?” “什么義嬸,我不認識?!毙⊙┎荒蜔_@個女人漂亮是漂亮,卻帶著一身的風塵氣,像是飽經(jīng)滄桑的洗頭房小姐。 我一拍腦袋,義嬸是從義叔那邊叫的,人家哪知道什么義嬸。可義嬸的真名我真不清楚。我趕忙道:“義嬸,就是馬義的老婆。馬義,你認識嗎?” “祥云壽衣店的小老板?”小雪問。 “對,對,就是他?!蔽壹拥卣f。 小雪坐在柜臺里,叼著煙,翻著報紙:“認識歸認識,他們出事找我干什么?” 我沒想到她能這么說,心往下一沉。義嬸在關鍵的時候讓我來找她,想必兩人關系不一般,這個小雪可能是高人,能幫我們度過危局。沒想到她一口拒絕,看都不看我。 我正要說什么,來了兩個打散酒的客人,小雪看著我不耐煩,讓我躲一邊,不要耽誤她的生意。 我非常尷尬,在旁邊站著,看著她打開酒壇的蓋子,慢條斯理打著白酒。我看看表,時間不短了,義嬸那邊危情似火,我心情極是焦躁,可又不能打擾人家做生意,只能在旁邊干等著。 等兩個客戶走了,小雪摸出煙紙,放上煙絲卷成卷兒,點燃后悠悠然又抽上了,這小娘們的煙癮還挺大。 她一邊抽煙一邊翻報紙,隨手把旁邊的小收音機打開,放著輕音樂,悠閑的勁頭不啻于退休老干部。 我實在等不及,走過去說:“我是馬義兩口子派過來的,我們現(xiàn)在攤上事了。馬義現(xiàn)在生死不明,他老婆困在喪戶家里成了人質,他們把我派到這里來找你,說你能幫忙解開危局。如果你們是朋友,請幫幫忙,好嗎?” 小雪抬頭看我一眼:“我和他們不是朋友?!闭f著,繼續(xù)低頭看報紙。 我氣急了,腦子一熱,拍了桌子,“啪”一聲脆響。 周圍柜臺的人目光全都吸引過來,我聽到有人說,“還有人敢拍小雪的桌子,這小伙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br> 小雪臉色發(fā)青:“你什么意思?” 我激動地說:“就算你們不是朋友,那你們總歸認識吧,他們兩口子現(xiàn)在遇到了天大的困難,你能不能出手相助?你想怎么樣,要錢嗎?我有,想要多少?!” 我掏著兜,顫抖著掏出一把零零碎碎的雜錢。 小雪冷笑:“讓我出手,怎么也得一百萬,你有嗎?” 我把錢包拿出來,從里面抽出銀行卡,遞給她:“這是我這些年干活攢下的全部家當,密碼是六個六,在你眼里可能不多,可這是我能拿出來的最大極限了?!?/br> 小雪看看我,毫不客氣把銀行卡收了,然后繼續(xù)看報紙,悠哉悠哉說:“繼續(xù)湊,湊夠一百萬再來說?!?/br> 我氣急了,大吼:“你到底想怎么樣?” 這時,周圍人越聚越多,中國人就是愛湊熱鬧,以為是客人和店主打仗了。我臉皮發(fā)熱,胸口一起一伏,今天豁出老臉不要了,不管怎么樣,一定要把這個小娘們請出山。 小雪氣定神閑,抽著煙說:“找人幫忙不能空手相談,朋友也逃不出這么個道理。讓我解決麻煩不是不行,總的有對得起我的價碼,這是行規(guī),我不能破了規(guī)矩?!?/br> “我沒有一百萬?!蔽腋纱嗾f了。 旁邊柜臺的大姐把看熱鬧的人群趕走,來到小雪面前問:“雪兒,眼瞅中午了,吃什么,我出去給你捎點?!?/br> 小雪掐滅煙頭:“啥都行,這幾天想啃雞爪子了?!?/br> 我心念一動:“想吃雞爪子?我給你做!我拿手的就是這個?!?/br> 小雪驚奇:“你會做雞爪子?醬鳳爪會嗎?” “小意思,”我說:“就是費點時間。下鍋怎么也得熬半個小時才能入味。” “那你能做給我吃嗎?”小雪問。 我心里納悶,此時的小雪完全沒有剛才的盛氣凌人,反而言語軟軟的,像是可憐兮兮的小媳婦。 “能做倒是能做,”我撓著頭:“可我現(xiàn)在沒心情做,做飯這東西,講究的是氣定神閑,越是放松味道越好,心焦著急味道也就差了些?,F(xiàn)在我急得快火上房了,實在沒有心情?!?/br> 小雪笑:“那咱們來個約定,我?guī)湍闫绞?,你給我做一頓醬鳳爪?!?/br> 我一喜,真是峰回路轉,沒想到這小雪還是個吃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