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jié)
為首的正是黑衣老巫婆。她赤著腳穿著黑衣服,頭上蒙著黑頭巾,只露出蒼老的臉。她旁邊站的是那個助手。兩個人沒有任何照明工具,也不知什么時候出現(xiàn)的,站在陰森的黑暗里。 我以為自己幻視了,使勁擦擦眼,果然是他們兩個。我沖過去,撲倒在老巫婆的面前,用手指著額頭:“求求你,把這東西去掉?!?/br> 老巫婆看了看我,然后和助手用泰語交流了幾句。助手一腳把我踹翻,兩人一前一后走進里屋。 屋里響起姚兵的怒喝:“你們干什么?為什么搶我的孩子?!?/br> 隨即是一聲慘叫。我在地上爬著,來到門前往里看。助手一個擒拿,把姚兵壓在身下,然后取出細細的繩子,把他栓了一個馬蹄扣。所謂馬蹄扣,就是手腳翻轉(zhuǎn)。用繩子拴在一起,姚兵在地上蹭著,不停怒喝。 老巫婆沖助手做個手勢,助手在血淋淋的屋里點上三根白蠟。老巫婆把薄膜怪胎放在地上,她盤膝坐下,嘴里開始誦經(jīng),一邊念經(jīng)一邊用手蘸著地上的鮮血在薄膜上畫符。 我摸頭上的眼睛,那眼睛已經(jīng)閉上。 我忽然有個極為匪夷所思的推論,老巫婆能找到這里,恐怕就是我的緣故。她知道我能去找劉艷,便在我的額頭上留了一道開眼的法術,她通過這只怪眼,看到我所經(jīng)歷的事情。 老巫婆經(jīng)文越念越快,我知道此時最好的選擇就是趕緊離開這里報警,可我被眼前的儀式完全吸引住了,動也動不了,想看看會發(fā)生什么。 怪胎薄膜在地上掙扎著,“噗”一聲破了個洞。里面流出股股黑水。 一只小手從薄膜里探出來,緊接著是另外一只手,兩只手使勁撕扯著,薄膜越裂越大,從里面鉆出一個孩子來。 這個孩子大概三四歲的樣子,沒有頭發(fā),皮膚雪白,沾滿了黑色的體液,顯得怪模怪樣。它臉上沒有五官,兩只眼睛和嘴,是三個深深黑黑的大洞,極為陰森詭異。 一看到這孩子。我如五雷轟頂。還記得當初我和義叔到鄉(xiāng)下宅院尋找教會的線索,在那里我就見到了這樣的孩子。義叔當時告訴我,這些孩子都是東南亞黑巫術里煉制的鬼仔。后來我查過一些資料,就是小孩子的陰魂,正派的叫古曼童,邪派的叫鬼仔,最是邪門。 我陡然明白了,老巫婆其實利用了劉艷,讓她脅迫凌月,最終目的就是為了凌月肚子里的孩子。 老巫婆的目的,就是在煉制鬼仔。 那小孩爬出薄膜,光著身子站著,從身上滴滴答答往下淌黑水。我和姚兵,一個屋里一個屋外都看呆了,嚇得大氣不敢喘。 老巫婆指了指天花板,鬼仔來到墻邊開始往上爬,連刨帶蹬,整個人像是壁虎順著墻爬了上去。在天花板上來回穿梭,它的影子落在地上,拉得極長,陰森迫人。 老巫婆站起來,指了指助手。鬼仔從空中跳了下來,正跳到助手的后背上。老巫婆走在前面。助手背著鬼仔在后面,我趕緊一個就第十八滾,滾到角落生怕讓她看見。 兩人一鬼出了木屋,走進走廊,身影漸漸消失。 也不知過了多久,我才敢動一動。全身都麻了。我爬進屋里,給姚兵解繩子。姚兵疼得倒吸涼氣:“快,報警,他們抓走了我的孩子?!?/br> 我解開他,我們從地下室出來,外面天光已亮,滿屋子的紅線都沒了,可能是被老巫婆收拾走了。 地下室呆了一晚上,現(xiàn)在再出來簡直恍若隔世。 我拿著手機報了警,我和姚兵坐在大廳的沙發(fā)上,誰也沒說話。 時間不長,別墅前停滿了警車,警察們走進來,刑警和法醫(yī)到地下室勘察現(xiàn)場,有民警為我們錄口供。 姚兵直言不諱,明明白白告訴警察,是他用鐵锨打死了劉艷。他說有一男一女兩個說著泰國話的人,把孩子偷走了。我在旁邊補充。 民警的臉都成了茄子色:“你們知道做偽證需要付什么樣的法律責任嗎?” 我攤開手:“我是實事求是?!?/br> 劉艷和凌月的尸體蒙了白單子從下面抬上來。我聽到刑警們在商量,給這個案件定性,為邪教殺人事件。地下室里的紅線和死者身上的經(jīng)文,還有凄慘的死狀都佐證了這個判斷。 警察們開始詢問我們的宗教信仰,平時和什么人接觸,參沒參加什么教會活動。 我心里隱隱有個感覺。這次麻煩大了。 第八十章 降頭蠱蟲 對于警察來說,死了兩個人,案件又離奇古怪迷霧重重,我和姚兵作為當事人,無法一時洗脫嫌疑,只能暫時收監(jiān)。 在警察局,我接受了三番五次的審訊,警察們的疲勞轟炸,有著豐富經(jīng)驗的老刑警拿著卷宗,不停地追問細節(jié)。我懂警察這一套。但凡撒謊,肯定有漏洞的地方,只有真實,才是最經(jīng)得住反復推敲和拷問的。 我沒有絲毫隱瞞,有什么說什么,愛信不信。 經(jīng)過幾輪審問,我遇到了一位中年刑警,此人姓廖,把我請到會議室,還專門讓人泡了茶。我誠惶誠恐,現(xiàn)在不敢奢望別的,趕緊洗脫冤屈,把我放出去吧。 廖警官問我:“會抽煙不?” 我趕忙說會,這幾天沒煙抽可把我憋壞了。 廖警官扔給我一根煙,我們對抽起來。他拿出卷宗:“你們可真是惹了大麻煩,局里光是研究你們這個案件,就調(diào)動了很多人手,卷宗能有一尺厚?!?/br> 我沒說話,抽著煙聽著。 “你和姚兵的口供都能對上,”廖警官說:“說的應該都是事實。大學城的那家佛牌店,我們徹底搜索了,后門進去的倉庫確實是經(jīng)過特殊機關的改造,里面另有空間。不過人去屋空,什么證據(jù)也沒留下來。而且你描述的那個穿黑衣的老太婆。我們查閱了泰國外籍人士在本市的檔案,完全找不到符合的人。如果你沒撒謊的話,黑衣老太婆應該是偷渡過來的?!?/br> 我咳嗽一聲:“你們應該關注一下那個叫張四七的泰國人,黑衣老太婆肯定跟他有關系?!?/br> “這個就不是你應該關心的了。”廖警官說,他忽然道:“你說你頭頂中了降頭,被老太婆開了一個‘眼睛’?” “對。”我摸摸額頭,這些天那個“眼睛”似乎沒了,只有略鼓的一個包。 “如果你真是中了降頭,不介意我找人幫你看看吧?!绷尉俾唤?jīng)心地說。 “當然,求之不得?!蔽艺f。 廖警官出了會議室,時間不長領進一個人來。一看到這個人,我樂了,真是天下無處不相逢,居然不是陌生人。他就是我在古學良那里,認識的叫‘南華’的人。 這位老兄很有特點,年紀輕輕,卻半頭白發(fā)。穿衣非常講究,一絲不茍,戴著金絲眼鏡,很有學者派。 南華看到我也笑了,輕輕點點頭。我趕忙站起來和他握手。 “你們認識?”廖警官問。 南華微笑:“有過一面之緣。你是叫齊翔吧?” “難得你還記得我?!蔽倚χf:“你叫南華?!?/br> “全名解南華?!苯饽先A對廖警官道:“齊翔和古學良古前輩有師徒之實,雖然沒有正式拜師,但古前輩傳授過他一些功法。” “哦?!绷尉倏次遥凵窭镉辛诵湃危骸澳芨徘拜厡W習本事,那就不算什么外人了。齊翔。解南華他們兄弟兩個和我私交甚好,是過命的交情。既然你們認識,我就不互相介紹了。解南華,齊翔說他中了降頭,你幫著看看。” 解南華問我怎么回事。我把情況大概說了一下。 解南華沉思片刻:“這種邪術真是聞所未聞,聽來有點像佛教里的天眼通。借他人之身,強行開眼。既然是東南亞巫術,那萬變不離其宗。你先坐好。” 我乖乖坐在椅子上,解南華走到我面前:“齊翔,一會兒我會戳你的xue道,如果感覺到不適,也不要亂動。” 我答應一聲。 解南華來到身后,雙手扳住我的肩膀,讓我把身體坐直。他的兩個大拇指。忽然壓在我后腦兩處凹陷的xue道里,稍微使勁,一股刺痛傳來,我實在控制不住,“啊”一聲慘叫。 聲音很響。外面走廊居然有人探頭進來看。 廖警官趕緊把門關上:“小齊,你能不能忍著點,別人還以為我逼供呢?!?/br> 解南華手指往下滑,來到我的脖筋處,輕輕一捏。再使勁往下一擼,就覺得一股電流從脖子竄到尾巴根。我坐也坐不住,從椅子上滑落到地上,摔個結實。 廖警官趕緊把我扶起來,解南華面色凝重:“他的體內(nèi)確有蠱蟲,已入內(nèi)臟?!?/br> 我嚇的滿頭是汗:“解南華,我中的是降頭啊,怎么會出來蠱蟲?那不是苗族的東西嗎?” 解南華道:“降頭術里有一個很重要的分支,善于用毒物毒蟲,蛇。蝎子,馬蜂等等,還有其他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圈里管這些法術,統(tǒng)一稱為蠱蟲。你中了降頭無疑。而且此降極為陰毒,深入表里,不好祛除?!?/br> 我擦擦冷汗,著急說:“那怎么辦,我總不能等死吧?!?/br> 解南華道:“我發(fā)現(xiàn)一個很奇怪的現(xiàn)象,如果換作常人,此時的你早就死了。可這蠱蟲在你身上侵蝕極慢,你好像有什么壓制邪氣的東西?!?/br> “你說的是這個嗎?”我把脖子上那枚寫著“悲”字的項鏈拿出來。 解南華看此物大吃一驚:“這是從哪弄來的?” 我把義叔的事說了一下。解南華拿著項墜很仔細看著,愛不釋手。我有點著急,這小子別是看上了我的寶物,想私吞了吧??稍捳f回來,他要真拿這枚項墜和我交換治療降頭,我真就沒辦法,只能給他,保命要緊。 誰知解南華看看也就罷了。又還給我。我有些汗顏,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這東西你好好留著,”他說:“既然能讓你選到,說明你和此物有幾分機緣。日后或許還真能讓你找到此物的主人。齊翔,我只有一個請求?!?/br> 他說的言真意切,我趕緊道:“你說?!?/br> 解南華說:“如果日后有機會,你見到了項鏈的主人,一定要想辦法告訴我?!?/br> “行啊,沒問題?!蔽译S口說。 解南華對廖警官說:“齊翔確中降頭,雖然不知道他為什么會在警局。不過我相信他的為人?!?/br> 廖警官點點頭說:“案子已經(jīng)呈交到上面了,上面很重視,案子很復雜?!?/br> “齊翔,”解南華說:“我暫時沒辦法處理你的降頭,不過我可以推薦一個人。”他問廖警官要過紙筆,匆匆在紙上寫了一串字:“你去找他,他有辦法?!?/br> 我拿起紙,上面寫著:慈悲寺主持濟慈。下面是電話和地址。 我一驚,當初古學良就是讓我去寺廟去找這個和尚,看來我是真躲不過這一劫了。 解南華見這里的事辦完了,告辭走了。 我在警局呆到了下午,臨近下班的時候,廖警官通知我,解除了嫌疑,可以回家。不過不能走遠路。只能在市里呆著,手機要隨時開機,隨叫隨到。 我心里放下萬斤重擔,問他,姚兵怎么樣了。廖警官搖頭:“他的情況比較復雜。畢竟打死了人,具體怎么定性,恐怕要移交法院。不過,按你們的說法,當時劉艷歇斯底里。有傷人舉動,打死她也不算冤,算是正當防衛(wèi),具體怎么量刑要看姚兵的運作了。哦,對了,”他交待我:“關于泰國巫師的事,你不要出去亂說,也不要發(fā)在網(wǎng)上,這件事上面非常重視,水很深,一旦出了漏子,誰也保不住你?!?/br> 我從警局出來,走到外面的大街上,回想著接到劉艷任務開始的種種經(jīng)歷,真是恍若隔世。 我先去了一趟醫(yī)院??赐跤?。土哥和王庸的對象劉鵬鴿也在,他們看到我像是見了鬼,王庸嚷嚷:“給你打多少個電話,始終打不通,這些天你上哪了?” 我坐在窗前發(fā)呆。好半天才說:“劉艷的事已經(jīng)解決完了。” “怎么解決的?”他們問。 “死了,都死了?!蔽覈@口氣。具體的我沒說,王庸追問細節(jié),我一個字也沒透露。 這件事教育了我,也讓我完成了心靈救贖之旅。我現(xiàn)在弄懂了一個行走社會的原則,做事一定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不管遇到什么事,如果看不清是怎么發(fā)展的,有沒有陷阱,就先問自己的良心,這件事違不違背做人的原則。如果違背了,哪怕是天大的好處,也不要沾惹。 我拿出濟慈的名片看了看,告訴土哥他們,我可能還要消失一段時間。 我明白,該是進山入寺的時候了。 第八十一章 攝衣起撫琴 慈悲寺位于市郊的青陵山。青陵山是本市轄區(qū)范圍內(nèi)最高最大的一座山,風景秀麗,游人很多?,F(xiàn)在正是開春的好時節(jié),許多人結伴同行,到戶外踏青。青陵山因為有很多名勝古跡,成為周邊旅游踏青的首選。 我頭天晚上到山腳下,在旅館住了一宿。第二天一大早進了山,行至山腰,正看到慈悲寺的廟門大開。 以前來過,稍微有點印象,這座山寺面積不算大,比一些著名的寺院要小巧了很多,不知修于什么年代。地方雖然不大,不算雄偉,卻勝在構思精妙,層層疊疊的寶殿,環(huán)環(huán)相套的回廊,一步一重的香爐。真要是第一次來,說不定能在這方寸之間迷了路。 上次來的時候,作為單純的游客,沒留下太多的印象。這一次來,我可是奔著寺院主持的,進寺一看。有點傻眼,寺里好像沒和尚,只有兩個清潔工在打掃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