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急之中我趕緊把住他的手，拼命想把車子拉回來，可天冷地滑，下著大雨，金杯車完全控制不住，搖搖晃晃一頭撞在防護欄上。

    巨大的慣性襲來，我們坐車從來不綁安全帶，我暈頭轉(zhuǎn)向感覺自己飛起來，正撞在擋風(fēng)玻璃上，再看老黃已經(jīng)沒了，人不知道甩哪去了。

    我窩在玻璃上，眼瞅著車大頭朝下。要往深淵里栽……我胸口疼得厲害，一口氣沒上來，暈了過去，后面的事就不知道了。

    不知過了多久，像是一場夢。我眼前一片黑暗，想睜眼又睜不開。又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我慢慢睜開眼，眼前一片雪白，原來是在醫(yī)院里。我看到黑哥和幾個小弟正在窗邊說話，我呻吟一聲，他走過來：“小齊，你可算醒了?！?/br>
    我嗓子特別干渴，火燒火燎的，勉強說道：“我在醫(yī)院？”

    “對啊。”黑哥道：“出了車禍。你昏迷一天了?！?/br>
    “他們呢？”我趕忙問。

    黑哥道：“你們真是太幸運了，發(fā)現(xiàn)的時候車子半懸空，眼瞅著就要栽下去。如果掉進懸崖，大羅金仙也救不了你們。你是肋骨骨裂，輕度腦震蕩。他們?nèi)齻€也都沒事，王庸和土哥最輕，都是皮外傷，就是老黃麻煩一些。”

    “他怎么了？”我趕忙問。

    “別擔心，沒有生命危險?！焙诟缯f：“發(fā)生車禍的時候，他從車窗甩出去了。摔在一棵樹上。這也不怎么打緊，最麻煩的是，他甩出去的時候是破窗而出的，力量和速度很大，玻璃碴子插滿全身。就沒有好地方了。手術(shù)給他拔玻璃碴，拔了整整一盤子。”

    “魔鬼筋rou人啊?！蔽艺f。

    黑哥笑：“行，沒摔傻，還知道玩幽默。這次車禍算是你們工傷，老黃是單位老員工。公司一定會負責(zé)到底，只是他現(xiàn)在身體狀態(tài)短期內(nèi)不適合再出來工作了，好好靜養(yǎng)，我會想辦法給執(zhí)尸隊再找一個搭子?！?/br>
    我摸摸自己肋骨，還真是疼啊?；叵肫鹩暌管嚨湹那耙幻?，那個莫名出現(xiàn)的小孩，越想越瘆得慌。

    我把這段經(jīng)歷和黑哥說了，黑哥聽得非常認真，點點頭：“原來是這樣。我說怎么最近你總是睡不醒的樣子，眼圈發(fā)黑，肯定是被什么臟東西給纏上了。哦，對了，再告訴你一個新聞?！?/br>
    “什么？”

    黑哥頓了頓說：“殯儀館燒尸工老董，還記得吧？”

    我點點頭：“咋了？”

    “昨晚發(fā)現(xiàn)死在他們家胡同里?！焙诟绲?。

    “什么？！”我大吃一驚。趕忙要爬起來，黑哥安撫住我。

    “發(fā)現(xiàn)的時候人已經(jīng)沒氣了，尸檢報告說是突發(fā)心梗?！焙诟绲溃骸叭巳サ囊矝]什么痛苦。這老伙計一輩子都奉獻給殯儀館了，燒了幾十年的尸，最后免不了自己也鉆進了那火爐子?！?/br>
    我說不出什么滋味，心里特別堵，想說什么又說不出來。

    黑哥拍拍我：“好好休息，腦震蕩，肋骨骨裂這都不是啥大病，當年我和兄弟們火拼的時候，誰不是一身的惡傷。”

    他看我醒了，人也沒糊涂，和護士交待了兩句，帶著小弟們安心地走了。

    我躺在床上發(fā)愣，越想越不對勁。我仔細回憶那天在殯儀館的經(jīng)歷，那么多人里看到小鬼兒的一共有四個人，先是老董看到了，再是我看見了，然后是花大嫂，最后是老黃。

    現(xiàn)在四個人里，有三個出事，老董最重，直接掛了；老黃次之，成了魔鬼筋rou人；我也算可以，腦震蕩，肋骨骨裂?，F(xiàn)在不知道花大嫂怎么樣了。

    當然以上都是我的猜測，如果花大嫂真的出事了，說明這個邏輯鏈是有跡可循的。

    我勉強撐起身子，摸著床頭的手機，把花大嫂的號從黑名單里調(diào)出來，然后給她打電話。

    電話響了很多聲，終于接通，里面是嘩嘩的水聲，花大嫂好像很忙的樣子：“喂？是小齊啊?！?/br>
    “花大嫂，你沒事吧？”我問。

    花大嫂說：“沒事啊，小羽回來了，我正接水要給他洗澡呢?！?/br>
    我差點沒嚇得背過氣去，花大嫂又開始說鬼話了。電話里是嘩嘩水流聲，似乎還真有孩子嬉戲潑水的聲音。

    第一百零八章 探究小鬼兒

    在醫(yī)院呆了三天，檢查后傷勢好多了，我實在呆不住，在醫(yī)生的允許下出了院。

    黑哥給了我一個禮拜的假期，我把最近經(jīng)歷的這些事左思右想，覺得好像抓住了什么，又不得其所。

    殯儀館看到的小鬼兒和花大嫂的兒子有沒有關(guān)聯(lián)呢？會不會這個小鬼就是她兒子變的。再一個，我們在水庫救起的女大學(xué)生白瑾，她在水底被小孩手抓住，這個小鬼又是哪一位呢？

    真是人鬼殊途。你小鬼兒要來搞我，明明白白說個為什么，現(xiàn)在可好，莫名就出現(xiàn)，莫名就消失，挨了大嘴巴還不知道被誰打的，這種感覺真是不好。

    我仔細想想，做出一個決定，到花大嫂那里做一下家訪，看看她兒子到底是怎么死的。如果我這些日子撞見的小鬼真是她的兒子，會不會是找我來訴冤的？

    我恍惚記得花大嫂家的地址，當日她孩子死的時候，我去過她家擺過靈堂。這是個小業(yè)務(wù)，我又是跟車去的，在路上還睡了一覺，現(xiàn)在回想起來，模模糊糊的還真忘了她家的地址。

    我給黑哥打電話，讓他從客戶檔案里調(diào)出花大嫂家的地址，黑哥很痛快的辦了，囑咐我如果有什么事就找他。

    花大嫂家住在西山鎮(zhèn)，離著市區(qū)相當遠，都快到外市了。我沒和她提前打招呼，一大早出了門，坐著大客，中午時分到了鎮(zhèn)上。我忘了花大嫂家具體在哪了。就記得是個村子，中午了也不急著一時，我到附近的米線店吃飯。

    吃飯的時候，我主動跟老板娘打招呼，問她知不知道花大嫂在哪。

    老板娘坐在我對面說：“她家在高村，出了門有座橋，順著橋過去。弟弟，你去她家干什么？”

    我告訴她，我是網(wǎng)絡(luò)電臺搞直播的策劃，聽說花大嫂家挺怪的，抽出時間來看看。

    老板娘眼睛亮了，問我能不能到時候給她這個小店宣傳宣傳。我有一搭無一搭地說，行啊，不過你要提供點內(nèi)部消息。

    老板娘說：“花大嫂兒子死了你知道吧？”

    我點點頭。

    老板娘閃著眼睛說：“花大嫂的兒子死的特別邪，我們鎮(zhèn)子上都傳瘋了，里面有很多解釋不清的東西。”

    “怎么講？”我問。

    老板娘說：“你們外人不知道，里面發(fā)生的事情太多了，比如說她兒子死的當天就有太多懸疑的地方?！?/br>
    我瞇著眼睛，抽出一根煙，靜靜聽著。腦海里浮現(xiàn)出送葬那天的情景。

    花大嫂就這么一個孩子，男人早亡，她一個孤母拉扯孩子長大，挺不容易。孩子突然暴斃，吊死在房梁上，花大嫂都快瘋了。送葬那天人山人海。本來孩子夭折，當長輩的mama是不應(yīng)該跟著送葬隊伍走的，許多人都勸花大嫂在家呆著就行，可她非常執(zhí)拗，不但給孩子送葬。還扎孝帶，扔紙錢，舉招魂幡，瞅那意思就有點神經(jīng)不正常。

    我當時狀態(tài)不好，加上心里膩歪。想著盡快把流程走完。至于孩子是怎么死的，我一點都不感興趣。

    這也怪不得我，我們殯葬公司天天都接死人的活兒，接多了也就麻木了，像吃飯一樣。只要警察沒意見。醫(yī)院也開了死亡證明，我們才懶得管是怎么死的，走完流程把錢掙到手才是真的。

    現(xiàn)在聽老板娘一說，我心里戈登一下，忙問她，這孩子的死怎么出懸疑了。

    老板娘扒拉手指頭跟我說，首先這孩子死的時候穿了一件紅衣服，再一個雙手雙腳都是綁著的。她嗤之以鼻：“你見過什么人上吊自殺，把自己手腳都綁上的？連傻子都知道死的有貓膩，可警察愣說是自殺。弟弟，你說氣人不氣人?！?/br>
    “還有呢？”我問。

    “死的時候腳上綁著一個大鐵砣子?！崩习迥镎f：“自從孩子死了以后，花大嫂神經(jīng)就不正常了，到處說有人害死她的孩子，還說那些人要來害她，她成天不出門。偶爾出來也是買紙回家燒，嚇不嚇人？”

    我看看店里也沒多少人，便說：“老板娘，你能不能領(lǐng)我去她家看看。不讓你白跑。”

    我從兜里掏出一百塊錢遞過去。

    老板娘喜笑顏開：“弟弟講究，這樣，我收拾收拾帶你過去。不過先說好，我可不進去，領(lǐng)你到那我就回來，太嚇人了?！?/br>
    老板娘到后面換了一雙旅游鞋，領(lǐng)著我出來。我們一路聊著天。穿過大橋，進了山區(qū)。

    翻過兩個山頭，走了能有半個多小時，我看看周圍的山景，越看越熟悉。確實是花大嫂的家附近。

    走在山路上，隔著小樹林，老板娘指給我看：“看沒看見那石頭房子？”

    我點點頭。她說：“那就是花大嫂的家，弟弟，我先回去啦。你自己小心點。”

    把她打發(fā)走了，我順著山路繞過去。真是望山跑死馬，看著就在眼前，山路一繞真他媽遠，又走了四十分鐘。我心里對老板娘腹誹不已，她肯定是知道路程的，估算出這段路難走，就自己先顛了，我一百塊錢的便宜她算是撿著了。

    等到了近前，我看了看周圍的場景覺得不太對勁。這里一堆亂草，周圍是小樹林，孤零零的一座石頭房子。我記得花大嫂家是窮，但靠近村里，有三間大瓦房。這里是什么地方？

    我心里來氣，老板娘怎么胡亂指揮呢，這是什么鬼地方？

    這戶人家窗戶上沒錢買玻璃，用幾根樹枝立在那里，當窗柵欄。我走到窗前，往里看看，大白天的，里面黑不隆冬，什么都看不見。

    好像很久沒人住了，散發(fā)出一股霉味。有點沖鼻子。

    我繞著墻找到了木門，順手推一推，門沒有上鎖，可怎么也推不開。嘎吱嘎吱響了兩聲，就是打不開。不是被鎖上的打不開，而是感覺門里好像有一股巨大的氣壓，頂著兩扇門，是阻隔面很大的阻力。

    我推了兩下，沒敢再推。此時此刻，周圍一個人影都沒有。樹林也靜悄悄的，太陽懸在半空，毒的厲害。

    我后背汗毛豎起來，心慌的要命，趕緊離開房子，回到山路上。我手搭涼棚四下里看，正在找進村的路，突然身后有腳步聲，傳來一個人的聲音：“你在這干什么？”

    我回頭一看，是花大嫂。她穿著一件黑色帶花紋的衣服，乍看上去像壽衣似的，頭上扎著紅圍巾，手里拿著明晃晃的鐮刀，詭異到令人窒息。

    “大嫂啊，我來找你。”我趕緊說：“你總是給我打電話，我不放心啊，來看看?！?/br>
    “你來看我兒子，為什么不買東西？”花大嫂直不愣蹬看著我。

    我愣了：“你兒子？”我忽然明白過來，暗暗叫苦，壞了。她又犯病了，開始說鬼話了。

    花大嫂提著鐮刀走過來說：“小齊，不是嫂子挑你，出來串門為什么不買東西呢？我不需要，小羽可要東西的。你就算買個鉛筆。買個練習(xí)本，也是那么個意思?！?/br>
    “是，是。”我嘴里發(fā)苦：“是我疏忽了。”

    “小羽這孩子真不聽話?！被ù笊┳约耗钸叮骸皝砹艘矝]說看mama，自己就跑屋里去了，這孩子?！?/br>
    她一邊說著，一邊往剛才的那石頭房子去。

    我跟在后面，小心翼翼地說：“這是你家房子？”

    “對啊。小羽經(jīng)常在這里住?！被ù笊┱f：“有時候我出去打工，或是下地里干活，他下了學(xué)就到這里自己看書做作業(yè)，可乖了呢。”

    說著，她來到石頭房子的窗戶柵欄前，往里看了看，然后敲著窗戶：“小羽，mama和齊叔叔來看你了，趕緊開門，聽話?！?/br>
    大白天的，我雞皮疙瘩起了一身。我倒不是怕別的，關(guān)鍵是花大嫂很可能有精神病，她還提著鐮刀，我要是一句話沒說好，她一鐮刀劈過來，砍完我因為精神病她還沒有刑事責(zé)任，那我真是倒八輩子血霉了。

    我沒敢靠她太近，站在后面看著。

    花大嫂回頭招呼我：“小齊，來啊，進屋看看小羽。他說挺想你的?！?/br>
    我呵呵干笑兩聲，跟著她來到木門前。這兩扇門我剛才推過了，根本推不開。

    花大嫂站在門前，敲敲門：“小羽，mama進來了。”說著，輕輕一推，兩扇木門應(yīng)聲而開。

    第一百零九章 丟魂

    推開門屋里光線晦暗，充斥著無人居住的霉味。我站在門口，不敢往里進，探頭看看，簡直就是家徒四壁。屋里空空蕩蕩，靠墻角放著破木頭桌子，兩把椅子，墻上掛著不走字的時鐘，上面標示著九點四十五分。

    花大嫂告訴我，這是她兒子死亡時間，她把鐘表指針擺到這個時間，然后摳下電池。讓這個時間永遠凝固在墻上。

    里面的墻壁靠著一個木梯，可以通到二樓的閣樓。

    花大嫂收拾東西，其實也沒什么可收拾的，她拿著拖布在拖地，一邊拖一邊說鬼話：“這熊孩子，把地整的這個埋汰，mama還得收拾，累死m(xù)ama了?！?/br>
    然后抬起頭，對著陰森森的二樓閣樓喊：“小羽，先別下來，mama擦一樓的地。一會兒上去找你玩?！?/br>
    我頭皮發(fā)緊，花大嫂招呼我：“你進來啊。站在門外干什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