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jié)
我指了指那個房間,我們來到后面的墻根處。二龍輕輕伸直腰,湊在窗戶縫往里看。我緊張都快窒息了,深吸口氣,學著他的樣子也湊到窗戶邊往里看。 這一看,嚇的我差點叫出來。 屋里面積挺大的。四面墻擺滿了巨大的神龕,神龕上全是各種形態(tài)的佛,顏色也不一樣,有黃色的,有黑色的。除了佛像外。最惹人注目一塊格子上,放著許多紅色和黑色的童子像。每個童子像大概都有剛出生的嬰兒那么大,站在那里,密密麻麻不知凡幾,這些童子像雕滿了曲里拐彎的經文,眼睛涂著金色,看起來十分可怖。 二龍拉過我的手,用手指在我的掌心寫了個字,是“古”。我頓時明白了,他說的意思是,那些都是古曼童。 墻上懸著各種金色和白色的臉譜,還掛著幾張具有東南亞風格的唐卡,畫的內容是東南亞的民間傳說,顏色極其妖艷。 剛進來的這些教友排成三排跪在地上,他們前面端坐著三個人。左邊是張四七。右邊是一個穿著一身藍色大袍,露出手臂的彪悍男子,他剃著光腦袋,連臉上都是紋身,兩只眼發(fā)著詭光。 在這兩人中間。坐著穿著一身黑的女人,面紗裹臉,只露出兩個眼睛。 一看到她,我嚇得膽都快裂了,非是旁人,正是竊取鬼胎無惡不作的泰國老巫婆。 這三人一個比一個恐怖,小屋里香煙渺渺,教友們誰也不敢說話,連咳嗽都沒有,一片死寂。 張四七柔聲說:“各位教友都是經過兩年以上的學習和修行。都是一心向著佛理會,想追求更高的修為境界?!?/br> 教友們齊刷刷磕頭:“還請會長大人指點?!?/br> “過了今天這道試煉之檻,你們以后就是佛國的人了?!睆埶钠咿魟硬シ牌鞯陌粹o,從里面?zhèn)鞒鎏┱Z的經文聲。聲音是中年男人發(fā)出來的,聲音低沉。音節(jié)宛轉像唱歌一樣,極為莊嚴,蠱惑性很強。 伴隨著經文聲,張四七道:“你們把衣服都脫了吧?!?/br> 教友里男男女女都有,大家互相看看。有些難為情。張四七柔聲道:“不要害怕,人本來就是赤條條來到這個世間,只要心無惡念,身體不過就是臭皮囊而已。你們誰還放不下這身皮囊,那他就可以離開這里。無緣得到佛陀的指點,佛國大門永遠為他關閉?!?/br> 有個四十多歲的女人第一個脫衣服,毫不避諱他人目光。脫光之后,我在窗外倒吸口冷氣,這女人臉上和身上都是手術留下來的疤痕,身上那些零件割得差不多了,觸目驚心。 張四七道:“大家都要跟王大姐學,王大姐三年前得了絕癥,醫(yī)院宣判了死刑。她來到了佛理會的大家庭,獲得了重生,現在是會里的骨干?!?/br> 光著身子的王大姐嚎啕大哭:“謝謝親爸爸,謝謝教會給了我第二次生命,我要進入佛國,我不要再在人間受罪。” 有一個做榜樣,其他人都把衣服脫了,除了這三個巫師,其他人都光著身子。 張四七讓他們圍成圈,都盤膝坐著。張四七朗聲道:“合眼。” 所有人把眼睛閉上。那個穿著藍袍子的彪悍男子站起來,拿出數個黑色綢布,把這些教友的眼睛一一綁上,讓他們目不視物。 做完這些,張四七拍拍手,后面竹簾一挑,走進一個慈眉善目的老者。這老者滿頭銀發(fā),目光矍鑠。面放紅光,保養(yǎng)得極好。 二龍一看到這個人,眼睛瞪大,趕緊縮頭下來。 我知道情況有異,也蹲下來。壓低聲音問怎么了。 二龍問:“那老頭你知道是誰嗎?” “不知道。”我搖搖頭。 二龍說出一個名字,我大吃一驚。這老者是名副其實的權貴,以前擔任要職,為一方大員,退了之后。家族經商,產業(yè)遍布海內外。此人能量之大,非我們這樣升斗小民能夠想象的。 二龍若有所思:“如果是他,鳳凰居的問題遲遲得不到解決,面臨巨大阻力,倒也可以理解?!?/br> 老者雙手合十,張四七還禮。老者問:“四七,現在開始嗎?” 張四七微笑點點頭:“時辰差不多了?!?/br> 老者也把衣服脫了,坐在眾教徒的中間。 張四七來到神龕前,打開一個香爐,往手心倒了一些東西,看上去像是灰色的粉末。 他來到眾教徒前,輕輕把手一拍,里面的粉末頓時激出,如同灰塵一般充斥著上下左右的空間。 泰國老巫婆打開電磁爐,小鍋里咕嚕咕嚕熬著東西,配合上這股粉末,散發(fā)出一股奇異的香味。 二龍一聞到此香,馬上捂住鼻子,我知道不對勁,也學著他的樣子捂了鼻子。 二龍從口袋里拿出兩條手帕,扔給我一條,示意把鼻子擋上。 這是什么味道,怎么會這么香,好象在那里聞過?我竟然像喝醉酒一樣,有些暈暈的感覺,味道比較熟悉,似曾相識。 二龍低聲道:“一定要捂好鼻子,保持鎮(zhèn)定,不要讓香味把你俘虜了?!?/br> “這是什么香水?”我疑惑地問。 “這不是香水,是毒品,學名叫彼岸香?!倍堈f。 第一百二十四章 白骨精 聞聽此名我大吃一驚,還是去年的時候,我曾經接過一個活兒,收尸大明星爾夫的女友。當時有過一番很恐怖的經歷,發(fā)現爾夫前后認識的兩個女人都在死前吸食過大量的彼岸香。這種毒品已經在市面上絕跡了,很可能私下里還有人買賣。 我和二龍緊緊捂住鼻子,大氣不敢喘,小心翼翼向里窺視。 彼岸香的香味如同灰塵一般充斥在房間,向這些教友的鼻孔里鉆。教友們全都蒙著眼,陡然聞到這股味,一個個表情如同醉生夢死,全身戰(zhàn)栗。有的女人甚至發(fā)出低低的呼聲。叫個不停,顯然進入了一種奇妙的境界。 我知道這玩意的厲害,當時為了找到爾夫前女友慕容青,我曾經吸過微量的彼岸香殘粉,當時已經放了很久,藥效早已損失大半,可就是這樣,還讓我看到了非??植赖那榫?,包括慕容青臨死前的種種幻象,現在想起來仍心有余悸。 現在屋里充斥著大量香味,這么多彼岸香聞下去會怎么樣呢,有一條是肯定。這些人的神態(tài)表情,此時一定嗨到了極點。 我悄悄拿出手機,對著屋里開始拍攝,把一切都拍下來。 張四七在教友的身旁慢慢踱步,時不時摸摸這個,撫撫那個。所有人都陷入了迷幻之中,不停地叫著,仰頭用蒙著黑布的眼睛看天花板,似乎正在窺視幻想里的天堂。 張四七拍著王大姐的肩膀,柔聲說:“大姐,你看到了什么?” 王大姐快速喘著氣:“外面有哭聲,有很悲慘的哭聲……我看到了,院子里有許多痛哭的人,他們全都遷出房子,一家人好幾口子蹲在地上哭,堆滿了破舊的家具……旁邊是轟鳴的推土機,推倒圍墻,推倒屋頂……墻倒房塌,人們被趕出了家,他們在哭,哭的很悲傷。” “還看到了什么?”張四七說。 此時有個特別年輕的女教友,留著長發(fā),非常漂亮。她也光著身子,雙手合十喃喃說:“那群痛哭的人群旁邊,生出很多氣,都是黑氣,黑氣彌漫,烏煙瘴氣的。他們越是悲慟,黑氣就越是濃厚,好可怕……好嗨啊?!?/br> 張四七在教友中間穿行,柔和地問:“你們知道那是什么氣嗎?” 所有人都下意識搖搖頭。 張四七來到老者身前,問:“老人家,你知道嗎?” 老者笑:“鳳凰居是我一手安排的,我怎么會不知道。那都是怨氣。人們失去家后,所產生的戾氣。當初看中鳳凰居,就是因為這里十分幸福,老百姓過得好,也只有這樣,拆毀家園,他們的痛才會深入肌理!多年前,咱們剛開始合作,你對我說,要找一塊怨氣大的地方,我馬上想到了鳳凰居。怎么樣,布局之精妙,堪稱大手筆吧?!?/br> 張四七笑:“只有怨氣戾氣集聚之地,才會讓我們修行人體會到何為人間泡影。正如《金剛經》所云。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br> 王大姐開始呻吟:“啊,那些黑色的怨氣滲透過來了,抓住了我。貼在我的身上,啊,好過癮……” 張四七看老巫婆和藍袍彪悍漢子,那兩人輕輕點點頭。 張四七道:“各位教友們,好好享受這難得的修行境界,好好體會怨氣和戾氣。它們都帶有很強的能量,只有把人逼到絕路,他還無能為力時才散發(fā)出來的東西,非常難得?!?/br> 王大姐喘了一下:“那些怨氣順著我的身體進來了……” 所有的教友,甭管男人還是女人,聞著彼岸香。竟然產生了同一種幻覺。他們在幻境里不斷喘著粗氣,也不知看到了什么。 張四七蹲在老者的面前,低聲說:“陣法已經啟動了。” 老者眉開眼笑:“好,好,該我了?!?/br> 他盤膝坐在地上,擺出一個很古怪的姿勢。雙掌翻開向天,閉上眼睛。張四七拿著鈴鐺,圍著迷亂的教友走著,一邊走一邊搖晃。 我看的納悶。 二龍一把拉住我,把我從窗戶拉下去。 他的臉色很難看:“齊翔,你知道張四七在干什么?” 我搖搖頭。 二龍說:“剛才我開法眼??吹接袞|西從這些教友的鼻腔里飛出去,飛到那老人家的身前,都被他吸收了。” “什么東西?”我毛骨悚然地問。 “靈魂?!倍埖馈?/br> 我一開始沒聽懂,壓低聲音問:“你說的是……魂魄?” 二龍搖搖頭,他也不知怎么解釋,說道:“不是魂魄。這些教友剛才釋放出靈魂,這么理解會好一點,他們在釋放自己的‘生命力’?!?/br> “最終目的是為了老者的修行?”我顫抖著聲音說。 二龍點點頭,他的臉上也是駭然的表情。 我心驚rou跳,這里存在這么一個邏輯遞進鏈,像是金字塔一般。最底層是居民,他們家被毀,痛天哭地,釋放出大量的戾氣和怨氣。然后這里再被征用,做法者讓教友吸食彼岸香,來感受這些戾氣怨氣,然后再把他們的靈魂也就是生命力釋放出去,這就到了第三層的金字塔尖。那位老者站在尖頂,他把這些生命力全部吸收進了自己的身體里。 他想干什么? 你失去了生命力,而我吸收了你的生命力,那么我就擁有旺盛的生命,此消彼長,你就失去了生命。這讓我想起《西游記》的老電視劇。白骨精抓來生人,朝著他們一吸氣,這些人的生命力“嗖”一聲都被白骨精吸走了,本人變成一副臭皮囊。 古老的神話故事,居然現在還能見到,放在以前我肯定嗤之以鼻,而現在活生生的一幕就發(fā)生在眼前,我感覺自己的思維在顛覆。 整個過程大概持續(xù)了二十多分鐘,老者收了功,站起來,簡直容貌煥發(fā),臉紅撲撲的。精神旺盛至極。他穿好衣服,對著張四七和那兩個巫師一施禮:“多謝上師成全?!?/br> 張四七笑:“老人家身體康健,我們才能更好地布施傳教,此乃功德。老人家,回去以后別忘了散藥,不好郁結在體內?!?/br> 老者道:“這個自然。我已經讓他們安排了一個實驗高中的小女生,今晚帶到別墅。上師,要不要去同樂?” 張四七笑笑:“老人家好我們就高興了,今晚就不過去了?!?/br> 老者背著手,順著后門滿意地走了。 等他走了,張四七拍拍手。滿屋子的教友從癲狂的迷幻之境漸漸恢復過來,一個個像是力氣用盡,幾乎癱軟在地上。 他們還一個勁地顫抖,彼岸香的藥勁還沒過。 “割指獻佛現在開始。”張四七沉聲道。 教友們把蒙在眼前的面紗摘下來,跪在地上,排成一列。挨個上前。地上放了一把刀,鋒利無比,旁邊是盆子。 第一個是王大姐,她撿起地上的刀,把左手伸出來,四指回攏,只留出食指。 她拿著刀,對準左手的食指,一刀下去。這刀多快吧,加上王大姐心誠,食指被一刀斬斷。手指頭落在地上,血噴了一盆。 我和二龍看著,滿頭冷汗。我想起那間鄉(xiāng)下老宅,我和義叔在那里就見過許多這樣的手指頭。 張四七指指墻面,那里掛著巨大的眼睛符號。王大姐顫抖著,拿著砍落的手指頭,對著眼睛符號磕三個頭,然后退到一邊。 第二個是漂亮女孩,她拿起刀非常害怕,顫抖著不敢下手。 王大姐在旁邊說:“丫頭,就是一哆嗦的事,咬牙就過來了。過了這個檻,你就能升入佛國?,F在佛國大門就在眼前,還怕什么呢?” 女孩撿起地上的刀,手不停顫著,這個樣子,根本沒法下刀,就算真砍下去,也很難連筋帶骨頭的把手指砍掉。 女孩身后有個男教友說:“要不我?guī)退话选!?/br> 張四七柔聲道:“最好是自己來。你不要怕,手指必須自己砍下來。不要讓旁人等著你,來吧,證明你是佛的孩子,有資格進入佛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