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節(jié)
我苦笑一聲。指引回去方向的香已經(jīng)不在了。 我想了想方向,我是從不凈關過來的,大概方向還記得,回去也順著這條路走吧。 我?guī)е宵S開始往回走,走了一段,周圍一大片黑暗的荒野,不凈關所在的兩座大山怎么也找不著。 我站在原地,手搭涼棚,四下打量,只見云層壓低,晦暗光線,不毛之地一眼望不到頭。根本沒什么不凈關。 老黃著急了:“你到底知不知道路?” 我咬不準:“好像……知道吧?!?/br> “你呀?!崩宵S跺腳:“我的壽命就到今晚午夜,現(xiàn)在也不知是陽間什么時候,再耽誤一會兒我也不用回去了,直接到陰間報道得了?!?/br> 我是徹底沒主意:“那你說怎么辦?” 老黃說:“我哪知道,這地方這么怪,連個路標都沒有?!?/br> 我和他討論著,完全沒有計劃,說的口干舌燥。這時,我忽然發(fā)現(xiàn)一個情況,這片荒野里時不時有黑衣人排著隊走過,他們的目的地正是我們剛逃出來的那古怪建筑。 那座建筑直通陰間。這些黑衣人應該是才死不久的中陰身,通過這么個中轉(zhuǎn)站,從中陰境界進入陰曹地府。 如果這些黑衣人是才死不久,那么他們來的方向會不會就是陽間呢? 我把想法說了,老黃道:“現(xiàn)在這是唯一的辦法,不管怎么樣都要試試。” 我們默默觀察,確定了一支黑衣人隊伍,正在從東面而來,老黃指指那個方向,示意一起過去。 我們順著東面沿著直線走,周圍沒了人影,天空愈加昏暗,云層都看不到了。最怪的是,溫度不算低,空中卻飄起了雪花。雪花是灰色的,滿空都是,因為沒有風,靜靜飄落,整個氣氛就像是走到了一處巨大的焚燒廠,這些雪花都是焚燒后的灰燼。 我和老黃互相看看,非常駭然。這似乎不是什么祥兆,絕非好狀況。這里既不是陰間,也不是陽間,我們越走越深,會走到什么地方,根本無從想象。 我想起劉洋來了,他上哪了,如果他在或許能指點方向。 正想著,忽然前面搖搖晃晃來了一個燈籠,有人提著燈,走在黑暗里。 第一百九十三章 中陰監(jiān)獄 此時的情景像是老《聊齋》里的片段,黑暗陰森中,一個神秘人提著幽幽而燃的燈籠走了過來。 老黃拉著我要躲起來。借著燈火,我看清來人的長相,頓時怔在那,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個提著燈籠的人,居然是輕月。 他目不斜視,走著一條直線,并沒有走向我們,而是漸漸向西北方向去。我拉著老黃跟在后面,前路一片黑暗,只有輕月手里的燈籠在微微搖晃。 老黃低聲說:“這是什么意思?我看不懂了。跟著他干嘛,你認識?” 我點點頭:“認識。這是我陽世的一個朋友,也是高人,你這次遭劫之后我給他打過電話,但沒有接通,沒想到他也來了這里?!?/br> “那你趕緊上去問問他怎么離開這里。”老黃捅我。 看著輕月的背影,我有種不好的預感,他給我的感覺非常怪異,身體和神態(tài)都特別僵硬,還提著一盞莫名其妙的燈籠,他走陰至此,這里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 我和老黃跟了一段,雪停了,周圍漸漸起了風,吹在臉上有些發(fā)疼。 輕月忽然停下來,前面似乎是片樹林,在林子口亮著很多氣死風燈,有一群人影影綽綽的。 輕月徑直走了過去。我和老黃對視一眼,老黃給了個眼色,我們悄悄跟在后面,要看個究竟。 這是片黑森林,樹木繁盛,充滿黑色死氣。樹林深處濃霧彌漫,看上去似乎通向另外一個世界。 林子口的這群人打扮也很奇特,穿著大紅的衣服,卻抬了一口厚厚的棺材,深夜極為可怖。 棺材敞著口,沒有棺材蓋,又高又大,里面陰氣森森,冒出黑氣。 輕月忽然轉(zhuǎn)過頭,我和老黃趕緊躲在黑暗里。輕月?lián)u搖燈:“出來吧。” 老黃看我,我點點頭,躲是躲不過去了,我們來到他的身邊。輕月看看我們,呵呵笑:“師父讓我入中陰境界尋找探訪者,我問他這人是誰,他說隨緣看果,那人必會跟燈而來。我到這里很長時間了,直到現(xiàn)在看見你,齊翔,才恍然師父說的這個人是誰?!?/br> 我愣了:“你說的是我嗎?探訪者?什么意思?” 輕月道:“你們怎么走陰來了?” 我簡單把老黃的事說了一下,輕月點點頭:“這樣吧,這位老黃朋友,我負責送他回去。但齊翔,你要跟著這些人走一趟?!?/br> 他用燈籠順手一指林子口穿著大紅衣服的這些怪人。 我嚇懵了:“我,我,我上哪啊?!?/br> “你去了就知道了。”輕月說:“你是探訪者,去牢房探訪一個人,探訪回來我就送你回去?!?/br> 我聽得幾乎窒息了,在中陰境界還有監(jiān)獄?不但有監(jiān)獄,還要我去監(jiān)獄里去看個犯人。這是怎么回事? “我能行嗎?”我苦著臉說。 輕月道:“別廢話,趕緊去吧。犯人是你的老朋友,你去正合適,看完之后我負責送你回陽?!?/br> 他這么說,我心安了不少,我問他怎么去。 輕月指了指棺材:“爬進去?!?/br> 我這不是自找的嗎,我嘆口氣,看看老黃,說道:“輕月,你一定負責把老黃送回去?!?/br> 輕月?lián)]揮手,示意讓我放心吧。 我來到隊伍里,看到了紅衣人的具體扮相,倒吸口冷氣。這些大紅衣服,看上去像是新婚的衣服,衣服款式非常古老,帶有一種很難說的滄桑感。他們每個人都是臉白如紙,像木偶一般,表情僵硬。眼睛都不眨。 我咬著牙,順著棺材爬上去,里面又深又黑,應該是空的。我看看下面的輕月,輕月點著燈籠,沖我點點頭。 我一咬牙跳進棺材里,還沒反應過來,突然眼前一黑,棺材合攏了。我明明沒看到有棺材蓋,怎么就封閉起來。我四面敲,棺材發(fā)出“砰砰”的聲音,再推了推頭上的蓋子,嚴絲合縫,根本就推不動。 能感覺出來棺材被抬起,吱吱呀呀走著,顫顫悠悠的。我躺在里面,索性安心了,現(xiàn)在生死未卜,前路不明,反而有種內(nèi)心極度安寧的感覺,不去盤算也不去多想,該怎么樣就怎么樣吧。 走了不知多長時間,我在棺材里睡著。處于半夢半醒的狀態(tài),能聽到自己的呼嚕聲。突然間我一個激靈醒了,棺材停下來。 我使勁推了推棺材蓋,蓋子很松,居然被推開。我長舒口氣,用盡力氣,把棺材蓋掀到一邊。 我從棺材里坐起來,周圍場景變了,這里不是森林,而是一眼望不到頭的荒野?;臎龅绞裁闯潭饶兀峙玛庨g都不會有這樣的不毛之地。 送我來的那些紅衣人早就不在了,我遲疑著,從棺材里爬出來。 這個地方刮著一種很強烈的風,吹得我遍體生寒,而且這股風像小刀子一樣割著皮膚。我哆哆嗦嗦站在棺材的邊緣上,舉目四望,哪有什么監(jiān)獄啊,別說建筑和人了,連個鬼影都沒有。 我實在待不住。凍得全身發(fā)顫,摸著黑抱著肩膀慢慢往前走,冷意能消減一些,可一停下來又凍得不行。 走了一段,前方是森森黑氣,我不敢向前,一旦走丟就麻煩了,開始走回頭路。 往回走卻發(fā)現(xiàn)出了大事情,棺材找不著了。我苦笑,棺材是我在這片不毛之地里的坐標,如果它沒了,我就徹底完了。 輕月啊輕月,你可算是害死我了。 我凍得實在不行,全身骨頭都僵了,嘴唇顫抖,不斷哈出冷氣。冷風銳利如刀,寒氣侵骨,我終于支撐不住。蹲在地上,緊緊抱著自己。 我的思維在僵硬,大腦空白,腦海里翻來覆去唯一的想法就是,我要凍死在這。 我全身抱成一團,眼皮漸漸合攏。腦海里有一個聲音。不能睡,千萬不能睡,可冷風在外,那種疲倦襲來,根本抵抗不住。 就在我昏昏欲睡的時候,忽然有人推我。一盞溫暖的燈籠在眼前晃動。 身上雖然冷,可看到燈火就有了希望,我舔舔嘴唇,下意識去抓燈籠。一只溫暖的手把我拽起來,一個聲音響起:“跟我來?!?/br> 聽到這個聲音,無比的溫暖。又無比的熟悉,我漸漸回過神,仔細去看這個人。 那人正回頭看我,我們兩個互相看著,我一下就愣住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提燈人居然是解鈴! 解鈴也看到了我,他難以置信:“齊翔?” 我?guī)缀跽f不出話,眼淚都流下來了:“解鈴,你本事果然大,快,咱們一起出去吧。這里是陰間嗎?” 解鈴笑笑:“你可以出去,誰都可以出去。就是我出不去。” 我愣了:“什么意思?” 解鈴沒說話,做了個奇怪的舉動,他把手里的燈懸在高處。燈光中出現(xiàn)一根柱子,緊接著原本空空的地方,出現(xiàn)了一張桌子,一張土炕,四面漸漸有了墻,恍惚中眨了眨眼,原本空空的荒野露天,我和解鈴出現(xiàn)在一棟莫名其妙出現(xiàn)的小屋里。 屋子很爛很小,解鈴擦擦桌子,搬來椅子讓我坐。 屋子雖然小。但墻壁阻擋住了外面陰冷的風,微微燈光的照射下,我感覺全身溫暖,冷意消除。 “你怎么住在這?”我問。 解鈴笑:“我也不想啊,我是被關在這了?!?/br> 我突然想起輕月說的話,他說我是探訪者。要到監(jiān)獄去看一個熟悉的犯人。難道…… 我坐不住了,站起來看他:“解鈴,你就是那個犯人?” “犯人?哦,差不多吧?!苯忖忺c點頭:“我是被關在這里的?!?/br>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急著問。 解鈴道:“先別說我,你是怎么來的,誰讓你來的?” 我把老黃被射中針頭,命在旦夕,然后傻活佛做法,我觀落陰走陰至此,其中發(fā)生所有的事都和他說了。 解鈴聽得入神,不時微笑,一點沒有做犯人的覺悟。 我剛說完,忽然懸掛的那盞燈籠滅了。隨著燈滅,我們所在的土屋突然消失,連帶著桌子凳子,土炕,所有的一切都無影無蹤。 我和解鈴站在黑森森的空地上,大風吹來,我凍得抱緊肩膀,再看解鈴,大吃了一驚。 大風吹在他的身上,竟然像無形的快刀,出現(xiàn)無數(shù)的刀口,皮膚上血跡斑斑,有的傷口淺,有的傷口深可見骨。 解鈴在大風里艱難前行,走到那盞燈籠前,此時他的臉幾乎被毀容,皮rou翻卷,血rou模糊,雖然他沒有說出來,但他的肌rou在顫抖,可想而知,他在承受巨大的痛苦,萬刀穿身。 第一百九十四章 苦界中的殉道者 我被風吹得幾乎凍僵,卻沒像解鈴這么夸張。同一種風吹到我們身上,他的情況要嚴重很多。我想過去幫忙,解鈴卻擺擺手,示意我不要近前。 他來到燈前,閉目凝神,緩緩伸出右手,食指中指并起形成劍指,指頭上無火自燃,形成藍色的火焰,他把指頭遞進燈籠,本已熄滅的燈籠緩緩亮起來。 隨著這盞燈亮,地上的椅子、桌子、爛炕,四周的墻壁漸漸顯形,原已消失的小屋重新出現(xiàn)。擋住了外面的大風。我再看解鈴,他身上的傷勢在快速自愈,時間不長恢復如初。 我看得目瞪口呆,大概猜到了怎么回事,燈亮屋在。能抵擋住大風,燈熄屋沒,大風就重新吹進來。每次燈滅,解鈴要用盡全力抵著大風去點燈。 “解鈴,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問。 他讓我坐在椅子上。摩擦了一下雙掌:“你是來探訪我這個犯人,來龍去脈應該知道。我算是在這里贖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