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節(jié)
“我扶乩請煙魂老祖。老祖是我們家族世代保家仙,有血脈相承,它能感應到小雪的存在,它說小雪在一個極其危險的地方,它只能感覺到她,卻無法進一步交流。在嘗試溝通的時候,它感應到小雪的原魂傳遞來一個信息,就是這三個字,慈悲寺?!惫艑W良說。 我難以置信:“你的意思是,小雪的魂兒在這座寺里?” 古學良搖搖頭:“小雪的意思是。慈悲寺里有高人,能夠用大神通感知到她的位置?!?/br> 我在腦海里盤算一圈,慈悲寺最有能耐的人就是濟慈長老,他現在已經不在了,除此之外。再沒什么高人,能是誰呢? 正想著,門敲響了,進來一位小和尚:“哪位是齊翔齊居士?” “我是。”我趕緊道。 小和尚道:“本寺主持請居士過去一趟?!?/br> 我納悶:“你們主持是誰?” “主持長老說,你到了便知?!毙『蜕姓f。 我滿腹狐疑。古學良道:“慈悲寺為千年古剎,你打起精神,解決整件事就要靠這些和尚了?!?/br> 我跟著小和尚出來,匆匆朝偏寺過去,許久沒來。沒想到寺院開辟出這么一個漂亮的地方,類似江南水鄉(xiāng)的庭院,前有池塘垂柳,后有曲徑通幽,四面隔墻紋刻著雕花。不大的地方內布置出別致的層層景觀。每一步都有不同。 在一處池塘邊,有兩個人正在說話,是一僧一俗。那俗家人看上去像是大老板,氣宇軒揚,手里掰著饅頭渣。正在往水池里投擲,一群群的紅鯉子蜂擁而上。旁邊一個蒼老的和尚,滿目慈悲,正在說:“徐總高義,掰面為食,普度眾生,是為功德?!?/br> 那位叫徐總的,滿面春風,笑著說:“長老,寺里需要什么就和我說。為寺廟做功德,也是為我自己和家里人累積福緣?!?/br> 這個老和尚一臉的狡詐,拿腔作勢地說:“徐總,真人也?!?/br> 徐總哈哈大笑。 小和尚引我過來,我看著這個老和尚。又是氣又是可樂,還有絲絲的傷感。我雙手合十,微微鞠躬:“圓通長老?!?/br> 老和尚正是圓通,他現在的貌相至少八十歲往上,倒也法相莊嚴。慈眉善目,下巴生著長長的白色胡須,雙眼深邃,一身僧袍,飄飄然真像是出世高人。 可他剛才騙這個有錢的老總時候,本性還沒變,眼珠子滴溜溜轉。 他看到我,過來拉著我的手:“齊施主,你可算來了?!?/br> 我說:“長老,我到底是施主還是居士?” 圓通淡淡一笑:“一念之別。” 徐總來了精神。湊過來說:“這位是?” 圓通道:“齊施主,這位是徐施主。在我的廟里沒有身份和地位區(qū)別,愿進我門檻者為居士,愿在外做觀望有布施者為施主。” 我和徐總打過招呼。徐總說,這一大片院落全是他們的集團投資修建的。 我一聽就明白??隙ㄊ菆A通忽悠的,以前濟慈長老在的時候,根本就沒有這些東西。 “長老,你找我來,是為了……”我說。 圓通做個手勢。讓我跟他來。徐總還想跟著,后面兩個小和尚像保鏢一樣把他攔住,說里面是禪修密室,一般人不讓進。 徐總還真聽話,眼巴巴看著我們走了進去。等一進去關上門,我就說:“圓通,你有點不像話,人家花上千萬給你修個院子,你連門都不讓進?!?/br> 圓通淡淡說:“他掏錢修院子是為了他自己,不是為了我。這是我的禪房,他自然沒有資格進來?!?/br> 禪房面積很小,布置到還雅致,墻上貼著一個巨大的“禪”字,在地上面對面放著兩個黃色蒲團。我們一人坐在一個上。 圓通嚴肅地說:“小雪的情況你見到了?!?/br> 我明白過來:“古老師說寺里有高人能和小雪的原魂通靈,知道她在哪兒,原來這個人就是你?。 ?/br> 圓通搖頭:“術業(yè)有專攻,我做不到這一點,高人另有旁人?!?/br> “誰?”我問。 “你。”圓通看我。 我嚇得差點沒從蒲團上摔下去:“你開什么玩笑?!?/br> “出家人不打誑語。”圓通說:“你自己有大神通,竟然不自知?!?/br> “我哪有什么神通?”我苦笑。 圓通拿過旁邊一缽水,手指蘸著水,在我們面前的地上寫了五個字:無語觀音聽。 第二百六十八章 耳神通 “這是什么意思?”我問圓通。 “佛祖說,”圓通道:“世有六種超人間而自由無礙之力,名曰六神通。為眼神通,耳神通,他心通,神足通,宿命通,漏盡通。你現在的能力為耳神通中的至高境界,無語觀音聽。其中層層遞進境界為諦聽、聲聞、妙趣、觀音。想必西游記你看過,孫悟空和六耳獼猴之爭,是地藏菩薩經案下伏著的通靈神獸諦聽辨聽了真假,諦聽之神通能遍聽人鬼仙,而你的神通比它更高?!?/br> 我愣了:“我怎么不知道?” 圓通道:“你能聞聽人間苦厄?!?/br> “啥意思?” 圓通雙手合十:“齊施主,你的無語觀音聽,如果修煉到一定境界,可以遍聽世界上一切苦厄慘嚎之聲……” 沒等他說完,我趕緊擺手:“拉到吧,現在聽到鬼聲就已經讓我要死要活的。要再能聽見人世間其他的慘嚎,我還不如死了得了?!?/br> “此乃大慈悲啊。”圓通嘆道。 “再說了,”我道:“就算我能聽見又有什么用,也幫不上忙,聽到慘嚎人家遭罪我自己也不好受,莫不如耳不聽為凈吧?!?/br> 圓通道:“齊施主,你這話說的就落了下乘。聽到世間苦厄之聲,這是一種功德,也是一種慈悲,在于你如何善用之,可做的事情太多了。” 我擺擺手:“圓通長老,我來到慈悲寺有三件事?!?/br> “說來聽聽?!?/br> “第一個是。小雪在沒出事之前曾經跟我說過,我如果想從鬼的聲音里解脫,必須要到慈悲寺,和尚有辦法。第二個事,小雪現在這個模樣,我必須幫助她,義不容辭。” 圓通微微笑:“你說的這兩件事其實是一件事?!?/br> “怎么講?”我問。 圓通道:“要幫助小雪,必須讓你的無語觀音聽發(fā)揮到至高境界,名曰耳通出神。當你耳通出神時,才能游刃有余控制自己的聽力,想聽就聽,不想聽就不聽。這兩個是不是同一件事?第三件呢?” 我說:“我拜會喵喵師父。所有壞事的罪魁禍首是只黑貓。而喵喵師父也是貓,我想最了解貓的就是貓了,請喵喵師父幫忙應該沒錯?!?/br> 圓通道:“我可以給你引薦,不過能不能答應就是喵喵師父自己的選擇了?,F在還沒到它出山的時候,首先我們要找到小雪的原魂所在,她的魂魄已經去了惡鬼的老巢,必須要找到那里所在。” “怎么找?”我問。 圓通道:“不急。后天早上我會讓人叫你,你好好休息兩天。” 他這是下了逐客令,我從禪房出來,有小和尚領到偏院休息,我想再去看看小雪,門口有小和尚守著,說是主持發(fā)話下來,讓我不能離開院子,好好修身養(yǎng)性,什么也不要想。 我郁悶不已,這還真符合圓通的行為風格,這小子機變百出,一會兒世故一會兒大有禪意,實在摸不清套路。 我在偏院休息了兩天,心里有事也睡不踏實,正迷迷糊糊的時候,被小和尚推醒。外面天剛剛擦亮,我揉揉眼起來。簡單洗漱一番,跟著小和尚來到大殿。 剛踏進門里就被眼前的情景震住了,大殿面積非常大,供奉著巨大的坐蓮觀音佛像,佛像下一群和尚大概能有十幾個,團團坐在蒲團上。 和尚里有幾個我看得挺眼熟,前些日子水庫隧道日本陰兵作祟,慈悲寺出了八個和尚做布施法陣,那時候我和他們打過交道。 慈悲寺也算藏龍臥虎,是有不少高人。 群僧中間,地上鋪著厚厚的毯子,小雪躺在上面。女孩雙目緊閉。臉色煞白,似乎沒有呼吸。古學良坐在旁邊,緊緊握著女孩的手。 圓通端坐在一旁的蓮花高臺上,高臺設計別具匠心,一朵蓮花葉開著兩朵蓮花,圓通坐在一朵,另一朵還空著。看我來了,他順手一指,示意我上去。 我深吸口氣,爬上蓮花座,盤膝坐好。我也是修過禪定的人,這種場合不算陌生。在蓮花上坐定,頓覺周身氣血流暢,和整個場景融在一起。 圓通手捻佛珠,沉沉吟誦:“耳通出神,大慈大悲,入人間苦厄,渡世上惡鬼?!?/br> 群僧開始念經,一片“嗡嗡”響,聽不到具體的字詞,全是象聲詞,“嗡,啊,哞”之類的,大概是梵語的六字真經。 開始沒覺得怎么回事,后來聲音連成一片,整座大殿都在鐘鳴回音,我緩緩閉上眼睛,耳朵不由自主動了動。我現在有一些心得。我似乎能用耳朵把聲音形象化一種影像,在腦海里浮現出來。 我試過很多次,聽流行音樂和古典音樂,閉著眼用耳朵聽,腦海中會出現一些光怪陸離的影像,我覺得如果要畫出來,肯定能準確傳達音樂的內涵和情緒。 此時此刻,聽著滿殿經文,我閉上眼睛,腦海里勾勒出整座大殿的構造和諸多細節(jié)。眾僧的誦經聲如同一張金黃色的網鋪天蓋地,籠罩在寺廟周圍,我從其中讀出兩個字:觀音。 觀音并不是世俗中那觀音娘娘的形象。而是凝聚了很多神念,一言半語說不清楚,宏大的如同一本書。 這時聽到圓通高聲喊:“請菩薩!” 我沒有睜眼,腦海中竟然隱隱浮現出景象,大殿后面移動過來一座高臺,端坐一位披著袈裟的光頭老人。 此時此刻腦海中的景象有些類似熱成像的圖像,影影綽綽的黑色中,這個光頭老人身上發(fā)散著柔和的黃光,光芒隨著他的移動還在不停蠕動,或濃或淡,情景之美妙無法用語言來形容。 我心念所動,睜開眼睛,看到兩個小和尚果然推著一個高臺出來,高臺外面是玻璃罩,里面端著一個老人,和我在腦海里觀到的一模一樣。 我暗暗吃驚,我的耳朵果然好神通。 我觀察了片刻,這個老人應該不是活人。坐在那,垂眉打坐的姿勢一動不動,臉上表情沒有變,身體僵硬。 圓通道:“齊翔,你眼前的老僧乃慈悲寺鎮(zhèn)寺之寶,唐朝時留下來的rou身菩薩?!?/br> 我咽下口水,好家伙,一千年啊,rou身菩薩居然沒有損壞,夠牛的。 圓通道:“此菩薩生前因機緣,和你一樣得了無語觀音聽的至上神通,當時正趕上安史之亂,千里赤地,民不聊生,菩薩行走紅塵,用無語觀音聽便查世間疾苦,救世濟人,以佛法渡人間。而今千年已過。慈悲寺又出了你,此乃緣法?!?/br> 我想說,我差的太遠,我也不想跟這個和尚學。 嘴剛張開,圓通一聲暴喝,打斷我:“而今妖孽再生。惡鬼行入人間!齊翔,只有你的神通能夠找到它們所在。你現在境界還淺,無法用出神通,我等僧人助你一臂之力,入定!” 我咂咂嘴,算了。給他個面子。 我端坐蓮花,閉上眼睛,心無旁騖,漸漸入定。一入定,周圍僧人聲音又起,腦海中又出現類似熱成像的影像。誦經聲形成一道道金黃色的細線。在空中凝結,漸漸成網狀,所有細線的連接點全都落在那位rou身菩薩的身上。 我突然聽到一股渾厚凝重的聲音從rou身菩薩身上響起,我嚇了一跳,難道老和尚沒死?心念一動,要從定境中出去,耳旁傳來圓通冥冥之外的聲音:“見怪不怪,入定勿分神。” 我漸漸平復心情,感覺嘴角情不自禁咧開,不是我想笑,而是控制不住。 我知道自己現在到了禪悅境界,修了這么長時間也沒摸到門檻。沒想到今天輕易突破玄關。 這種喜悅不是快樂也不是幸福,不是那些世俗的高興,是嘴角自然咧開,體驗到從沒有過的境界的一種欣喜,無驚訝無意外無好奇,自然而然。隨緣而至。 腦海中的景象愈發(fā)宏大,rou身菩薩身體里發(fā)出的聲音,如電流一般在無數金黃的細線中穿行,飛越而來,交叉在我的周圍。 冥冥中,我感覺從我的身體里走出一個人。 這個人不是我的中陰身。更不是我的元神,但我知道,他就是我。怎么形容好呢,這個人是我耳朵聽力的形象化,是我的“聽”化成了人形。它所行之處,就是我聽力延伸之處。 我忽然明白傳說中的順風耳是什么意思。 順風耳的不是說一支愣耳朵,就能聽千里之外的聲音,而是耳朵的聽力化成了某種形象化的東西,可能是人可能是別的什么動物,這個東西所行之處,就是耳朵聽力延伸之處。無法形容,無法描繪,自己體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