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節(jié)
我們重振精神,現(xiàn)在目的地就在前方,把身上最后一絲力氣都壓榨出來。來到峭壁下,這里凌空鑿了一節(jié)節(jié)的臺階。我們只要注意安全就可以了。 順著臺階越登越高,風(fēng)也大了,這里場景開闊,能一眼看到天邊夕陽。天越來越黑,眼看著夕陽越來越小,越來越淡,隱藏在黑森森的天際后面。 老森來了興致,告訴我們說,這里登高的臺階據(jù)說一共有666階,傳說666是道家秘典中很神奇的一個數(shù)字,暗合天數(shù),能有成仙之望。 其他人聽得有滋有味,我卻覺得膩歪,現(xiàn)在最煩聽什么成仙的事了。古樓一戰(zhàn),看到二叔成仙的鬼樣子。我就對這個詞匯非常反感??傆X得成仙這個詞跟神秘的,見不得人的,黑暗的東西有勾當(dāng)。 我們登上臺階頂層,這時天也全黑下來。老森打開手電照著,離近了才看出來,這座道觀真是破敗,臺階盡頭是大門,門早就沒了,就剩下門框子,里面黑森森沒有光。 老黃有點發(fā)毛,往后退了退,后面的雨佳卻擠到前面,打開自己的手電,要往道觀里進。 老森站在門口喝住她,皺眉說:“聽指揮?!?/br> 雨佳也不知著急什么,探著脖子往里看。 老森打著手電掃了掃周圍的場景:“我有日子沒來了,道觀怎么比上次來的時候還要殘破。古跡需要保護,要不然就會湮滅在時間的沙漠里?!?/br> 我們看到靠著峭壁一面的墻體坍塌了一部分,長滿茅草。一陣陣山風(fēng)從殘破的墻體里吹進去,里面無光什么都看不到,卻能聽到鬼哭狼嚎一般的風(fēng)聲通過孔竅在道觀里形成回響。 老黃害怕說:“其他都能湊合,只是這怪聲在里面盤旋一夜,誰能睡著覺啊?!?/br> 老森面色嚴峻:“上次來的時候,墻還沒塌,可能是天災(zāi),也可能是哪個手欠的驢友干的。一會兒進去看看再說。今晚咱們委屈一宿,明天早上我領(lǐng)你們出山。地方也到了,看也看了,該回去了?!?/br> 大強說:“早就該走了。非要來這個鬼地方,看這么一眼能升官發(fā)財???!” 連老黃也不反對明早下山,大家都沒想到這里環(huán)境會如此的艱苦。 眾人走進道觀大門,里面黑森森的,勉強能看出這是前殿。前殿面積不大,也就上百平左右,整體色調(diào)是暗灰的,沒有多少灰塵,就是顏色沉淀得厲害,像是冷色的金屬。 一張巨大的供桌放在前面,天花板上垂下來幾個類似燈罩的東西,說不清是什么。這些“燈罩”隨著外面吹來的風(fēng),輕輕搖擺,發(fā)著“嘎啦嘎啦”的聲音。 我們看到供桌上并沒有神佛,只是供奉著一尊牌位。 我一看就愣了,隨即全身汗毛豎起來。這尊牌位是半鑲在墻體里的鐵牌,上面從上到下雕刻著一行字:道家南宗黃真人離境修仙處 第三百七十五章 迷宮 黑暗的大殿里光線晦暗,每個人都神色戚戚,并沒有人看出我的異樣??粗@塊牌位,看著上面的“道家南宗黃真人”七個字,我感覺非常不舒服。 現(xiàn)在還無法確定黃真人的身份,不過道家南宗在我心目中跟邪門歪道一個意思。 我們各打著手電,在大殿里四下照著,幾道光柱晃動。我在老森的身邊低聲問:“這座道觀的歷史你知道嗎?” 可能是受到陰森氣氛的感染,老森也低了聲:“圈里聽說過,驢友圈什么人都有。有歷史愛好者探索過這座道觀的歷史。” 他這么一說,其他人也不亂走動了,來到他的身邊聽。 老森看著供桌上的牌位,用手電照著牌位上的字,光圈里能看到鐵青色的牌位泛著異樣的光:“道家南宗好像是道家的一個流派,具體怎么回事不清楚。這個黃真人本名叫黃九嬰,應(yīng)該是明朝時候的人,是道家修仙的一個代表人物,這座道觀應(yīng)該是他活著的時候主持修建的,你們看……”他用手電光照著牌位下面幾個字,念道:“‘修仙處’。這里應(yīng)該是他活著時候修行的地方?!?/br> “你們說,”雨佳說:“這個世界上真的有神仙嗎?” 老森呵呵笑:“你怎么會信這種鬼話,真有神仙早就世界和平了?!?/br> 我是修行人,老森對修行的理解很幼稚,可是也代表了大部分普通人的認知。我沒有反駁。在這個問題上來回打口水仗沒有意思。 修行講究的是實修實證,并不是搞文化研究,而是真正的去修去證,到了一個境界說一個境界的話。老森理解不了也正常,因為境界未到,只能看其表面。 雨佳看著牌位,忽然說:“我們要不要給這個黃真人燒點紙?” “不要。”我們幾個人同時反駁。 大強怒道:“你是不是有病?燒什么紙,本來大晚上的就滲人?!?/br> “你哪來的紙?”我疑惑。 雨佳說,因為昨晚遇到鬼,她問旅店老板娘要了一些。隨身揣著,就在背包里。 大強一聽,暴跳如雷:“你真是個掃把星,我說你怎么遇見鬼了,活該!那么晦氣的東西,你怎么背上山了,真是倒霉催的,怎么跟你一隊。啊,我知道了,泥石流是不是就是你帶來的晦氣?” 老森皺眉:“行了,大強,你別指責(zé)雨佳。雨佳,你把燒紙拿出來。雖然我不信什么鬼神的,但山里確實不安全也不干凈,趕緊把這些東西扔了?!?/br> 我和老黃在旁邊看著,沒說話。 雨佳委委屈屈的打開背包,從里面掏出一沓暗黃色的黃表紙。老森接過來,走到面向懸崖的墻邊。這面墻破損了一塊,夜里山風(fēng)很大,從外面吹進來。他擋著臉,手里的黃表紙吹得噗啦噗啦作響。 我們在后面打著手電給他照亮,墻邊散落著一堆暗灰色的古磚頭。 老森順著墻面破損處,把黃表紙全都扔出去。這些紙迎著風(fēng)瞬間飄散,諸多黃色猶如蝴蝶消失在黑夜的風(fēng)里。 老森看著滿地的磚頭。皺著眉:“這是誰干的,這么沒公德心。” 大強用手電照照說:“這不是人為的,是風(fēng)吹的?!?/br> 我們都看他,老森疑惑:“你怎么知道?!?/br> “很簡單?!贝髲娬f:“人為破壞的話,磚頭是往外散,應(yīng)該落到懸崖下面,而現(xiàn)在的情況是磚頭往屋里落,掉在地上,勁兒是從外面來的。人為的話,誰也不會爬上懸崖干這么無聊的事,只能是風(fēng)吹的唄?!?/br> 我們都笑了,道理很淺顯,但因為進到道觀氣氛過于緊張,大家都沒有沉下心分析。 老森笑笑:“有道理?!?/br> 大強道:“今晚要把破口堵住,倒不是怕風(fēng),風(fēng)吹進來的嗚嗚聲太恐怖了。不堵上咱們這一夜都會失眠?!?/br> 老森對他的態(tài)度改變了一些,招呼我和老黃一起過來堵墻上破損的缺口。 我們四個大男人干活也快,磚頭壘起來把缺口堵上。雖然磚頭縫隙留得挺大,也有風(fēng)吹進,但比剛才的情況好多了。 老森招呼我們把背包擋在磚頭上。這樣風(fēng)再大也吹不落磚。 什么都收拾好,我們累的坐在地上。老森很有經(jīng)驗,讓我們不要這樣,勞累過度坐涼地方容易生病。 我們幾個蹲在地上,把晚上飯吃了。吃完飯,又累又困又乏。把兩個帳篷支起來,拿出睡袋。我邊搭帳篷邊說:“這就是花錢找罪受,好好在家睡不行嗎,非要跑這個兔子不拉屎的地方體驗生活。” “你埋怨啥啊,今晚都聽你的。行不?”老黃嫵媚看了我一眼。 大強吐了痰:“你們兩個是不是玻璃?要是玻璃別在我?guī)づ窭锔闶?,找旮旯隨便?!?/br> 我和老黃笑笑不說話,存著惡心他的意思。 大強陰著臉,直接鉆帳篷里不出來了,也不知在里面干什么。我看看表,已經(jīng)夜里八點?,F(xiàn)在睡覺還早,可不睡吧,還困乏。 老黃忍不住想摸煙,老森警告他這里有一部分木質(zhì)結(jié)構(gòu)的,一旦引發(fā)山火,咱們一個都跑不了。 老黃悻悻把煙放下。大晚上手機沒信號,什么都干不了。老森道:“撲克拿來了,要不咱們四個打撲克,消磨時間最好?!?/br> 我們在地上鋪了一層塑料袋,拆了三副撲克。團團圍坐,開始玩起來。 玩了一會兒老黃和雨佳來了精神,他們兩個一伙,贏了就大呼小叫。老森淡淡笑著,我則是沒什么興致。就是陪他們消磨時間。 打了能有一個小時,帳篷拉鏈開了,大強探出頭,怒氣沖沖:“你們還想不想讓人睡覺了,我一直忍著,別當(dāng)我好欺負。” 被他吼這一嗓子,大家沒了興致,老森收拾收拾撲克,招呼我們睡覺。一共兩個帳篷,雨佳自己一個,我們四個男人湊合一個。 我們進了帳篷,還沒十分鐘,老黃爬起來:“我去尿尿,走,走。老菊陪我去。” 大強一臉厭惡:“你們兩個真是玻璃?!?/br> 我和老黃出了帳篷,里面是老森的聲音:“撒尿別在道觀里,出去到外面撒?!?/br> 老黃不屑,低聲說:“這小子還是個環(huán)保達人?!?/br> 我們出了道觀,此時月上中空。黑云環(huán)繞,一片明亮。山風(fēng)小了一些,周圍山景非常開闊,讓人心曠神怡。 我正好也有尿意,站在臺階上對著外面的懸崖解褲帶。老黃順著臺階往下走。我喊:“你干嘛去?!?/br> 老黃聲音從拐角那邊傳過來:“有人看著我尿不出來?!?/br> 我撒完了尿,靠著山壁等他。等了半天也沒個人影,我罵著:“你是不是前列腺犯了?!?/br> 我下到臺階繞過去,看到老黃站在臺階邊緣,手搭涼棚往下看。 我過去一拍他:“你干嘛呢?” 老黃一哆嗦:“嚇死我了。以后你能不能打個招呼再拍人?!?/br> “怎么了?看你這鬼鬼祟祟的樣子。” 老黃道:“剛才我無意中看到山下來了兩個人,黑影順著臺階上來,就是奔咱們這座道觀來的。” “沒看錯吧?”我說。 老黃急了:“看錯我一頭撞死?!?/br> 我們正說著,果然下面臺階傳來腳步聲,因為懸崖是九曲十八折,走過數(shù)階就要轉(zhuǎn)過彎螺旋向上。我們只聽到腳步聲,未見到人影。 我和老黃面面相覷,同時倒退了幾步,氣氛莫名就緊張起來。 這時晃動兩團影子,緊接著有兩個人出現(xiàn)。他們也沒料到上面有人,我們四個人兩上兩下,面面相對。 下面其中有個人打著手電照過來:“你們是什么人?” 他照得非常不禮貌,光線晃人的眼睛,這是一種挑釁行為。我忍住氣說道:“我們是驢友,今天剛剛進山。在道觀暫住一晚。你們是誰?” “你們今天才進的山?”下面那人問。 “對,怎么了?”老黃不客氣。 下面兩個人也不動氣,其中有個稍微年長的,嘆口氣說:“能不能告訴我們,你們是從哪條路進的山?” “怎么?”我問。 “我們在山里迷路了?!蹦侨苏f:“走了兩天,就是走不出去,所有的山路都成了迷宮。你們今天進山說明還有路可通?!?/br> 我說道:“到觀里說吧。具體怎么個山路我們也不知道,我們是跟著向?qū)蟻淼?。?/br> 兩個人走了上來,我們仔細打量,年長的大約三十五六,年輕的二十五六。 “怎么稱呼?”我問。 年長的和年輕的互相看看,年長的說:“兩位怎么稱呼?” 我和老黃都有點不高興,這兩個小子心眼太多,自己不說,先反問我們。 我說:“我們都是驢友,在圈里我叫老菊,這位叫老黃?!?/br> 年長的說:“我網(wǎng)名叫弓硯冰,這位是我朋友,網(wǎng)名叫龍吉。你們管我叫弓子就行,不用叫全名這么麻煩?!?/br> 弓子和龍吉兩人風(fēng)塵仆仆,穿著沖鋒衣背著背包,嘴唇干裂,氣色很不好。 我們一邊往上走,我一邊問:“你們怎么出不去了?” 龍吉說:“這座山好像被詛咒了,所有的路都不通,走著走著就回到這座道觀,真是邪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