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節(jié)
松葉先生也不動怒,緩緩站起:“既然諸位這么著急,那我就獻丑了?!?/br> 他和鳥叔低語了幾句,鳥叔拍拍手道:“諸位,請移步庭院,松葉先生和他的徒弟要進行伊賀谷的天道未來之舞。” 松葉先生不用人扶,老頭背著手慢吞吞在警衛(wèi)的引導(dǎo)下向后院走去,海斗夾著傘跟在后面,我們眾人全部起身,緊緊相隨。 穿過長廊,出了大門到了院子。這片院子相當(dāng)大,四下有廊檐,院子里種滿了海棠樹,上面開滿粉紅的花瓣,風(fēng)一吹,眾粉輕輕抖動。 眾人站在廊檐下,束手而立。男女老少高矮胖瘦站了一大堆,他們聚精會神看著院子中間。 松葉先生和徒弟海斗還沒有出來,據(jù)說是換衣服去了。此時此刻,這么多人鴉雀無聲。 可我早已滿頭冷汗,幾乎窒息,此時此景和我在神識之境里見到的一模一樣,未來正在一步一步地應(yīng)驗。 第四百五十七章 式鬼五行 這時,院子門一開,緩緩走進兩個怪人。 本來無聲的院子此時更是寂靜非常,一陣風(fēng)吹過,樹上海棠花瓣飄落而下,落在這兩個人的黑帽子上。 進來的兩個人皆是白色的長袍大褂,遮住手和腳。 大褂的前心從上至下畫著三個圖案,分別是太陽、月亮和星辰。 兩個人頭上戴著黑色的圓邊斗笠,緊緊壓著帽檐,看不清面目,一前一后,一高一矮,緩緩從院子外進來。 在場所有人基本都是修行中人,大家表情極其肅穆,都感受到一種來自修行本身最單純的力量。 走在前面的矮子緩緩抬起頭。用手支起斗笠的帽檐,我們都看到正是松葉先生。 后面的肯定就是海斗了。 松葉先生沖著院子里的眾人抱拳,環(huán)視一周:“今日感應(yīng)天時,當(dāng)做有為法,我將用伊賀谷傳承法陣調(diào)動陰陽占卜,預(yù)兆未來。” 他回頭對徒弟海斗說:“戴上面具?!?/br> 他們兩人從袍子下面不知什么地方,翻出兩個面具,戴在臉上。這面具一戴上,在場幾乎所有人都倒吸口冷氣,我更是看得搖搖欲墜,幾乎暈倒。 他們所戴的鬼臉正是昨夜我在夢中看到的。 鬼臉只有眼睛和嘴巴,臉頰細長,涂滿紅色,雖然是死物,可眼神卻非常詭譎。 松葉先生戴著鬼面具說:“面具所畫為伊賀谷所信之神。此神名曰禍神,乃是陰陽派里的最高神,未來之神。這次所做法事名曰‘式鬼五行’陣,到時候可能會生出種種異象,諸位要見怪不怪?!?/br> 他說完之后其他人還沒怎么樣。我則大吃一驚心臟狂跳。 神識之境里我曾經(jīng)撿過一個盒子,當(dāng)時古董店的老師傅告訴我這盒子是日本伊賀谷傳承流落的法器,法器的名字叫“式鬼五行”盒。 現(xiàn)實生活里到底有沒有這個盒子呢?剛才松葉先生說,他馬上要做的法事叫做‘式鬼五行’陣,名字一樣,和盒子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 我正瞎琢磨,法事已經(jīng)開始了。 廊下站著一個日本人,手里拿著面手鼓,模樣怪形怪狀,他輕輕搖動手鼓,用手拍了拍,發(fā)出極為沉悶的聲音。鼓點的聲音漸漸有了節(jié)奏,合著這個節(jié)奏,那人用日文高聲唱了起來。 唱的什么沒有人知道,音調(diào)拉得極長,聽起來古色古韻,像是在山谷中隱士感懷日月星辰,拉著長音唱出的詠嘆調(diào)。 伴隨著清唱的古風(fēng)音樂,松葉先生開始翩翩起舞,他的左腳和右腳競相交替。緩步向前,兩只手臂左右展開,如蛇一般上下抖動。 他身后的海斗也在跟隨著他,動作幾乎一樣,他們跳著同樣的舞蹈。 院子里吹著風(fēng)?;ò甓秳?,兩個人穿白袍戴黑斗笠,跳著古老的舞蹈,在場所有人都鴉雀無聲,聚精會神看著。 清唱的那人嗓音很沉,高一聲低一聲,雖然聽不懂唱的什么,可聲音里透出的那股質(zhì)樸的力量,卻非常震撼人心。 松葉和海斗跳的舞姿也越來越變化多端,動作愈來愈快,無法想象這是一個百歲老人在跳舞,動作極其富有力量。 那人一聲高喝,松葉和海斗同時踢飛了自己腳上的鞋,露出純白色的襪子,兩個人的動作越來越大。時而高速轉(zhuǎn)身,時而騰空跳起,院子里陰風(fēng)驟起,竟有無數(shù)的粉紅花瓣紛紛飄落。 陡然間那人的喊聲停了下來,所有聲音像是一瞬間消失。松葉和海斗從半空落下,雙手扶在地面。 再站起時,他們手里多了一樣紅色的東西,像是微縮版的船槳。 兩人面對面站著,風(fēng)也似乎猝死一般,有的花瓣在半空還沒來得及落下,正輕輕飄動。 松葉先生用蒼老的聲音說著什么,聽起來應(yīng)該是日語,聲音穿透力很強,在院子里回蕩。伴隨著他的話語。天空陰暗下來,眾人情不自禁抬頭去看,天空像是籠罩一層黃沙,氣氛陰氣森森。 費老站在我前面,輕聲說:“他在招鬼?!?/br> 這句話一落。我陡然感覺到周圍傳來一股很難形容的氣息,現(xiàn)在我也算修行人,神識雖然受過重創(chuàng),比普通人還是要敏感許多,我能覺察出這股氣息來自什么地方。 氣息來自于周圍這些修行人。他們都在提高警惕,暗暗做出防御。 費老的這句話雖然壓低了,可還是聽的清清楚楚。鳥叔也聽到了,去看費老。費老朗聲道:“眾位不要擔(dān)心,既然這位陰陽派的高手提前和我們打好招呼。會生出異象,大家且看看他是怎么玩的?!?/br> 我感覺到那股氣息瞬間淡了下來,可還是隱隱存在,看樣子有些人仍然在防備著松葉。 院子里越來越暗,此時明明是白天。 此時此刻的氛圍讓我想到昨晚的怪夢。氛圍特別像,我不禁屏住呼吸。 我感覺到現(xiàn)在的自己如同在驚濤駭浪之上,天空是未來,大海是現(xiàn)在,有時海天一色。有時又涇渭分明,我真有點精神分裂的傾向,未來景象時不時出現(xiàn)在生活里,和現(xiàn)實混雜在一起,有時候根本分不清。 這時。院子多出很多黑影,也說不出什么是東西,滿滿站了一院子。 松葉先生高聲念著日本咒,周圍的天色越來越黑,陰風(fēng)大作?;ò昙婏w,吹得眾人衣袂飄動。那些黑影漸漸融合在一起,漸漸幻化,院子中間竟然出現(xiàn)了一幕奇景。 如同海市蜃樓一般,一大團黑色霧氣中飄飄渺渺出現(xiàn)一座微縮版的多進廟宇。我們?nèi)缤诎哆呥b望。這座廟宇好似隔著一片冥冥之海。 鳥叔眉頭一挑:“這是未來景象。” 眾人皆屏息凝神,看得仔細。日本人果然有一套,能招來惡鬼,幻化未來,這種法事簡直聞所未聞。匪夷所思。 幻境廟宇最里面的內(nèi)院,正升起渺渺香煙之氣,擺著個大香爐,在燃燒。長長供桌上放著許多供品,幾乎堆積如山。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個碩大豬頭,正放在大盤子里。最后的神位上供奉著一塊奇形怪狀的石頭。 看到這里,我脫口而出:“安龍大座!” 后背嗖嗖冒涼風(fēng),此時此刻出現(xiàn)的未來像和我在神識之境中看到的一模一樣。 我這話一脫口,在場所有人都議論紛紛,全都轉(zhuǎn)過頭看我。費老的目光更是驚訝:“齊震三,你居然認得這是安龍法事?!” 我什么都說不出來,緊緊盯著院子中間的幻境。 鳥叔疑惑:“這是什么法事?” 費老道:“所謂安龍,就是龍飛九天,九五之尊的意思。最早的時候,這種法事為黃帝祭天所用,后經(jīng)方士演化,直到秦朝才最終成型。凡新皇登基都要擇日祭天,祭天之余便是要舉行盛大的安龍大座法事。鳥叔,古代人講皇帝為天子。所得權(quán)力為天賦神權(quán),做什么事要講究一個天道。安龍大座就是讓運勢符合天道形成,上蒼護佑之意?!?/br> 鳥叔大驚:“這……難道洪家要做這個法事?” 眾人沒說話,一起看著院子里的幻境,從廟外緩緩走進一群人,為首的人竟然穿著一身黃色龍袍,一步三搖,慢慢走向供桌。 這人非是旁人,正是洪先生。 費老嘆息:“這要放在古代,洪先生如此作為必是一個株連九族滿門抄斬的罪過?!?/br> “他膽子也太大了!”鳥叔坐在茶桌旁,重重一拍,桌子上的茶碗都跳起來。 幻境中洪先生和隨從人員走到供桌前,他雙膝跪在地上,雙手舉過頭頂,極虔誠地面向神位上的怪石。 “那是什么石頭?”鳥叔居然問我。 我紅著臉說:“不知道。我就認識這是安龍大座的法事。” 還是費老見多識廣,他說:“這是傳說中的補天石。當(dāng)年女蝸娘娘補天煉石,留下這么一塊,傳說其中孕育了華夏文明的力量。這塊石頭是安龍大座的必須用品,也不知洪先生從哪搞到手的?!?/br> 此時院子里黑霧漸濃,未來的幻象也是一時模糊一時清楚,鳥叔著急,竟想踏入院子去看。旁邊的二龍拉住他,低聲說:“小心!里面已結(jié)成鬼域結(jié)界,不可隨意進入。” 鳥叔著急,問旁邊人怎么才能看的清。 費老一臉滄桑,嘆口氣說:“鳥叔,那是未來之景,能窺測一斑已經(jīng)不容易了,能看到多少全憑緣法?!?/br> 突然廊檐下很多人同時倒吸冷氣,竟然一起回頭看向我。 我莫名其妙。二龍臉色煞白,指著院子中間的未來景象說:“你看!” 我擦擦眼睛,清清楚楚看到,寺廟中洪先生身后的隨從里,有一人正在不起眼的角落,露出了相貌,正是我齊震三。 第四百五十八章 套中人 我目瞪口呆看著未來景象中的自己,我穿著類似藏袍的衣服,完全的黑色,頭上還有頭罩,只是露出半場臉,一閃即逝。 我正待要細看,松葉先生發(fā)出沉悶的叫聲,滿院黑影浮動,未來景象如光影般湛碎,隨即滿空黑云飄散,太陽透過云層射下來,院子里漸漸恢復(fù)了白天的光亮。 黑影已經(jīng)不在,院內(nèi)海棠依舊。粉紅花瓣輕輕抖動,像是從來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一樣。 松葉先生和海斗把面具摘下來,緩緩走過來。朝著鳥叔鞠躬,示意法事結(jié)束。 費老難以置信地看著我:“你怎么會出現(xiàn)在洪先生的安龍大典上?” 那個姓趙的粗人一把揪住我的脖領(lǐng)子:“我知道了,你是叛徒,你是南派的臥底!” “放了他。”一個不大的聲音傳來,是鳥叔。 鳥叔道:“未來景象只是預(yù)兆了齊震三會出現(xiàn)在安龍大座的典禮上。并沒有說他一定是什么臥底。松葉先生,你怎么解讀?” 松葉先生道:“天機不可透?!?/br> 鳥叔不滿,正要說什么,松葉先生看著他,微微點點頭。這個動作很微小。不易察覺,鳥叔說:“多謝兩位來自扶桑的朋友了,這一次法事想必也勞累了許多,先下去休息?!?/br> 眾人都在看我,眼光讓人受不了,好像我真的是叛徒一樣。 我百思不得其解,我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洪先生的安龍大座典禮上。我和人家完全搭不上話,就算有心當(dāng)叛徒都找不到中間人遞話。 二龍和我一起出了院子,我們正說話,來了工作人員。到我的身邊低聲說:“鳥叔有請。” 二龍看看我,點點頭。我滿腹狐疑,跟著這個工作人員往走廊深處走,拐了幾個彎,到了一處房間,推門進去。里面面積不大,應(yīng)該是書房,擺著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臅?。屋子中間有沙發(fā),應(yīng)該是會客用的,沙發(fā)上已經(jīng)坐了人。 我看到鳥叔坐在主位,旁邊沙發(fā)上坐著松葉先生和陰陽師海斗,還有一人正是費老。 工作人員把我送到即離開,悄悄把門關(guān)上。 鳥叔做了一個招手的姿勢讓我過去,我看著這四個人,疑惑之心難以釋懷,戰(zhàn)戰(zhàn)兢兢走過去。 “坐?!兵B叔說。 我坐在他的對面,不敢坐實,懸空半個屁股。我有種強烈的預(yù)感,這種預(yù)感讓心臟猛跳,我預(yù)感到我的命運將會在這一刻被決定。 “剛才你看到未來里出現(xiàn)了你。有什么感想?”鳥叔不像是生氣,饒有興趣地問我。 我苦著臉:“我真和他們沒關(guān)系,我和黎云還有過節(jié),他恨不得把我宰了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