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節(jié)
到了這種地步,天罡踏步的妙法似乎已經(jīng)和我融入一體,不經(jīng)過大腦去想,完全就是下意識出來,我自己都感覺渾身舒暢,妙到毫癲。 兒子回頭一看,看我竟然和夢魘打了個平手,而且朝著自己過來了。臉都白了。 他猛地一拍大狗:“上!” 王建祥大狗有點遲疑,想跑,兒子這時的決斷力很強,他能評估出現(xiàn)在的局勢。一人一狗很難逃出去,如果讓狗加入戰(zhàn)團,說不定能拖住夢魘。為他自己拼出一份生機。 兒子抱住大狗,居然聲淚俱下:“爸!救救我吧?!?/br> 本來猶豫的王建祥大狗沉沉低吟,轉(zhuǎn)過頭,義無反顧朝著夢魘奔過來。我看到兒子傷痛欲絕的臉忽然舒展而開,長長舒口氣,他轉(zhuǎn)身就跑,看都不看我們,進了深深的竹林再也不見。 我心冷無比,一直往下沉,實在沒想到兒子會是這樣的人。我和他接觸時,他說的頭頭是道,對我的點撥也有宗師氣象??梢坏┑搅耸虑樽钗C的關(guān)頭。真正人性就出來了,他懦弱他逃避,他讓自己的爸爸頂在最前面,他可以犧牲任何人就為了保全自己。 我和王建祥大狗與夢魘糾纏。夢魘的身法越來越快,越來越詭,我盡力閃避挨了好幾下,它雙手如風(fēng),專門抓人,一抓就是血淋淋的傷口。 我和王建祥大狗挨了好幾下,王建祥大狗雖然不會說話,可nongnong的悲憤之意散發(fā)開來,它一邊低吼一邊盡力和夢魘搏斗,就為了纏住它,不讓它威脅到兒子。 天罡踏步不是光跑來跑去就行了,這是體術(shù)和神識結(jié)合的身法,在運用踏步的時候必須配以神識來調(diào)配機能。 在這個世界里,神識特別的弱,勉強一用或許還可以,時間一長,我就像缺了氧一樣,腦子無法思考問題,嗡嗡作響,眼前都是金星。 就在生死一線之時,忽然有人拉住我。 王建祥大狗拖住夢魘。我勉強脫出了戰(zhàn)團。 我看不清來人是誰,滿頭都是虛汗,耳邊有女孩低低的聲音:“你怎么還跟夢魘打起來了,快走!” 聽聲音是幽若,我趕緊道:“不能走,王建祥還在這?!?/br> 幽若著急:“再不走就晚了!你會死在這的。” “那這條狗……”我說。 “放心吧。它暫時不會死,夢魘會懲罰它,但不至于一下弄死,我們還有翻盤的機會。你現(xiàn)在死在這里,什么都完了。”她一邊說著一邊拉我。 從我們對話開始,我就暈暈乎乎,只聽聲音看不到她的人,跌跌撞撞被她拉著進了深林。 我被女孩溫柔的小手拉著,什么念頭都沒了,只知道跟著她跑。 跑了也不知什么時候,我太累了蹲在地上喘口氣,等回過神來。發(fā)現(xiàn)周圍場景又變了。 幽若已經(jīng)不在,眼前是條胡同,特別臟,散發(fā)著nongnong怪味。我扶著墻,感覺墻面都油乎乎的,不知沾著什么玩意。 我在衣服上擦擦手。迷迷糊糊順著胡同往外走,還沒出胡同口,就聽到聲音嘈雜,像到了菜市場。 我勉強緩緩神,心情穩(wěn)定下來,知道自己已經(jīng)脫離了剛才的夢境世界,到了新的夢里。 我走到胡同外面,這里居然是長長的一條狗市。 沿著一條街兩邊是攤位,都是賣狗的,什么狗都有,泰迪到牧羊犬,吉娃娃到金毛。應(yīng)有盡有。這些狗大都被關(guān)在籠子里,地上污水橫流,空氣中充斥全是畜生身上特有的那股腥味。 狗市上人流如織,不少人駐足觀狗,有人還在跟攤主談生意,我站在街口往里看,有種很駭然的感覺??傆X得這一條街有種朦朦朧朧的虛化,不真切,像是傳說中的鬼市或是海市蜃樓。 我小心翼翼走了進去,順著狗市向前,味道實在刺鼻。我捂著鼻子,不斷咳嗽著。 我知道我來對地方了。藤善就在這個夢里,我會找到他。 順著狗市走到盡頭,風(fēng)格突然變化,前面街道是賣狗的,感觀上還好一些,可走到這里就變成了一排排的狗rou飯館,門口熬著大鍋,咕嘟咕嘟作響,散發(fā)著膩人香氣,混合著地上的血腥,形成了一種很難形容的異香。 墻上掛著狗皮,砍下來的狗頭堆積如山。我看的犯惡心,扶住柱子哇哇吐了幾口酸水。勉強鎮(zhèn)定下來,看著眼前的情景,我在腦海中回憶當(dāng)時見到藤善是在什么地方。 好像是家面館,門臉什么樣子還算有印象,順著這條街看過去,很多飯館都大致形同,似是而非。 我捂住鼻子迷迷糊糊往前走,不知是動用神識沒恢復(fù),還是被這里的味道熏的,我從始至終在混沌的狀態(tài)里腦子嗡嗡響,看什么都模糊。 轉(zhuǎn)過街角。我正要往前尋覓的時候,突然看到街口走過兩個熟悉的身影。 我揉揉眼,咬著牙趕緊跟過去看,他們走的很快,轉(zhuǎn)彎抹角只能看到背影。 我加緊腳步,終于看清兩人是什么樣的。他們是一男一女,我越看越是奇怪。那女孩穿著黃衣服,從身材來看,好像是幽若。那她身邊的男人是誰?看起來有點眼熟,但并不是藤善。 我揉著腦袋,心里酸溜溜的,幽若是崽崽,我對她沒什么非分之想,但現(xiàn)在看到她的身邊多了個莫名其妙的男人,心里這么不是滋味。 我忍不住喊了一聲:“幽若!” 走進一條胡同里,他們在前面不遠處,眼瞅著要轉(zhuǎn)過去,我這一嗓子喊出來。幽若明顯聽到了,她遲疑一下要轉(zhuǎn)頭來看,可腳步不停,身影消失在胡同口。 我趕緊追過去,跑出胡同,外面是美食一條街。說是美食。其實全是大同小異的面館,有些背光,陽光難入,所有的面館看起來都陰森森的。 我看到幽若和那個男人進了一家面館。 黑洞洞的飯店里四下空空,只有張桌子旁已坐著一人。 這人在陰影深處,面目不清,但我第一眼看到就差點叫出來,是藤善! 我藏在面館外面,目不轉(zhuǎn)睛偷看著。 幽若和那個男人坐在藤善的對面,藤善正在吃面,他看到來人把筷子停下,從兜里摸出一包煙,抽出一根點燃,翹著二郎腿端量對面的兩個人。 他們開始交談,相談甚歡,不知為什么我感覺這一幕非常熟悉。 我繼續(xù)靠近來到門口,偷偷探頭往里看,終于看清這個男人是什么人。這一瞬間,我頭皮都炸了,幾乎要窒息。 那個男人竟然是我自己! 第四百九十七章 世界的白血球 我沉默了足足有一分鐘,沒有說話,我第一次在除了鏡子之外的地方看到自己,那張每天都和自己在一起的臉,此刻感覺極其詭異,無法描繪的膽寒。 我想起許久以前的夢,曾經(jīng)夢到自己在狗場看到了藤善,就是此時此刻的情景。難道說……我后背冒出涼氣,眼前這個人是當(dāng)時夢中的我? 我的心情無法形容,世界觀都被顛覆了。 我靜靜看著。兩個人聊了半晌,藤善站起來把煙頭在鞋底下蹭蹭:“走,我?guī)闳タ礃訓(xùn)|西?!?/br> 那個“我”和幽若手拉著手,跟著藤善從面館后門出去。 我在后面尾隨,悄悄跟著,看看事態(tài)到底會朝著怎樣的方向發(fā)展。 他們?nèi)死@過面館,走了沒多遠,穿過露天的庭院到了后面,這里是一大片空地,幾個大漢裹著綠棉襖正在大說大笑著抽煙,柱子上拴著數(shù)只猛犬,氣勢洶洶,每只都像小牛犢子一樣。 那個“我”在和藤善說著什么,離得遠聽不清,不過我心里有數(shù),接下來會從后面拉出幾條狗,這是我在夢中已經(jīng)經(jīng)歷過的。 果然,幾個大漢到后面?zhèn)}庫,一人拉出一條大狗,為首的那條大狗正是王建祥,它人頭狗身,全身長毛,不住咆哮,想沖著我們沖過來。 我看的暗暗納悶,在深山時王建祥大狗拖住夢魘,生死未知,怎么在這里它會被狗場的人抓住? 王建祥這條大狗實在暴戾,有個壯漢在它身后緊緊抓住頭上的長毛,使勁往后扯,狗頭揚起,四腳刨地,十分慘烈,看得人心里難受。 那個“我”和藤善不斷交流著什么,他們說的話我在夢中都經(jīng)歷了,大約知道內(nèi)容。 我在后面屏息凝神看著,藤善忽然伸出左手比劃了一個“三”的手勢,我知道他的意思,他在說“命運三重門”。 現(xiàn)在基本可以確定命運三重門的意思,三道門分別代表了三個世界,第一層現(xiàn)實,第二層神識之境,還有這里的第三層長夢。 我回想著藤善當(dāng)時說的話,他說他要找到最后一扇門背后的東西,也就是說,他在找出這里長夢世界的門。難道……我冒出一個膽寒的推論,難道還存在著第四個世界?!他在尋找進入第四個世界的方法? 幽若拉著那個“我”的手,低聲說著話,忽然那個“我”似一縷青煙蒸發(fā)而去,無影無蹤。 我心中極其駭然。知道他哪去了。他應(yīng)該是醒了,從這里的夢境回去了。 “這條狗怎么處理?”壯漢在場地中間招呼藤善。藤善穿著一件破羽絨服,從袖筒里把手伸出來揮了揮:“看著處理吧?!?/br> “好咧?!蹦谴鬂h拽著狗往里拖:“做狗rou湯,今晚就吃它。” 藤善微微皺眉,稍稍露出厭惡的情緒,他轉(zhuǎn)身正要走,我從暗處走出來,徑直來到他的面前:“你不能殺它!” 藤善張著大嘴看著我,他吃驚至極,眨眨眼說:“你……你怎么又回來了?” 幽若高興地拉著我的手:“我就知道你能找來。” “我還想問問你是怎么回事!”我瞪著藤善。我問幽若:“你們認(rèn)識?” 幽若道:“我比你早到這個世界很久啦,當(dāng)然見過藤善。別忘了我是你的崽崽,你身邊有什么朋友,我能不知道嗎,我們早就認(rèn)識了?!?/br> “剛才那個不是你嗎,怎么回事這是?”藤善疑惑。 我忽然飛出一拳打在他的臉上,藤善踉踉蹌蹌退后幾步,狗場那些大漢蜂擁而上,藤善擺擺手,示意他們下去:“自家兄弟,別鬧。” “你知不知道為了找你,我們付出多少心血,你在這里倒是悠哉悠哉。”我說。 “能不能先把剛才我的疑問解答了再說?!碧偕频溃骸皠偛拍莻€你,現(xiàn)在這個你,到底誰是真的誰是假的,你要說不清楚我就當(dāng)你是假的,當(dāng)你是夢里衍生出的虛擬,那我就要討回剛才那一拳的公道了?!?/br> 幽若說:“藤善哥,你別鬧,剛才的震三和現(xiàn)在的震三是一個人啦。哎呀我也解釋不清楚,你們哥倆能不能好好談?wù)劇!?/br> 藤善指著狗場里面的大院:“走,進去聊聊?!?/br> 我也不在乎,拉著幽若跟著他往里走,周圍大狗狂吠。沖著我們猛叫,拉得鎖鏈嘎吱嘎吱作響。幽若特別怕狗,哪怕是在夢的世界里也是如此,她挽著我的手緊緊靠著我。 “這狗場是你的?”我皺眉。 藤善搖搖頭:“不是我的,我在這里玩的比較好。認(rèn)識很多朋友,這是一個朋友的?!?/br> “那條狗是怎么回事?”我看著遠處被大漢拖走的王建祥大狗。 “有人委托我殺了它,前兩天把它牽到了這里。”藤善說:“這個人的面子我必須給。” “為什么?”我疑惑。 我們來到院子里的屋門前,進了房間,光線暗下來,屋里的陳設(shè)有點九十年代的意思,還燒著爐子,爐子上坐著開水,有個裹著棉襖的老頭正守在爐子前烤火,哆哆嗦嗦成一團。 藤善拍拍他,囑咐他水開了之后倒點熱水過來。 我們到里面的房間坐下,這里避光,屋里十分晦暗,有些陰森。 “說說吧,怎么回事?”他問。 我深吸口氣,整理思路,從頭開始講起。從我到煙臺調(diào)查神識之境開始講,rou身赴靈進入神識之境,其中發(fā)生種種波折,然后在看守所的單間再次赴靈,進入長夢。 等我說完,幽若和藤善都沒有說話,藤善本來掐著煙,煙灰老長,他竟然都忘了磕掉。 “原來剛才的你是做夢來的?,F(xiàn)在的你才是你自己?!碧偕普f。 他隨即苦笑,揉揉腦袋:“真夠復(fù)雜的?!?/br> 我看著他:“你又是怎么來到這里的。對了,難道你也會rou身赴靈?” 藤善看著我,嘴角的苦笑越來越重,表情竟然生出幾分絕望。我從沒看過這樣的表情會出現(xiàn)在他的臉上。知道有重要的事情,輕聲問:“你怎么了?” 藤善看著我,神情的絕望讓我的心猛地顫一下:“老齊,其實,我已經(jīng)死了。” “??!”我驚得差點跳起來:“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