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節(jié)
“云哥?黎云?”我問。 “對啊。對了,你見過我云哥的,可惜云哥走得太早,要不然這次的領頭人肯定是他。” 我心說話,幸虧黎云死了,要不然我連寺廟的邊都摸不著。 黎凡邀我進帳篷坐坐,到了中午,我們一起吃了罐頭和壓縮餅干。下午到晚上沒什么事,營地燃起篝火,眾人圍在一起烤火聊天。 現(xiàn)在距離黎菲和解南華他們第一支隊伍進廟已經過去九個小時了,古廟沉寂無聲,那些人也沒有傳遞任何消息出來,像是憑空消失。 眾人心里都明白,第一支隊伍很大可能已經團滅了。 第五百三十七章 迷路 我細細觀察,眾人都知道情況不容樂觀,可誰也沒有悲戚之色,還都談笑風生,就像是第一批人去參加工作,工作沒干好一樣。現(xiàn)在滿營地大都是修行界的高人,行為表現(xiàn)也不像平常的凡夫俗子。 令我疑惑的是,就算第一批探索者發(fā)生了意外,為什么不向我們外界傳遞信息出來呢。手機沒有信號,還有別的傳送方式,對講機也可以吧,現(xiàn)在也不是舊社會。完全可以用先進的電子儀器傳送信號出來。 想多了也沒用,明天中午再說吧。 到了夜里果然眼睛疼了,這是最后一晚上,疼就疼吧。好不容易熬到天亮,疼痛消失,我正蜷縮在帳篷里打盹,黎凡進來拍我:“齊先生,今天可別睡晚了,隊伍在中午十二點整再出發(fā),你提前一個小時到我的帳篷里來報道。” 我昏昏沉沉點點頭,把他送走,用手機上了鈴聲鬧鐘,聲音調到最大。 迷迷糊糊又睡了過去,正睡得死去活來的時候,鈴聲響了,我像是觸電一般,一骨碌坐起來,看看時間,中午十一點。 我簡單洗漱一下,穿好衣服出了帳篷,穿過營地找到黎凡。 他的帳篷已經坐滿,賈珍玖正在人群中開會交待什么,看到我做個手勢,示意我在后面找地方坐下。 我悄悄坐著聽。聽了會兒才知道。此時帳篷里加上我這幾個人正是第二批進廟的隊伍。賈珍玖是領隊,按慣例囑咐大家安全的細則。 我仔細打量一下,隊伍里除了我、賈珍玖和黎凡,還有另外五個人,這五個人男女老少都有,最年輕的可能也就十八九歲。留著黃色爆炸頭,最老的大概六十左右,滿臉皺紋,這就是一會兒要生死與共的團隊。 講了半個小時,時間馬上要到了,大家都從帳篷里散去做最后的準備。 黎凡看我沒吃東西,開了兩個罐頭,告訴我進到里面一定要保證體力,遇到危險如果尚有一分體力,那就有一分活著的希望。 我狼吞虎咽把罐頭吃干凈,其實對進廟之后的危險我根本無所謂,比起眼睛疼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 而且我隱隱有種感覺,黎菲和解南華他們肯定不會就這么死了,這也太容易了吧,依他們兩個的見識和能力,危險可能會有,死了應該不至于。 和黎凡說說話時間就到了,賈珍玖分配給我登山包,我在隊伍的最后面。 全營地的人都出來了,一起為我們送行。隊伍八個人跟他們擺擺手,賈珍玖在最前面,開始往寺里進發(fā)。 看著周圍沉默的人群,我心里很壓抑,如果我們第二批人包括賈珍玖再出現(xiàn)意外了。南派還會派出第三批人嗎?那么到時候誰做領頭人? 不知為什么,我的心情忽然沉重起來,看看不遠處的宏大廟宇,陽光氤氳,高山懸崖云霧蒸騰,寺廟群靜靜矗立在那里。透著說不出的陰森。 古廟和營地間有很大一塊空白區(qū)域,滿地落葉,我們像是螞蟻一樣行走在深崖盆地中,遠處的廟宇如同神廟。 隊伍走得不快,大概二十分鐘后,來到寺廟前面,抬頭上看,高大門楣上面橫著一道木匾,從右向左寫著三個繁體隸書大字:白云寺。 這幾天關于白云寺歷史的考證我耳朵都快聽出糨子來了,修行界統(tǒng)一的看法是,這座寺廟應該修建在唐朝武則天大足年間,大約在公元701年左右。至少有上千年歷史。 武則天時代因為統(tǒng)治需要,棄道崇佛,全國境內大肆修建各種廟宇,耗費國帑不計其數(shù),只要你是和尚尼姑,甭管真的假的,都是社會上等人物,那時候還有很多稀奇古怪國來的洋和尚,就是胡僧,帶來很多聞所未聞的洋玩意和洋理念。 眼前這座白云寺很可能就是那時候某個神通廣大的和尚主持修建的。 白云寺大門開著,雖是白天門縫里卻深邃黑森,周圍死寂無聲。古廟能無聲無息保留到現(xiàn)在也算個奇跡。 賈珍玖回頭看看我們。然后上前扶住大門,使勁往里一推,“嘎吱”一聲響,大門整個推開,隊伍魚貫而入。 進去是個深院,遍地落葉,四周是廟殿長廊。院子里還有幾座古怪的石頭雕塑,非神非佛,看不出是什么。這些雕塑已經上千年,石頭外面蒙著深綠色污漬。 賈珍玖輕聲說:“把廟門關上,我們往里去。” 一行八人非常有素質,一個說話的都沒用,行動整齊劃一。 我們穿過死寂的大院,到了第一重大殿,陰森黑暗,正中供奉著一尊大概兩米來高的佛像,是個行腳僧人,穿袈裟留光頭。手里拄著禪杖,面帶微笑,似乎正從黑暗的深處徐徐走來。 賈珍玖停下隊伍,讓所有人打開手電,別看是白天,可陽光難入。很多植物生長在大殿之上,糾纏在雕梁畫棟之間。怎么說呢,這地方有點像東南亞的吳哥窟。 眾人的手電光線落在佛像身上,我從來沒見過如此的造型,非常古怪??赡芴瞥瘯r的佛教信仰和現(xiàn)在截然不同,佛教文化所呈現(xiàn)出的形式也極其不一樣。 “賈哥。你看。”隊伍里有人用手電照著佛像下面,我們看到在地上畫了三條豎線,上面有箭頭指示。 “嗯,他們往里走了,跟著標識走?!辟Z珍玖說。 隊伍穿過這重大殿繼續(xù)往里,后面是大大小小殿宇一重套一重,院落相隔,整個地形極其復雜,好像形成了迷宮。 這地方不知為什么陽光照不進來,雖然已過千年,保存還算完整,很少看到殘垣斷壁。 正走著。隊伍里那個最年長的老頭嘟囔一聲:“不對。” 賈珍玖讓大家停下來,問怎么不對。 老頭用腳跺了跺地面說:“咱們現(xiàn)在已經進了燕山的山脈,我查過當?shù)氐奶鞖?,結合我多年進山的經驗,這里的氣候下土層水分應該很多,水分內滲。土壤里會形成很多氣泡,挖掘容易,可塑性強,可你們跺跺現(xiàn)在的地面?!?/br> 眾人一起用鞋踩了踩,狠狠跺跺腳,能感覺出地面極其干燥。賈珍玖蹲在地上捏起一把泥土在手里搓了搓。 老頭說:“我仔細觀察過,寺里的土壤環(huán)境和寺外完全是兩回事。咱們駐扎營地的土質非常酥軟濕潤,可一走進寺里地面馬上變得特別干燥,硬邦邦的?!?/br> “山中特殊地形,這也是有的。”有個女孩說。 “不對不對,”老頭說:“你們知道嗎,就在剛才進寺的時候我還特意觀察過,寺廟大門一腳門里一腳門外,里面是干燥的土壤,而外面就是濕潤的土壤。” “你想說什么?”賈珍玖皺眉。 老頭道:“據(jù)我判斷,這座寺廟像是劃出一道界限,外面是正常的大山氣候。里面自成一方天地?!?/br> 這個推斷其實是極玄的,放在平??隙〞蝗诵?,可這里的八個人,一個笑話的都沒有,全都在凝神思索。 修行人和普通人是不一樣的,遇到不可理解的事、超出科學自然的事。不會立即生出反感和恥笑。 這些人的思考方式不考慮世俗道德和主流價值觀,而是邏輯先行。只要符合邏輯,能提出證據(jù),就算說人是由蛐蛐進化來的,他們也會認真對待你的意見。 這樣的人相處起來很舒服,他們的思維包容性很強,廣納百川,見多識廣。 賈珍玖捏著泥沙站起來,撲撲手,沉思片刻道:“回去!” 眾人沒有意見,后隊變前隊順著來時的路往回走。賈珍玖走在第一個,我在第二個,隊伍里氣氛很肅穆,沒有人說話,極其壓抑。 我們每走過一處別院或是寺殿都會留下清晰的標記,順著標記往回走就可以了。 賈珍玖仔細檢查每處標記,然后再走,這時間就長了。路過很多院子,穿過很多殿堂,看起來都似是而非的,說來過吧好像都見過,說沒來過吧看著也眼生。 走了半天,我們來到一處別院,賈珍玖停下腳步,眉頭緊鎖。 “怎么了?”我輕聲問。 “看看你的腳下。”他說。 我低頭看,地上留著淡淡的腳印,不是剛才踩過的,而是早已經有的。 不知為什么我頭皮有點發(fā)炸,輕輕說:“有人來過?” “這是咱們的腳印,就在一個小時之前,咱們在這里跺過腳?!辟Z珍玖說。 不會吧,我咽了下口水。賈珍玖蹲在地上,抓起一把地上的泥沙在手心,輕輕一撮,泥沙紛紛下落。 院里無風,泥沙簌簌而下,誰也沒有說話。 第五百三十八章 轉圈 “我們又轉回來了?!标犖槔锏睦项^說。 黎凡道:“我們走的每一個方向都已經是標記好的,可還是迷了路,這座寺廟有點邪門?!?/br> 賈珍玖現(xiàn)在是領隊人,所有人都看向他,他說道:“再走一次,這次看看能不能出去?!?/br> 眾人沒有疑議往回走,我們能清楚找到以前做過的每個標記,都還在,只要順著標記走,應該能走回去??墒且粋€多小時后。我們又回到了這個院子,地上是散亂的腳印。 賈珍玖蹲在地上撿起泥沙,在手里揉了揉。 “很可能上一支隊伍就是這樣陷在廟里出不來了?!崩璺舱f。 賈珍玖看向老頭:“你怎么看?” 老頭道:“如果這座寺廟自成一方天地,那么它應該有運行規(guī)則,不和外面的大自然發(fā)生聯(lián)系。咱們做的標記是沒錯的,可為什么回不去呢,只有一個可能,標記如果沒變,那就是建筑的擺放順序變了?!?/br> “嗯,繼續(xù)說。”賈珍玖說。 老頭從背包下面掏出登山杖,伸到一米長,以杖做筆在地上畫圖。 眾人在旁邊聚精會神看著。我看了半天才看出來,老頭畫的是寺廟建筑俯瞰草圖,用各種形狀代替各種建筑,看著看著不禁感嘆。這老頭真是有心了,而且記憶力賊強,走過的所有地方他都記得。 回去的路已經走過兩次,花了大半天的時間,我一直渾渾噩噩著。就知道跟著走,可人家非常有心,沿途經過的建筑全都記在腦子里。 我嘆口氣,自己真的是跟這些人差的還太遠,神識未必輸給他們,可在經驗和態(tài)度上確實差了一大截。 老頭在地上畫了兩張草圖,說道:“你們看,這是我們分別兩次走過的回頭路,每次經過的建筑都不一樣。這里的建筑都是‘活’的,它們在不易覺察的情況下移動和變化位置?!?/br> 隊伍里最年輕的黃色爆炸頭說:“這種變化是有規(guī)律的,還是隨機的?” “看不出來,目前只有兩次變化的圖樣,做不出任何判斷。要找出規(guī)律還是隨機,至少要有四次的建筑圖樣比較?!崩项^說。 賈珍玖道:“現(xiàn)在沒有其他辦法,只有笨辦法,繼續(xù)往回走。湊夠足夠的研究樣本大家再休息吧,現(xiàn)在辛苦辛苦?!?/br> 我咳嗽一聲,實在忍不住道:“我倒覺得建筑變化應該是有規(guī)律可循的?” “怎么講?”賈珍玖看我。 我說:“我們兩次回程,最后都回到這個院子,這說明什么?” “說明什么?什么也說明不了?!辟Z珍玖搖搖頭。 “我想到什么說什么,”我說:“咱們是在這個院子里決定往回走的,然后又回到這個院子。如果我們不急著往回走,而是繼續(xù)往深處探索呢?如果走到下一站再決定往回走,轉一圈回來后,我們還是在這個院子里嗎?” 黃色爆炸頭笑:“有點意思。賈老大你怎么看?” 賈珍玖道:“大家體力如何?” 爆炸頭笑著說:“好的很?!?/br> “那我們還從這里再往回走一次??纯醋詈髸粫氐竭@里?!辟Z珍玖說。 隊伍往回走,回去的路上隊伍里的人紛紛和我打招呼。進來這么長時間壓根就沒人搭理我,自從我提出剛才的推斷,這些人開始認可我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