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ma是病死的，到了陰間才知道，病都是業(yè)?！眒ama說：“我前世欠了很多的業(yè)。累積到了這一輩子，死了業(yè)也沒有消完，mama在這里消業(yè)呢?！?/br>
    “消業(yè)？”我喃喃說著。

    mama走在巨燙無比的地面，光著身子背負(fù)陰王指，不停地在洞窟里轉(zhuǎn)著圈子，這就是消業(yè)？

    mama說：“黑無常告訴我，要背著這個東西，在這里走上十萬萬圈就可以消業(yè)成功，離開陰間地府，下輩子就能轉(zhuǎn)世投胎，一生平安。”

    我怔住了，看著她，沒有說話。

    mama繼續(xù)說：“翔子，別擔(dān)心mama，mama在這里雖然苦，可是有牽掛的，一想到你，我就要咬著牙把這個業(yè)消完。等mama轉(zhuǎn)世之后，我們還能在陽間重聚。”

    我顫著聲音說：“如果你沒有走完這十萬萬圈呢？”

    mama說：“黑無常和我說了，如果這個消業(yè)的過程被打斷。以后我再沒有機(jī)會消除業(yè)障，會被打入十八層地獄的最下面，那里的無間地獄，生生世世受苦受難，再也沒有解脫的機(jī)會。”

    我聽傻了。

    我回過頭看洞窟的上面。那里黑森森一片，看不到黑無常的影子。黑無常把我扔在這里，就是要我自己抉擇。

    我心里泛苦，說不出的難受。黑無常告訴我，取陰王指要背負(fù)很重的因果和業(yè)力，我以為全是自己承擔(dān)，也做好了大犧牲的準(zhǔn)備，可是沒想到，他也太損了吧，居然把陰王指和我mama綁在一起。

    我如果取走陰王指。mama就會墮入無間地獄，生生世世不能超脫。可我如果不取陰王指，李大民便會和灰界的神識之主融合，奪舍解鈴，到時候成了氣候。不光解南華和黎菲不能幸免于難，很可能魔鬼重入人間，會引起紅塵的腥風(fēng)血雨。

    是進(jìn)還是退，現(xiàn)在就在我的一念之間。

    取了陰王指以后能不能向黑無常給我mama求情呢？這個想也別想，這些大神最大的特點就是尊重因果尊重業(yè)力，絕不會破壞規(guī)則，說一就是一，說二就是二。

    這時，mama看著我：“翔子，你怎么了？趕緊回去吧，在陰間呆時間長了不好?！?/br>
    “媽……”我艱難地說了一句話。

    “孩子，你說吧，怎么了？”mama看我：“跟媽有什么不能說的?！?/br>
    我深深吐了口氣，指著陰王指說：“媽，我想借你身上的這個東西一用?！?/br>
    mama看我。沒有說話，眼睛里是問詢之色。

    我咬著牙說：“我下到陰間其實是為了你背上的這個東西，它叫陰王指，能幫我去抵抗邪魔?！?/br>
    mama輕輕說：“你如果拿走了這個，mama就要落入十八層地獄了。”

    我心內(nèi)絞痛。艱難地說：“媽，我不要了，我回去了。”

    我實在說不出口再借陰王指，出去后面對李大民，我一個人來吧。就算犧牲了我也盡力了。

    我往回走，走了沒多遠(yuǎn)，mama在后面說：“翔子，你過來?！?/br>
    我轉(zhuǎn)過身看她，mama招手：“你過來?！?/br>
    我又走回她的身旁，mama撫摸著我的臉頰：“翔子長大了，是個男人了，有責(zé)任感能擔(dān)當(dāng)了?！?/br>
    我淚如雨下。mama輕輕說：“你把這個陰王指取走吧，mama不要了。”

    “媽！”我再也堅持不住，情緒徹底崩潰了，我噗通一聲跪在她的面前：“mama！”

    mama看我，笑笑：“只要孩兒好，mama受點苦無所謂。來，取走吧?！?/br>
    沒等我動手，她艱難的把手伸向后背，摸到了上面的陰王指，緩緩取了下來，遞到我的手里。

    我泣不成聲，捧著金燦燦的陰王指，眼淚吧嗒吧嗒落在guntang的地面。

    mama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翔子。我還想最后抱抱你。”

    一個陰冷的身軀過來，緩緩抱住我，我抬起朦朧的淚眼看著mama。

    mama的面容慢慢變老，布滿了皺紋，頭發(fā)變成雪白色。整個身體像是血被抽光了。開始劇烈消瘦。開始還有點人模樣，逐漸風(fēng)化成干尸，她用最后的力氣伸出手，輕輕撫摸著我的臉頰。

    我側(cè)過頭，用臉摩挲著她干干的手，享受著最后的溫暖，下一秒鐘mama變成了真正的干尸，崩碎成粉末落在地上，洞里不知何時起了一陣陰風(fēng)，吹散粉末，她徹底消失了，無影無蹤而去。

    我跪在地上，朝著風(fēng)吹散的方向重重磕了三個頭。然后捧著陰王指，艱難地順著臺階一步步走上來，跨過洞口來到外面。

    黑無常還坐在神位上。居高臨下看我：“你把陰王指插在左手?！?/br>
    我顫抖著手，把陰王指放在左手的小手指旁邊，一道金光，我看到左手生出了第六指。

    黑無常道：“我送你出去?！?/br>
    我抹了把眼淚，看著他：“八爺。能不能告訴我為什么？”

    我的問話非常含糊，因為我已經(jīng)說不出具體的問題，就覺得所有的事情全都朝我壓過來，把我逼入懸崖邊，我就想問個為什么。

    黑無常沉默一下，說：“你既然有此一問，便是你的緣法，我給你個人名，日后你可以找他詢問一二?！彼词忠恢福乙魂囶澏?。好像黑無常在我的神識里放進(jìn)了什么東西。

    我來不及回神識，眼前陡然一陣模糊，我從陰間被黑無常送了回來。

    我睜開眼睛，看到自己還在洞窟里，眼前的解鈴那只手竟然還點著我的額頭沒有放下。

    我輕聲說：“我回來了?！?/br>
    解鈴的陰魂非常虛弱?？戳宋乙谎?，下一秒鐘消失了。

    我急忙轉(zhuǎn)頭去看他的rou身，這一看就吃驚不小。那三個人的陣?yán)?，李大民竟然醒了，他背著手站在那里，臉上笑呵呵地看著我?/br>
    而解鈴和于小強(qiáng)已經(jīng)被藤蔓層層裹縛，最嚇人的是這些藤蔓像蛇一樣纏住了解鈴，有的竟然從他的鼻子、耳朵還有嘴巴伸了進(jìn)去。

    解鈴的模樣極慘，身體虛弱的似乎一陣風(fēng)就能吹倒。

    李大民笑：“齊震三，你終于找到這里了?！?/br>
    “你騙了我?！蔽亦f。

    李大民嘆口氣：“何嘗不是你騙了自己呢？”

    他從陣?yán)镒叱鰜恚瑵u漸向我走來，我下意識后退，身后有咯咯的女孩笑聲，我回頭看，黑糊糊的去路里站著一個人影，看身形正是黎菲。

    黎菲現(xiàn)在被神識之主上了身，他和李大民一前一后把我堵在中間。

    李大民道：“想來你什么都知道了，我和灰界的神識之主已經(jīng)融合完畢，下一步就是奪舍解鈴。有了rou身之后，我們便可以行走世間，重新為人。”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看著他。

    李大民道：“我跟你說過我的抱負(fù)，現(xiàn)在人類文明已經(jīng)發(fā)展到了瓶頸，物質(zhì)的發(fā)達(dá)最后只能帶來毀滅，其實應(yīng)該回歸自身，回歸精神境界。等我奪舍成功，便會到世間宣揚神識修行之術(shù)，人人有功練，人人修神識。這種神通不能只局限在修行門派里，而應(yīng)該在全世界發(fā)揚光大。怎么樣，齊震三，加入我的計劃里？”

    “你有什么計劃？”我問。

    李大民笑：“自耶穌佛陀之后，世上千年無教主宗師，就從我開始吧?！?/br>
    黎菲的神識之主在身后說：“計劃里他忘說了很重要的一環(huán)，如果有不符合修行條件的人類，也沒有必要繼續(xù)活下去，把身體讓出來給那些只有神識沒有rou身的游魂野鬼，讓它們重新奪舍修行?！?/br>
    李大民笑：“百鬼夜行，凈化人間，文明將迎來新的紀(jì)元。”

    第五百九十七章 湮滅

    “如果我不加入你們呢？”我問。

    李大民看看我：“識時務(wù)者為俊杰，齊震三，你何苦螳臂擋車來阻擋歷史的車輪呢？”

    我說：“就算文明要發(fā)展，能不能選擇一條更溫和的路，不傷人和的路？”

    李大民笑：“你回去可以看看世界歷史，每一次文明進(jìn)化的節(jié)點就是戰(zhàn)爭，只有競爭，生與死的競爭才能促進(jìn)人類進(jìn)步。如果傷人和，如果這個過程中必須有人承擔(dān)業(yè)力，那我義不容辭?！彼πΓ骸拔姨貏e欣賞譚嗣同的話，‘自古凡革命，無不有流血犧牲者，當(dāng)從吾輩開始?！@才是真正的大勇氣?！?/br>
    洞壁上的藤蔓把解鈴纏得更緊，他緩緩垂下頭，藤蔓伸進(jìn)他的嘴里。我能感覺到他支持不住了。rou身馬上就要和魂魄分離出來。

    我看著李大民：“我不知道你是不是還藏著其他野心，但我是不會讓你去干擾文明的進(jìn)程。人類歷史自有它的軌道，用不著你來插一杠子?！?/br>
    李大民嘿嘿笑：“癡兒不悟。人類的歷史就是英雄史，英雄才是改變文明的關(guān)鍵，說了你也不懂。”

    他揮揮手：“殺了吧?！?/br>
    身后一陣風(fēng)。黎菲以極快的速度逼到近前，我回頭看看她，她手里拿著軍刀，刀刃正對著我的心臟。她的速度極快，如光如電，瞬間而至。

    我摸了摸左手，陰王指湛湛生光，在我的眼里，一切都變慢了，黎菲的速度如同靜靜的流水，她沖過來時，我伸出右手蓋住她的頭頂。

    黎菲大驚失色，一刀刺過來，我另一手在空中順勢一彈，那把刀當(dāng)啷落在地上。

    她受不住我手上的壓力。跪在地上，我的手還覆在她的額上。

    我感覺到內(nèi)在的氣息漲涌，神識澎湃起伏，順著我的手進(jìn)入到黎菲的身體里。

    我看到在她的身體內(nèi)部藏著一個說不清形狀的灰色，略成人形，我心下通透，知道這是灰界神識之主的原形。

    我手上一用力：“出去！”

    那灰色人形被我的神識激出了黎菲的身體里，黎菲軟綿綿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李大民吃驚非?。骸瓣幫踔?？”

    神識之主的灰色人形站起來，如同一陣陰風(fēng)，瞬間吹過我，到了李大民身旁。灰色人影和李大民重疊在一起開始融合，李大民的身體好像膨脹了一些，顯得更加臃腫。

    兩人合體而成的怪物看著我，說話仍然是李大民的聲音：“好！好！好一個陰王指！你現(xiàn)在法力通天，沒什么能阻擋你?！?/br>
    我皺眉，知道他還有后招。我緩緩向他走過去。

    “我想給你講個故事，”合體怪物看著我：“陰王指上一個主人名曰輕月，他最后的下場極慘，江湖傳言他最心愛的女人就是死在他的手里。這就是陰王指的業(yè)力，凡人承擔(dān)不起的。反而是禍害。你一旦出手，業(yè)力便成，以后恐怕再無挽回的余地?！?/br>
    我步伐沉重，一步一步向他走去：“這個就不勞你cao心了?！?/br>
    “好吧，參考上一個陰王指的輕月下場。我也想考驗考驗?zāi)??！闭f著，合體怪物朝著解鈴一招手。

    那些藤蔓似乎非常聽話，蛹動起來竟然像蛇一樣，把解鈴送到怪物的面前。解鈴緊閉雙眼，臉色煞白，嘴唇?jīng)]有血色，像是死了很長時間。

    怪物張開雙臂，緩緩走進(jìn)解鈴的身體，兩者竟然詭異的重合起來。

    我大吃一驚：“你要奪舍！”

    “不錯。”怪物說。

    我驚疑：“可是解鈴的魂魄還沒有完全離身?！?/br>
    “沒辦法，這是你逼的?！惫治镎f：“我要和解鈴融合在一起。他中有我，我中有他，我們共享一具身體。我知道你們關(guān)系很好，看你忍不忍下手，你滅了我。就是滅了他！”

    這時，怪物已經(jīng)鉆進(jìn)解鈴身體一大半，還有一點就要完全擠進(jìn)去了。

    它一邊往解鈴的身體里進(jìn)，一邊笑：“陰王指無非法力通天，可有一樣?xùn)|西你永遠(yuǎn)過不了，那就是世間之情?！?/br>
    我停下腳步，說道：“你錯了?！?/br>
    那怪物稍一凝滯，緊接著又往解鈴的身體里鉆，它語氣急促：“我們要融合了，殺吧！同歸于盡吧！”

    “解鈴曾經(jīng)問過我一個問題，”我說：“你會不會為了某種信仰或是理念，奉獻(xiàn)自己。我當(dāng)時告訴他，我會的。解鈴也回了我一句，他也一樣?！?/br>
    怪物停滯了一下，我接著說：“世間情我是越不過。解鈴甘愿犧牲就是我對他最大的情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