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6節(jié)
“安歌前輩在哪現在?”我想起以前見過一個冒充安歌的阿修羅。 “我最后得到關于他的消息,他正在尼泊爾閉關。”解鈴說。 我也沒敢深問,估計說起來又是一個曲折的故事。 “你不是也一個人嗎?”解鈴斜眼看皮南山。 皮南山吐著煙圈說:“我沒有選擇婚姻并不意味著我沒有女人。我平時女人也是不斷。我收拾利利索索的那也叫一表人才,到酒吧也能見天往家領人。我和你們不一樣,我不結婚是別耽誤人家姑娘,我不能提供穩(wěn)定的家庭生活。我甚至說有點反社會傾向,看到很多人為了工作朝八晚五上班,有時候還沒日沒夜加班,就覺得特悲慘。解鈴,你別笑。你一樣,你也在為工作而拋棄了自己生活的權利?!?/br> 皮南山喝了口酒說:“我見過很多人都把斗志消磨在不需要的東西上,什么奢侈品啊,什么酒rou朋友啦,什么不需要的家具啦等等。沒有人認真去想自己真正需要的是什么,時間長了就麻木了,感覺不到真正的疼?!?/br> “這也是社會運行的必要手段。”解鈴說:“如果每個人都知道自己要什么,騰挪出精力做真正自己想做的事,而不甘心當社會上的一枚螺絲釘,這個社會就會崩塌?!?/br> “是。”皮南山說:“所以,像我這樣的人,有一個就行了。我過我自己的明白日子,你們消磨你們的糊涂年華,大路朝天各走一邊?!?/br> “那你真正需要什么?”我反問皮南山:“給我們一點生活建議?!?/br> 皮南山看著我,一字一頓說:“我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但是我知道自己不需要什么?!?/br> 這句話給我很大的震動,我低著頭半天沒言語,腦子里亂七八糟的都是念頭。 這時,飯店里的電視開了,有客人正拿著遙控器換臺,換到一個綜藝節(jié)目。里面正直播歌唱節(jié)目,主持人深情介紹:“……這次出席的評委老師還有爾夫?!?/br> 我心念一動,抬起頭看電視,里面出現爾夫的形象,他溫文爾雅坐在導師桌的后面,頻頻向歡呼的觀眾招手示意。 我脫口而出:“他不是已經死了嗎?” 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有這個念頭,完全是下意識說出來。 皮南山掃了一眼:“我從來不關注什么明星,齊翔,你作為一個修行人還這么八卦。” 而解鈴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 這頓酒一直喝到半夜,我們三人都醉了,互相攙扶著,大說大笑,一路跌跌撞撞回到皮南山的住所。 他現在租房子住,家徒四壁,我們都醉了也不在乎,解鈴和我在床上睡,皮南山自己卷了被躺在沙發(fā)上。 我這一晚上睡得非常不好,做了很多噩夢,想醒又醒不過來。不知是晚上幾點,我突然坐起來。滿頭冷汗,靠在床頭一言不發(fā)。 解鈴也醒了,他默不作聲坐在我的旁邊。 “我做了一個夢。”我說。 “什么夢?”他問。 “我們現在的世界并不是真的,”我大汗淋漓說:“我夢見在一個非常黑暗的地方,陰森森的十分恐怖,那里有很多湖泊,彼此并不相連,一條湖泊便是一個世界。我們只是其中的一個?!?/br> “還有呢?”解鈴看我。 “我并不屬于這個世界的人,”我咳嗽一聲:“我是從別的湖泊進來的,中間好像發(fā)生了很多事,一睜眼就全忘了。” 解鈴笑了笑:“或許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虛妄幻象,只有你我才是真的??赡苡幸惶煳乙矔x開這里,只留下你去面對這無窮無盡的幻象。” “那如何去破這幻象?”我問。 “何必執(zhí)著幻與真?!苯忖彽溃骸笆聛韯t來,有事辦事?!?/br> 睡在外面沙發(fā)的皮南山忽然咂咂嘴,說著夢話,喃喃道:“初時見山不得山,見水不得水,而后才有見山得山,見水得水?!?/br> 我聞聽此言極大的震動,整個人都傻在那,半天沒說出話。倒不是皮南山這話多有禪理,而是我好像在夢中聽誰說過,映著此刻的雜亂情緒,竟然陷入到一種無法自拔的心境里。 我看著解鈴,輕聲說:“難道皮南山也是虛妄的?” 解鈴哈哈大笑:“說不定他在另一個世界里,這里的他只不過是平行世界的一個投影而已?!?/br> “那其實我們并沒有見過?也沒有一起喝過酒?”我說。 “不,相見了。”解鈴怔怔著,眼睛看著虛無的前面:“或許,我們都出現在他的夢里?!?/br> ——————————很多年之后。 京郊鵝湖寺最近出了件大事,迎來了佛骨舍利。全國各地的香客云集于此,絡繹不絕。這天,來了一輛越野車。停在山口。車里下來四個人,兩個中年男女,一對青年男女。 誰都能看出來,兩個中年男女是夫妻,而青年男女是情侶,四人結伴同行,一起到鵝湖寺敬拜舍利。 中年男人在山口買了票,笑著說:“真貴,一個人八十,不過是看一眼骨頭而已?!?/br> 中年女人瞪了他一眼,沒好氣說:“那是佛祖舍利,老羅,你怎么到現在還這么毀僧謗道的?!?/br> 青年小伙子打趣:“老媽,這么多年你也沒把老爸給改造過來?!?/br> 年輕的女孩在旁邊抿著嘴笑。 這位被稱為叫老羅的男人嘿嘿傻笑兩下,能看出他對妻子是極愛的,老婆諷刺他,他都不回嘴,反而覺得樂在其中。 四個人一起進了山口,順著人流如織到寺中參拜。擠了一上午總算把香給上了,天熱,四人都有點冒汗。中年女人建議說,干脆先不走了,寺里有吃齋飯的館子,咱們也體驗一把。 別看上香參拜的香客這么多??蓻]有幾個去吃齋飯的。進了這家古香古色的飯館,里面比較空,只有靠窗的一張紅木桌子坐著兩個吃飯的客人。 四個人冒著汗,喊服務員先上了茶水,然后點了幾樣素齋。 這時,那青年小伙子低聲說:“老媽,你看靠窗邊的那個人,長得多嚇人,臉上有道疤?!?/br> 四個人一起看過去,吃飯的這兩個食客,都是中年男人。一個胡子拉碴極是猥瑣頹廢,還有一個男人滿頭白發(fā),眉清目秀眼神清澈,可惜臉上多了一道大疤,像是被刀砍過的,一下就破了相。 中年婦女用筷子打了下兒子。低聲說:“別亂講,江湖中經常有樣貌出奇的怪人,往往身負絕藝,一句話就能得罪人家。咱們吃咱們的飯……不對,老羅,我怎么看這個臉上有疤的男人有些眼熟呢,好像在哪見過,又想不起來。” 老羅看了看。點點頭:“小菲,我也覺得有些眼熟?!?/br> 中年婦女愛昵地打了一下他:“都多大歲數了,還叫小菲。” 年輕小伙子笑:“在老爸眼里,老媽永遠都是他的小菲?!?/br> “你這孩子沒大沒小,讓人家若若聽了笑話,覺得咱這一家人都不正經?!苯行》频闹心陭D女笑。 那個叫若若的女孩子趕緊說:“黎阿姨,我怎么會笑話呢,我反而覺得你們一家特別幸福。” “還你們你們的。等你大學畢業(yè),你和羅云就結婚了,咱們就是一家人?!毙》频闹心陭D女笑著說。 羅云的小伙子愛戀地抓著若若的手:“老媽老爸,真的,我第一眼看到若若就特別動心,就覺得她是我命中注定的那個?!?/br> 小菲的中年婦女說:“李若,我們黎家的家風甚嚴,如果日后羅云對你不好,你告訴我,我肯定狠狠收拾他。你放心,嫁到這個家里,你就是我們家的媳婦,我肯定會護著你?!?/br> 李若笑著沒說話,能看出這個女孩極有涵養(yǎng),也是出身大門大戶,知書達理。 她側頭看了看靠窗那張桌子,目光聚焦在臉上有疤的那個男人,她怔怔的出神,不明白為什么看這個男人竟然有極熟悉的感覺,好像很久以前就認識過。突然的心動讓她呼吸急促,心像針扎一樣疼。 這時,靠窗的兩個人說起話來,他們交談的內容引起這一家四口的注意。 臉上有疤的男人說:“程序員,最近寫什么大作呢?” 猥瑣頹廢男說:“上次聽完你說的皮南山和解鈴故事。覺得不錯,已經寫完了。現在沒什么可寫的,正在精神之旅?!?/br> “哦?打坐還是冥想?”疤痕男人饒有興趣地問。 “齊翔,我問你一個問題,你信上帝嗎?”程序員問。 齊翔笑著說:“你相信寺廟嗎,你相信電磁場嗎?” “別繞圈子,直白點說?!背绦騿T瞪他。 齊翔說:“關鍵問題不在于我信不信上帝,而是上帝信不信我。量子力學知道嗎。薛定諤的貓,當上帝在觀察我的時候,我對于上帝才會有意義?!?/br> “有點意思?!背绦騿T說。 “你為什么問這個問題?”齊翔問。 “我覺得我好像在某些時候可能接觸到‘上帝’了,我感知到了創(chuàng)造我們世界的這個智慧體。我想盡可能的和這個智慧體進行溝通,想問問他是怎么創(chuàng)造這個世界的,又是怎么編排我們命運的,為什么齊翔你會變成這樣,為什么我程序員到現在還找不著對象?!?/br> 這話一出,吃飯的幾個人都笑了。齊翔這才覺察來了新客人,他看過去,恰好小菲的中年婦女和李若的女孩也看過來,幾個人對視了一眼,笑聲沒了,幾個人都感覺心頭巨震。 程序員還在喋喋不休說:“我覺得創(chuàng)造我們這個世界的‘上帝’并不是一個理想化的形象,他是不完美的,只有抽象的東西才不會有缺陷,就因為他的不完美,這個世上才存在著很多的痛苦。” 痛苦這個詞一出,所有人都不說話了,現場陷入了一種很詭異的沉默中。 這時,外面下起了瓢潑大雨,許多香客紛紛跑進來避雨,兩桌人很快就被人群分開,再也不見。 不知誰的手機響了,放出一首曲調鏗鏘的曲子,細聽還帶著滄桑。 “這是什么歌?”齊翔聽得入神。 “好像叫《九九八十一》。”程序員說。 歌詞悠悠飄蕩: …… 浮世千尋沐 沖淡了我的輪廓 縱深入塵埃里雷雨大作 我也放聲而歌 (全文終) 書香門第整理 附:【本作品來自互聯網,本人不做任何負責】內容版權歸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