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節(jié)
“他說的沒錯,晚晴確實跟著方岱川走了,”夏顏虎著臉走來,將縫紉機(jī)頭夾在腋下,譏諷道,“人家有了高枝,為何還會吊死在你這棵樹上?難道只因她走投無路時來投奔,你就當(dāng)她托付真心了?可笑,不過是一塊墊腳石罷了,竟還不自知。” 夏顏這話極不中聽,蘇敬文受了刺激更是不愿相信,他抖著手指著夏顏拿著的縫紉機(jī)頭,怒喝道:“這是晚晴的東西,你不得亂碰!” “笑話!這是我的東西,是她從我那兒偷來的!蘇敬文,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個甚么貨色,只有你還當(dāng)塊寶!”夏顏氣得笑了起來,話語也直擊他的痛楚,“從前我還煩你,眼下我連鄙夷你的力氣都沒有,只覺著你可憐!” 蘇敬文怒吼一聲,便要欺壓上來拼命,何漾立刻出手,抓住了他的肩膀,往后掰去,兩人就在狹窄的巷子里打斗起來。 何漾腿上有傷,不出幾個回合便大汗淋漓,蘇敬文此時未沾酒水,神思都是清醒的,下手也愈發(fā)狠厲。夏顏見了這情形,不免擔(dān)憂起來。 “喂,蘇敬文!雷家的倒臺是晚晴推波助瀾的你知道嗎?”夏顏站在身后大聲叫道,果然見他的動作澀了不少,又加了一把火道,“她還想勾引何漾你知道嗎!” 蘇敬文腳下一崴,手上的招式也慌亂起來。被何漾覷了個空兒,抓住腕子輕輕一卸便脫臼了。他痛得大叫一聲,連連向后退去,一不留神絆到了門檻上,跌坐在地。 夏顏凝神屏氣望著他,見他愣愣地坐在地上已無威脅,便跨過門檻朝何漾跑去,將他扶到另一邊,靠在石墩上坐下,揭開他的褲腿,只見紗布已被染得紅透,心頭不禁一陣絞痛。 不過片刻,另一邊的蘇敬文突然大笑起來,淚水順著臉頰落下,模糊了一片,“好好好,我們竟然會淪落到這地步,果真天意有趣的緊!”他嘀咕了幾句,似是喃喃自語,而后狠狠一抹眼淚,譏笑地望著何漾道,“既然如此,兄弟情分已盡!今后你我二人,勢不兩立!” 他站起身,將腰間玉佩拽下,狠狠砸向了石階上,立刻玉碎四散,發(fā)出清脆的聲響。 “敬文,胡鬧了這么久,你也該清醒了!”何漾隱隱懂了真怒,雙手緊握成拳,額間的汗水淌水般滴下,也不知是怒還是痛的。 蘇敬文閉了眼,苦笑一聲,輕語道:“出了這些事,你當(dāng)我們還是兒時伙伴么?何漾,我是嫉妒你,可這并非意味著我就一無是處,萬事不如你了!” 蘇敬文深深看了他二人一眼,露出一個陰惻惻的笑容,托著脫臼的胳膊,一瘸一拐走遠(yuǎn)了。 何漾閉了眼,低垂下頭,汗水順著他英挺的鼻子底下,氤氳在石板地上。夏顏不發(fā)一言站在他的身邊,一顆心揪著疼痛,這還是第一次,她在他的臉上看到了痛苦的神色。 她蹲下.身,輕輕撫上他的臉,另一只手捏著袖口,替他擦拭著汗水。何漾眼神清明,如磁石般深深吸引著她。情之所至,她輕輕將唇貼上了他的眉眼。他的眼睫微顫,輕笑著退后一寸,抬起她的下巴,輕研廝磨。 不多會兒,他的胸前背后都濕透了,被穿堂風(fēng)一吹,便涼颼颼寒浸浸的。 “咱們先到屋里去,處理下傷口,再換身清爽的衣裳?!毕念侂p頰微醺,托著他起身,往屋里走去,他腿上的紗布已裹不住傷口了,鮮血沾到了褲子上。 這個小院一切東西都是現(xiàn)成的,銅水壺中還有熱水,空間里也常備著衣藥,夏顏替他簡單打理了一番,換好了紗布和衣裳,便起身將縫紉機(jī)收進(jìn)空間里。她在何漾面前進(jìn)進(jìn)出出,很是輕松自如,何漾對她的反復(fù)消失也習(xí)以為常,盯著她的眼神也有些放空了。 “早知就不該逞能了,你這回又失了多少血?得多久才能補(bǔ)回來?聽郎中說,精氣神可是最難補(bǔ)的?!毕念佮粥止竟緡Z叨著,把一切料理妥當(dāng)了,便來拉他起身,“若是能把你放進(jìn)荷包里帶走就好了?!?/br> 她說了一句玩笑話,便聯(lián)想到了隨身的空間,當(dāng)即怔愣住了。何漾似乎也想到了一處去,眼神中多了一絲好奇。 第81章 緬懷 夏顏決定試一試,她立即抱住了何漾的腰部, 凝神默念, 半盞茶后, 卻仍舊站在原地。 她不死心,試了各種方式, 也沒能把何漾帶進(jìn)空間里, 兩人大眼望小眼互瞪了半晌, 都覺著好笑不已,何漾抵著她的額頭低聲笑了。 “罷了, 別費(fèi)這心思了, 這是你獨(dú)門秘辛, 還是自個兒保留的好?!焙窝鷵Пе? 輕輕轉(zhuǎn)了一個圈, 捧著她的臉輕啄了一口。 出了巷口,因他腿腳不利索,便雇了一輛馬車往回趕。兩人坐在車內(nèi),有一搭沒一搭說著話兒,雖都沒提方才的事情, 可心里都有些不舒坦。 何漾與蘇敬文絕交了, 多年兄弟情誼化為泡影, 自然抑郁萬分,而夏顏發(fā)現(xiàn)了方岱川成為了對手,將來生意也會受到影響,而眼下最要緊的, 還是把先前出銷的貨款拿到手。 “阿顏,咱們速速把婚期定了,往后的形勢更加多變,咱們走到今日不易,我是禁不起任何變故了。”何漾把她抱坐到自己腿上,撫摸著她的發(fā)絲說道。 夏顏依偎在他的懷里默想了半晌,玩弄著他衣袖上的花紋說道:“旁的倒還罷了,我這生意該如何是好?” 大惠朝律法明文規(guī)定官家不得經(jīng)商,若是夏顏嫁給了何漾,可比先前的關(guān)系更親密了,是以這個漏洞也是無處可鉆。 何漾抱著她沉默了,試探地問:“安心在家養(yǎng)花逗鳥不好么?” 見夏顏沒有出聲,便又嘆息了一聲,“那你可有妥帖人照料?明面兒上總不能叫人拿住把柄罷?!?/br> “其實我也不是想掙許多錢,只是做生意是最讓我快樂的事兒,會讓我覺著自個兒很得用,”夏顏換了個姿勢,讓自己更舒服些,她摟著何漾的脖子笑瞇瞇道,“若是讓你為難了,我會收斂一些的。” 何漾眼中透露出欣喜,將她緊緊摟著激動道:“你當(dāng)真愿意為我讓步?” “自然如此,可這不意味著我就整日呆在宅院里了,雖不正經(jīng)做生意了,可我也有旁的事兒想做?!?/br> 如今夏顏的戶籍上謄錄的還是匠人,除了名下有個鋪?zhàn)勇闊┬?,其余倒不妨事,若是還靠手藝賺錢,也無人說嘴去。 經(jīng)營了多年的生意,要乍然放手確實可惜,可如今為了何漾,她也愿意做出些犧牲。她的想法其實很簡單,若是不能成為他的助力,那至少不要扯他的后腿吧。 她在腦海中迅速思考著,很快便想好了對策。 回到鋪?zhàn)永?,她立即將招娣叫到自個兒屋里,閉門密談。 “這幾日你也替我出席了不少應(yīng)酬,可能應(yīng)付得來?”夏顏?zhàn)谒纳磉叄瑩沃^笑道。 招娣聞言爽朗一笑,將幾件趣事揀來說給夏顏聽,末了也會說些自己的見解,與她剛?cè)脘佔(zhàn)幽菚合啾容^,確實長進(jìn)了不少。自入夏以來,就有幾筆生意是她談妥的,這樣聰慧的姑娘早晚會出人頭地,如今只領(lǐng)著一份工錢,也算是苛待了她。歡顏這座小廟能否留她長久,還要端看誠意如何,因此夏顏便有意抬一抬她的價碼。 “眼下有個難題,我也不瞞你,我同何老爺,已打算定親了,只是這鋪面……著實成了個燙手山芋?!?/br> 招娣聞言,心中已有了數(shù)兒,面上卻沒顯示出興奮之色來,極是沉穩(wěn)地繼續(xù)傾聽。 “你來這兒也有段日子了,就連大師傅也不如你出挑。尋常相處下來,我也早已把你當(dāng)成了知己,與其說是主雇,倒更像是姐妹。是以我便想請你來幫這個忙,”夏顏把新切的蜜瓜用冰鎮(zhèn)了,取了一塊遞給招娣道,“我想把這鋪?zhàn)愚D(zhuǎn)到你名下,每年給你三成分紅,也算抬舉你做個名副其實的二東家,你意下如何?” 這也是夏顏反復(fù)思考得出的辦法,歡顏這塊招牌的核心還是縫紉機(jī)和設(shè)計,這兩樣?xùn)|西都是自己牢牢把控的,因此她倒也不怕招娣反水,且只要何漾一日不倒,招娣也不敢做出背叛之事。鋪?zhàn)拥牡仄と耘f是自己的,歡顏招牌轉(zhuǎn)到招娣名下后,將以承租的方式繼續(xù)營業(yè),招娣也只是掛了個空名頭,此外賬房、工匠都是夏顏的人,更是一重保障。即使不提這些外在的考量,招娣的人品也是信得過的。這丫頭知恩圖報,貪欲心不重,夏顏也很愿意拉她一把。 不過以防萬一,中原這帶的產(chǎn)業(yè),她是不再打算擴(kuò)展規(guī)模了,將來她的重心還是放在遠(yuǎn)洋貿(mào)易上。倘或有一日真到了撕破臉的地步,她就把這塊招牌架空,舉業(yè)搬遷到別的地界。 日前她也拿到了離羅國的法律文書,請鋪?zhàn)永镄抡衼淼碾x羅國裁縫幫忙翻譯了,夏顏粗粗看過幾條,發(fā)現(xiàn)離羅國對商貿(mào)很是鼓勵,因此便有心往那一帶發(fā)展了。 這樣的好事落到頭上,招娣自然不會拒絕,她也跟著獻(xiàn)出了幾條計策,把這件事圓得更漂亮了些。 這件事敲定,夏顏心下松快不少,以往一直為這事兒發(fā)愁,如今回頭一看,做出這樣的決定其實也并不困難。 她原想第二日就去衙門里辦妥過戶,讓何漾也高興高興,沒成想不過半日,媒人就上門提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