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jié)
宿愚這才一驚,這熊孩子到底給她吃的什么丹藥,有和聚氣丹一樣功效,抵當修為?當下壓下喜意,記住這大還丹的名字。 她連連答道:“自然,你且等著吧,我現(xiàn)在就給你做!”那總角小童滿臉饞涎,圓臉鹿瞳,白嫩嫩的皮膚滑膩,竟流露出嬌憨之態(tài)。 宿愚怔然,想起一物。當下在旁邊瓜果中挑挑揀揀,半晌揀出幾個紅色小果,一咬有些酸澀帶甜感覺。見那小童瞪著眼期待的看著,拿起柴火扔進那灶洞里,對他道:“生火?!?/br> 小童有食萬事足,異常聽話,伸手放了個火球。那柴火熊熊燃起。宿愚拿起白糖到了半罐進去,糖粒遇火而融,粒粒焦著,不需多時便成了焦糖的琥珀顏色,通透晶瑩。 那小童嗅見那焦糖芬香,饞的口水差點沒留下來,宿愚阻攔之下才沒伸手去抓。她回頭看了一眼仍是一動未動的蛋,心中愈發(fā)擔憂。 拿起一只竹筷迅速串起那幾個紅果,澆上那guntang的糖漿,想著小兒喜甜,便多澆了些,撒上一把芝麻。晾在砧板上,對那小童道:“吹吹晾干就能吃了。” 那小童眼中喜色浮動,沖過去,直直吹了一大口冷氣,那冰糖葫蘆瞬間被凍了個嚴實。他拿起那冰糖葫蘆,大咬一口,嘴中滿口嘟囔著什么“好次”一類的話。小兒,羊角,紅臉蛋,紅肚兜,冰糖葫蘆,湊成一幅歡慶喜樂的畫面。 宿愚再次汗顏,見那小兒仍沉浸在吃食物的歡喜中,當下腳底抹油抱起那蛋就跑。果然未見那難纏小童追來。 心下一松,一溜煙奔回她那極靠后的林蔭小屋。 剛進入外院,便見旁邊那戶禁制開啟了,竟已經(jīng)有人了。這并未有什么不妥,臨近這流華仙宗的入門選拔,五湖四海趕來參加的少年會越來越多。 隨即她便不再注意,打開禁制走了進去。 回到這小屋,宿愚心中便自覺安寧。將蛋放在那榻上,擺上聚靈陣,陣光抖動,那蛋仍動也為動。每次這蛋到處滾動,身上那銀紋會流轉(zhuǎn)不已,可惜現(xiàn)下好似死了一樣,蒙著一層青光。 別是死了吧?莫不是被那小童砸壞了頭嗎?這樣想著,她緊張的摸著蛋身,扒來扒去細細察看,表面并未有任何裂紋。 宿愚老調(diào)重彈,放出蓮火,那蛋仍舊毫無反應。說不難過,實則心中確實有些憂郁,從魔域帶來,雖說這蛋并不讓她省心,到處惹是生非,相伴時間已經(jīng)久了,就算是個蛋也有感情了。 她翻身越進那芥子中,將僅有的基本書翻了個遍,可惜記錄這妖獸契約的寥寥幾筆。 修士可以和妖獸結(jié)契,有三種,一是主仆契約,人類占主導,一時為仆一生為仆,除非這仆從修為超過主人修為,便可自行掙脫,稱之為反噬,對主人傷害極大,除此之外解無可解。 二是便是平等契約,人妖互相信任地位相等互幫互助,經(jīng)過一段時間后可以解除。 三是本命契約,人一生只能簽訂一個本命契約,生死相伴。所以本是人類修士用于綁住神獸級別的妖獸而生。而實則那等妖獸寥寥無幾,況且實力兇悍,鮮少有人有這等機緣。 而在靈蛋時期滴血認主,便是第一種主仆契約。宿愚看到這里先是心有些涼了,漸漸卻意外有些欣喜,漫漫長生路,有此一伴也足以了。可又想起那蛋母親誓死捍衛(wèi)的情景,心中多少有些不舒服。 宿愚躍出那芥子。月光隱澀,婆娑籠罩在那青光隱約的靈蛋上,輕紗如銀。 凡是結(jié)契后,便是靈蛋,主人也能感受其情緒。她放平和心緒,慢慢那感受兩者之間的牽連。不久便感受那絲絮一樣牽連著他兩的東西,順著那瀅絲,她細細潛入那靈蛋外殼,一層層迷霧如同花瓣一樣撥開,就在快要觸及那“花蕊”之時,一個青色屏障橫亙于中間,任她如何撞擊都捅不破。 宿愚只得收回自己,有些垂頭喪氣。也不知這蛋能不能感受到,窗外霧雨濃重,纖細無聲,少女好似說給自己聽一般:“我會想辦法解除這契約的?!?/br> 那靈蛋死氣沉沉,聞風不動。 “若是解除不了這契約,我也會對你好的?!鄙倥逶降纳ひ魯S地有聲,“絕不會拿這個約束你?!?/br> 空闌人靜,卻不知這慢慢長夜,本就是萬籟俱寂。 ☆、第二十五章 道阻且艱 凝佇天邊,仙山檻倚晴空。艷陽立于險巔,煙云繞作長龍,搖頭而擺尾,神游其間。 流華仙宗,承載著多少風流少年踏塵成仙之夢。 兩月時間,說長不長,轉(zhuǎn)瞬即逝。晨光熹微,林木聳立,清雅又閑靜。今日便是那入門選拔開始之日,最終連號稱“包打聽”的于珵美也未探聽到那關于選拔的任何風聲。 自從那蛋闖出禍事,再無動靜之后,宿愚便將之連帶著聚靈陣移動到了芥子之中。如今,她清凈是清凈了,可情緒也連帶低落。 還有那小兒給她大還丹,竟然是連筑基期都不一定買的到的三品靈藥,能夠回復真元,治療一切內(nèi)傷外傷,卻用來治療了她那手上的小口,知道后差點沒悔的她挖腸吐出來。 用令牌關上院落小戶禁制,宿愚轉(zhuǎn)身要出院,卻迎面撞見從對面鄰戶出來的人。畢竟對面長期沒有住人,這幾日均未見他出來,這猛地一下真將她嚇了一跳。 竟是個秀氣的少年。那少年見到宿愚出來,楞了一下后大方一笑,如沐春風。沖著宿愚點了點頭,轉(zhuǎn)身離去。 自從進了這流華仙宗大門,可算遇到個看著正常的人了。她當下心中好感大生。 ——————————————————————————————————————— 林蔭峰下,近千名少童屏聲靜氣,筆挺挺的站立著,等待這入門選拔。 宿愚來的有些晚了,站在后面。耳邊卻隱約聽見有人叫她名字,抬起頭一看,果然是于珵美那廝。于珵美陳星因為林蔭峰附屬于齊光道君的巽木峰,因而被分到這里來進行入門選拔。環(huán)顧四周,細細打量,她又發(fā)現(xiàn)許多之前未見過的少男少女。 “嘿!”女童聲音清脆傳來,果然見于珵美和婉玉現(xiàn)下正在前方給她打著眼色,珵美身手敏捷,一個激靈便將她從后面人群中拽了過來。宿愚定神一瞧,發(fā)現(xiàn)旁邊之人竟還有那撇著嘴臭著臉的陳星。那陳星見了宿愚全然沒有反應,好似全然沒有之前的牽扯。她心頭像是突然被大石頭壓住,就最怕這種反應,讓人猜不出他是傻的全然不知,還是裝不知道。 若是后者,真的不能不防。 一排白衣青袖的練氣期的領事弟子依次排成一列,整裝肅容,神情莊敬,而姿態(tài)卻散漫,顯然已經(jīng)恭候多時。 倒數(shù)第二個領事弟子掩住口打了個哈欠,被旁邊的高個弟子照著鞋踩了一腳。那打哈欠的領事急道:“這樂康道君到底何時來啊!咱們都等了這么久了,說是卯時,這卯時都早已過了一個時辰了還不來!” 沒錯,負責林蔭峰千名備選弟子的正是這大名鼎鼎元嬰道君——樂康。 前面幾排耳朵尖的少童一聽是樂康道君,頓時腦門上的汗都下來了,心中暗暗叫苦,怎么就這么倒霉輪到這么一個。 樂康道君,乃少見的出身凡人界的元嬰道君。本是前朝宰相之子,而伴君如伴虎,一朝失勢,九族連誅。這樂康道君幼時聰穎非常,和一道觀的老道士學了卜卦,算出命中此劫,在打入大牢之前逃亡東方,遇到了一深山仙人,仙人拂過他頭頂,贊他資質(zhì)尚佳。因登仙在即,留給他一張度牒,讓他往北渡過那靈霧川脈,尋一仙緣。 當時連引氣也未有的樂康道君,竟然奇跡般的越過了毒物叢生,迷霧散漫的靈霧川,憑此度牒進入了流華仙宗,開始一番歷練,最終以七百余歲邁入元嬰大道。 而最讓人不勝唏噓的是,樂康道君當初那小腦袋瓜在被那仙人撫摸后,竟神奇的寸草不生,任何靈丹妙藥都不奏效,當下成為了使人津津樂道的笑談。 “呦!嘖嘖嘖,人都來全了?”一男聲好似從天邊飛來,下一刻,那坐在云朵上的瘦高男子一個蹬躍踩著一備選弟子的腦袋跳了下來。那備選弟子被這出其不意登時嚇的“哎呦”怪叫一聲。 定睛一看,這男子目朗眉清,周身氣勢明明潮鳴電掣,頭頂中禿而周密,與那面目全然不符,徒增了猥瑣氣息,可不正是那等了許久的樂康道君。 那領事弟子對著那姍姍來遲的樂康道君,施了一禮,將名冊交給了道君,隨后退到兩側(cè)。 樂康道君一雙眼炯炯有神,隨意一掃,便又仍給領事弟子,雙手抱拳,笑臉相迎:“人紅是非多,來的晚了些,見諒見諒。“ 眾人嘩然,聽說過這高階修士霸凌低階修士,哪里見過這元嬰修士給將將引氣入體的孩童施禮的? 那樂康道君可不以為然,好似他做的是什么理所當然的事:“既然我已經(jīng)到了,你們便跟著我老頭走吧!” 說完他大袖一擺,悠閑的向著那東方走去。 眾少年見狀,面面相覷,只得跟上這樂康道君,浩浩蕩蕩一大隊伍人。 那樂康道君看似一派逍遙,步子并不快。而宿愚初時不覺,走的久了竟發(fā)現(xiàn)那道君速度愈來愈快,到最后她竟是一路小跑才跟得上。 四下環(huán)顧,眾人皆是氣喘如牛。 難不成這入門試煉是考他們跑步嗎? 當下眾少年皆是不甘示弱,幾個身材高大的少年,牟足了勁擠到了前面,想要跟上這樂康道君。而這樂康道君不知用了什么神通,無論那些少年跑的如何快,總比那樂康道君差了一步之遙。 這些少年十有八|九皆已引氣入體,有這靈氣伴體,跑十幾里地也不算什么難事。而那些仍未引氣的三兩人可就倒了霉了,沒過多時就被落下了。 也不知這跑了多久,久到那落下的人再也看不清背影。那樂康道君停住了。宿愚抬頭一望,竟到了這巽木峰峰底! 樂康道君詭秘一笑,竟找了一處最高峻之處,直直走上那陡峭的側(cè)巖,腳下如生根,仍是那番閑適作態(tài),好似他走的是什么平坦大道一般。 眾人有些習慣這樂康道君做法,意識到這入門選拔已經(jīng)開始,當下嚴肅起來,跟著那樂康道君走過的上山道,攀爬起來,然速度卻慢了下來。而那樂康道君好似在等他們,并未將他們甩了多遠。 宿愚跟著大隊伍攀爬上去,時不時有小碎石灑下來撞到頭頂。陳星人高馬大,在離那樂康道君最近的第一批人當中。 而婉玉看似性情柔弱,實則做久了丫鬟手腳也挺靈便,緊緊跟在第一批隊伍后面,于珵美在她左右齊頭并進,唯有宿愚身材矮小,又長期營養(yǎng)不太良,勁力自然比不得這兩人,沒過多久便大汗淋漓,把于珵美急的一個勁抓她。 宿愚一抹濕漉漉的額發(fā),心中靈光一閃,將靈力附在手掌上,立刻好受很多,隨即便抬頭對著于珵美和婉玉喊道:“將靈力疏導到手腳上!” 那兩人一聽,當下照做,情況便好了些許,但是靈力控制并不太精準,速度并不穩(wěn)當。沒過多久就被宿愚追上。半晌便到了峰巒中間,向下一望竟是懸空陡壁,萬丈深淵一般看不見那遙遙的平底。下方一女孩“嗷”的一嗓子哭喊起來,口中叫道:“我不要爬了!”說著不顧旁邊人勸服,推搡著就要下去。一個沒把握好,竟倏忽間墜落下去,徒留一聲慘叫劃破天際。 宿愚驚駭?shù)牡钩橐豢跉?,那女孩旁邊兩人也都嚇著了,半晌沒往上爬一步。于珵美見宿愚頓住,拍了拍她腳,叫道:“別管她往上走??!” 宿愚登時清醒過來,道阻且難,登山亦如那仙途,只能前進,停滯和后退的代價便是死。 饒是有這靈力協(xié)助,幾人也并不輕松。日照當空,沒過多久靈力便用光了,她們已經(jīng)爬到了峰側(cè),云霧好似已在她們身邊環(huán)繞。上方渾無一人,下面也不見人跡??梢娺@早已拉開了距離。 若是修到了練氣五層,能夠御劍,想必這登山不至于如此困難。揮汗如雨,重巒疊嶂間雜草野花叢生,有些堅石上扎滿了苔蘚,濕滑不已,很難徒手把握。 宿愚心中著火一般焦灼,疲憊不堪卻精神矍爍,她必須通過這入門選拔,要有錢!就算再不濟也要混個外門弟子,她才不要去過那雕蟲真人那般的窮酸日子! 這一番尋思,宿愚頓覺清醒,回頭看那被她落在后面的兩人,見婉玉還好,時不時跩拉有些吃力的于珵美,見此狀況,宿愚對她大喊:“選拔!陳星在上面,你卻要去當雜役弟子讓他嘲笑嗎?”話喊給珵美,卻跟像是提醒自己。 她當下精神一震,口中大罵:“怎么可能!”說著,加快速度一股腦爬到宿愚旁邊,“老娘要爬上去看著他怎么被淘汰!” 宿愚哭笑不得,婉玉見二人都有了勁頭,自己也精神抖擻,三人互相競爭,再抬頭一望竟看到了那崖頂。 三人對視一眼,加快速度攀上那崖峰。抓住峰頂邊緣石頭的一瞬,宿愚心中洋溢歡喜,而爬上的動作像是泰山壓頂一般艱難。竭盡力氣,反復抓握了幾次,她都沒上去,努力平息心中焦躁,丹田空空如也,早已用光靈力。 看著茫茫蒼天,宿愚仰頭問自己:為何偏要進這流華仙宗?若是不入這仙宗,她自己就不能踏出一片天地了? 卯時的仙云已去,留下萬里晴空。宿愚驀地心下一片空明。 這番歷練,并非是未那入門選拔,而是暗示這那渺渺仙道。若此刻放棄,氣性衰竭,便再無問鼎之機緣。行道在心,無論大道如何險阻,走過多少彎路,逃避和躲藏總是一時的,而不變的便卻是——若無恒毅,大道難行。 領悟這樂康道君的意圖之后,手上壓的千金重擔頓消,宿愚最先一個翻身翻了上去,癱軟在地。喘息幾刻,她抬眼,見一眾有一二百人散落在不大的峰頂上,皆是少年。其中自然有陳星,宿愚還認出了還有她對面落戶的鄰居。鄰居見到她,仍是爽朗一笑,對她點頭致意。 樂康道君聲音從大石頭后面?zhèn)鱽恚骸熬故桥尥?!不錯不錯!” 婉玉,于珵美相繼上來,見樂康道君叼著一根雜草直拍手:“三個女娃娃!好好好!” 陳星斜倚在大石頭上,冷嗤一聲。 那樂康道君說完后,良久未有人上來,便開始拔起地上的野雛菊,每拔到一個都將所有花瓣撕掉,撕掉了之后開始找下一個,周而復始。 宿愚滿臉汗顏,莫不是元嬰之人都是這副德行。 樂康道君揪完他周圍的一圈,像旁邊幾個少年努了努嘴,便見那幾人手忙腳亂的幫他找野雛菊。 期間三三兩兩上來幾人。他也并未關注,而是專注于那好似毫無異處的雛菊。 陽光正艷,當?shù)厣显僖舱也坏揭粋€雛菊,樂康道君拍拍屁股,站了起來:“行了,那邊截止到這里吧!” 而這時,聲響也無,一個臉部充血的少年吃力的從崖邊翻身上來,正直看見那站起來的樂康道君,當下竟用余力死死撐住身體筆直的站立在他面前。竟是之前那日日刻苦修煉的梁修寧! 少年群里撲哧的笑著。樂康道君眉頭一簇,一挑稀疏的眉眼:“野雛菊已經(jīng)摘完了。”言下之意,已經(jīng)過了時間。 那少年臉色本就因脫力憋得紫漲,先下青白的嘴唇抖動,雙眼無神。婉玉別過頭去,好似有些不忍。 陳星從那大石頭上坐起,看著那少年的樣子眉頭蹙郁,雙腿一晃,腳邊嫩色一閃。 宿愚眸似含星,指著陳星腳邊,甜甜道:“道君,雛菊還沒摘完呢?!?/br> 陳星兩腿一分,里面赫然是一朵小花。樂康道君竟眉開眼笑,“對,”說著走過去,摘起那小朵,“這才摘完了?!?/br> 那梁修寧聽到自己的“審判結(jié)果”卻并無反應,低著頭半邊臉沉在陰影里。 ☆、第二十六章 勇之一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