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jié)
☆、第六十六章 冰燈菩薩 通向林蔭藥園的小口就像是一個窄口花瓶的徑口,悠長而褊狹。地面凹凸不平,坎坷曲折。 也不知是陰氣頗重,還是因?yàn)閰材玖至?,這曲徑通幽之處陰暗閉塞,冷風(fēng)習(xí)習(xí)。腳下土地濕軟綿纏,拖沓之間行進(jìn)十分粘膩。 魔息愈來愈重。鼓動得宿愚這個仍是練氣的道修呼吸之間頻頻欲嘔。 漸行漸遠(yuǎn),這熏人的魔息中竟隱隱透出熟悉的味道。 她腰邊荷包暗香幽幽飄出,顏色又漸漸變成淺色。 宿愚雙眼一亮,婉玉果然在這里! 只是那酷似婉玉的叫聲一瞬而過,再未響起。她再三思量,還是沒有冒冒失失出聲叫人。 宿愚一直處于戒備狀態(tài),行進(jìn)的也緩慢,驀地冷不丁踹上一個軟物,急忙掩住嘴退后 停頓良久,黑暗中那被踹到的事物全然沒有任何反應(yīng)。她還是用玄水試探了一下,寂靜之中刺啦一聲皮rou焦灼的聲音異常響亮。 竟然是人! 陰影散去,隱隱的光亮浮出。宿愚潛了過去,定睛一看,果然是剛才那高江! 這高江仰面朝上,剛才還生龍活虎,現(xiàn)下竟干枯得血rou好似都被吸干了一般!宿愚輕身過去,一探鼻息脈搏,果然靜寂無聲。觸手皮膚干枯得可怕,微溫,應(yīng)是死去沒過多久。腿腳下面一塊斑駁得痕跡,應(yīng)是玄水試探而來。 宿愚雙手合十做了個揖,未她不小心弄壞的腿腳道歉。她并非沒見過死人,只是由對生命懷有幾分敬重,心有幾分底線,無法真正冷漠如他人一般對待。 兩邊伸手翻動尸體,宿愚臉色變了。 沒有存儲袋! 對于藥園里,原先她有兩種猜測。一是茂行真人或者潛入門派的魔修在那里蟄伏,二便是有高等魔植,或者魔獸。 但這些推測一下便都被否認(rèn)了。 存儲袋被拿走,無論如何都不會是茂行真人或者別的什么魔修了。茂行真人一個金丹修士,哪里看得上練氣這點(diǎn)小財(cái);而若是平常魔植魔獸,修到開了靈智的,至少也是金丹,怎會有慣性摸存儲袋的習(xí)慣? 不過好在,摸這點(diǎn)小財(cái),她能推斷出此人也必然不會是什么修為高絕之輩。那就算她不單槍匹馬啥進(jìn)去,用神識還是可以辨清一二的。 宿愚貓腰輕聲緩步,赫然看到了前面敞開的柵欄。這其中古怪的是,與藥園僅有一個拐角之隔,那原先濃密的魔息竟然詭秘消失,剩下淺淺一絲,雖然腳下的仍是厚重的魔土,空氣中竟回蕩著靈息甘露般的味道。 宿愚詫異萬分,莫不是她找錯了地方? 這是如何峰回路轉(zhuǎn)靈息叢生的? 心中覺出藥園中蟄伏之人修為并不深高,宿愚慢慢潛伏到了拐角處,絲絲縷縷放出神識,緩慢得向內(nèi)里延展。 那藥園一片空蕩,寸草不生。這是正常的,魔土能種出靈植嗎? 開玩笑。你當(dāng)九天息壤遍地皆是嗎? 只是這一片土上竟連魔植也無,她便不得不懷疑這茂行真人開辟此地的心思了。 就在此時(shí),一只觸手一樣藤枝揮舞而過,竟打在她神識探詢的位置上!迅速收回神識,宿愚驚出了一身冷汗。 撤出了幾米,她甚至招出了飛行法器,準(zhǔn)備見情況不對就跑,保命最重要。 以備戰(zhàn)姿勢等了良久,那藤蔓也絲毫沒有再次襲擊她的跡象。 宿愚回想了一下當(dāng)時(shí)的樣子,那藤條雖然揮舞過來,卻笨重滯瀉,并不像是發(fā)現(xiàn)了她神識掃射的樣子。 心中稍安,她又潛伏回了那拐角。 再次伸展神識,將可觸及的范圍內(nèi)全巡視了一遍。依舊什么也無,可這也只是藥園一角罷了。 現(xiàn)下,她有些懊惱自己修為低下,神識外圍過小,根本探詢不到更遠(yuǎn)的情況。 這人的法器也是少見,竟是藤蔓一類的靈植。要知道便是木靈根絕佳的少年也少用純植物做成武器,畢竟靈植的攻擊力有限,輔助類的較多,攻擊力極強(qiáng)的靈植屬于極少數(shù),或者變異種。魏巍完全是極少數(shù)的極少數(shù),若非度容不佳,他也不會修習(xí)純依靠木系的功法的。 宿愚仍在思考如何應(yīng)對,那廂園內(nèi)又響起了尖叫的女聲:“不!不!不要?dú)⑽遥 ?/br> 這次的聲音并不是婉玉。 只是這種情況即使有心她卻也愛莫能助。當(dāng)時(shí)她的神識反彈回來,感受到那藤蔓揮舞的筑基靈壓,遠(yuǎn)不是她這樣的練氣修士對付得了的。既然不是婉玉,又何必上去送死。 就算想的這般清楚,她仍心覺暗澀,只能壓抑著自己僅僅的貼在道上。 那女孩的叫聲一直在持續(xù)不斷。間隔的如此之遠(yuǎn),那尖叫卻好似在耳邊,幾乎要將宿愚的耳膜震破,似一枚尖刀直直插進(jìn)去。 漸漸那便傳來rou塊嘶啦的巨大聲音,少女一聲短促而嘹亮的慘嚎后再無動靜。 硬起心腸,裝作渾然不知。宿愚抬眼,瞧見幾丈有余的地方有塊山石,心中開始盤算起來。這人好似對神識一類的東西并不敏感,不若趁次此人殺人的時(shí)候,對外物不甚關(guān)注,一口氣沖到那里。 機(jī)會稍縱即逝,她當(dāng)機(jī)立斷,對準(zhǔn)那里撕開一張遁地符,一瞬便潛到了目標(biāo)位置。 咚咚咚咚咚。 安然爬在石頭后面的宿愚終于將心中的緊張感剔除,松了一口氣。 神識向前探詢,那情景卻著實(shí)讓她震驚了。 咔嚓咔嚓格嘰格嘰。 一個一人多高的藤蔓系植物,那正中的藤蔓上結(jié)出好似青葡萄樣的果子串,被好好托舉保護(hù)在中央。而它現(xiàn)在正在用枝條撕裂一個少女的上肢,另外兩只根系使勁得拖著那尸體往他那邊靠攏,像是要將那東西做肥料一樣。少女的碎尸聚攏到他根系,竟刷得一下抽成了干餅,剩下得碎塊索索消失在了它根處。 沒了少女的阻擋,那根系處一袋袋的存儲袋!圍著它都要堆成小山了! 這得殺了多少人? 而讓宿愚背上冷汗直冒的并非僅僅是此事。 這株怪異的植物,她認(rèn)識。 是冰燈菩薩。 冰燈菩薩是一種產(chǎn)于魔界和道界植物。雖叫菩薩,卻是屬于魔界。它下根需孽沙魔土,上枝卻喜歡濃郁靈息,屬于魔植還是靈植一直尚在爭論當(dāng)中。這東西在靈魔交界處,雖說不至于像雜草一般多,但卻也不是什么貴重東西。 宿愚就曾經(jīng)見過,只是從未見過結(jié)了果的冰燈菩薩。不,并非她沒見過,而是全魔界可能都沒人見過。 冰燈菩薩是不結(jié)果的,這種事情三歲小魔都知道。 但傳說冰燈菩薩億萬年前是結(jié)果的。其果子叫做冰燈玉露。一旦結(jié)出了冰燈玉露,無論魔修還是道修,吃了一粒便頂替十年苦修。更別說那巨大的冰燈菩薩那串中間長滿了串珠的玉露。 好家伙,這茂行真人廣招弟子就是為了這個冰燈玉露! 一粒頂十年,這吸引力不可謂不大。更別說像宿愚這樣急于筑基的底層練氣修士。不過也只是一瞬,她便清醒過來了。 有命搶也得有命吃啊,她估摸只夠給那冰燈菩薩當(dāng)肥料的。 那冰燈玉露吸完飼料,搖搖晃晃,枝椏打了個滾,開始使勁得攏那些根系下得存儲袋。竟隱隱傳來得人聲:“靈石,靈石,靈石……” 那聲音極度滲人,好似是粗糲的藤蔓摩挲聲帶震出來的,激得人直起一層雞皮疙瘩。 宿愚死死的捂住嘴,她可從來不知道冰燈玉露還會說話!原來叫做菩薩還真的有個中意思,成精了會說人話! 冷靜下來,她再用神識探視四周,果然在角落里發(fā)現(xiàn)了婉玉。她眼眶里滿是血絲,和幾個少女緊緊依偎在一起瑟瑟發(fā)抖,不過看起來并未受傷的樣子。 那婉玉被宿愚的神識掃過渾身一震,看向宿愚的方向,眼中盡是驚愕。但很快就收回了視線,低頭縮腦的潛在了少女群中裝作不知道的樣子。 還好她沒傻的跑過來,宿愚松了一口氣?,F(xiàn)下這情景,讓她有些頭疼,那冰燈菩薩看似已經(jīng)成精,根本不是什么路邊野草雜花,修為好似也相當(dāng)于筑基,她完全不是對手,要不是這靈植好似對神識不敏感,她都根本進(jìn)不到這里。 而且最麻煩的是,那茂行真人又可能隨時(shí)會回來。以目前能把外門弟子當(dāng)做飼料的作為來看,是敵非友。 最好的辦法當(dāng)然是珵美趕快把救兵搬過來,但是這也只是她所希望的而已。 珵美啊珵美,你咋還不來!宿愚望天嘆息,那頭冰燈菩薩數(shù)厭了存儲袋里散落的靈石,枝蔓癡纏,伸向了那幫少女,直直襲向了婉玉! 情急之下,兩個女聲同時(shí)喊出,交疊起來:“陸佳!” “住手!” ☆、第六十七章 背叛 喊出“住手”的自然就是宿愚。 而“陸佳”兩個字竟然是婉玉跳起來喊的。 那詭異的植物莫名停下,竟然只是沖著宿愚搖了搖枝蔓,便又纏住了婉玉。 婉玉被弄成了一個繭狀,卻并沒有退縮:“陸佳!你不能現(xiàn)在吃了我!我是茂行真人找來祭祀的,你若是現(xiàn)在吃了我,茂行真人定再找不到一個陰時(shí)陰刻生的女修,到時(shí)候他絕饒不了你!” 宿愚著實(shí)震驚了,那婉玉管冰燈菩薩叫陸佳? 陸佳是誰她倒是記得,當(dāng)時(shí)從巽木峰跑下去的單靈根少年。只是這鬼一樣的冰燈菩薩怎么就和陸佳扯上關(guān)系了? 冰燈菩薩一聽這話果然動作遲疑了兩分,給了婉玉機(jī)會掙扎開來往宿愚方向跑。 她一把抓住宿愚拉著她躲到了角落里,那一群少女見婉玉跑也紛紛往這邊跑,只是有的少女躲閃不及,被藤蔓卷起發(fā)出裂帛一樣的聲音,慘叫著碎成了幾片。 她旁邊一金釵環(huán)佩叮當(dāng)?shù)拿榔G少女見此景象,嚇得尖叫起來,瘋狂的去抓住婉玉的衣袖:“救我!救我!求你了婉玉,我再也不跟你斗了!” 婉玉此刻絲毫沒有平日里的意思溫婉樣子,臉上閃過一絲狠絕,從袖子里滑出匕首使勁一割,衣布脫落,那美艷少女拖著腳跟被冰燈菩薩拽走了,她嘴上狠狠的詛咒著:“婉玉你這個賤人!” “不,我不能就這么死了!”雙手合十,一個巨大的火球噴射出去直直沖著那冰燈菩薩而去。這火球竟然瞄得奇準(zhǔn),卻在少女充滿的希冀的眼中變成了虛無,那冰燈菩薩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然生生寂滅了火球,美艷少女不可避免的成了肥料,漂亮的琉璃色眼珠里只剩下了絕望和恐懼,最后被揪了出來成了滾動在地上的血泥??蓱z這群人中除了宿愚,剩下的連存儲袋都沒有,根本沒有法器防身。 那美艷少女有練氣七層,比宿愚修為還高,因而她這么簡單被解決的時(shí)候讓她汗毛倒立,慶幸之前自己沒冒失動手的決定。 “靈石,靈石,好吃,好吃,呋呋呋呋……”冰燈菩薩發(fā)出詭異的聲響,讓人毛骨悚然。 剩下的少女甚至都沒有尖叫,像是見多了這樣的場景,只是紛紛聚攏在婉玉和宿愚身后,默不作聲。 宿愚震驚道:“這什么情況!那個是陸佳?陸佳不是早就離開門派了嗎?” 婉玉疲憊的垂下眼瞼:“那個就是陸佳。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神智了?!?/br> 此話剛落,宿愚便目睹了極度驚悚的一幕。 冰燈菩薩拔地而起,伸出一個橢圓形的頭顱一樣的東西,接著是兩只胳膊,長滿藤枝的胸膛,竟是一個人形的東西爬出了地面! 他,不,應(yīng)該是它,它五官已經(jīng)模糊得像是千年老木的樹根一般,滿臉滿身縱橫交織得殘木泥土,若不是那人形,根本看不出是個人。它像是四肢并不協(xié)調(diào),爬出來后倒在碎尸上用雙手把面前的斑駁鮮血往身上抹,地上一片血跡。 宿愚全身發(fā)冷:“這到底是什么邪術(shù)?” 婉玉道:“茂行真人在他體內(nèi)種植了魔種,用了好些修士的身體為肥養(yǎng)大,如今就再用一個陽時(shí)陽刻出生的男修,和一個陰時(shí)陰刻的女修,這二人須靈根互補(bǔ)。用此二人祭祀后便能讓那魔植的魔果完全成熟?!?/br> “他便是出去找陽時(shí)陽刻的男修了?!蓖裼裉а劭聪蛩抻?,“我真不應(yīng)該一時(shí)情急撕了荷包,真的謝謝你過來。只不過現(xiàn)在的情形也是送死……” 宿愚嘴角一勾,“我叫珵美去叫夏湘真君了,她們應(yīng)該馬上就過來。” 婉玉驚道:“怎么可能,夏湘真君被君雅古齋請走了。門里剩下的元嬰道君全都去了道魔結(jié)界處?!?/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