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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簡妃傳在線閱讀 - 第104節(jié)

第104節(jié)

    “你還知道帶著孩子?”太太嗔怪道,”不好好照顧自己,入畫九泉之下也難安心!“

    書雪潸然淚下:“入畫呢?”

    太太長嘆一聲:“被家人帶回去了,可憐見的,好好一個孩子怎么就沒了!”

    “是我對不住她!”先是永保,現(xiàn)在又輪到入畫,書雪自責不已。

    “你不要這樣?!碧o書雪擦擦眼淚,“我已經(jīng)賞了入畫的老子一百兩銀子,又給了幾件首飾,她的后事一定體面!”

    “抱琴!”書雪被太太扶著坐了起來。

    “主子?!北俅饝?yīng)著上前。

    “拜匣里放的是上月各莊鋪的利錢,連同入畫的私奩,再將我沒穿過的衣裳取兩件素凈的送到入畫家里去!”書雪聲音低顫,“你替我在靈前說一聲,我一定不讓她枉送性命!”

    “是”抱琴咬唇退下,精奇嬤嬤阿塔穆氏聽出書雪有拿自己衣服為下人裝殮的意思,忙要上前勸說,太太揮揮手,轉(zhuǎn)頭向她使了個眼色,阿塔穆氏頓悟,悄悄跟著抱琴退了出去。

    ☆、一五〇、刑不刑慈母刑女

    一五〇、刑不刑慈母刑女

    書雪雖然心中難過,到底在太太與雅爾江阿連哄帶勸下用了半碗粳米粥,太太終究是不能放心,在王府呆到第二天早上才被永慶接回去。

    待太太走后,書雪到底在雅爾江阿的陪同下去入畫家中走了一趟,唬得入畫父兄告罪不迭,再四請求主子返駕,雅爾江阿親許了入畫兄長的前程,書雪又加賞五十兩奠儀,抱琴代上香燭后方灑淚離去。

    莊親王逼yin侄媳侍女致死的事情很快傳遍京城,旗貴們都笑博果鐸“偷雞不成蝕把米”,漢官們皆服入畫“不慕富貴、以死守節(jié)”的品性,又有雅爾江阿一系的漢官學(xué)究上書彈劾莊王“悖逆禮法、不知體統(tǒng)”,一時間滿城沸騰。

    康熙正為御案上的奏章頭疼,不妨接到消息,卻是簡王府傳話,必于莊王府前做足七日法事方為貞婢發(fā)喪,康熙無法,撇了折子去求太后的主意。

    太后對博果鐸所為大為不滿:入畫是書雪的隨嫁,若書雪不做主為她指婚,名義上就是雅爾江阿的備用妾侍,博果鐸此舉著實打臉,若非入畫剛烈,豈不要損及書雪二人的名聲?是以吩咐佟貴妃將莊王福晉的牌子打了駁回,立意不給博果鐸圓場。

    康熙曉得太后心思,婉言勸道:“皇額娘,博果鐸縱有千般不是,到底其情可泯,若簡王家的果真讓丫鬟在莊王府門前發(fā)喪,豈不叫天下人恥笑?”

    太后冷哼一聲:“他是自作自受!”

    康熙無奈:“到底有礙皇家的體面!”

    太后不語,良久方道:“完顏家三小子的事兒才過去多久?你若維護博果鐸太過,不怕那丫頭起了性子與你鬧個不可收拾?”

    康熙陪笑:“所以還得皇額娘親自出馬!”

    太后明白康熙的苦衷,因問道:“博果鐸那頭你打算如何處置?”

    康熙稍加沉吟:“先罰半年俸祿,叫他得了簡王夫妻的寬宥再說?!?/br>
    太后點點頭:“莊王福晉不知進退,了結(jié)此事后命其抄經(jīng)一月如何?”

    康熙自無不允:“皇額娘做主?!?/br>
    書雪用一副棺材堵了莊王府的門口,博果鐸氣得跳了腳,博爾濟吉特氏好歹將他勸了下來,總算沒有真刀明槍動起全武行。

    太太熟知女兒的性格:要么不動,動起來必定驚天震地嚇死人。是以雖然回到伯爵府,到底有些掛心,留人盯著簡親王府的動靜,書雪這頭一動,她那邊立時收到風聲,果斷吩咐永慶準備馬車去王府。

    寧壽宮內(nèi)監(jiān)恰巧在簡親王府門口碰到太太,忙上前請安,太太問明他的來意后陪笑道:“讓皇額娘費心了,您回去稟告太后,我這就帶她進宮請罪?!闭f著,向身后的丫環(huán)打了個眼色。

    “謝公主賞賜!”內(nèi)監(jiān)接了紅包,躬身打了一千兒,“如此,奴才告退!”

    太太點點頭:“諳達慢走。”

    沒見到正主即打道回宮是有違體統(tǒng)的,只因內(nèi)監(jiān)是太后宮里的人,深知自家主子與眼前這位的關(guān)系,也就沒迂腐著非要當面?zhèn)髦疾豢伞?/br>
    書雪打從入畫家中回來便動了胎氣,府里這般情景,雅爾江阿自是不好離開,告了假在府中陪著,聽說太太去而復(fù)返,連忙迎了出來。

    女兒懷著身孕,太太不好深加怪罪,只說女婿:“她是因為入畫的死蒙了心智,你如何由著她胡鬧?”

    雅爾江阿縱有萬般委屈也不敢爭辯,低頭向太太告罪:“都是小婿的不是!”

    太太臉色稍霽:“在家時百般乖巧,嫁給你不過兩三年,怎么就變得這樣任性了?若非主子指婚,我都心疑簡親王府與她八字兒犯沖!”

    雅爾江阿唯唯,他從永振那里套出不少消息,自家福晉待字閨閣時確實極為安靜,除了去莊子游玩,連康王府都少有涉足,若非有眾皇子誤闖內(nèi)院的故事,竟無幾人能知她的才貌,即使在指婚后亦未稍露不滿,性情有這樣大的反差,根源恐怕還是起于自己的算計吧!想到這一層,雅爾江阿更加內(nèi)疚。

    雖是半子,對方到底是親王之尊,太太見雅爾江阿并未爭辯,口氣更軟了三分:“我也知道你的心意,只是不要一味縱著她,將來要是把天捅個窟窿,不怕主子拿你的爵位去補上?”

    雅爾江阿見太太為自己著想,感激道:“岳母放心,福晉做事是有分寸的,且我與雪兒夫妻同體,不管她做什么,小婿都應(yīng)一力擔當!”

    太太轉(zhuǎn)怒為喜:“罷了,我去瞧瞧,方才在府門口碰到宣她進宮的寧壽宮內(nèi)監(jiān),想來是為莊王府圓場,得饒人處且饒人,入畫已是沒了,再鬧下去也沒什么結(jié)果!”

    雅爾江阿聞?wù)f,引著岳母去了正院。

    太太見女兒臉色尚好,少不得一頓數(shù)落,又勸道:“如今已驚動了宮里,博果鐸并未有什么動作,想來是自知理虧的意思,皇上會為了一個丫鬟擼掉莊親王的爵位不成?”

    書雪毫不動搖:“入畫跟隨女兒十年,我絕不讓她枉送性命!”

    “你——”太太氣結(jié),“包衣在王爺府前停靈,丟得可是皇家的臉,這種事兒能賭氣嗎?

    “額娘!”書雪眉斜目圓,“那可是活生生的一條人命!博果鐸將莊王府的包衣打殺干凈和女兒有什么相干?入畫不過是跟錯了主子,憑什么連命都搭上了?”

    太太怒極反笑:“依著你的意思還要讓他填命?”

    書雪脫口而出:“有什么不可——?”

    “啪——”太太一巴掌甩了過去,瞪著雙眼兩手直哆嗦。

    雅爾江阿這下裝不成壁畫了,撩衣跪在太太跟前:“岳母息怒,福晉是傷心過度才口不擇言的!”

    抱琴磕頭哭道:“格格,入畫知道您對她的情意,九泉之也能含笑了,萬一您為了她讓小阿哥有個好歹,可叫她怎么過意得去!”

    太太想到書雪身懷六甲已是后悔動手打她,見其臉色不佳,更加懊惱,轉(zhuǎn)頭嘆息一聲:“還不扶王爺起來!”

    書雪俯身就跪:“女兒不孝!”

    “小心別窩著我的孫子!”太太哪里還顧得上生氣,拉著女兒哀言勸說:“真是冤孽!不為我,你為孩子想一想不成?你是異姓和碩公主的獨一份,赫赫揚揚的簡親王福晉,皇上寵,太后疼,便是太子也要給你留著面子,等到將來呢?你若忒得理不饒人,豈不是給孩子留下冤仇?”

    書雪怔住了:太太這番話正拿住她的七寸,自己不懼風浪,孩子呢?若當額娘的留下后患,他將來能一世平安?

    太太松了一口氣:“我替你進宮向太后請罪,你把在莊王府門前做法事的人叫回來,皇上自不會怪你!“

    “我聽額娘的?!睍┮Т胶薜?,“只一樣,我要博果鐸靈前謝罪,動手擄人的為入畫披麻戴孝,入畫尚有父母兄妹六口人,他出足了六千兩銀子我就叫人撤回棺木!“

    太太忖度書雪的條件不算十分出格,點頭答應(yīng):“我這就去跟太后商議。”

    不管性情怎么變,太太只知道一條:自己的閨女要想辦什么事兒,必定一條路走到黑,你想拗著,她總有法子掰回來,與其多費唇舌,還不如應(yīng)下來再說。

    盤算了一路,不知不覺就到了寧壽宮門前,太太無暇多想,跟著宮監(jiān)進了正殿。

    寧壽宮里卻有熟人,太太給太后請了安,又與莊王福晉博爾濟吉特氏見禮后方謝恩入座,不待詢問便回道:“皇額娘恕罪,書雪那丫頭動了胎氣,實在不好挪動,等過兩天一定來向您請罪?!?/br>
    太后聞言大急:“可是孩子有什么不妥當?”

    太太忙解釋:“您放心,她現(xiàn)在并無大礙。”

    莊王福晉深覺尷尬,起身向太太行了半禮:“都是我和爺糊涂,若侄女兒有個好歹,可叫我們?nèi)绾芜^意得去?!?/br>
    太太起身避了避,淡淡地回了句:“不敢當!”

    莊王福晉訕訕的:“只求meimei轉(zhuǎn)托好話,老話講的好,胳膊折了往袖子里藏,為一個丫鬟傷了兩府和氣委實不值當。”

    太太眼睛都不眨一下:“和氣?王爺和福晉可沒把兩府的和氣放在心上?!?/br>
    莊王福晉極為尷尬,求救般看向太后。

    太后亦恨博果鐸生事,原不欲多管,又應(yīng)允康熙在前,只得勸義女:“這件事是博果鐸不地道,換做是我也不能輕易罷休,可終歸關(guān)乎宗室臉面,你勸勸丫頭,我叫他們?nèi)ズ営H王府賠罪?!?/br>
    太太瞥了莊王福晉一眼,起身向太后一福:“皇額娘,書雪是寧折不彎的性子,最是護短不過的。女兒說句沒臉的話,她在完顏府長了十幾年,我就沒彈過她一個手指甲,今兒知道她傷了莊王府的臉面,我也就顧不得許多了,剛才沒仔細跟您說,她動胎氣不為別的,是被我這當額娘的打得!”

    “什么?。俊碧笳玖似饋恚骸八捎猩碓?,你也下得去手!”

    太太的話半真半假,把莊王福晉炸的五氣蒸騰,聽太后怒責太太,忙攬責任:“皇額娘明鑒,此事全不與meimei、侄女相干,都是我和爺糊涂?!?/br>
    太后罵道:“你還知道自己糊涂!回去告訴博果鐸,以后他的事兒哀家不管了!”

    莊王福晉跪了下來:“皇額娘——”

    太太思忖著不能一味強勢,因回道:“總算沒白打她一回,她如今已明白了許多,只要莊王府答允三個條件,我替她做主,此事自然作罷!”

    莊王福晉大喜:“您只管說,莫道三個,便是三十個都使得?!?/br>
    太后沉著臉點點頭:“若博果鐸不答應(yīng),哀家去和他說!”

    太太見太后同意,看著莊王福晉提條件:“這第一項,入畫尚有父母在堂,又有兄弟姐妹四人,莊王府需赍資千兩,權(quán)做安老撫孤之用,簡王府雖不缺幾兩銀子,到底求個臉上好看!”

    “應(yīng)當!應(yīng)當!”莊王福晉連聲答應(yīng),“回頭我讓人將銀子送過去,meimei說入畫姑娘有一家六口,照準了六千兩銀子就是!”

    太太見對方答應(yīng),也不客氣,接著說:“第二項,擄人的奴才當披麻戴孝,為入畫守靈七日!”

    莊王福晉稍加考慮,很快表態(tài),“都是這起子奴才教唆主子,不一頓棍子打殺已是meimei開恩了!”

    太太不緊不慢地提出最后一條:“第三項,莊王府屬官、長史需靈前祭拜,告慰亡者冤魂!”

    莊王福晉猶豫了,這可是損及王府體面的事兒,如何能輕易答應(yīng)?轉(zhuǎn)頭看向太后,神色間極是為難。

    太后卻沒什么表示,只嘆息道:“應(yīng)不應(yīng)在你,若你們不能答應(yīng),且鬧著便是!”

    這話說的貼切,此時的莊親王府大街早就亂成一鍋粥了——

    ☆、一五一、積薪候燎誰算計

    一五一、積薪候燎誰算計

    包括康熙和太后在內(nèi),大部分人還是希望莊簡二府化干戈為玉帛的,上位者希望家族和睦,基層害怕被兩王爭斗的流彈擊中,處于中間地帶的群體則因左右逢源而身心俱疲,就像和平日子過久了的人可能會覺得現(xiàn)實生活不夠刺激,經(jīng)歷一場曠日持久的戰(zhàn)爭后方能對以前的狀態(tài)高度渴盼,胤禩便屬于這一類人。

    在很長一段時間內(nèi),對于胤禩來說,書雪就是他的克星,她自出現(xiàn)伊始即讓胤禟與胤禎翻臉成對頭,嫁給雅爾江阿后,簡王府更是離自己越來越遠,原本想狠心舍棄這一方勢力,不妨出了“贈妾得子”的事兒,眼瞅著自家九弟那位妾侍就要生產(chǎn),說不心動是假的。再能爭再能搶,沒有兒子一切都是枉然,顧忌到這一節(jié),心中的天平不自覺地向雅爾江阿斜了斜,政治投機的想法是沒了,只能祈禱兩府趕緊修好,博果鐸能容忍王府門口擺著入畫的靈位就有胤禩從中勸和的功勞。

    博果鐸數(shù)月之間兩次與書雪交惡,如今早就灰了心,耐不住胤禩天花亂墜的從旁解勸,考慮到現(xiàn)在服軟尚有一線生機,勉強答應(yīng)向簡王府低頭,胤禩心中歡喜,攬著責任許諾從中說和,當然,他有自己的小算盤,趁此良機向書雪賣好,何樂而不為?

    與大部分人相對應(yīng),有極小一部分人是決計不愿簡王福晉原諒博果鐸的,意愿最強烈的當屬有資格襲爵的莊王府嫡枝近派,這些人的想法很簡單,博果鐸現(xiàn)在未立嗣子,自己到底還有十幾分之一甚至幾分之一的機會,萬一傳說中的玄女福晉使了什么仙法讓博果鐸老蚌生珠,那可就一點兒指望都沒有了。有心計的決定暫時作壁上觀,另有一類頭腦簡單易被煽動的可就在狗頭軍師的誤導(dǎo)下做下傻事兒了。

    和碩承澤親王碩塞共有三子,長子即博果鐸,次子為已革惠郡王博爾果洛,三子為輔國將軍鞥額布。博果鐸無子,世子之位即要從侄輩遴選,所謂“長子不為人后,幼子當留守家”,對莊王爵位勢在必得的卻是博爾果洛的次子福鶴,福鶴人大無腦,脾氣堪稱火爆,被從兄弟一挑撥,立時覺得這是讓老爺子(博果鐸)死了求子之心的機會,詢了計策便帶人砸場子來了。

    倒推五六年,博果鐸在王爺堆里可是頭一份,宗室領(lǐng)袖康親王椿泰見了需叫一聲“伯王安”,宗人府宗令簡親王雅布碰上要喚一句“王兄好”,其他如輩分低了兩三代的平郡王、顯親王更是對他恭敬有加。宮里的康熙與太后體諒他年長無子,好東西總少不了賜下一份,時間一長,不獨以博果鐸為首的主子,便是底下的奴才也覺得高人一等,直到簡王福晉在歸還庫銀時橫空出世,莊王府瞬間被壓了風頭,在朝的博果鐸不及先時如意,奴才們亦不如往常作興,平日受了簡王府不少委屈,現(xiàn)在被堵了門口,更連門敬都不能得了,個個氣憤難當,如今見福鶴出頭,知道他得王爺喜歡,捧拳助威的大有人在。

    除了做法事的僧人,在場只有十多個簡親王府的下人從旁看著,見莊王府的人一通亂砸,趕忙上前攔阻,終歸是寡不敵眾,挨了一頓老拳。

    有其主必有其仆,書雪的霸道作風或多或少影響到了簡親王府的下人,平日橫行慣了,如今被當眾圍毆還了得?抄家伙的抄家伙,報信的報信,一時間鬧得不可開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