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雪笑道：“必有叨擾之時。”

    過兩天送走倉津父女，書雪一邊安胎，一邊翻起千秋節(jié)時的舊賬，整個京城都蘊含著角力的波動。

    ☆、二五一、暗行壓遠親反噬

    二五一、暗行壓遠親反噬

    鑲藍旗滿洲共八十七個佐領(lǐng)，事實上是三家瓜分，誠王府十二個，十四貝子府十七個、余下五十八個份屬鄭親王系的勢力范圍，雅爾江阿與書雪直接控制的有鑲藍旗滿洲佐領(lǐng)四十四個、鑲藍旗蒙古佐領(lǐng)二十八個、鑲藍旗漢軍佐領(lǐng)二十二個、旗鼓佐領(lǐng)四個、內(nèi)管領(lǐng)三個，其中雅爾江阿共有四十八個，書雪名下二十三個，弘昊名下十五個，弘昁弘昍各五個，永敘有三個，穆尼兩個，以前覺得多，現(xiàn)在看起來就少了。

    如今在鑲藍旗中和簡王府身份比肩的，只誠王府與十四貝子府兩家。

    書雪出手的方式簡單直白，穿著明晃晃的鳳袍連串了三家皇子府的門。

    頭站是近來頗不安分的誠王府，見到胤祉就攤牌，要求其退回早先侵占王府的兩個佐領(lǐng)。胤褆入旗時侵占的佐領(lǐng)都被康熙加息發(fā)還給弘昊，胤祉豈敢觸動簡王府鋒芒？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表態(tài)會上本照辦。

    胤祉本是憋著氣的，聽說書雪去十四貝子府的經(jīng)過后才平衡了不少。

    書雪的第二站并不是胤禎府，她先到胤祹府上為弘昁討下五家鑲白旗佐領(lǐng)后才繞道找正主兒。

    胤禎有些不敢置信：“你說什么？要爺奏本退給簡王府五家佐領(lǐng)？”

    書雪瞇瞇眼：“你不樂意？”

    “你不要欺人太甚！汗阿瑪再怎么疼你，爺都是皇子，這是汗阿瑪?shù)奶煜?！”胤禎名下的佐領(lǐng)和簡王府沒什么直接瓜葛，他又沒個獨生兒子養(yǎng)在書雪名下，豈會心甘情愿讓旗份？當場就跳了腳。

    “我還沒說完！”書雪微微一笑，“你那位側(cè)室當年差著我六七萬銀子沒給，連本帶利拿十萬兩出來即可！”

    胤禎一梗，咬牙道：“銀子爺給，佐領(lǐng)絕不能讓！”

    書雪探身湊到胤禎跟前低聲道：“覺得委屈？我挨了一刀可以不提，前兒弘昍為了不讓你露形跡，在駕前可是領(lǐng)了罪過的，拿五家佐領(lǐng)當彩頭怕是不冤枉吧！”

    胤禎大驚失色，猛地站起來：“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我果真有意堪破天機還用得著五天？”書雪笑意不減，“瓊琳不知情，我又革了叔兄頂戴，看她的面子咱們‘清水下雜面你吃我看見’，你不樂意要這份面子，正好丁是丁卯是卯掰清楚，我撕破臉進宮找德妃母大鬧一場，連十二年前的惡氣一并出了，不用拿憑據(jù)出來，滿朝文武偏向哪個就等著看了?！?/br>
    “你——”胤禎本就心中有鬼，哪有底氣打駁回，緩了口氣方道，“佐領(lǐng)不能讓，我再加十萬兩銀子?！?/br>
    “一碼歸一碼！”書雪挑挑眉，“我不缺銀子花，漫說十萬兩，一百萬兩拿出來也不是為難事兒，跟你打招呼是不想讓汗阿瑪多慮，要不然，你早就接著旨意了?！?/br>
    胤禎以手捶桌：“你再怎么能干也是女兒身，汗阿瑪不會立女儲，大清朝不會有武則天，你何必與我過不去！”

    書雪捏著茶盞把玩兒：“我不是大清的武則天，那你呢？不居長、不居嫡、不居賢、不居貴，中不溜的皇子，按爵位算，我們府里九阿哥都能和你平起平坐，就算你是皇子，雅爾江阿是世襲罔替的親王，我是準穿明黃服飾的固倫公主，革了你岳家親信的差使，你連還手的余地都沒有，有什么值得我過不去的地方？”

    胤禎惱羞成怒：“你不過是倚仗汗阿瑪寵信！”

    “那我又憑什么能得到汗阿瑪這般寵信？”書雪站起身，“江南保駕、塞北護主、威壓準部、遠服蒙古四十九旗，你除了是汗阿瑪所生，哪點兒能與我相比？我能為汗阿瑪擋刀子，你是孝子，你敢嗎？”

    胤禎氣短：“我承認，你是千載難見的奇女子，可汗阿瑪在，你過的順意，等汗阿瑪百年后呢？”

    書雪大笑：“我的十四爺，你太天真了些，不妨與你明言，汗阿瑪讓我執(zhí)掌朝綱，從近處看，是壓著你們這些不安分的爺兒們，往遠處說，我不點頭，汗阿瑪能輕易建儲嗎？”

    “水中月霧中花，你勢頭再盛也不過是汗阿瑪一句話的事兒?！必返澴焐喜怀蕴?，心中已有所悟。

    書雪假作好奇，看著胤禎點點頭：“原來你是知道的，我見你這兩年上躥下跳亂蹦亂叫鬧的如此歡騰，還以為你心中沒數(shù)?！?/br>
    胤禎被堵得臉色紫脹，半天方道：“行刺你不是我的意思?！?/br>
    “行了?！睍[擺手，“跟你扯了半天，正題遠了十萬里，五家佐領(lǐng)十萬銀子分毫不能少，我在家靜候旨意?！?/br>
    瓊琳聽說書雪過來時就趕到了，被管家攔在門外，見堂姐出來才近前見禮：“您過來怎么不知會meimei一聲?！?/br>
    “沒什么大不了的事兒?！睍┬Φ溃拔一亓?，改天再說話。”

    胤禎心中發(fā)苦：不是大不了的事兒，五家佐領(lǐng)就沒了。

    打了一個逛，書雪要回了十二家佐領(lǐng)，除鑲白旗的五家是胤祹許諾將來給弘昁，穆尼與永敘各兩家，余下三家給了弘昍。

    不得不說，這是不好的信號，佐領(lǐng)是私產(chǎn)，書雪蠶食三家皇子的佐領(lǐng)相當然引起各家恐慌，宗室由訥爾蘇牽頭，連名請旨貢獻固倫文華公主佐領(lǐng)，被左手批駁回后才得安心。

    漸漸傳出風聲，書雪搶奪佐領(lǐng)意在報復誠王府與十四貝子府在朝堂之上的結(jié)黨對峙，宗親旗貴愈發(fā)小心，立意不能得罪簡王府。

    十月底，書雪命在廣州設(shè)置通夷五行，專管與南洋西夷的商貿(mào)事宜，主官賞從六品頂戴，歸廣東巡撫直管，配的兩名副官卻是王府羽翼，一為司棋之夫陳安、另一位則是與永敘有瓜葛的西山人士李琮。

    “貪財沒夠？”書雪看著穆尼，“朝廷的事兒還沒你插嘴的余地，給我預備著，原想讓你年后去前鋒營領(lǐng)差使的，冬月就給我過去，正六品前鋒校，摔打兩個月再娶媳婦！”

    “啊？”穆尼瞪大了眼，“真的？”

    “叫你巡防莊子店鋪可不是讓你沾市儈氣的！”書雪囑道，“你敢打了我的臉，軍法可恕家法無情！”

    “您說反了?！蹦履崤d奮的很，“嗨，弟弟手上的功夫不是白練的，哪能給您丟臉?！?/br>
    “紙上談兵容易，刀槍上陣就難了！“書雪看著穆尼，“別把你那兩下子花拳繡腿當真本事，自己掂量自己的輕重，奉承出來的能耐見不得光?！?/br>
    穆尼有些蔫兒：“弟弟知道?！?/br>
    憶畫從旁笑道：“您前兒還說十五爺?shù)牟紟扉L進，現(xiàn)在又說這話?！?/br>
    穆尼朝憶畫吐了吐舌頭。

    書雪攆人：“行了，去看看弘昊回了沒，查他們的功課去?！?/br>
    出了門口，穆尼撓撓頭：剛才是為外頭的風言風語提醒嫂子來的，怎么把自己繞進去了。

    書雪掩上賬本：這樣的高壓能抗多久？大清朝以農(nóng)立本，撈偏門畢竟不是長遠之計。

    雖是六品芝麻官，穆尼還是忍不住和發(fā)小顯擺了一回，海察羨慕之余不免央求：“我也想到營里謀前程，你能不能幫我跟王嫂說一說，我不求頂戴，能歷練歷練也是好的?！?/br>
    “我試試。”穆尼應著，又給海察打預防針，“嫂子準不準的我可說的不算?！?/br>
    書雪倒沒有讓穆尼失望，聞?wù)f后笑道：“你倒提著我了，一樣給他個前鋒校，你們哥兒倆作伴，不但要互相關(guān)照，督促對方也是好事兒?！?/br>
    “遵慈命！”穆尼更高興了，“沒幾年就給您掙兩個將軍回來?！?/br>
    之所以把穆尼放到前鋒營還有一樁緣故，八年前激殺庶母的克戴現(xiàn)為前鋒營參領(lǐng)，穆尼的正六品銜是書雪給的，克戴卻是憑真本事積功做到正四品副參領(lǐng)，順著整頓軍務(wù)的風向轉(zhuǎn)為參領(lǐng)，王府出力委實有限，有他在，自然會對穆尼有所照應。

    在外人眼里，穆尼和書雪的兒子差不多，他是雅布的幺子，卻是庶子中爵位最高的一個，前鋒營將校怎么想是一會兒事兒，面上必然客氣的。

    雅爾江阿本想依樣畫葫蘆，左右衡量后為永謙謀了個三等侍衛(wèi)的缺兒，希望能有機會改變內(nèi)廷對他的看法。

    入冬一場初雪后，太后玉體有恙，書雪因為有孕，近來不大用批折子，有大把時間進宮請安。

    剛伺候太后用完藥歇下，外間有跟著永瑾的丫環(huán)承影悄悄過來回話：“主子，小格格在貓狗房里把南國進上的孔雀尾羽都給拔下來了?！?/br>
    書雪身形一晃按按胸口勉強沒氣昏過去：“她拔孔雀羽做什么？”

    承影低頭答道：“說是要做鞋墊孝敬長輩?！?/br>
    孔雀羽能做鞋兒墊？想來是剛才太后說“冬日腳冷”的話被她記在心上。

    書雪抽了抽嘴角：“去瞧瞧！”

    現(xiàn)場的景況比書雪想象中還亂三分，不獨孔雀尾羽，長毛的仙鶴、錦雞、官鴨、長尾雉無一不遭毒手，雅爾江阿的心肝兒rou握著把剪刀正裁一只藍鷴的尾巴，貓狗房的管事太監(jiān)笑得比哭還難看，永瑾的幾個跟班顧不上許多，七手八腳把藍鷴按在地上，唯恐小主子誤傷到自己。

    書雪連做三次深呼吸，無力地指著戰(zhàn)戰(zhàn)兢兢豎在一旁的幾個小太監(jiān)：“將格格拉開，把地方收拾一下?！?/br>
    永瑾聽到聲音，扔下剪刀跑過來獻寶：“額娘你看，我找了好些羽毛，仙鶴毛做成鞋兒墊孝敬老祖宗，給瑪法一雙長尾稚的，錦雞的和官鴨的給郭羅瑪嬤和郭羅瑪法，您要孔雀的，藍鷴的給阿瑪?！?/br>
    我能夸你是一片孝心嗎？書雪攥著帕子默念——不能家暴，不能家暴——過了半天勉強壓住心火：“這里的東西都是底下人孝敬老祖宗和你瑪法的玩物，你倒會拿著主人家的東西做人情！再者誰跟你說的鳥羽能保暖？”

    “老祖宗說獸毛的冷當然該試試羽毛的?！庇黎碇睔鈮训胤瘩g道，“雖然是瑪法的東西，可我費了心思，老祖宗和瑪法一準兒高興！”

    “啪！”書雪心中名為“理智”的弦徹底崩斷了，順手抄起一根做圍欄的短棍就要對女兒進行體罰教育，由太后指派臨時看顧的宮女紫梅見勢不好，連忙給惹下滔天怒火尚不自知的永瑾求情：“福晉，格格還小，您別沖動?！?/br>
    永瑾這才意識到形勢不妙，瞧見額娘紅著眼極嚇人的盯住自己，馬上意識到這是要動真格的了，顧不上許多撒腿就往寧壽宮方向跑去，書雪氣上加氣，下定決心要給無法無天的“小魔女”一個教訓。

    書雪有身孕，嚇得幾個丫鬟半拉半扶不讓她疾行，想追上永瑾很不容易，當即喝令前面路過的宮女內(nèi)監(jiān)：“給我把她攔??！”

    一個年輕的太監(jiān)撞著膽子剛想上手，被嚇到的永瑾果斷干嚎起來：“老祖宗快來啊，額娘要打我了?！?/br>
    如此一來，眾人只有眼看著的份兒，唯恐被“小祖宗”秋后算賬。

    書雪怒沖沖追到寧壽宮門前，猛的發(fā)現(xiàn)老爺子到了，被追擊的“小逃犯”總算找到了護身符，手腳并用的爬到了老康的身上。

    不好到皇帝懷里搶人，書雪耐住性子行禮請安：“汗阿瑪吉祥?！?/br>
    “這是怎么了？永瑾做錯了事兒教導她知道就是了，仔細嚇著她?！笨滴跄托牡南駛€怪爺爺。

    書雪躥著火苗解釋：“汗阿瑪，她把您貓狗房里的珍禽尾羽都剪了。”

    康熙一愣，繼而大笑，用手彈了永瑾一下：“怎么這樣淘氣！”

    永瑾趁勢把自己那一套孝心理論重復了一遍。

    康熙卻感到欣慰：“小小年紀就這般知事，瑪法沒白疼你?！?/br>
    書雪極為無奈：“汗阿瑪，您別慣著她了，再這樣下去她還不把天捅個窟窿？”

    康熙擺擺手：“有其母必有其女，朕就喜歡她的靈透勁兒，再者永瑾只是淘氣，哪有你說的夸張！”

    永瑾挺會看人眼色，一見書雪臉色好了點兒連忙從康熙身上滑下來蹭到跟前賣乖：“額娘，我知道錯了，你別生氣了好不好，阿瑪說您懷著弟弟要注意胎教，不能發(fā)火的?！?/br>
    前一句還順耳，后邊的就戳心窩子了，康熙大樂：“小丫頭，古靈精怪的，將來找了婆家不好養(yǎng)活唻！”

    書雪瞪了永瑾一眼：回家再和你算賬。

    康熙看向書雪：“你們府里大格格該指婚了，你教養(yǎng)的，不嫁蒙古可惜，有主意了不曾？”

    書雪打官腔：“全憑汗阿瑪做主?！?/br>
    康熙“嗯”了一聲：“人選我挑了些，過會子你把名單拿回去與雅爾江阿商議?！?/br>
    “是?！睍┞杂X傷感，永珺確實到了成婚的年紀，待字閨中的時日怕真要掰著指頭數(shù)了。

    ☆、二五二、抑間心子女有度

    二五二、抑間心子女有度

    說是讓雅爾江阿與書雪做主，康熙的人選已經(jīng)圈定，他在扎薩克圖汗部世子津布的名字上劃了個圈兒。

    書雪是不大贊同的：“喀爾喀臨近準噶爾，當父母的要讓閨女嫁的安逸，萬一打起仗來還得拿包袱跑路不成？”

    雅爾江阿從政治角度分析：“津布將來有汗號，是位列親王之上的，永珺至高不過是郡主，做到汗妃已經(jīng)不容易了。”

    “還是不妥，離京城太遠?！卑锱c永瑾，書雪不反對女兒嫁到草原，但漠北與漠南還是不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