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等蘇露露換上衣服過來，卻皺了皺眉看著攝像機(jī)前面的人造泥地：“怎么還要下泥里？”

    宋明珠道：“之前把廣告腳本發(fā)給你們，您經(jīng)紀(jì)人說沒問題啊?！?/br>
    蘇露露道：“那是因為我們以為你們后期做上去就好了，誰拍個廣告還真下泥地里滾?！?/br>
    宋明珠道：“蘇小姐，后期做上去，技術(shù)再好，也不夠逼真。還希望您看在李總的面上，配合我們一下?！?/br>
    蘇露露哼了一聲：“不管，反正我不去泥地里，你們自己看著辦?！?/br>
    宋明珠在處理人際關(guān)上經(jīng)驗并不豐富，這幾年來全靠著好脾氣在職場混口飯吃，如今獨當(dāng)一面，一來就遇到這樣棘手的事，頓時有點蒙圈，不知如何處理。旁邊等待拍攝的工作人員和幾個小運動員，也有點蠢蠢欲動地不耐煩了。

    恰好此時來查看制作進(jìn)度的陳茜到了現(xiàn)場，見狀走過來幫忙勸說蘇露露：“蘇小姐，我們李總很重視這個廣告，也對廣告創(chuàng)意和腳本很滿意。據(jù)我所知，這些泥都是工作人員專門找人做過處理的，看起來臟，但是一點都不臟，跟敷面膜的美容泥沒什么區(qū)別?！?/br>
    宋明珠連連點頭：“沒錯，這些泥都處理過的，蘇小姐放心下去，沒關(guān)系的?！?/br>
    蘇露露看了兩人一眼，傲慢地哼了聲，道：“要我下去沒問題，不過負(fù)責(zé)這則廣告的小姐得先給我示范一遍?！?/br>
    宋明珠只稍稍愣了下，就忙不迭點頭：“這個沒問題，我馬上換衣服下去給你示范?！?/br>
    她對旁邊不滿的竊竊私語充耳不聞，反倒是暗自舒了口氣。蘇露露耍耍大牌，故意刁難都不是什么問題，她也算是在社會這灘爛泥里摸爬滾打幾年的人，早知道不是人人都是好說話的真善美。

    只要蘇露露愿意按著腳本拍攝，能在一天內(nèi)拍完，一切都好說。

    蘇露露表示自己拍攝時，只下一次泥地保證一條通過，所以必須要宋明珠做準(zhǔn)確的示范，免得她走彎路。

    廣告腳本雖然是宋明珠所寫，但她本人沒學(xué)過表演，面對著鏡頭，哪里有那么容易，每次滾了一身泥上來，看攝像機(jī)里的效果都不盡人意。

    好在幾個小運動員很配合，宋明珠當(dāng)初找到他們時，跟他們聊得很愉快，他們都很喜歡這個好脾氣的大jiejie。

    幾個人一次又一次不厭其煩地在泥地里示范表演。等到十幾條，終于達(dá)到宋明珠想要的效果。

    她摸了摸一頭的泥，朝在旁邊坐在助理手中遮陽傘下的蘇露道：“蘇小姐，就按著這個效果來?！?/br>
    蘇露露看了看攝像機(jī)里的回放，淡淡點頭：“我也覺得剛剛這一條效果挺不錯的。這樣吧，我就不下去拍了，待會給我補(bǔ)兩個表情，你們后期把我換成你就好?！?/br>
    宋明珠一口氣噎住，好容易才緩過來，敢情她剛剛那么賣力示范，都白費力氣了？

    極品年年有，今年特別多。

    她壓著怒氣，好聲好氣道：“蘇小姐，這是視頻不是照片，就算能p，但觀眾基本上一眼就能看出來，會大大影響整個廣告呈現(xiàn)的效果?！?/br>
    這回連攝像師也沉不出氣，出聲道：“蘇小姐，就算你不尊重我們這些忙了大半天的工作人員，也尊重一下剛剛給你示范了十幾遍的蘇小姐好嗎？您拿著上百萬的代言費，這點苦都不愿意吃，就算您跟飛躍老板關(guān)系再好，恐怕也有點說不過去吧?！?/br>
    女明星和老板那點事，大家雖然都心知肚明的，但也是諱莫如深，被人這樣含沙射影說出來，蘇露露臉上有點掛不住，氣哼哼站起來想甩手離開，還是她經(jīng)紀(jì)人稍微明事理，拍拍她肩膀道：“他們說的對，要是這廣告出來效果不好，說不定會影響飛躍下一季銷量，我們作為代言人肯定也會受影響。露露，你就下去好好拍一下，爭取一條過。”

    蘇露露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走進(jìn)了泥地。

    不得不說，雖然蘇露露演技常年被人詬病，但是因為宋明珠一直跟她說要呈現(xiàn)什么樣的表情，她倒還算挺有領(lǐng)悟力。倒不至于順利到一條過，但也只拍了三次就大功告成。

    宋明珠因為要盯著拍攝，剛剛的一身泥都沒洗，等到拍完，才頂著一身快干了的泥巴，和蘇露露一起去了旁邊的洗手間清理。

    這戶外沒地方洗澡，只能簡單清理干凈，蘇露露在她旁邊一個勁兒地抱怨：“真不知拍個鞋子廣告為什么非得在泥地里弄？就想不出什么別的好點子么？”說著，又有點輕蔑道，“想來也是，你們一個不知哪里冒出來的小廣告公司，能想出什么好創(chuàng)意。要不因為是飛躍的廣告，我才懶得跟你們合作。我上個廣告可是美欣的向懷遠(yuǎn)親自cao刀的。”

    宋明珠一面沖著泥，一邊任她說個不停，左耳進(jìn)右耳出，全程淡定，似是完全沒放在心上。

    蘇露露見她沒反應(yīng)，呵了一聲：“你一個搞廣告的，不會連向懷遠(yuǎn)都不知道吧？”

    宋明珠還真搖頭道：“不知道?！?/br>
    蘇露露被噎了一下，鄙薄地冷笑：“真不曉得李總怎么會用你們這種廣告公司?！?/br>
    宋明珠沒理會她的冷眼，草草清理完畢，對她伸出手，微微笑道：“蘇小姐，謝謝今天的合作?！?/br>
    蘇露露卻沒有回握她的手，只睨了她一眼：“希望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真是非常討厭跟小公司合作，感覺身價都掉了?！?/br>
    宋明珠笑著聳聳肩，不以為意地收回自己的手。

    蘇露露還想抱怨，衣服里的電話響起，她掏出來看了眼，笑著接了起來。

    宋明珠已經(jīng)在出門，身后女人講電話的聲音傳入她耳朵里。

    “陳翠！好久不見啊。”

    “有新產(chǎn)品了？我這段時間在你那里做的facial，效果不要太好，現(xiàn)在素顏都不怕被人拍了?！?/br>
    “吃飯？有空啊，要不就是今晚吧，今天下午拍了個在泥地里滾的廣告，真是晦氣。晚上好好跟你聚一聚。”

    “對了，別忘了叫上向總，我正好有個廣告想拿下，品牌方說已經(jīng)完全授權(quán)給美欣，由美欣那邊決定，那我就指望向總了?！?/br>
    宋明珠輕笑著搖搖頭，什么叫世態(tài)炎涼，這大概便是了。

    ☆、第29章 黑料

    收工回家的時候，苗苗和張可樂在車?yán)?，義憤填膺地吐槽蘇露露的惡行。

    “長著一張整容臉，黑料一大堆，十幾歲就被人包養(yǎng)過誰不知道？還以為自己是什么大明星，那派頭簡直比天王天后還牛?！?/br>
    “搞得自己真是飛躍老板娘一樣，也不看看人家飛躍的聯(lián)席董事是誰，那才是真正老板娘。人家老板娘睜只眼閉只眼，跟老公各玩各的，放任老板花點小錢玩?zhèn)€女明星而已?！?/br>
    “就是，還看不上我壁合，讓我們明珠在泥地里滾了那么久?！?/br>
    “我晚上就去上微博召點水軍，狠狠給她黑一次?！?/br>
    宋明珠累得精疲力盡，本來靠在車座迷迷糊糊睡去，耳朵里卻凈是兩人聒噪的聲音，聽到這句忽然清醒了幾分，趕緊睜開眼道：“雖然我也很討厭蘇露露，但是這廣告都還沒上呢，千萬不能在這個時候再黑她。苗苗你這兩天跟她經(jīng)紀(jì)人商量一下，找點營銷號在廣告上線前發(fā)些軟文捧捧她，弄幾個正面的熱點，好加強(qiáng)廣告上線時的效果?！?/br>
    苗苗吐吐舌頭：“還要捧那種女人的臭腳，我去找塊豆腐撞死算了?！?/br>
    宋明珠笑：“要不要我?guī)湍闳ベI？”

    苗苗嘿嘿笑了笑：“哎呀，我就是隨便吐個槽而已，誰讓我們是苦逼的廣告狗呢。放心，這些事情我會做好的，本小姐沒什么特長，在網(wǎng)上黑人捧人還是挺在行的，想當(dāng)初我之前可是被推選當(dāng)過丁日東亞后援會副會長呢。”

    宋明珠和張可樂都被她逗笑。幾人插科打諢一路，有趣的伙伴，總能讓之前的壞心情一掃而空。

    但累卻是真的。

    回到自己公寓，宋明珠草草洗了個戰(zhàn)斗澡，直接倒頭就睡。

    這一覺睡得昏天黑地，還是敲門聲喚醒了她。她睜開眼下床開門，苗苗站在門口朝她道：“易總剛打你電話不通，讓我叫你起來，他請我們吃晚飯?！?/br>
    宋明珠打了個哈欠，揉揉還有些睜不開的眼睛：“這廣告都還沒做完呢，他就提前慰勞我們了？”

    苗苗嘻嘻笑道：“易總說我們這段時間太辛苦，必須提前慰勞慰勞我們?！?/br>
    宋明珠笑了一聲：“算他有點良心，吃喝玩樂的閑暇，還能想起我們幾個受苦受難的兄弟?！?/br>
    換好衣服，宋明珠和苗苗打車去了易佳明指定的餐廳。是一家會所形式的精品餐廳，環(huán)境古樸優(yōu)雅，看起來就價格不菲。兩人到的時候，張可樂也剛到，而財神爺易佳明則因為晚高峰，還被堵在半路上。

    好在易佳明已經(jīng)提前和餐廳預(yù)約，不然這會員制的地方，三人還只能干等在外頭。

    被服務(wù)生領(lǐng)著在大廳的一個雅座坐下，苗苗左顧右盼嘖嘖了兩聲：“看來咱易總真是深藏不露的富二代，是我小瞧了他?！?/br>
    張可樂咦了一聲：“易總不是天天都號稱自己是富二代，瀟灑又多金么？怎么會是深藏不露？”

    苗苗呵呵道：“你是新人有所不知，之前在云市的時候，易總每個月都會跑去財務(wù)要求預(yù)支薪水?！?/br>
    張可樂：“……”

    宋明珠笑：“易總不是說如今他做了霸道總裁，不想我們再提這種黑歷史么？”

    苗苗大笑：“易總是最不霸道的霸道總裁?！彼捯袈湎拢β曇搽S之戛然而止，目光看向宋明珠后方餐廳入口處，捧著嘴壓低聲音道，“我去，那不是蘇露露嗎？”

    宋明珠轉(zhuǎn)頭看過去，果真見著大晚上還戴著墨鏡的蘇露露，正跟隨著畢恭畢敬的服務(wù)生往內(nèi)走。

    而比起這位剛剛打過照面的女明星，宋明珠顯然更熟悉她旁邊的兩人。

    一個是陳翠，一個便是向懷遠(yuǎn)。

    她想起白天在洗手間聽到蘇露露打的那通電話。只能感嘆世界確實很小。

    那進(jìn)來的三人并沒有注意到他們，雅房的方向也跟他們這邊相反。只是走到進(jìn)去的走廊時，稍稍落后兩位女士的向懷遠(yuǎn)忽然停下腳步，轉(zhuǎn)身朝這邊看過來。

    宋明珠還沒反應(yīng)過來，兩人視線已經(jīng)在大廳曖昧的燈光下交匯。

    好在對面的苗苗打破了這種不自在，她伸手朝他揮了揮，不過因為這餐廳氣氛雅靜，她沒有出聲，只是熱情地做了個嘴型打招呼：“向總！”

    向懷遠(yuǎn)嘴角勾了勾，朝她客氣地笑了笑，而那目光卻仍舊落在面無表情的宋明珠臉上，然后他斂了笑容，轉(zhuǎn)身走開。

    宋明珠木著臉轉(zhuǎn)頭，苗苗興奮小聲道：“是美欣的向懷遠(yuǎn)呢，竟然跟蘇露露那種女人認(rèn)識，話說另外那個美女不會就是他傳說中那位青梅竹馬的女友吧？”

    宋明珠愣了下：“你怎么知道他有個青梅竹馬的女友？”

    苗苗道：“江城廣告圈子就這么大，向懷遠(yuǎn)那點事能是個什么秘密?？蓸房隙ㄒ仓腊桑俊?/br>
    張可樂點頭：“是有聽說過一點，那女的好像是做造型和美容的，在網(wǎng)上還有點名氣，聽說也挺勵志的，跟向懷遠(yuǎn)來自一個鄉(xiāng)村，沒有學(xué)歷，還生過重病。但如今是很多明星的造型師和美容師?！?/br>
    苗苗嗤了一聲：“向懷遠(yuǎn)果然是你偶像，知道的還挺多的嘛！”

    宋明珠則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問張可樂：“圈子里大牛也不是只有向懷遠(yuǎn)一個，你怎么就把他當(dāng)目標(biāo)？”

    張可樂笑了笑道：“因為我跟他一樣，都是沒有任何背景的人。廣告圈其實是一個不問出身的行業(yè)，只要你有才能夠努力，就有很大的機(jī)會站穩(wěn)腳跟，實現(xiàn)夢想。向懷遠(yuǎn)的成功給了我們這種草根青年希望?！闭f完，他笑了一聲，“當(dāng)然啦，二十六歲升至美欣總監(jiān)，二十八歲做上合伙人，也不是光靠努力和才能就能行的。我們說到底也只能看看，學(xué)不來的?！?/br>
    苗苗嗤了一聲：“不靠努力和才能，還能靠什么？”

    張可樂斜睨了她一眼：“你真不知道還假不知道??？”

    苗苗好奇心：“你有什么就說，別賣關(guān)子?！?/br>
    宋明珠低頭喝了口水，不知為何，有點不太愿意再聽下去。

    張可樂道：“什么圈子都有潛規(guī)則，咱這個圈子只會多不會少，你們比我資深，肯定清楚得多。向懷遠(yuǎn)雖然是做創(chuàng)意出身，但說到底在這個圈子往上爬，還不是得靠客戶的支持，也就是人脈和關(guān)系網(wǎng)。他一個窮苦出身的草根，入行短短幾年，人脈怎么來？反正我是聽很人說過，他之前跟好幾家公司女高管關(guān)系匪淺?！?/br>
    他說著臉上難免也有些鄙夷的不以為然。而他的話，讓宋明珠想起家里出事后，她曾在酒會見到過向懷遠(yuǎn)和某女高管并肩虛與委蛇把酒言歡的場景。

    她跟向懷遠(yuǎn)在一起時間算不上太長，但總覺得他應(yīng)該是一個清高傲慢的男人，或者說她愿意相信自己喜歡的是這樣的男人。而在她面前向懷遠(yuǎn)確實是。

    只不過，她不得不承認(rèn)，她不止一次見到過他在社交場合長袖善舞圓虛偽模樣。

    張可樂所說的傳聞聽起來不堪，可世間沒有空xue來風(fēng)的事。

    宋明珠用力喝了口水，壓了壓心里那點異樣，不想讓自己隨他人一樣這般揣度向懷遠(yuǎn)。

    苗苗睜大眼睛，呵呵笑道：“你說他靠潛規(guī)則迅速上位？原來男的也能一路睡上去??？”

    張可樂攤手笑了笑：“反正我也是聽說的，至于幾分真幾分假，估摸著只有他自己知道。何況他確實是很有才華，也是業(yè)內(nèi)出了名的工作狂?，F(xiàn)在這個位置，就算沒有潛規(guī)則，遲早肯定也做得到?！?/br>
    苗苗也笑：“不知為什么？聽到這類八卦就特別激動。明珠，你激動嗎？”

    宋明珠皮笑rou不笑地扯扯嘴角：“激動?！?/br>
    苗苗切了一聲：“一看你就沒什么興趣?！闭f完，她起身去拉她，“我去上個廁所，你陪我啊?！?/br>
    女人就是種奇怪的動物，上個廁所還要拉個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