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jié)
賈家很多下人私底下說,邢氏不是什么鐵公雞,根本就是個糖公雞,不光是一毛不拔,還能黏下點油水出來。 畢竟,邢氏說是官家小姐,真正算起來,也是小門小戶出身,對于外頭的很多事情那是門清,下面的人想要糊弄她簡直比登天還難,弄得一些原本作為慣例給下人的油水都沒有了,私底下很是怨聲載道。 李紈或許還在閨中的時候,還算是慷慨大方,但是自從賈珠沒了,賈蘭卻被一家子無視之后,李紈就將錢財看得很緊,等閑不肯有半點支出,因此,對刑氏的舉動還是很贊成的,雖說自個不肯做惡人,卻也一直默記在心,將來自有用得著的時候。 這會兒見刑氏思忖一番之后,竟是輕而易舉答應(yīng)了下來,不由有些驚訝,只是卻是猜不出緣由。 刑氏那邊理由其實也很簡單,薛家豪富,邢家也是南方人,早就是聽說了的,薛家到時候住到賈家,自個這個當家的夫人,他們能沒有任何表示?如此,那么一點月錢也就算不上什么了,至于等到薛家搬走之后,那些人是攆出去,還是安排到別處去,那就不在刑氏的考慮中了,她可不是什么體恤下人的人。 薛家來的那日,風(fēng)和日麗,春意nongnong,林母縱然對薛家人并無任何好感,也不能真的無視他們,因此,雖說沒有親自出迎,還是叫下頭安排著薛家從側(cè)門進府。 薛家正經(jīng)是二房的親戚,賈赦可不耐煩招待,直接找了個借口,壓根沒有露面,而薛蟠,直接被引到了榮禧堂,由賈政招呼。 不說賈政被薛蟠的不學(xué)無術(shù)弄得會心一擊,薛王氏和薛寶釵的出場,差不多卻是沒有半點可以指摘之處。 薛王氏因為丈夫已經(jīng)過世,自然穿著上頭不能過于鮮亮,薛家雖說是商家,卻是皇商,因此并沒有多少需要避諱之處,也是可以穿綢著緞的。薛王氏的打扮,看似低調(diào),實際上卻是不著痕跡地顯露出了薛家的底氣。薛寶釵更是光鮮,天水碧的八幅裙子,緙絲的衫子,外頭披著一身二色金的斗篷,脖子上倒是沒有金鎖金項圈,卻也戴著一串五彩七寶瓔珞,瑩白如玉的耳垂上懸著一對瑩潤的明珠,足有小指大小,在陽光下透著淡淡的粉色。頭上戴著的同樣是配套的珠花珠釵,珠子都是一般大小,做工精美,都是一等一的南珠。 薛寶釵雖說一路辛勞,又有些擔(dān)驚受怕,但是她天生豐腴,這會兒雖說消瘦了一些,依舊顯得肌膚微豐,明眸皓齒,格外明麗。 硬是賴著要跟過來的賈寶玉頓時就看呆了。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一般情況下,女孩子總是比男孩子在心理生理上發(fā)育得要快一些,薛寶釵本來年紀就大了兩歲,如今雖說是豆蔻年華的時候,卻已經(jīng)顯得頗有些韻味了。相比較而言,史湘云一方面容貌上頭略微欠缺了一些,而且喜歡扮作小子模樣,比起薛寶釵來,自然差了不少。 史湘云在一邊看著,一開始還沒有察覺,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了賈寶玉的眼神,頓時心里頭就有些酸溜溜的,不過,薛寶釵初來乍到,她也不好多說什么,卻是暗自擰了賈寶玉一下,賈寶玉嚇了一跳,很快反應(yīng)過來,又對著史湘云賠笑不已。 王氏那邊剛剛跟薛王氏姐妹沖鋒,很是執(zhí)手相看淚眼,無語凝噎了一番,這會兒回過神來,就見到史湘云擰資格寶貝兒子的場面,頓時差點沒當場發(fā)作,心中對史湘云更是看不順眼了,再一看薛寶釵,更是覺得哪哪都好,只恨不得立刻跟meimei將薛寶釵與賈寶玉的事情給定下來。 薛王氏跟王氏寒暄了一番,又與邢氏互相見了禮,以往跟王氏通信往來,薛王氏只聽說說賈家這邊老太太雖說還是老封君,但是家里的事情已經(jīng)是王氏做主理事,大太太分明就是個擺設(shè)。如今一看,卻見邢氏卻是一副春風(fēng)得意的模樣,倒是自個jiejie看著卻比自個老了不少,看著眉眼間頗有些怨氣郁氣,頓時就知道,自個這個jiejie只怕也未必在賈家過得如何如意,心里頭不由有些打鼓,是不是自個的決定做錯了,就不該住到賈家來? 不過如今即便是后悔,也已經(jīng)晚了,薛家在京城的宅子還沒有修好,再好的宅子,若是沒有住人,那么很快就會衰敗下去,沒多久就不堪入住了,雖說有留守的下人,但是一來留的人不多,照顧不來,二來,他們也只能守門看著庫房而已,主子住的地方無非就是偶爾灑掃一番,卻是不能自個住進去,因此,能照顧得自然也很有限。 何況,薛家對薛寶釵寄予厚望,畢竟,薛蟠是個不成器的,哪怕薛王氏心里安慰自己,兒子大了,成婚之后就懂事了云云,實際上心里也明白,薛蟠的性子早就定了,能不胡鬧就要謝天謝地,燒香拜佛了,指望他能守住薛家的家業(yè),發(fā)揚光大,可能性實在是沒多少。 薛寶釵年紀還小的時候,薛家就下了大力氣培養(yǎng),為的就是希望薛寶釵能一飛沖天,薛寶釵自個也是如此,她如今想要進宮搏一個富貴,光靠著薛家的關(guān)系卻是不行的,王子騰如今不在京中,王家雖說有勢,卻是鞭長莫及,可是賈家不同,聽說賈家給家里的姑娘都請了教養(yǎng)嬤嬤,門第也頗為高貴,因此,薛寶釵想要順利通過小選進宮,離不得賈家的幫忙。 薛王氏這會兒糾結(jié)非常,但是面上卻是不動聲色,依舊滿臉笑容地與賈家諸人寒暄,這會兒便是問道:“老夫人可是方便,卻是要拜見一番!” 邢氏得意地瞧了王氏一眼,這會兒直接就說道:“老太太早就聽說你們過來,這會兒正在榮慶堂等著呢,還請薛太太與薛姑娘入內(nèi)!” 王氏臉上神情簡直可以說得上是猙獰了,她低著頭,掩飾了臉上的神色,心中極為怨毒,既恨不給自己面子的刑氏,又恨不頂用的賈政,也恨林母,口口聲聲說著最疼賈政,結(jié)果到最后,卻不肯叫賈政襲爵,以至于自己得低刑氏一頭。 不過,很快王氏還是抬起頭,含笑說道:“老太太早就說了,都是自家親戚,早就盼著你們過來呢!一大早就在榮慶堂等著了!” 薛王氏笑道:“怎么敢勞煩老夫人久候,還請帶路,這便去給老太太請安!” 榮慶堂那邊,林母很快就見到了一行人,很快就與模糊的記憶對上了,這會兒安然坐在上首,受了薛家母女兩人的禮,這才笑道:“可算是來了,這一路辛苦了!” 薛王氏笑道:“這一路上走走停停,到處查賬,收攏了一下各處的生意,這才耽誤了時間!” 這話說得,頗有些欲蓋彌彰之嫌,賈家諸人都知道薛家一路耽擱的緣由,城府深的還好,不深的都低了低頭,或是掏出帕子掩飾了一下自個的表情,薛王氏一瞧,頓時了然,不由有些尷尬,倒是薛寶釵卻是一派安然。 林母只做不知,笑呵呵道:“聽聞薛太太是想要送你家姑娘進京參選,可曾送了名錄上去?” 薛王氏頓時舒了口氣,陪笑道:“已經(jīng)將名字報上去了,正等著上頭的消息呢!” 不等林母說話,賈寶玉就先開口了:“jiejie花兒一樣的人品相貌,怎么要去那見不得人的地方,在家與姐妹們一塊兒玩樂不好嗎?” 頓時,整個屋子都是寂靜了下來,林母橫了王氏一眼,王氏也不知道賈寶玉為什么說出這樣的話來,也在懷疑是什么人跟他說這個呢,被林母這么一橫,頓時也覺得委屈起來。 賈寶玉不明所以,接著說道:“大jiejie當初進去了,至今也不得回家,連點消息都沒有,如何如今jiejie也要過去!” 不管怎么說,賈寶玉這番話并沒有什么惡意,薛寶釵聽了,看著賈寶玉的眼神也變得溫和起來,她含笑說道:“咱們這樣的人家,必定是要走這么一遭的,卻是不由自主!” 賈寶玉頓時低了頭,然后嘆道:“這算什么規(guī)矩,不是折騰人嗎?” 林母卻是開口道:“這是祖宗家法,如何能變的!”然后又含笑看向了薛王氏薛寶釵母女,笑說道:“寶玉孩子心性,最是喜聚不喜散的,薛太太不要見怪!” 薛王氏怎么可能見怪,老實說,她一向溺愛兒女,也未必舍得讓女兒進宮伺候人呢,因此這會兒笑道:“老太太言重了,寶玉一副和善心腸,我感念還來不及呢,哪里舍得見怪!” 林母笑道:“之前聽說你們要過來,家里已經(jīng)將梨香院收拾出來了,你們盡管住進去,若是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盡管開口,都是一家子親戚,不必見外!” 薛王氏趕緊說道:“老太太一派慈心,我們一家子感激還來不及,哪里還會見外!”猶豫了一下,便說道:“至于咱們家在這邊的一應(yīng)花用,都由我家自出!” 王氏連忙說道:“既是自家親戚,何必這般外道!” 那邊邢氏正想答應(yīng)下來,聽到王氏這般說,頓時就是眉頭一皺,正想要說王氏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就聽薛王氏說道:“這怎么行,若是這般,我們可就不敢多留了,那樣才是親戚長處之道呢!” 林母笑道:“即是如此,那便聽薛太太的便是!” ☆、第66章 招待了薛家母女一番之后,林母表示自個倦了,要去午睡片刻,讓薛家自便,薛王氏與薛寶釵都很是知趣地告退了,跟著王氏去了榮禧堂那邊。至于行李什么的,自有下人去梨香院安置。 榮禧堂作為正房,自然是榮國府最好的院子,一路雕梁畫棟,各處的下人也頗為嚴整規(guī)矩,這又叫薛王氏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等著到了王氏那邊,薛王氏心里頭還有些疑惑,王氏自然是不樂意在薛王氏面前丟臉的,命人上茶之后,才對薛王氏嘆道:“meimei今兒個過來,也該知道我如今的尷尬之處!” 薛王氏趕緊說道:“jiejie這話怎么說的,不說別的,這榮禧堂不還是jiejie在住嗎?” 王氏臉上露出一些自矜來,又嘆了口氣,說道:“meimei你之前沒來,又怎么知道我的苦處!自之前賈敏那短命鬼沒了之后,老太太對我愈發(fā)不如從前了!” 薛王氏也是心直口快,這會兒不由脫口而出:“難不成是jiejie那小姑子臨終跟老太太說了什么?” 王氏頓時有些尷尬,含糊道:“這倒不是,卻是我之前管家,出了一些紕漏!”說到這里,王氏又有些惱火起來,王熙鳳那些事情不也是一樣做了,怎么那老虔婆竟是幫著王熙鳳將那些事情遮掩了過去,反而輪到自己,卻是疾言厲色,不肯通融了,她倒是不相信,老太太自個當初做管家媳婦的時候,就沒有拿著公中貼補自家的私房! 薛王氏忽然想起來之前的事情,畢竟,王氏偷賣了不少祭田祖產(chǎn),卻是跟薛王氏那邊串通了做的,這會兒不由明白了,頓時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這會兒安慰道:“老太太一直叫jiejie你們住在榮禧堂,看著對寶玉也是極為看重的,可見,老太太心里頭還是向著你們的!” 王氏之所以還能夠騙自己堅持下去,也是基于這些,這會兒臉上神情也是松緩了一些,然后看向了薛寶釵,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寶丫頭如今真是愈發(fā)出挑了,這滿京城的閨秀,我也見得多了,真沒幾個比得上寶丫頭的!” 薛王氏臉上也是露出了一些小得意,嘴上卻是謙虛道:“我家寶釵哪里比得上公侯家的小姐!”言下之意便是,除了公侯家的小姐,薛寶釵也即是輸在了出身上頭罷了。 王氏含笑道:“這叫什么話,我看寶丫頭好得很,我們家的幾個都是比不上她的!”說著,想了想,說道:“我之前嫁妝里頭還有一套紅寶石的頭面,我這個年紀,卻是戴不得了,正好給寶丫頭用!”說著便叫人捧了一個檀木的首飾匣子出來,塞給了薛寶釵。 薛寶釵連忙道謝:“多謝姨媽厚賜!” “謝什么!”王氏笑道,“你是我嫡親的外甥女,跟我自家閨女也沒什么兩樣!” 說到這里,王氏臉上又露出了黯然之色,她嘆道:“唉,我的元春進宮也好幾年了,至今連個消息都沒有,真是叫我這個做娘的,心里頭惦記得慌!也不知道她過得好不好,有沒有叫人欺負了!”說著,王氏又是流下淚來,拿著帕子就開始哽咽起來。 薛王氏連忙安慰道:“jiejie,沒消息才是好消息呢,元春那般好命格,說不得哪天,元春就是貴人娘娘了!” 王氏又是哭道:“我倒是寧愿元春嫁個平常的人家,做個正頭娘子呢,也好過這么多年母女多年不得見面,她在宮中苦熬辰光,我這心里頭,真是苦?。 ?/br> 薛王氏又是安慰不止,薛寶釵也是跟著安慰起來。 王氏好半天才止了哭聲,又喚了人打水凈面,取了面脂用了,掩飾了臉上的痕跡,這才說道:“讓你們見笑了,自從珠兒沒了之后,我就剩下元春與寶玉了,寶玉還好,畢竟在府里頭,老太太寵著慣著,除了他老子嚴厲一些,一向就沒有不如意的時候!元春卻是早早就入了宮,至今一直叫我放心不下!” 薛王氏趕緊說道:“為人父母的,可不都是這樣嘛!meimei我也是一般的心思,寶丫頭還好,從小到大,就沒讓我多費過心,可是我那蟠兒,那真是個混世魔王,簡直是前世修來的孽障,沒一刻不叫我懸心的!” 王氏說道:“蟠哥兒年紀還小呢,等再大一點,自然也就懂事了!正好我家還有個家學(xué),都是族人還有親戚在里頭讀書,蟠哥兒也是咱們家正經(jīng)的親戚,回頭叫他進家學(xué)念幾天書,收一收性子也便好了!” 薛王氏喜道:“那真是太好了,我正愁著蟠兒到了京中,沒幾個認識的人,怕他又是到處胡混呢,如今叫他去念書,哪怕只是多認識幾個字,也好過四處闖禍!” 薛王氏壓根不指望薛蟠讀書上進,薛家的家主要讀書做什么呢,會看賬本,知道做生意,也就足夠了,讓薛蟠去讀書,無非是希望在薛蟠頭上套個籠頭,怕他到處胡鬧得罪人罷了。 王氏笑道:“meimei這話實在是過謙了,蟠兒哪里是那樣的性子,回頭蟠兒再娶個賢良的媳婦,回頭meimei就等著享福吧!” “那就借jiejie的吉言了!”薛王氏也是笑起來。 姐妹兩個又是說了一番話之后,王氏才說道:“meimei你們遠來辛苦,我也不多留你們了,你們先回梨香院休整一二,回頭有空再來尋我說話便是!” 薛王氏當即應(yīng)了下來,攜著薛寶釵走了。 薛寶釵與薛王氏回了梨香院,薛蟠已經(jīng)先回來了,薛蟠可是憋屈得不輕,賈政不管是真是假,那真是個道學(xué)先生,薛蟠生得粗壯,又不是那種憨厚的樣子,反而顯得傻大粗,賈政在那里隨便問了幾句話,就知道,薛蟠根本就是個不學(xué)無術(shù)的,只怕蒙學(xué)三百千都念不下來。又想到薛蟠搞出來的事情,賈政其實也不覺得打死人是個多大的事情,但是年紀這么小就這樣,以后可不知道會如何了! 因此賈政與王氏夫妻兩個也心有靈犀了一把,直接就跟薛蟠說,叫他回頭去家學(xué)里頭念書。 薛蟠提到什么讀書,就覺得頭疼,只是當著賈政的面,也不好反駁,畢竟,賈政是他姨父,若是換成旁人,只怕薛蟠碗大的拳頭就要直接揮出去了。 饒是如此,薛蟠在賈政那里也過得很不自在,與賈政一塊兒用了一頓飯,更是壓根沒吃飽,何況飯后又被賈政說教了一番,這會兒就著半溫的茶水,胡亂往嘴里塞著點心,那點心是酥皮的,平常吃著都得小心一些,這會兒薛蟠胡亂往嘴里塞,頓時,渣子不停地掉了下來,顯得格外狼狽。 薛王氏一瞧就心疼壞了,當即呵斥道:“人都死哪兒去了,怎地叫大爺就吃這個!”一說就看到香菱捧著托盤急匆匆走來,頓時就將火氣撒在了香菱身上:“你怎么伺候的,沒見著大爺餓著呢,不會光顧著自個吃了吧!”香菱一聽就是嚇了一跳,直接就低著頭,差點沒一下子跪了下來。 薛寶釵連忙說道:“媽,哥哥之前應(yīng)該是跟姨父在一塊兒用飯,香菱怎么知道哥哥竟是沒吃飽呢!”薛寶釵深知薛蟠的德性,見薛蟠這樣就知道,只怕薛蟠在賈政那里沒討到好處,一邊說著,一邊將正要請罪的香菱拉了起來。 薛王氏也反應(yīng)過來,臉上擠出了一個和善的笑容來,說道:“是我想差了,香菱,你先伺候大爺用一點點心墊墊肚子,這邊再叫人拿了錢,去廚房叫幾個菜過來!”然后又教訓(xùn)薛蟠,說道:“在你姨媽家里,怎地這般外道,都沒能吃飽,回頭豈不是叫人笑話!” 薛蟠心有余悸地擦了擦頭上的汗,嘟囔道:“姨父實在是嚴厲得很,當著他的面,只顧著擔(dān)心他考我了,哪里還有心思吃飯!” 薛王氏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阿彌陀佛,總算是有你怕的人了,之前你姨媽也說了,回頭讓你去賈家家學(xué)里頭念書,省得你四處閑逛,又惹出什么事端來!” 薛蟠之前就被賈政說了一通,這會兒苦著臉答應(yīng)了下來,心里卻在琢磨著,回頭如何逃了這件苦差,好出去玩耍。等進了賈家家學(xué)才知道,那些賈家的族人跟他其實是半斤八兩,也沒幾個喜歡念書的,更是被那些族人刻意引誘,見識了更多東西,愈發(fā)往壞處走了。 薛家初來乍到,雖說梨香院也設(shè)了小廚房,不過,里頭米面油鹽倒是有,卻是沒有新鮮的魚rou菜蔬,何況,這會兒下人們還在收拾整理東西呢,哪有空下廚做飯,他們對賈家也不熟,因此,直接拿了錢給原本撥到這里的那些粗使的丫頭婆子,讓她們?nèi)ゴ髲N房要一些飯菜過來。 為著薛蟠,薛王氏自然很是舍得,因此,給的賞錢很是不少,那幾個丫頭婆子得了賞錢,自然很是賣力,沒多久就去大廚房提了一個滿滿當當?shù)氖澈羞^來,里頭葷素俱全,羹湯皆有,又有一大碗綠瑩瑩的碧粳米飯,直接送了過來。 薛蟠在那邊狼吞虎咽,薛王氏卻是與薛寶釵一起,指揮著那些下人將行李安置妥當,又將原本準備好的,給賈家各房各人的表禮拿了出來,又按照之前看到的情況,酌情添減了一番。比如說邢氏,原本薛家那邊以為就是個不得寵的大房夫人,哪知道如今正是她管家呢,還有李紈也是,因此,都往禮單里頭添了幾樣,原本也沒準備史湘云的份,如今也得按照三春的標準,給史湘云再添一份,再仔細斟酌了一番之后,才命人往各處送去。 薛家一貫做事仔細,便是庶出的賈環(huán)賈琮也沒有漏下,也沒少了賈政兩個姨娘的份,給下人的賞錢也大方,因此,竟是剛進門,就得了不少人的夸贊。 ☆、第67章 薛家這邊安定下來之后,薛王氏琢磨著之前王氏話里的未盡之意,便又去找王氏說話。 王氏也沒有如何繞彎子,直接就說道:“meimei,我也不拿你當外人,說什么客氣話!之前寶玉說的話,你也是聽到了的,我那元春進宮這么久,就是做著個女史,也不知道是好是歹!寶丫頭我也看了,是個好孩子,我看meimei你,對寶丫頭也是千寵萬寵的,怎么就舍得叫寶丫頭進去伺候貴人呢?” 薛王氏嘆道:“jiejie,我哪里舍得寶丫頭去伺候人,她在家的時候,雖說說不上是吃金咽玉,但是,何曾吃過半點苦頭!只是,我們家如今雖說還算是有些家業(yè),蟠兒卻是個不成器的,因此,也只能指望著寶丫頭能夠有個好前程,好歹提攜一下蟠兒!” 王氏聽了,心中就有了譜,又是說道:“想要在宮中有個前程談何容易,meimei,你瞧我家寶玉如何?” 薛王氏先是一愣,繼而就是領(lǐng)悟了過來,謹慎地說道:“寶玉自然是個好孩子!” 王氏臉上露出了笑意,說道:“meimei也是知道的,我家老太太對寶玉那是嬌慣得很,之前就說了,日后要將這府里留給寶玉的,要不然,怎么就叫璉兒夫妻兩個去外面任上了!日后寶玉得了家里的爵位,也委屈不了寶丫頭!” 薛王氏頓時就心動了,猶豫了一下,便問道:“只是老太太那邊?” 王氏趕緊說道:“這兒女婚事,從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老太太年紀大了,難免有些糊涂,meimei你放心,回頭我便跟我家老爺說了,然后將這事定下來!我最愛寶丫頭的這性子,回頭哪里還會虧待了她!” 薛王氏見王氏這般說,也是心中一喜,然后說道:“既是如此,那我就等jiejie的好消息了!” 薛王氏回去之后,就跟薛寶釵說了這事,然后說道:“雖說寶釵你這人品相貌都是頂尖的,偏生就輸在了這出身上頭,我一貫將你當做心肝一般,如何舍得叫你去宮中伺候人,你那元春表姐還是國公府的姑娘了,進宮也只好做個女史,之前尚且不能出頭,往后只有更加艱難的,可見,進宮并非什么好主意!” 薛寶釵聽著薛王氏這般說,雖說也覺得有些羞澀,不過還是說道:“姨媽真說了,日后是寶玉襲爵?” 薛王氏很是篤定地說道:“可不是嘛,之前你也瞧見了,老太太對寶玉是什么樣的,你璉二表哥還是長子長孫呢,如今都避出去了,可見老太太的想法!寶玉那性子你也該看出來了,最是溫柔不過,日后定然不會叫你吃苦受累的,你盡管等著享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