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jié)
☆、第99章 理國公府那邊很快找人推算出了幾個合適的日子,跟賈家這邊商議了一番之后,就定了下來,時間弄得很緊,竟是只有兩個月出頭,迎春到時候就要直接過門。 好在林母之前琢磨著回頭還有個省親的事情,到時候這些工匠只怕都被那些出了后妃的人家找過去了,因此,家具的事情一直抓得比較緊,如今已經(jīng)上好了漆,再陰干一段時間也就行了。 至于其他的東西,有的需要臨時置辦的,如今就該早早地置辦起來,理國公府那邊又是趕緊送了聘禮過來,聘禮還算豐厚,看得邢氏一陣眼熱,林母那邊一發(fā)話,只說理國公府的聘禮全歸到迎春嫁妝里頭,如此,迎春的嫁妝自然更是體面了不少。 迎春自個是庶女,嫁的也是庶子,因此,有個六十四抬的嫁妝,已經(jīng)算是很豐厚了,起碼比元春還要強(qiáng)出一點來,何況,嫁妝里頭的東西并不是什么空架子,都是實實在在的東西。賈赦固然對這個女兒沒太多感情,不過總算還是拿了不少錢出來,總之一句話,不能比元春差,丟了自個的臉面。 迎春如今帶著一些期待還有惴惴不安等著出嫁,前些日子,家里的女孩子還拿著這事跟迎春玩笑,如今瞧著迎春這般緊張,幾個女孩子也不說那些話了,反而同心協(xié)力幫著迎春趕制一些小件的荷包之類的針線,回頭迎春出嫁了,拿著這些,也好打賞理國公府的人,至于送給那些長輩妯娌小姑子的東西,就得迎春親自動手了。好在迎春針線上頭一直不差,速度也不慢,因此,婚前趕制出了不少出來。 迎春年紀(jì)雖說是最大的,不過也沒比幾個女孩子大出多少去,如邢岫煙也就是比迎春稍微小了一兩歲而已,如今也到了婚期,她被家人送到榮國府姑母這邊,為的就是給她找個好親事,甚至邢家那邊還想著將邢岫煙嫁給賈家的某個小輩,只是按照輩分,她能夠匹配的也就是玉字輩的幾個人,但是賈寶玉已經(jīng)訂了親,賈環(huán)賈琮年紀(jì)都小了些,何況,邢家并無多少余財,邢德忠又是個無賴的,除了找邢氏打秋風(fēng),混點錢財回去之外,竟無半點養(yǎng)家之能。 邢岫煙瞧著迎春的嫁妝,心中羨慕,又對自個的未來有些迷茫,邢氏對她這個侄女,說白了也就是面子情而已,雖說邢岫煙過來之后,跟賈家?guī)讉€姑娘一般待遇,一年四季衣裳首飾一件不缺,每個月還有二兩銀子的月例,又有邢氏安排的丫鬟伺候,這些丫鬟自然拿的都是賈家的月錢。按理說,邢岫煙如今日子應(yīng)該挺好過,只是,她父母知道之后,卻是等著發(fā)了月錢,就在二門外頭托人進(jìn)來問她討要,邢岫煙壓根不敢不給,到頭來,連給下頭跑腿的丫頭婆子的賞錢都掏不出來,只得悄悄叫人拿了份例里頭的衣料首飾出去典當(dāng)。 這等事情,邢氏并非沒有耳聞,只是,跟她更親近的終究還是自個兄弟,而不是自個這個侄女,邢岫煙就算拉下臉去跟邢氏哭訴,邢氏也頂多就是嘴上安慰兩句,實際上,總不能為了她去責(zé)罵邢德忠,何況,這般還會叫邢氏覺得自個這個侄女品行有問題,不知道孝順父母。 邢岫煙也是個要強(qiáng)的人,不肯在別人面前露怯,當(dāng)然了,林黛玉她們暗中幫襯一點,她也并不會死撐著那點自尊心,邢岫煙這樣能屈能伸的,有個機(jī)會,自然也是能出頭的,只是她吃虧就吃在了這出身上頭,她的婚事自然也是件麻煩事。 邢氏對邢岫煙的婚事也有些打算,邢岫煙可沒有邢氏這等運氣,當(dāng)初邢氏能做了賈赦的填房,好歹邢氏的父親也做過一任小官,可是邢德忠一把年紀(jì)了,還是個游手好閑的浪蕩漢,娶的媳婦也不是什么有多少見識的,反而是個有些吝嗇刻薄的市井婦人,門第稍微高一點的人家,誰會看重邢岫煙?。∪€邢岫煙回來,不光得不到什么好處,說不得還得叫邢德忠一家子給賴上。 邢氏也不是什么癡心妄想的人,因此,對邢岫煙也就是想著嫁個大家族的旁支,或者是嫁個寒門舉子,到時候稍微幫襯一下,日后日子也不會太難過。 只是邢氏雖說有了打算,卻還沒有來得及去查看相應(yīng)的人選,另外,這種事情,邢氏也沒想過跟邢岫煙說,最多就是她有了打算之后,直接告訴邢德忠夫妻一聲便是,畢竟,兒女婚事,終究還得看父母之命,邢岫煙如此這般不上不下地吊著,見得迎春喜事將近,愈發(fā)心事重重起來,只是面上還不能表露,也得熱心地幫著忙碌。 等到曬嫁妝之前一日,各家親朋上門添妝,邢岫煙瞧著哪怕是史湘云也添了一副精巧的累絲八寶攢珠的頭面首飾,更別說林黛玉了,邢岫煙也只得咬咬牙,從自個私房里頭拿了一套珍珠頭面出來,總算沒丟了臉面。 迎春出嫁那一日,又是賈寶玉親自將人背出去的,沒辦法,賈璉不在,賈琮年紀(jì)還小,個頭比迎春矮了兩頭呢,哪能背得住迎春,因此,又是找了賈寶玉。 賈寶玉這些日子顯然過得不算很好,雖說那邊還是王氏管家,對賈寶玉依舊極為溺愛,只是賈寶玉依舊快活不起來,賈政如今經(jīng)常考校賈環(huán)和賈蘭,賈環(huán)也就罷了,他讀書天分有限,而且也算不得用心,功課只能說是平常,不好不壞罷了。但是賈蘭這么多年,雖說算不得厚積薄發(fā),但是論起功課,卻是真的不差。 這么一對比,愈發(fā)顯得賈寶玉是個廢物,賈政因此瞧著賈寶玉更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雖說想到當(dāng)初將賈寶玉打壞了,如今也不能用功念書了,但是罵起來卻是半點也不容情,賈政罵人的詞匯不多,但是卻頗為刻薄,賈寶玉本來就害怕賈政,如今也就王氏一個人會護(hù)著他,可惜王氏如今在賈政那里面子也不好使了,何況,做爹的罵幾句兒子,做媽的就護(hù)上了,委實有些說不過去。賈寶玉倒是想要躲到榮府來,但是,王氏每每想到史湘云一直留在榮府,就不樂意叫賈寶玉過來。 賈寶玉在家待得郁悶,也只得出門找以前認(rèn)識的那些官宦子弟,只是,人家之前認(rèn)的是榮國府的寶二爺,可不是工部員外郎家的二公子,因此,許多原本捧著他的人,對他都怠慢了許多,馮紫英他們原本倒是跟賈寶玉玩得挺好,只是如今他們年紀(jì)也大了,到了成婚生子的時候,新皇登基,他們家里也給運作了差事,哪有空陪著賈寶玉傷春悲秋,賈寶玉愈發(fā)郁郁寡歡起來。 王氏又不懂他的心思,反正他這邊有什么不好,就是教訓(xùn)下頭的丫頭,賈寶玉見狀,在王氏面前也是不敢表現(xiàn)什么出來,什么都憋在心里,賈寶玉如今看著,整個人都跟以前不一樣了。 史湘云頭一眼瞧見,差點沒嚇了一跳:“愛哥哥,你怎么瘦了這么多,而且看著也有些不對勁,是不是身子有什么不好的,我這就去求了老祖宗,給找個太醫(yī)給看個脈!” 賈寶玉搖了搖頭,說道:“云meimei,我沒什么不好的,就是很長時間見不到云meimei,心中想念!”想到這里,他又是嘆了口氣,之前他在這里送走了大姐元春,今兒個又送走了迎春,想著原本家中的這些姐妹最終都會離去,賈寶玉更是有著怔忡起來。 史湘云聽得心里一甜,這可是正經(jīng)的為伊消得人憔悴了,因此低聲道:“愛哥哥你像我,怎么不到府里來呢,我還跟老祖宗說了,去接你過來呢!” 賈寶玉抿了抿嘴唇,說道:“我也想過來,只是太太說了,畢竟分家了,我要是過來,難免大伯大伯母他們不快!” 史湘云趕緊說道:“怎么會,老祖宗想你了,老爺太太能有什么好說的!” 賈寶玉如今卻是不像從前那般,一無所知了,他心里頭卻是明白,說白了,還是自個母親不樂見自個親近史湘云,因此只是說道:“嗯,以后我有機(jī)會就過來看你!” 賈寶玉與史湘云這邊卿卿我我,那邊林黛玉在林母耳邊偷笑,林母笑道:“你寶二哥如今也大了,回頭啊,咱們家又該有喜事了!” 林母聲音雖說算不得大,不過史湘云跟賈寶玉也是聽到了,史湘云扭捏了一下,然后求道:“老祖宗,愛哥哥在家里待得不開心,咱們留愛哥哥住一段時間可好!” 林母這邊笑道:“行啊,家里一直給寶玉留著屋子呢,若是寶玉他娘老子答應(yīng),長住便是了!不過,等著回頭你們兩個婚期定下來了,那可就不好常見面了!” 史湘云聽得滿臉通紅:“老祖宗,你就喜歡取笑我!” 林母又是一笑:“這話又是怎么說來著,老祖宗可沒說錯啊!” 不過,賈寶玉最終還是沒留下來,王氏聽說了之后,直接就反對起來,她一點也不喜歡史湘云,史湘云一個孤女,將來能給賈寶玉帶來什么好處啊,何況史湘云這般小性子,經(jīng)常要賈寶玉哄著,日后嫁過來之后,豈不是要叫賈寶玉跟自個這個親娘更疏遠(yuǎn)了嗎?何況,賈寶玉不能科舉,又不喜俗務(wù),王氏琢磨著就該給賈寶玉娶一個嫁妝豐厚的妻子,才能叫賈寶玉一世富貴,因此,至今都沒有熄了攪黃這門婚事的心思,王氏已經(jīng)有了打算,卻是不肯叫賈寶玉摻和到里頭,因此,更是不許賈寶玉留在榮府了。王氏這邊不肯,只說不方便,林母本來也不是真心留人,因此,最終賈寶玉還是跟著二房的人回去了。 ☆、第100章 這年頭,想要叫一個女孩子身敗名裂,那簡直是再簡單不過。無非兩個字,貞節(jié),貞節(jié)一旦沒了,那么,哪怕你是公主,你也得倒霉。 史湘云一貫是個大咧咧的性子,王氏若論其他的本事,那真是不值一提,但是她若是想要壞事,那么,卻有的是辦法。 只是,王氏一時半會兒也沒來得及動手,因為西寧王府終于要回平安州了,王氏本來想要去再看望元春一番,哪知道元春之前卻是被西寧郡王世子折騰了一通,臉上都留下了明顯的痕跡,這種情況下,西寧王府除非是想要結(jié)仇,才要叫王氏去見元春呢,因此,威逼利誘了元春一通之后,元春只能找了個借口,拒絕了王氏。 王氏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元春是被家暴了,只當(dāng)西寧郡王府瞧不起自家,不樂意叫自家貼上去,心里頭別提有多憋屈了,她還想著叫西寧王府提攜一下賈寶玉呢,因此,只能盼著元春趕緊懷上個孩子了,因此,又咬咬牙,送了不少補(bǔ)藥過去! 等著西寧王府離開了京城,王氏才算是將心思轉(zhuǎn)回來了。 雖說王氏搬出了榮府,但是榮府的下人里頭,有些人也曾經(jīng)與王家陪嫁過來的人做過姻親,這些人,王氏威逼利誘一番,還是能使喚得動的。 王氏的想法也很簡單,史湘云雖說住在榮府,但是終究還是姓史,一般情況下,榮府幾個姑娘都是在內(nèi)院玩笑,很少出二門,內(nèi)院里頭,除了賈家?guī)讉€主子之外,也不會有外男進(jìn)去。 但是,這不過是一般情況而已,想要弄個外男進(jìn)去,雖說比較麻煩,但是總歸還是有可能的,何況,也未必要是外男,榮府寧府住在一塊兒,如今賈赦熬出頭了,在家算是真的當(dāng)家做主了,常常跟賈珍湊在一塊兒吃酒談笑,賈蓉賈薔他們有的時候也會在一邊伺候著,若是哪個喝多了,不小心拐進(jìn)了內(nèi)院,聽起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七月七日乞巧節(jié),又是巧姐兒的生日,如今賈家又不是什么困難的時候,因此,反正是經(jīng)常找個由頭,就湊在一塊兒樂一樂。 本來乞巧節(jié)也不過是就是大家湊一塊兒投針驗巧,如今借著巧姐生日的由頭,幾個女孩子湊了點份子,辦了個小宴,宴會的主角按理應(yīng)該是巧姐,只是她年紀(jì)還小,每天又有午睡的習(xí)慣,沒多久便困了,被奶嬤嬤抱了下去,黛玉湘云邢岫煙惜春她們幾個卻是正到興頭,便湊在一塊兒聯(lián)詩行酒令。 雖說喝的都是甜滋滋的米酒或者是果酒,不過,史湘云有點人來瘋,而且又想著來什么斗酒詩百篇的意思,因此,喝了不少,說是出來醒酒,連翠縷她們也不帶,自個卻是左拐右拐地出了屋子,沒走幾步竟是直接醉倒了,一個二等丫鬟打扮的丫頭冒了出來,小心翼翼地扶著史湘云就往隱蔽的地方走去。 而外院那邊,賈蓉賈薔也喝多了,卻是被別有用心的人引進(jìn)了內(nèi)院。 林母又不是什么未卜先知的人,自然不會知道這些事情,她們一幫小女孩一塊兒玩樂,林母卻是很少摻和進(jìn)去的,因此,不過是叫人送了一桌席面過去,聽說她們在玩酒令,還拿了東西去做了彩頭,自個卻是在屋里聽女先兒講些奇聞軼事,也算是逗個趣兒。 不過巧的是,鴛鴦得了林母的吩咐,去看幾個姑娘玩得怎么樣了,按照林母的說法,這七月里頭,暑熱未消,又喝了酒,可別沾了暑氣,回頭不舒服,還叫送了井水里頭湃過的西瓜葡萄過去給她們解酒消暑。 鴛鴦這邊正巧瞧見一個有些眼生的丫鬟鬼鬼祟祟地從花叢中鉆了出去,頓時就是一皺眉:“那丫頭哪兒來的,看著像是個二等,怎么我從來沒見過,去看看怎么回事,她要做什么?” 鴛鴦可是林母身邊的紅人,因此后頭跟著的丫鬟婆子還有附近伺候的立馬爭先恐后地跑了過去,很快將那個丫頭拿了下來,那丫頭一見鴛鴦,整個人都抖得說不出話來,鴛鴦一瞧,就覺得這里頭只怕有問題,又是擰起了眉頭:“誰知道這丫頭哪兒伺候的?還有,附近看看,除了這丫頭,還有誰在?” 結(jié)果,那邊就發(fā)現(xiàn),史湘云醉意朦朧地躺在一棵花樹下頭,嘴里還在模模糊糊說著酒令。她穿著輕薄的夏衫,這會兒酒氣上來,袖子卷了起來,露出了白生生的胳膊,胳膊上戴著一只瑪瑙的臂釧和一只碧玉貴妃鐲。 這邊剛發(fā)現(xiàn)了史湘云,就聽見那邊傳來了同樣帶著醉意的聲音,竟是兩個男聲,大家頓時知道,這里頭肯定有問題了,當(dāng)下先將史湘云攙扶了起來,送到了最近的屋里,然后又派了兩個婆子去看到底是什么人進(jìn)了內(nèi)院,而那邊,之前抓住的那個丫鬟已經(jīng)滿臉灰敗,幾乎癱軟在地。 那兩個婆子過去一瞧,發(fā)現(xiàn)是賈蓉賈薔,身邊竟是連個小廝長隨都沒有,哥倆就有些醉醺醺地拉扯在一起,搖搖晃晃地往前走,嘴里還說著醉話,見兩人也都是一副糊里糊涂的樣子,心里也有了數(shù),只怕這兩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呢,因此,趕緊上前行禮,又好言引著兩人往出內(nèi)院的路走去,二門那邊,竟是連個守門的婆子都不見,那兩個婆子也不聲張,只是將賈蓉賈薔送出了二門,又叫了幾個小廝送兩人往榮禧堂那邊而去,然后便回去復(fù)命。 這等事情,自然是不能瞞過林母的,林母一聽,史湘云醉倒在外頭,還差點碰上了同樣醉了的賈蓉賈薔,立馬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林母用腳后跟都能猜出來,這事是誰搞出來的勾當(dāng),除了王氏,誰也做不出這樣損人不利己的事情,林母也不聲張,直接叫人將牽扯到的下人都打了一頓板子,然后喊來了人牙子發(fā)賣了出去,他們的家人,也被放了身契,說是放良,卻因為他們家人做出來的那些事情,除了身上的衣服,什么都沒能帶出去,像這種情況,他們這些除了伺候人,其他什么都不會的,除了再次賣身,否則的話,根本就不知道該怎么活。 這等腌臜的事情,林母自然也沒跟幾個女孩子說,反正牽扯到的那些下人,她們也不認(rèn)識,也不知道發(fā)生了這樣的變故,因此,聽說史湘云醉倒花樹下,還很是取笑了史湘云一番,不過史湘云身邊的丫鬟卻是被敲打了一遍,自個伺候的姑娘出去,也不知道跟上,要你們這樣的副小姐又有什么用。翠縷她們也是后怕,誰能知道史湘云醒酒居然出了走廊,走了那么遠(yuǎn)呢?萬一不小心摔了碰了的,那可就麻煩了。 不過,林母自然不可能輕而易舉饒了王氏,她直接將那些下人的供狀叫人送到了王氏那里,王氏見了,頓時嚇了一跳,見林母沒有別的動作,又是疑神疑鬼起來,她擔(dān)心著供狀落到賈政或者是賈寶玉手里,煎熬了幾天之后,見林母一直沒有后招,也是坐不住了,只得咬了咬牙,上門試探。 “你們分出去之后,正經(jīng)上門請安,這還是頭一回吧!”林母見王氏請了安之后,也不提之前那事,只是說道。 王氏一聽,趕緊說道:“是媳婦不孝,媳婦那邊事務(wù)繁多,媳婦又是個不討喜的,怕貿(mào)然上門,叫老太太心中不樂,那就是媳婦的罪過了!” 林母也不接話,直接說道:“想著你過來呢,卻是我聽說了一些事情!” 林母這邊話還沒說完,王氏就是被嚇著了,連忙說道:“老太太,那真不干媳婦的事兒啊,誰知道是那些下人被什么人指使的,云丫頭是我未過門的媳婦,寶玉一向?qū)⑺旁谛募庾由希以趺磿龀瞿菢拥氖虑閬砟?!?/br> 林母輕哼了一聲,說道:“看起來,你倒是挺滿意云丫頭啊,過兩年,云丫頭也要及笄了,等著及笄之后,就直接嫁過去,不過,若是在這兩年里頭,出了什么岔子,老二家的,老婆子我年紀(jì)雖然大了,不過,卻也不是什么糊涂的!” 王氏傻眼,難不成日后史湘云要是有個三長兩短,都賴到自個頭上來了?只是她實在是心里發(fā)虛,也不知道之前那十拿九穩(wěn)的事情,怎么就沒成,竟是提前就叫林母發(fā)覺了,難不成是有人告密?只是林母手上攥著供狀,王氏實在是擔(dān)心林母將事情捅出來,因此只得咬牙道:“媳婦自然是盼著云丫頭平平安安的!” 林母點了點頭,說道:“那就好!行了,之前我叫人打聽了一下西寧郡王府的事情,知道了一些內(nèi)情,只是你一直不來,也不能告訴你,今兒個正好,便跟你說說!” 林母直接就將西寧郡王府這么多年過世的世子庶妃侍妾乃至丫鬟的數(shù)量跟王氏一說,王氏心里便是一突,誰家能死這么多人啊,這里頭沒問題才怪呢!難不成元春竟然……想到這里,王氏就慌亂起來:“老太太,元春,元春總是世子妃,上了玉牒的,不會……” 林母淡淡地說道:“元春是個繼室,至于原來的世子妃是怎么沒的,誰知道呢?當(dāng)初這婚事是你應(yīng)下來的,若是元春沒有受苦,那自然是一切都好,若是元春也遭了罪,那你看看,是不是做了打算吧!” 王氏傻了眼,她咬了咬牙,林母的意思竟然是希望元春和離,只是王氏卻是心中不甘的,只覺得林母這話是嚇唬她呢,因此咬牙道:“老太太,這事媳婦是做不了主的,媳婦還得回去想想!” 林母搖頭道:“隨便吧,我年紀(jì)大了,你們覺得我糊涂了也是常理,也罷,你先回去吧,我也累了!”說著,直接端起了茶盞,王氏有些恍惚地告退了。 ☆、第101章 王氏的見識和勇氣顯然不足以支撐她去想辦法讓女兒和離,西寧王府什么樣的人家,自家什么樣的人家,何況,她心中始終懷著一種僥幸心理,安慰自己,自家女兒畢竟是明媒正娶的世子妃,即便是世子,也不能真的拿她如何。 林母正是知道這一點,才將這事告訴了王氏,在明知道女兒處境如何卻當(dāng)做不知道,與一直不知道情況,等到了最后,自然是前者更叫王氏痛苦。 王氏這輩子作孽做了不知道多少,她自個也就罷了,結(jié)果幾乎全報應(yīng)在她自個孩子身上了,對此,林母并沒有半點同情之心,林家當(dāng)年做錯了什么,不照樣鬧得斷子絕孫,王氏起碼到頭來還有人養(yǎng)老送終,壽終正寢呢! 何況,因為知道了那些事情,王氏回去之后,也常常心不在焉,晚上還時不時會做噩夢,夢見元春滿身傷痕在向她求救,或者是對著她滿懷怨恨,王氏被折騰得,又衰老憔悴了許多。 賈寶玉也發(fā)覺了王氏的憔悴,只是怎么問,王氏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賈寶玉只覺得王氏老了,如今還要在管家的事情上頭勞心勞力,還有些天真地讓王氏干脆將管家的事情交給珠大嫂子好了,氣得王氏差點沒慪死! 賈寶玉如今也煩,以前在榮府的時候,他幾乎是眾星捧月一般長大的,如今除了王氏,也沒人會維護(hù)他了。榮府地方大,只要他想躲著,賈政想不起他來,十天半個月都未必能見賈政一面??扇缃衲?,這邊也就是三進(jìn)半的院子,當(dāng)然,在內(nèi)城這么大房子是真不小了,二房人口本來也不算多,自然也是住得下來的,可是終究地方小了許多。 尤其,以前無論是史氏還是林母,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反正是不要求他晨昏定省什么的,結(jié)果如今換了新地方了,賈政覺得自個可以名正言順地當(dāng)家做主了,因此,對下面兒女孫輩都要求晨昏定省,也就是說,賈寶玉不得不天天面對賈政。偏偏賈政看到他就是各種不順眼,哪里是父子,簡直就跟仇人一般,有事沒事就罵一頓。 在這樣的情況下,賈寶玉說是嫡子,實際上,看多了的下人,也難免對賈寶玉不夠尊敬了,尤其,賈寶玉性格綿軟,并不強(qiáng)勢,下人就算有什么出格的地方,他也不在意,往往輕輕放過,因此,雖說介于王氏的威勢,那些下人不會真的如何,但是,無意識的輕慢卻是難免的。 何況,如今賈政更是喜歡待在趙姨娘那里,賈寶玉這邊時常挨罵,賈環(huán)那邊卻是時不時地能得了賈政一點賞賜,賈蘭因為功課出色,又是孫輩,這年頭抱孫不抱子,祖輩對孫輩都會更加寬容一些,尤其賈蘭的天分雖說比不得賈寶玉,但是比起賈珠還要強(qiáng)一點,又非常勤奮,賈政好的就是這一口,因此,如今幾乎是將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賈蘭身上。 王氏再是什么當(dāng)家太太,但是,在這種年代,還是男人做主,何況賈蘭是長子嫡孫,就像是史氏再如何偏心,爵位還得給賈赦,林母到了之后,順?biāo)浦郏Z政照舊被三成家產(chǎn)打發(fā)了出去,日后賈政這一房,不說十有八九,也有七八分就得落到賈蘭頭上,因此,奉承李紈母子的下人更多了一些,便是探春似乎也瞧出了一些風(fēng)向,雖說依舊還給賈寶玉與王氏做針線,但是也沒落了賈蘭的。 人情冷暖便是如此,賈寶玉在外頭經(jīng)歷了一番之后,回來又經(jīng)歷了一番,王氏不許他去榮府,她自個又是一副日漸衰老的模樣,賈寶玉就算是想要訴苦,都沒處說去,因此,只得縮在自個那個小院子里頭,跟下頭的丫鬟一塊兒折騰胭脂什么的,就這還被趙姨娘告了一狀,說是如今統(tǒng)共才多大點花園,那些花兒朵兒的,她們還沒看見呢,就叫賈寶玉讓人給摘了去,弄得花園里頭光禿禿的,實在是難看得緊。 結(jié)果,賈寶玉又被訓(xùn)斥了一番玩物喪志,糟踐東西,王氏知道是趙姨娘告的狀之后,折騰著趙姨娘幫著自個梳頭捧水,打簾搖扇,心里頭也是發(fā)狠,趙姨娘趕在賈寶玉身上做文章,那王氏就敢直接報復(fù)到探春與賈環(huán)身上,別的不說,探春的年紀(jì),也到了議親的時候了!想著自個女兒元春可能在王府里頭受苦,王氏就是一陣陰郁,琢磨著非叫探春好看不可。 探春那邊也是氣悶不已,趙姨娘有些小聰明不假,卻是個短視的,如今這情況,一直盯著賈寶玉又有什么用,沒了賈寶玉還有賈蘭呢,怎么著家產(chǎn)都落不到賈環(huán)頭上,做主母的,想要折騰通房侍妾,多的是能耐,王家那邊哪怕是因為之前的事情,對王氏有些不聞不問的意思,但是,關(guān)鍵時刻,王家肯定是要給王氏撐腰的,總不會叫賈政真的將王氏給休了。 何況,就算如今賈寶玉不成器,王氏還有個做世子妃的元春呢,哪怕看在這個女兒的份上,賈政頂多也就是放兩句狠話罷了,其他的事情,還是要讓王氏做主。 探春之前見識了迎春的婚事,她比迎春小不了幾歲,賈寶玉的婚事已經(jīng)定下了,聽說等著史湘云及笄就完婚,她卻是不能等到那時候才開始議親,畢竟,真要說起來,探春比史湘云還大一點呢,到時候,她可就是老姑娘了,能嫁到什么好人家。 聽說榮府那邊邢氏常常帶著家里的幾個姐妹出門交際,或者干脆就在自家搞些花會詩會什么的,探春恨不得自己就是其一,可是,她卻不在榮府了。 王氏一直拖著不帶探春出門交際,平常折騰起來也絲毫不手軟。聽說探春給賈蘭做了鞋襪荷包,王氏就說下頭針線上頭不頂用,做的鞋子不合腳,探春就得連夜回去剪裁布料給王氏做鞋襪;沒事又說自個想要供奉幾本經(jīng)書,保佑元春早點生個兒子,說探春的字好,探春就得回去抄經(jīng)甚至是將經(jīng)文繡出來,而且王氏說著抄經(jīng)繡經(jīng)文要誠心,直接就叫探春茹素吃齋…… 總之,探春這邊才起了點心思,立馬就叫王氏給打壓了下去,回頭趙姨娘得意洋洋跑過來說賈環(huán)又得了老爺夸獎之類的話,立馬就叫探春給罵了回去,又教訓(xùn)了賈環(huán)一通,氣得趙姨娘要撒潑打滾,丟盡了臉面,最后只得悻悻地回去了。 這邊探春給了趙姨娘一個沒臉,那邊王氏就松了松手,叫探春跟著管家,探春頓時就知道自個該怎么做了,雖說不敢得罪李紈,然后,卻是加倍地踩著趙姨娘。 趙姨娘的兄弟趙國基沒了,想要多討要一些銀錢,跟探春說什么舅舅之類的,又是叫探春劈頭蓋臉罵了一頓,又說什么家道艱難,如今從府里面分出來了,自然不能按照原來府里的舊例了,因此,原本該給二十兩的,最后只給了十兩。王氏聽說了,然后就給探春送了幾匹衣料過去。 總之,趙姨娘拿著賈政做武器,找賈寶玉的麻煩,王氏就拿著探春做武器,將趙姨娘母子兩個貶低到了灰堆里。王氏只要說幾句意味不明的話,探春就如同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般,回去就拼命在王氏和賈寶玉身上使勁,心里安慰自己,等著自個的終身有了著落,就不必如同如今這般了。 賈政那一房鬧出來的笑話比較多,便是榮府里頭都有所聽聞,不過,沒多久,賈政就得了個好差事,西寧郡王府上書保舉賈政做了江西糧道,即刻就要去赴任。 西寧郡王府保舉,在很多人看來,看的自然是賈元春的面子,因此,王氏頓時放下了大半的心思,覺得之前的事情肯定是林母嚇唬自己,元春在王府過得挺好,要不然怎么能求了王爺,保舉了自家父親呢! 也因著這個,賈政對賈寶玉都和顏悅色了兩天,又很是加強(qiáng)了王氏的權(quán)威,說他走之后,由王氏主持大局。家里日后大事小事,都有王氏做主了,他話一出,無論是李紈還是趙姨娘,臉上都是一白,不過也只有認(rèn)命的份。 賈政要外任,總不能身邊都是長隨小廝,總得有個人貼身伺候,王氏煩透了趙姨娘,不想叫趙姨娘得意,因此直接抬舉了一個生得還算不錯的丫頭,給人灌了一碗避子湯,叫她貼身伺候賈政,說是等到賈政回來,就正式提為姨娘,那丫頭自然感恩戴德地答應(yīng)了下來。 賈政這么多年就守著王氏還有兩個姨娘,無非也是為了個不好女色的名聲,三人里頭,王氏便罷了,這些年愈發(fā)老了,看著比賈政還大幾歲,周姨娘因為沒了孩子,早就心如死灰,也就是趙姨娘看著還有幾分顏色,也由不得賈政不往趙姨娘那里去。如今王氏這個大婦親自幫他挑了新人,賈政意思意思推脫了兩句,自然順理成章地答應(yīng)了下來,很快帶著僅存的幾個清客還有一些下人,又有小妾相伴,意氣風(fēng)發(fā)地上任去了。 臨走,賈政還跑到榮府那邊說是道別,但是,林母總覺得他有些耀武揚(yáng)威的意思,林母和顏悅色地跟了說了幾句場面話,心里卻是冷笑,她倒要看看,賈政能折騰出什么花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