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節(jié)
既然道理講不通,周寶珍也就不費心同他玩文字游戲了,而是直接同蕭紹說出自己的想法。 “誰說你是個擺設(shè)?” 蕭紹驚訝,珍姐兒怎么會有這樣的想法,覺得自己是個擺設(shè),什么樣的擺設(shè)值得他這樣費心費力,唯恐有一絲不周全? “在表哥眼里,我不就是個擺設(shè)?表哥在你心里,或許我還只是你的表妹罷了,你從來不相信我能做一個合格的好妻子?!?/br> 說著,周寶珍眼里流露出失望了,即便她有銀冊寶印在手,即便兩人每日里同床共枕,可在表哥眼里,他們從來不是婦與夫齊的,她只是表哥的一個附屬品,只能依附表哥存在。 “如果,我在表哥眼里是不可靠的,不能托付的,那么看在府中下人心里,又有誰會真心敬重信服與我,日后我又如何能真正成為這座王府的女主人?” 145交鋒 “如若在表哥心里,我永遠都只是一個孩子,什么也不用知道,不必承擔,那么府里的下人會怎么看我,封地上的官員百姓會怎么看我,甚至有一天,這天下人又會如何看我。。。。。?!?/br> 最后一句,周寶珍說的很輕,以至于幾不可聞,可蕭紹聽清楚了,且力若千鈞。 有些話,她已經(jīng)想說許久了,最近發(fā)生了多少事,到得了她眼前的又有幾件?她什么都不知道,任何事情表哥都代勞了,這樣下去就如溫水煮青蛙,周寶珍怕自己漸漸習慣了這樣的日子,習慣不去思考,不必承擔責任,便如那籠中雀,只安心享受這富貴尊榮就是了。 可待有朝一日,表哥翱翔九天之際,她卻連飛翔的能力都失去了,又該如何事好? 如若此刻說這些,表哥必不會承認,且有很大的可能會生氣,覺得她辜負了他的一番情意。人心易變,當外邊的事情越來越多,情況越來越復(fù)雜,表哥受到的壓力也只會越來越多。天長日久即便自負如表哥,也不敢保證以后不會有怨懟之心吧。 周寶珍說過這些后,像是倦了,微垂了頭,靠在車壁上不再說話,心里想著今日說了這樣多,也該讓表哥好好想一想才好。 馬車入了王府,夫妻兩先去了上房,做晚輩的從外頭回來,自然是要先告知父母的。 柳王妃見了兩人,覺得今日小兩口之間的氣氛有些僵硬,珍姐兒除了進門時朝她問好,便坐在一邊不說話了,也不知是不是鬧了矛盾,只是兒子媳婦既然不愿意說,她自然也不點破。 坐了一會兒,室內(nèi)的氣氛少見的冷了場。“珍姐兒,你今日也累了,先回去吧?!弊谝慌院炔璧氖捊B突然開口,對著低頭不語的周寶珍說到。 周寶珍抬頭,朝柳王妃和蕭紹的面上看了看,柳王妃同平日一樣,看她的目光慈愛而溫和,至于表哥這里卻是看不出什么的,只是周寶珍覺得他該是有些不高興的。 她站起來,對著兩人行了一禮,低低答了聲“是”這才扶了丫頭的手,出去了。 柳王妃待周寶珍走了,這才看向兒子,笑問到:“怎么,珍姐兒惹你生氣了?” 蕭紹對了柳王妃倒也沒什么好瞞的,有些苦笑的搖了搖頭,眼里帶了少見的不確定:“兒子也不知道自己現(xiàn)在到底是高興還是不高興。珍姐兒這孩子,嫌兒子多疼了她呢,難道兒子疼她還有錯了?” “好好說話,珍姐兒不是不懂道理的孩子,她必不是因為這樣的事怪你,說吧你做了什么?”柳王妃沒給兒子面子,珍姐兒的性子她了解,能把這孩子氣到,想來自然是兒子不對之處更多些。 “珍姐兒覺得兒子沒有把她當成妻子看待,什么事也不叫她知道,仍舊當她是個孩子,還說時日久了便是府中的下人,也不會將她放在眼里的。”蕭紹將周寶珍車上的話,簡略的同柳王妃說了兩句。 柳王妃聽了之后,再回想了一下平日里,兒子同珍姐兒相處的情形,別說還真就像珍姐兒說的,時時處處都替她做主了。 “你老實同我說,在你心里,是不是真就覺得珍姐兒是個孩子,覺得她離了你就不行,必得事事都要你把關(guān),聽你調(diào)派才好?!?/br> 柳王妃的問話很是犀利,蕭紹一時不知該如何做答,說不是?這話恐怕連他自己都心虛。承認自己將珍姐兒當成孩子,可他已經(jīng)娶了她了,珍姐兒就是他的妻子,王妃未來的女主人,又怎么能還是孩子? 蕭紹的心態(tài)其實也矛盾的很,他既希望珍姐兒能成為一位合格的王府女主人,能夠獨擋一面??闪硪环矫嫠挚偸窍雽⑺龜n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只想她不經(jīng)風雨,萬事順意才好。 “說起來,兒子也不知道到底該拿她怎么辦才好?!弊詈?,蕭紹有些尷尬的朝母親說到,對于珍姐兒他還真就有些舉棋不定。 看著兒子少見的對自己露出了求救的眼神,柳王妃心下一笑,也有你搞不定的事? “我來問你,你可有把握,以后能時時處處守在珍姐兒身邊,不讓這孩子落單了?” “怎么可能,即便兒子不去軍中,也不可能日日守著她的,外頭多少事呢?!笔捊B直覺的反駁,他一個大男人,怎么可能每日只守著老婆過日子。 “那不就結(jié)了,你既然不能時時守著她,卻又不讓她練本事,你這真叫對她好,是真心疼她?”柳王妃幾乎要被這個兒子弄笑了,他這個金腦袋難得也有不靈的時候。 “兒子固然不能時時在她身邊,可見著她的時候,又總想著合該捧在手心里才好。。。。。?!彪y得,蕭紹這樣臉皮厚的人,對著母親說起心里的真實想法時,也有幾分不好意思。 平日在房里,對了周寶珍他可是什么rou麻的情話都能不要錢似的往外說的。 “紹兒,夫妻相處之道,便要相互包容,彼此信任。珍姐兒自是信你的,不然她也不會處處容讓你,可是你可對得起她的信任。珍姐兒說的沒錯,這樣下去她這個王府未來女主人的顏面,就要被你這個口口聲聲最疼她的表哥,掃的一絲不剩了。” 蕭紹早慧,說起來從小到大,柳王妃幾乎沒有什么教誨他的機會,可再聰明的人也有他不知道的,顯然對于蕭紹來學,夫妻相處的學問,他且還有的學呢。 “紹兒,珍姐兒不可能永遠是你心里的那個小女孩,她在長大,一味的將自己的意志強加給她,一天兩天,一年兩年,你強她弱,夫妻不能交心,其結(jié)果必然是漸行漸遠。。。。。?!?/br> 柳王妃這話說的頗重,見兒子詫異的抬頭看向自己,她接著說到:“到時候,結(jié)果只有兩種,一是珍姐兒一直妥協(xié),到最后完全淪為你的附庸,事事依賴于你,可是你要想好了,這樣的珍姐兒,這樣的妻子真的是你想要的?還有一種可能便是珍姐兒漸漸長大,她有自己的主意,開始和你針鋒相對,你不讓她知道不讓她做的事,她背著你自己想辦法去了解去做,你們開始爭吵,日漸隔膜,到最后相看兩厭。這兩種結(jié)果你覺得那種更好一點?” 蕭紹必須承認,這些話他很不愛聽,若是說這些話的人不是他的母親,他早就翻臉,拂袖而去了,他同珍姐兒之間怎么可能會走到那樣的地步? 可讓他懊惱的是,這些話他居然無力反駁,難道他同珍姐兒看似甜蜜和諧的關(guān)系里,真就如此危機重重了?而引起這些的不是別的,正是他對珍姐兒的態(tài)度? “紹兒,我之所以同意你娶珍姐兒,并不是因為她是我的外甥女,又或者是她是我一手帶大的。母親心里固然偏愛她,可若是你們兩個不合適,這門親事我也是不能答應(yīng)的。珍姐兒聰慧柔軟,配你霸道自負的性子正合適,這才是母親看重的?!?/br> 說起來,蕭紹固然出生樣貌能力皆是上上之選,可是這兒媳的人選,柳王妃也是看了又看的。自己的兒子自己知道,太笨的不必說,他肯定是看不上的。 然而聰明人又分好多種,有的女孩聰慧且強勢,這樣的人同兒子在一起,簡直就是一場災(zāi)難,勢必不會有好結(jié)果。然而太過精明世故的女子,顯然也不是兒子所愛。倒只有珍姐兒,聰慧圓滑里,又帶了天真嬌憨,更重要的是她足夠柔軟,然而這柔軟卻又不是怯懦軟弱,這種進退有度的柔軟,正好可以包容并軟化兒子的霸道尖銳。 蕭紹從上房出來,少見的覺得自個腦子有些亂,他并未急著回房,而是往書房里去了,他覺得有些事,他還要再想一想。 周寶珍心里卻是暢快的,今日她已將想說的話都說了,并且克制的沒有同蕭紹多糾纏,讓他當場承認自己有錯或做出什么樣的承若。要知道像表哥這樣的人,是不會輕易被人說服的,有些事得等他自己想通才好。 她并不喜歡同人爭吵,再說如果同表哥吵架,她也肯定毫無勝算可言,對于表哥這種人得用水磨工夫,急的急不來的,況且婆婆那里,此刻肯定也沒少給表哥講道理。 周寶珍回房洗臉換衣裳,心情頗好的帶著人往暖房里去了。暖房里的花開得正好,周寶珍親自拿銀剪了幾支,修剪過后拿花瓶插了。 她退后兩步,左右端詳了一番,又從里頭抽出幾支,將剩下的稍稍調(diào)整了下位置,覺得可以了,便對雙福吩咐到“送到表哥書房去吧。” 蕭紹一進書房,便看見了桌子上的花瓶,里頭一大一小兩朵白茶,在枝葉的簇擁下并肩而立,姿態(tài)和諧親密。小的那一朵雖稍稍比大的低了些,可卻不是依附大的那朵,而是相對獨立的,能讓人看出它們雖在一處,卻不是從屬的關(guān)系,而是相映成趣。 一旁的純鈞見主子看桌上的花瓶,便笑著說了句:“這是世子妃剛才特特讓人送來的,世子妃心里想著世子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