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節(jié)
吃過飯又略坐了片刻,周寶珍從上房出來,臨走前柳王妃同她說明日開始發(fā)放撫恤,她要是有興趣的話,可以去看一看,周寶珍點頭答應了。 回到院里,周寶珍不想就睡,便帶了人往園子里走走,不知不覺便走到了抱山樓。王府的人做事很有效率,表哥昨天才說要給她在這里安一間書房,今日再來看時,便已經(jīng)都布置好了。 周寶珍進屋看了看,清一色的花梨木家具,文雅精致,案上筆墨紙硯俱全,周寶珍一一看過去,都是好東西,關(guān)澤油潤,看起來有些年頭了。 隨手從筆筒里拿了一只筆,這里雙福眼疾手快的往墨池里點上一點水,拿起墨條輕輕磨了起來。而雙祿也早就將紙在桌上鋪好了。 周寶珍低頭立在那里,寧神靜氣適量片刻,提筆蘸墨筆走游龍一氣呵成,寫完之后就連她自己也深深呼出一口氣。紙上的字一脫往日的婉轉(zhuǎn)娟麗,竟然隱隱有了幾分灑脫大氣之感。 僵臥孤村不自哀, 尚思為國戍輪臺。 夜闌臥聽風吹雨, 鐵馬冰河入夢來。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秦韻扔了一個地雷 第181章 惡親 周寶珍第二日起了個大早,出門時七星同程風兩個已經(jīng)帶著人守在院門外了。兩人皆是一副普通家丁打扮,周寶珍看的就是一笑,這是誰家的小廝,未免也太俊俏了些。 “有勞程隊長?!背田L又不同于七星這樣純粹的家奴,他是有軍籍在身的,所以周寶珍每次見了他總是格外客氣些。 “世子妃客氣,屬下不敢。”程風恭敬行禮,目光掠過主子身側(cè)時頓了頓,沒見到料想中的身影,他心下有幾分失望。 同上次看粥棚一樣,周寶珍這次仍是微服而行,一頂青布小橋,丫頭只帶了明云一個。從王府角門出來,一行人很快便悄沒聲息的匯入了大街的人流之中。 時隔數(shù)年,封地像是比之前又繁華了許多,看起來比之京城竟也不差什么了。街道兩側(cè)各色商鋪林立,街上的人們衣飾整潔、臉放紅光,顯然百姓們的日子過的甚是安寧富足。 作為王府世子妃,看著眼前的景象,周寶珍覺得與有榮焉,這一切的一切皆說明,他們王府作為封地的主人,所作所為顯然是合格的,因為他們讓百姓過上了更好的生活。 很快轎子便來到了縣衙門外的空地上,那里早就排起了數(shù)列長隊,有衙役在幫著維持秩序,顯然這些都是等著領(lǐng)東西的人。 這些人多半是老人和女子有的人手里還或牽或抱著孩子,穿著看著明顯要比剛才街上的人差了許多,臉上的神色或凄苦或麻木,家中失了頂梁柱,日子必然是艱難的。 衙門的正門開著,大門右手邊擺放了幾張桌案,每張桌子后頭都坐了個文書模樣的男人,他們面前擺了筆墨和賬冊。領(lǐng)東西的人先去他那里簽名畫押,過后便能領(lǐng)到相應的物資。大家顯然都對這一套程序諳熟于心,所以人雖多倒也不亂,周寶珍看的點點頭,這些做事的人還算盡心。 “你把東西還我,把東西還我,這是我爹爹拿命換來的,我娘病在床上已經(jīng)好幾天沒吃東西了,這是她的救命糧。。。。。。” 突然,人群中傳出少年凄厲的叫喊聲,周寶珍循聲望去,就見不遠處一個少年跌倒在地上,手中緊緊的抱住一個男子的腿,那個男子手里拿的東西,顯然是剛領(lǐng)到的撫恤。 “小兔崽子,什么你爹拿命換來的,你爹那是我弟弟,你娘一個外姓人,憑什么吃這些?”男子低頭,不耐煩的朝地下的少年罵到,說著他想要走,可腿被人抱住了走不了,男子惱怒開口到“小崽子,快松手。。。。。?!?/br> “我不松,以前祖母在時我跟我娘不能跟你們爭,可如今祖母她老人家去了,這東西總該是我和我娘的了吧,再說了我娘不姓苗我可是姓苗的?!鄙倌瓯Я四凶拥氖郑麪庌q到。 周圍已經(jīng)聚了好些看熱鬧的人,紛紛對了男子指指點點,這顯然是做大伯哥的欺負小嬸子孤兒寡母了。 “嘿,我說你個小兔崽子,翅膀硬了是吧。。。。。。”男人見被人看笑話,當下有些惱怒,就見他怒瞪了少年,朝他問到“你松不松手?”說著,男子抬腳就往外走。 那少年不過十來歲的年紀,大約是家里窮人瘦的很,他死死抱著男人的腿不肯松手,身子被人在地上拖著走。他穿的甚是單薄,如此身體與地面摩擦,很快臉上就露出了痛苦之色,可他仍是咬牙不肯松手。 周寶珍朝遠處的衙役看了看,就見那些人左顧右盼,竟像是沒有發(fā)現(xiàn)一般,當下便覺得有些氣惱。果然是表哥說的不錯,下頭這些人最善于做表面功夫,但凡疏忽一點便要被他們欺瞞過去的。 “七星?!敝軐氄湟宦晪蛇?,聲音比平日里高了些。 “奴才在。” “去將那個孩子帶過來,剩下的事你去處理吧。”這樣的事,她身為世子妃不宜直接出面,不過有七星去也就夠了,他自然知道該怎么做。 不一時少年被帶了過來,不過顯然他好像不太愿意,一路掙扎著被七星捏了后脖梗子拎了過來。到了轎子前待七星松手,就見他瞪了七星,恨恨的到“你抓我做什么,一會那個人跑了,我上哪兒再要東西去。”說著,他眼圈紅了起來,嘴里喃喃到“我娘還等著東西回去救命呢?!?/br> 少年黑黑瘦瘦的,眼睛紅紅的臉上沾了灰,可神情卻是倔強的。 “傻子,眼里就盯著那點東西,貴人在這里呢?!逼咝菦]好氣的看了少年,臭小子力氣還不小,當下一拍他的腦袋往轎子里比了比。 少年一愣,看了眼前的青布小轎心下有些狐疑,心想貴人不都坐著高頭大馬,帶了豪奴護衛(wèi)的嗎,眼前這個會不會太寒酸了些。不過茶樓里的說書先生說過,有好些貴人都喜好個微服私訪,美其名曰體察民情,沒準這轎子里還真是位貴人呢。這么想著,他在轎子前貴了下來,對了轎子里的人磕了一個頭,口中說到:“求大人救救我母親。” “什么大人,那是夫人?!逼咝浅旆藗€白眼,這愣孩子。 少年有些懵了,愣在那里一時不知該如何反應,周寶珍看的就是一樂,開口到:“好了七星,你不要欺負他了?!庇侄嗔松倌陠柕健澳憬惺裁疵郑衲甓啻罅?,可愿意對我說說這事究竟怎么回事?” 隔著轎簾子,周寶珍的嗓音聽起來舒緩又親和,讓少年不自覺的放松了下來。 “我叫苗勇,今年十一了,我父親六年前死在了戰(zhàn)場之上,之后伯父便占了我們這一房的田產(chǎn)將我同母親趕了出來。當時祖母尚在,母親說我們不能同祖母爭東西,所以這些撫恤就一直由伯父一家領(lǐng)了。我們母子靠著母親做針線和給人漿洗衣裳過活,今年春上祖母去了,前些日子我母親又病了,所以我才想著來領(lǐng)今年的東西。” 苗勇這幾年跟著母親在外過活,從六七歲上就會在街面上給人跑腿掙點小錢,再大一點又去鋪子里當了學徒,所以幾句話便將事情交代清楚了。 其實就算苗勇不說,方才的情形也夠人猜出個大概了,苗勇的母親看來是個心地不錯的婦人,只可惜命不好,丈夫早逝,夫家的人不僅不幫忙反而還要來欺壓她們母子。 “好,我知道了,我這里先派個人跟你回去,請大夫給你母親看病,至于撫恤一事,過后自然會有人給你交代的?!?/br> 周寶珍想著,這事她不宜直接出面,還是讓七星去交涉為好,至于少年這里自然是救人要緊。少年千恩萬謝的跟著人走了,周寶珍又吩咐七星去同衙門里的人交涉,便帶著人先回去了。 因著這件事,她的心情多少也受了些影響,就像表哥說的那樣,有了好的政策政令,也并不一定就能保準百姓過上好日子,關(guān)鍵還要看做事情的人,這個道理放到哪里都是一樣的。 回到府里,雙福雙祿兩個接了出來,程風見了雙福目光亮了亮。 周寶珍下轎,回身對程風交代到:“苗家母子哪里,這兩日你讓人看著些,有事就來回我。”不能個個都管,但是既然碰上了就要管到底的。 “屬下知道了,王妃放心就是?!?/br> 程風說話,又往雙福處看了一眼,只可惜雙福只一心伺候主子,并未注意到他,程風心下有些失望,想說什么卻又找不到機會,只得悶悶的看她扶了世子妃進門去了。 “今年各處的賬明翠已經(jīng)帶人理的差不多了,世子妃可是要過目?還有早上江表姑娘來過了,見您不在略坐了坐也就回去了。”雙福將早上周寶珍出門后的事?lián)煲o的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