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先看著，嬤嬤有疑慮嗎？”

    鄭嬤嬤搖了搖頭，笑道：“奴婢只是覺得，紅云正巧也生了孩子，她畢竟是姑娘的陪嫁丫鬟，自小就是簡家的家生子，讓她去照顧小皇孫，再沒比這更妥當(dāng)?shù)牧??！?/br>
    簡珞瑤卻有些遲疑的道：“可紅云的孩子這般小，哪里照顧得來？”

    “平日里就給小皇孫喂個奶，旁的事另有人去做，紅云哪里就忙不過來了？”

    簡珞瑤眼神閃了閃，忽然想到一處，緩緩道：“就怕紅云奶/水不足，委屈了她自己的孩子，索性也不差她一個，不過等她孩子稍微大些后，倒可以把紅云安排到我兒身邊?！?/br>
    “姑娘考慮得也是，說到奶/水，奴婢瞧這幾個奶嬤嬤也不放心，是不是該請?zhí)t(yī)來給幾個奶娘開些養(yǎng)身子的藥？只有奶娘身子調(diào)養(yǎng)好了，才能把小皇孫喂養(yǎng)得健健康康的?！?/br>
    簡珞瑤抿了抿唇，不可置否的點了點頭，眼底卻一陣暗涌，不知在想些什么。

    鄭嬤嬤見狀也不多問，自家姑娘愿意說的，不用自己開口問，既然姑娘沒說，她便是問也沒用，因此麻利的收拾了床鋪，安頓簡珞瑤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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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睡完午覺起來，簡珞瑤吃過東西，便搭著鄭嬤嬤的手，出去散步了。

    這幾日天氣很好，太陽暖洋洋的，只是冬日天黑的快，簡珞瑤散完步，踩著落日的余暉回了湘蘭院，竟沒在屋里瞧見該回來的人，不由驚訝問：“這進入臘月里，王爺一向回得早，怎么這都到要用晚膳了，王爺還每回來?！?/br>
    正拿著抹布擦桌柜的白露聞言放下手中的活計，笑道：“奴婢險些忘了，方才前院里來報信，王爺在書房處理公務(wù)，叫姑娘您餓了先用晚膳，不必刻意等王爺?！?/br>
    簡珞瑤聞言點了點頭，倒不懷疑，蕭長風(fēng)怎么說也是王爺，日漸被圣人重用，又不是專業(yè)圍在女人身旁轉(zhuǎn)，有公事要忙也不驚訝，只對白露道：“叫人送句話過去，我這兒不等王爺，可王爺也別忙太晚，早些歇息才是?！?/br>
    書房里，蕭長風(fēng)背著手站在窗前，太陽已經(jīng)落山了，天邊的余暉也所剩無幾，天色很快便要暗下來，帶著一種令人壓抑的錯覺。

    蕭長風(fēng)沉聲問：“本王吩咐的事查清楚了？”

    “屬下無能，并未尋到李氏的畫像，不過多番打聽，據(jù)聞李大人的幼女，頗有其年輕時的神韻，李姑娘近來正相看人家，屬下趁機臨摹到了她的畫像?！?/br>
    蕭長風(fēng)這才回身，朝永福伸出手，永福忙從袖兜中取出一卷素箋，雙手捧起遞到蕭長風(fēng)跟前，蕭長風(fēng)接過，修長的手指緩緩打開素箋。

    平心而論，這畫像很是傳神，一個秀氣雅致的姑娘躍然于紙上，僅僅是看著畫像，都能猜到這個姑娘絕對是蕙質(zhì)蘭心的那種。

    與囂張跋扈的元貴妃截然不同，無論是氣質(zhì)和長相，兩人都沒有絲毫的不同。

    蕭長風(fēng)眼底閃過一絲意外，旋即又恢復(fù)平靜，踱步走到燭臺前，將素箋仔細卷起來，湊到燭火前點燃，一點點燒成灰燼。

    永福單膝跪地，沉聲道：“屬下辦事不周，請主子責(zé)罰?！?/br>
    蕭長風(fēng)沒有作聲，只一眨不眨盯著手中的素箋，直到燒得一點不剩，才拍了拍手，看向永福，漫不經(jīng)心的問：“父皇登基前的子嗣，是不是也查不到？”

    永福垂頭，默默認錯的樣子。

    蕭長風(fēng)擺了擺手，輕笑道：“真有那么容易查出來的，那便不是辛秘，早就人盡皆知了，且盯著罷，總能一點點挖出些蛛絲馬跡?！?/br>
    長順朗聲應(yīng)道：“屬下聽令！”

    話剛落音，門被人輕輕叩了三下，蕭長風(fēng)瞥了永福一眼：“先下去罷?！?/br>
    又應(yīng)了門。

    門被推開的時候，永福的身影已經(jīng)迅速從窗口掠去出去了，仿佛一抹黑色飄過，長順卻恍若未聞，朝蕭長風(fēng)行了禮，才道：“主子，湘蘭院里的丫鬟，帶了王妃的叮囑過來，請您注意身子，別忙到太晚?！?/br>
    蕭長風(fēng)卻挑眉：“這么說王妃散完步回去了？”

    “是的?！?/br>
    蕭長風(fēng)點了點頭，一面往門口走，一面低聲道：“提前處理完了公務(wù)，就不知道能不能趕上王妃用膳。”

    蕭長風(fēng)時間算得很準，他一腳踏入湘蘭院的時候，鄭嬤嬤正領(lǐng)著人在擺飯。然而趕得上這個沒用，他沒能提前通知一聲，便沒安排他的吃食，滿桌子都是簡珞瑤酸辣重口的菜。

    簡珞瑤正繞過屏風(fēng)的時候，一抬頭就瞧見蕭長風(fēng)出現(xiàn)在門口，當(dāng)下笑了：“這真是不巧了，聽說王爺要忙到很晚，特意叫廚房過會兒再準備吃食，送到書房去，現(xiàn)下卻沒有備王爺愛吃的菜?！?/br>
    蕭長風(fēng)掃過一眼滿桌子幾乎紅油蓋面的菜，面不改色的道：“無妨，也不是第一次陪王妃用飯了?！?/br>
    吃飯的時候，蕭長風(fēng)不動聲色，被自家王妃時不時看兩眼，也好似全然不覺，默不作聲的吃著飯。

    簡珞瑤越覺得不對了，按說蕭長風(fēng)不至于錯誤估計到這種地步——要處理到很晚的公務(wù)，肯定不是說提前完成便能完成的，想必是臨時出了岔子。而且以蕭長風(fēng)的敏銳度，不可能沒發(fā)現(xiàn)她時不時打量的眼神，卻一聲不吭，更叫她奇怪了。

    不過吃飯的時候，簡珞瑤也不想說太多話，先按下不表，等用完飯，丫鬟們收拾完桌子并出去后，她才抬眼看向蕭長風(fēng)，還沒來得及問出口，蕭長風(fēng)了然的反問：“王妃想問今日是不是發(fā)生了事？”

    簡珞瑤點頭。

    蕭長風(fēng)笑了一聲，從袖中取出一封信，一面笑道：“自然是，還是好事。”

    簡珞瑤將信將疑的接過，瞧見信封上的收信人時，眼底便閃過一絲了然，摸到信封口發(fā)現(xiàn)還沒來得及封口，不免輕笑道：“王爺這是留著給我封口的？”

    蕭長風(fēng)也笑：“相信王妃會對它感興趣。”

    簡珞瑤抿了抿唇，打開信瞧了一眼，才又看向蕭長風(fēng)：“父皇準許出海了？”

    “只是試驗，若這艘船能平安回來，便允許廣州府限量通行商船出海，具體要不要開放海禁，且再觀望幾年?！?/br>
    “如此對我們倒十分有利，過幾年再全面開放海禁，到時候該撈的利都撈足了，若能一舉成為海運上的龍頭老大，日后便是全面開放了海禁，也沒甚可擔(dān)心的?！?/br>
    蕭長風(fēng)笑而不語。

    簡珞瑤慢條斯理的將信折好，塞回信封里，蕭長風(fēng)道：“明兒就勞王妃派人送出去了?！?/br>
    “王爺只管放心，包在我身上?！焙嗙蟋幮Φ溃鹕黼S手將信擱在了梳妝鏡前。

    她屋子添了兩個二等丫鬟，也能進屋打掃，但是她的梳妝桌上堆著琳瑯滿目的貴重首飾，自來是紅云和綠綺負責(zé)清掃，便是秋霜和白露，輕易都不會去她的梳妝桌，新調(diào)入里頭伺候的兩個丫鬟，為了避嫌更不會往那里去。

    其實簡珞瑤也知道，蕭長風(fēng)此舉不過是在轉(zhuǎn)移她的注意力，一句話的事，還真沒必要特意將信帶給她看，不過她自來想得灑脫，人都有**，蕭長風(fēng)既然不想跟她說，她也沒必要打破沙鍋問到底。

    說到底，她不也有秘密瞞著蕭長風(fēng)？

    放下信，簡珞瑤也順道放下了心里的懷疑，轉(zhuǎn)而跟蕭長風(fēng)說起幾個嬤嬤的事：“內(nèi)務(wù)府安排的三個奶娘和一個教養(yǎng)嬤嬤，今兒已經(jīng)在咱們府里住下了?！?/br>
    “王妃見過這幾個嬤嬤？”對照顧自己兒子的人，蕭長風(fēng)的在意程度，半點不比簡珞瑤少，“她們可還值得信任？”

    “可不可信，這日子還長著，王爺派人去查一查她們的底細，大面上不出錯，應(yīng)該就沒問題。”

    蕭長風(fēng)剛點頭，心想一定要派心腹好好查著，卻聽得簡珞瑤有些遲疑的樣子：“只是……”

    “只是什么？”蕭長風(fēng)拉了簡珞瑤到自己身旁，忙問，“王妃發(fā)現(xiàn)了什么？”

    “我大哥那對龍鳳胎，大侄女性子霸道，每回到喝奶，都占著奶娘，直到吃飽喝足，才肯讓她弟弟喝。上個月我娘還很奇怪的同我說，不知為何，兩個小家伙一樣大，吃得也一樣多，奶娘特意挑了奶水足的，餓不著他們兩小不點，可我大侄子偏就沒他jiejie重?！?/br>
    “后來大夫建議再找一個奶娘，這個新來的奶娘孩子剛六個月便斷奶了，進了我娘家，她喂養(yǎng)的是大侄子，這才短短一個月，我娘來信說，大侄子已經(jīng)比大侄女結(jié)實兩三斤了。”

    蕭長風(fēng)聽完抿唇，第一反應(yīng)是：“第一個奶娘有問題？”

    “第一個奶娘是府里的家生婢，配的人是家生子，比第二個奶娘要放心多了?！?/br>
    蕭長風(fēng)便有些懵逼：“那為何她喂大侄子的時候，就喂不好？”

    “我這幾日也想了許多，想到頭一個奶娘因為奶水足，將她孩子奶到一歲半才斷，而第二個奶娘，六個月便斷奶了，問題會不會出在這兒？”

    “王妃的意思是，這越喂養(yǎng)時日長的，不如喂養(yǎng)時日短的？”

    簡珞瑤點點頭，又道：“兩個孩子都被第一個奶娘喂時，大侄子每回都在后面喝，卻長得沒他jiejie快，或許是有影響？”

    蕭長風(fēng)抿了抿唇，覺得自家王妃說的有些道理，沉吟道：“內(nèi)務(wù)府挑奶娘，至少三個月前便準備起來了，禮儀調(diào)/教都要這么長時日，叫她們來，未必能將孩子喂好……”

    “可是內(nèi)務(wù)府尋的人，咱們沒有理由，也不能叫她們晾在一旁坐冷板凳，自己尋過旁的奶娘……被人發(fā)現(xiàn)了，又是一陣編排?！?/br>
    簡珞瑤的話剛說完，蕭長風(fēng)已經(jīng)抬頭，一眨不眨的看著她：“王妃既然想到這里，必有對策？”

    簡珞瑤倒真的點了點頭，又為難的道：“可能王爺聽來會感覺荒謬?！?/br>
    “王妃但說無妨。”

    “我的意思說，頭兩三個月，叫我自己喂，畢竟我這身子是懷孕起便開始調(diào)養(yǎng)的，大半年了，比她們臨時抱佛腳的效果好要得多，頭兩個月孩子小，我們等閑都不出門，也沒人會發(fā)現(xiàn)……”簡珞瑤說到這里頓了頓，先看了蕭長風(fēng)一眼，見他眼里有意外卻不像難以接受的樣子，又道，“況且我聽說剛生完孩子，本就有奶……水溢出來，既然如此，為何不留著給我們的孩子……”

    蕭長風(fēng)是真的意外，難以置信的看著簡珞瑤：“王菲當(dāng)真想親自喂孩子？”

    簡珞瑤忐忑的看著他：“王爺覺得不行？”

    “也不是不行，就是委屈了王妃，還不至于此。”蕭長風(fēng)拍了拍簡珞瑤的手背，溫聲道，“雖然咱們單獨找奶娘有些不便，卻并不是行不通，頂多麻煩些，可自己喂養(yǎng)孩子，自來是那尋常百姓，請不起奶娘的人家才會這般做，便是稍微有些家底的商賈之家，都不可能如此委屈府里的女眷，王妃又何苦……”

    蕭長風(fēng)的話還沒說完，簡珞瑤已經(jīng)明白癥結(jié)之處，當(dāng)下抱了蕭長風(fēng)手臂在懷中，笑道：“我可不委屈，喂養(yǎng)自己的孩子，怎么就屈尊降貴了？這孩子還是我們倆生的呢?！?/br>
    “咳咳。”蕭長風(fēng)冷不丁被自己的口水嗆到，自家王妃這話說得沒錯，只是用詞有些歧義，什么叫他們倆生的？他又不能生孩子。

    可是說她一個人生的，又不合適，確實是他們共同的骨血。

    蕭長風(fēng)糾結(jié)了，簡珞瑤卻不管他，繼續(xù)道：“再說了，那些底細不明、心思不定的奶娘，我還不放心呢，自己的孩子，還是要自己照顧才安心。”

    “話雖如此，可要是傳出去，就怕旁人輕賤王妃。”

    簡珞瑤大概想得到外邊的人會說什么，大概就是“本就上不得臺面，飛上枝頭也成不了鳳凰，麻雀永遠是丟人現(xiàn)眼的麻雀”諸如此類的話，可她要真這么在乎別人的評價，早再被幾番退婚的時候，就要羞憤自殺了，哪還會有今日？

    思及此，簡珞瑤眼皮都沒抬一下，只反問道：“王爺會覺得丟人現(xiàn)眼嗎？”

    “怎么會？”蕭長風(fēng)的左臂被簡珞瑤抱著，蕭長風(fēng)便伸出右手攬住簡珞瑤的頭，把她按在自己肩上，才道，“只是不想王妃受這等委屈。”

    “我不怕，被說幾句又不會掉塊rou?！焙嗙蟋幍?，“況且她們試試，誰敢在我跟前說風(fēng)涼話？”

    “王妃威武。”蕭長風(fēng)低笑一聲，又道，“萬一傳到宮里去了，只怕母后她們不能坐視不理?！?/br>
    蕭長風(fēng)說這話，其實等于默許了，簡珞瑤心說只要她生的是兒子，想上天都不成問題，若生的是女兒，那就低調(diào)點，不要被別人發(fā)現(xiàn)，也沒多大事。

    當(dāng)然在蕭長風(fēng)跟前不能這么說，簡珞瑤道：“還是那句話，只喂養(yǎng)頭兩三個月，把孩子養(yǎng)的白白胖胖的，我才放心交給奶娘去帶，這兩三個月的時間，咱們府里還不至于如此不堪，連一點消息都攔不住罷？”

    蕭長風(fēng)又笑了一聲：“我明白王妃的意思了，原來在這里考驗我?！?/br>
    簡珞瑤笑瞇瞇的道：“那就一切拜托王爺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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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人臘月二十不到便封筆了，朝臣跟著他一塊放假回家過年，蕭長風(fēng)去年這個時候很忙，忙著各種應(yīng)酬，今年許是因為簡珞瑤懷孕了，指不定哪天就生了，蕭長風(fēng)便不放心她一個人在家，更沒心情在這個時候宴會請客。

    因此，睿王府除了各府派出送年禮的下人上門，比之其他幾個門庭若市的王爺，這門前算得是非常冷清了。

    當(dāng)然府里頭可不冷清，還沒到除夕便張燈結(jié)彩的，簡珞瑤除了吃睡散步，又多了一項活動，拉著蕭長風(fēng)、再湊一個人陪她斗地主，那副積極的態(tài)度，很像是要把肚子里的娃培養(yǎng)成一代賭神的架勢——教育，要從胎兒抓起。

    年假從臘月二十一直放到元宵過后，將近一個月，待遇好得出奇，蕭長風(fēng)小年和除夕入了宮，正月里去了趟安寧侯府跟簡家，旁的時候便再沒出門了，一直守著簡珞瑤到元宵。

    元宵也是大節(jié)日，蕭長風(fēng)要入宮過。

    簡珞瑤起來時瞧見銀裝素裹的世界，整個人都驚呆了：“昨日還出著太陽呢，怎么才一晚上，外邊已天翻地覆了？”

    “姑娘昨兒睡得早，便不知道呢，幾乎是您剛歇下，這雪便下下來了，一整晚的鵝毛大雪，就沒停過，一直下到現(xiàn)在，這不，外邊還在飄著雪花呢?！?/br>
    順著秋霜的話，簡珞瑤又往窗外看了一眼，窗子開得很小，因為屋子里生著炭火，怕緊密門窗憋出問題來，這才開了一點透氣，視野便不算好，簡珞瑤仔細看了眼，才見到雪花確實還在飄。

    鄭嬤嬤端了熱水進來，也感嘆道：“這今年也是怪了，去年冬日和正月里的天氣都好，就沒下過雪，原以為姑娘趕上了好日子，今年暖和的快，哪知道冷不丁下這么大的雪來，瞧著至少要冷它十日半個月的……”

    鄭嬤嬤就怕自家姑娘不湊巧，偏在這最冷的時候發(fā)動。

    “下雪倒無事，反正不出門，也凍不著我?！焙嗙蟋幇矒崃艘宦暎艈?，“王爺入宮去了？”

    鄭嬤嬤點頭：“早去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