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側(cè)臉，在暖光中融化。

    “好?！彼p輕答應(yīng)。

    不過，很快席景鶴就急速不高興起來。

    “你要住那個房間？”他有些孩子氣地撇撇嘴。

    元晞撇開不情愿的他，自己拉著行李箱進(jìn)了另外一件客房。

    這間公寓僅有兩個房間，對于席景鶴來說，很不幸的是，還有一個房間。

    他暗暗后悔，在心里嚴(yán)厲地譴責(zé)了杜和這個不合格的下屬——當(dāng)初怎么就多設(shè)計了一個房間？太讓他失望了！

    他不得已跟了進(jìn)去，看到元晞已經(jīng)把箱子打開，開始收拾東西了。

    他蹲在元晞身邊一起幫她收拾，又突然想起什么，眼睛一亮：“對了，沒有被子！這個房間可沒有被子！”

    元晞看也不看他：“我知道你房間的上面柜子里面還有好幾床被子，我看到了，幫我抱過來?！?/br>
    她一抬頭，就看到穿著米色針織衫、柔化了冷厲氣質(zhì)的席景鶴，一臉失望的表情再明顯不過，頓時心里一軟，伸手拍了拍他的頭，好像在拍一只大狗的頭，還說了一句“乖”。

    席景鶴只得無奈起身，去給元晞抱被子來。

    可惜了那么好的借口。

    有了席景鶴的幫助，元晞很快就收拾好了東西，鋪好了床單與被子。

    席景鶴的表情仍然難掩失落。

    “我和你住一個房間你就高興了？”元晞的語氣中，卻暗藏威脅。

    “當(dāng)然……”席景鶴瞅見元晞瞇起的眼睛，迅速改口，“當(dāng)然不是，只要你在我身邊，我就開心?！边€附帶深情情話。

    元晞哼了一聲：“我要去超市買點(diǎn)東西?！?/br>
    “一起?！?/br>
    他們出門的時候，天色仍舊陰沉，雨也始終沒有落下來。

    去了超市，又買了一些必需品，順便買了一些零食之類的，席景鶴嗜甜，拿了一大堆甜食，其中還一大部分都是巧克力。

    晚飯仍然是席景鶴做的，他還小露了一手，煎了兩塊牛排，火候剛好，牛rou鮮嫩，切開又不見血絲，正是元晞最喜歡的口味。

    元晞坐在客廳沙發(fā)上，翻著手機(jī)。

    以前她也不大習(xí)慣用手機(jī)之類的智能產(chǎn)品，可跟兩個好友在一起久了，多多少少學(xué)了一些，比如刷朋友圈之類的，因為可以看到周圍人的動態(tài)，所以她沒事兒的時候也會翻看一下。

    朋友圈最上面的那條，赫然是蘇萌的動態(tài)。

    她最近正在馬代，發(fā)的自然是一些風(fēng)景照片，有幾張自拍照，還有跟爸媽在一起。

    雖然之前蘇家出了一檔子糟心事兒，但蘇萌父母的感情似乎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說來也是，也都一把年紀(jì)的人了，湊湊合合過一輩子，還不至于臨老了，非要鬧個離婚。

    蘇萌自己也說過，對于她媽來說，她爹只要好好收心，從此之后不在外面亂來，那以前的事情她也會既往不咎。

    至少現(xiàn)在這張照片上看來，蘇萌父母的感情還不錯。

    下面有很多留言，不少都是贊土豪抱大腿的，也有幾個是眼紅說酸話的，這些都是大學(xué)同學(xué)，元晞也有他們的微信，也能看到他們的名字。

    其實，之前蘇萌和方宇交往的時候，蘇萌也知道方宇家庭條件不好，所以很少提及自家的狀況，包括朋友圈也沒有發(fā)過一條動態(tài)跟自家有錢有關(guān)的，她當(dāng)時的想法，是為了顧及方宇的自尊心，不給他壓力。

    而方宇還是從蘇萌平時的穿著，還有話語間對錢的不在乎，才猜測她應(yīng)該是中產(chǎn)家庭出身的獨(dú)生女，父母寵愛著的，偶爾對蘇萌的驕縱也比較包容。

    現(xiàn)在，蘇萌跟方宇分手了，自然也就沒有這方面顧忌了。這還是她第一次發(fā)跟自己生活有關(guān)的動態(tài)，很多同學(xué)都不知道蘇萌家里有錢，自然反應(yīng)比較大。

    “咦？”

    元晞看到點(diǎn)贊的人中，有方宇的名字。

    “怎么了？”席景鶴的聲音傳來。

    他剛剛洗過澡，頭發(fā)還是濕漉漉的，穿著家居服，也是針織衫，不過這一件是白色的，搭配米色的休閑褲。他人本就高，將近一米九，還有著媲美男模的優(yōu)秀身材，寬肩窄腰，隱隱若現(xiàn)的肌rou線條，都是他平時勤耕不輟，辛苦鍛煉的結(jié)果。

    他一坐到元晞身邊，頭一側(cè)，水滴順勢就滑進(jìn)了元晞的脖子里。

    元晞拿起他脖子上搭著的毛巾，把手機(jī)丟在一邊，幫他擦起頭發(fā)來。

    席景鶴盤腿坐著，瞇著眼睛享受，又伸手環(huán)住元晞的腰。

    拉下她，親了兩口，才滿意地?fù)P起眉毛。

    元晞覺得自己就好像養(yǎng)了一只大型的寵物。

    不過席景鶴就很遺憾的沒有看到元晞出浴的模樣，她睡前洗的澡，直接在自己房間配套的衛(wèi)生間洗過，就直接睡了，席景鶴敲了門，元晞沒給他開，他只得扼腕地回了自己的房間。

    元晞晚上睡覺一般都挺沉的，這天晚上，半夜卻被雷聲驚醒了。

    積蓄了一整天的雨水，終于落了下來，不僅雨水豆大，下得密集，而且那陣仗聲勢也恐怖得緊，雷聲仿佛就在自己頭頂上響起，讓元晞都不由得想起自己之前引動天雷，雷聲就在自己頭頂上震響的場景了。

    她睜著迷糊的眼睛看了看窗外，雨水都已經(jīng)模糊一切了。

    原本想繼續(xù)倒頭睡下去，她卻突然想起了席景鶴說過的話。

    心里不自覺生起幾分擔(dān)憂，元晞怎么也睡不著了，便下了床，去他的房間找他。

    席景鶴的房間沒有反鎖，還是虛掩著的，她一推就開了。

    恰好一道閃電點(diǎn)亮了整個房間，雖然是大半夜，但是房間內(nèi)的一切卻在這光亮下，每一處都清晰可見。

    元晞赤著腳，踩上了鋪滿了整個房間的白色羊毛地毯，軟軟的，接觸著肌膚很舒服。

    她環(huán)顧了一圈兒，卻沒有發(fā)現(xiàn)席景鶴的身影。

    床上也沒有！

    鋪得平平的被子，明顯沒有人躺在那里。

    “阿鶴？”她輕輕喊道。

    若不是那一聲極細(xì)微的響動，她幾乎就要以為席景鶴并不在這里。

    “阿鶴！”她幾步跑了過去，卻在那床邊，縮成一團(tuán)，都頭都埋在膝蓋中的席景鶴。

    席景鶴什么時候不是高高在上，尊貴若神祗？

    但是現(xiàn)在，元晞只從他的身上看到了脆弱和彷徨。

    席景鶴緊緊抱著自己的頭，仿佛他還是那個擋在母親面前，卻無能為力的少年。

    “阿鶴！”元晞迅速沖到他身邊，一把抱住他。

    也許是感受到了溫暖，席景鶴沒有拒絕元晞的靠近，反而抱緊了她，就好像溺水的人，抱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晞晞……晞晞……晞晞……”

    他不斷重復(fù)地念著元晞的名字，好像只要這樣，他就有了無窮的力量，他就能夠拿起刀，戰(zhàn)勝一切，包括那無所不在的來自過去的恐懼！

    又是轟轟雷聲響起，元晞明顯感覺到自己懷中的席景鶴猛地一顫。

    她摸了摸席景鶴的頭，想了想，唱起了搖籃曲。

    這還是她更小的時候，因為睡不著覺，方媽會唱給她聽的歌。

    明明對小時候很多事情都不記得了，偏偏這首歌，清晰深刻得仿佛刻在腦子里。

    第185章  雨夜的噩夢

    在這首歌的安撫下，有些躁動不安，雙目無神的席景鶴，總算是平靜了下來。

    他閉上眼睛，似乎已經(jīng)緩過神來。

    早就已經(jīng)習(xí)慣了在這樣的天氣，一個縮在黑暗的角落，獨(dú)自度過難熬的每分每秒。他不習(xí)慣在別人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原本他也不想在元晞面前表現(xiàn)出一絲的軟弱，可真的到了這個時候，他卻發(fā)現(xiàn)，好似沒有什么接受不了。

    反而，他因此安心了。

    因為有一個人陪著他，他安心了。

    尤其因為，這個人是她，是元晞。

    “我很討厭雷雨天。”黑暗中，他睜開眼睛，幽黑的眼眸好似深邃的黑曜石，浩瀚到可以吸納整個星空，璨璨星光，灼灼妖華，“或者說，是恐懼?！?/br>
    元晞抱著他的頭，一動不動，也沒有說話，就是靜靜聽著。

    “我的母親，就是死在這樣一個天氣中。自殺?！彼f得很平靜，好像這件事情沒有什么大不了，但對于年幼的他來說，當(dāng)年的事情，卻在他的心底留下了一個永遠(yuǎn)的傷疤，所以他才會這么恨他的父親，恨不得親手殺了。

    那時候，席景鶴也不過是一個幾歲沒有縛雞之力的小孩子。

    在那個偌大黑暗到吃人的家族，他這個孩子是沒有丁點(diǎn)能力保護(hù)自己的母親，自己看著自己的母親被其他人欺負(fù)，深受精神折磨。

    他的母親，身為周老的獨(dú)生女，出身世家，從小如同掌上明珠捧在手心，嬌養(yǎng)長大，不諳世事，不知世間險惡。

    她原本是開的最美，世上最純白的那一朵花，偏生傾盡一切地愛上了那個無情無義的男人。

    義無反顧地跟著他的遠(yuǎn)離故土，遠(yuǎn)離父親。

    義無反顧地為了他，呆在那個幾乎將她逼瘋的家族。

    義無反顧地站在他的身后，默默看他做出一件件傷害自己的事情，又不愿意離開。

    一開始是為了那個男人，后來卻是為了兒子。

    于是，嬌花般的她，在沒有陽光的那個陰暗家族，迅速枯萎，盡管rou體上沒有受到任何虐待，但是精神上的虐待對于她來說，更加恐怖。

    她用瘦小嬌弱的身子將自己的孩子保護(hù)在身后，最后積蓄多年的痛苦爆發(fā)，她終于——

    瘋了。

    席景鶴不過幾歲的幼齡，卻要天天照顧自己的母親，看著她，不要讓她在精神失常的狀態(tài)下自殘。

    沒有人幫他，家族中的人更加希望她死去，這樣他們才能夠獲得更大的利益。

    她清醒過來之后，會抱著他哭，但是再次精神失常的時候，仍然會不顧一切地殘害自己。

    用刀在手腕上割出一條條血痕；

    用頭在墻上撞出一塊一塊淤青；

    不愿意吃飯餓得一副形容枯槁；

    甚至把自己的臉埋在水中憋氣。

    她所有對自己的折磨，在幼小的他心中，都留下了深深的痕跡，那是恐懼的陰影，那是揮之不去的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