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節(jié)
方爸聲音一落,掃雪的聲音又徐徐響了起來。 元晞卻是有些急了,方爸這呆在院子里面掃雪,她要怎么偷摸回房間?方媽可是說了再隔半個小時來叫她的,若是到時候她不在房間…… 元晞已經不敢想象方爸方媽看到自己在席景鶴房間時候的那個場面了。 貫來風淡云輕的元晞,遇到這個問題也是一臉的呆滯。 而她回過頭,看到席景鶴還睡得很香,就有些不忿了。 搖了他兩下,沒反應。 索性把露在外面變得冰冷的手貼在他的脖子上。果然!很有效。 席景鶴一把抓住元晞的手,惺忪地睜開雙眼,哼哼兩聲:“晞晞,別鬧……” 元晞掐了他一下,聲音倒是仍然顯得很冷靜:“現在七點了,我要怎么回房間!” 席景鶴這才睜開眼睛,聽到外面的聲音:“伯父在外面?” 元晞點點頭,有使勁兒拖著席景鶴讓他起來:“想想!” 席景鶴含糊應了兩聲,可面對這樣的場面,也不知道該怎么收拾。 這會兒被冷氣一激,慢慢緩過來了,他這才意識到現在情況的嚴峻性。若是元晞被發(fā)現在他的房間,兩人睡了一晚上,估計遭殃的不是元晞,而是他了! 聽完元晞給他說了剛才聽到的方媽七點半要去叫她的話,席景鶴又坐了一會兒。 “你等等?!彼焓帜眠^毛衣外套,穿上外衣,下床走了兩圈。 他知道元晞就穿了一條單薄的睡裙,便從自己的衣柜拿了一套厚厚的長款大衣,給她裹上。他穿著都到小腿了,元晞穿上直接沒腿拖地了。 “你呆會兒出來,裹緊一點,別冷著?!?/br> 囑咐兩句,他才開門往外走。 “伯父,您在掃地呢?!毕苞Q走過去,主動想要接過大掃帚,“要不我來吧?!?/br> 方爸避開了他的手:“別別別,你們年輕人怎么不多睡會兒,我整天也沒什么事兒干,掃掃地活動活動筋骨正好?!?/br> 席景鶴也沒有堅持:“快要七點半了,伯母在做早飯嗎?我去幫忙好了?!?/br> 方爸也沒讓他去:“哎,都快七點半了,小席你去叫晞晞起床,我去廚房看看你伯母的早飯做好沒,你們直接過來啊。” 說著方爸便擱下了掃帚,轉身往廚房方向去了。 席景鶴不費吹灰之力引開了方爸,看到元晞偷偷摸摸從自己房間流出來,又覺得好笑。 他走到元晞身邊:“走吧,我還要去叫你起床呢?!?/br> 元晞瞥了他一眼,匆匆跑回屋。 回到房間,她的被窩都還是冰冷的,若是方媽過來,估計就得猜測她昨晚是不是在這里睡的了。于是元晞把席景鶴推了出去,迅速換上衣服,在方媽過來之前,就跟席景鶴往飯廳去了。 席景鶴側頭便看見元晞的頭頂上,幾根亂發(fā)蓬松著。 他伸出手理了理,動作輕柔,剛好被端著白粥的方媽看到,偷偷笑了笑。 “吃飯了!” “哎?!眱扇藢σ曇谎?,跑了過去。 一頓早飯,總算是有驚無險。 第236章 血脈與傳承 早飯過后,元晞又去找了外公。 大宅院里除了外公和姜海川前輩兩人坐而對飲,其他幾位前輩卻是不知道去什么地方了。 元禮看到走來的元晞疑惑的眼神,便主動解釋,說幾位老友跟自己一樣,久別未來京城,在京城還有一些親朋舊友,便出門尋人去了。 元晞恍然點點頭,在外公的示意下坐下,主動拿起茶壺,往二老半空的茶杯中添了一些。 “你來可是有事?”元禮問道,倒是看不出昨日的悲戚,仿佛那所謂的生死大劫,只不過是一個玩笑話。 元晞點點頭,說起了自己和席景鶴即將外出游玩一段時間的打算。 說起來她還有些愧疚。 元禮一見她低頭,便知曉她的想法,便反過來安慰她:“這個主意是好的,你……時日無多,應當好好享受一下人生,不要將光陰平白地浪費在了元家的糟心事兒上?!?/br> 元晞卻神色一凜,雖然有姜海川在側,她卻沒有在意,姜海川與外公的關系,已經不是生死之交可以簡單述說的了,便也沒有顧忌。 “外公,怎么能說是糟心事?元家的重振,是我,您,還有我元家世世代代祖輩的心愿。若是我最后這一年,無法對當前元家的局面作出丁點有益的改動,那才是我此生最大的憾事?!?/br> 元禮何嘗不知道元晞的想法? 他看似平靜,其實心里早已經是驚濤駭浪,心緒難平。 他不由得在想,如果不是他這個不稱職的外公,把孫女兒給拉進了元家這塘子渾水,哪里來的什么生死大劫?她可以做一個單純快樂的女孩兒,平平安安一輩子。 正當元禮心中憤慨的時候,元晞開口說道:“所以,外公,今天我來,也正是要跟你說元家之事。我想要對元家,進行一次大范圍的改動?!?/br> 元禮敏銳地看向她,察覺到元晞這句話的不同尋常。 “難道……” “是的,外公,我想要收下一個弟子,作為衣缽傳人,未來元家,哦不,應當是元門之主。” 元晞一句話,可謂是掀起了一番驚濤駭浪。 不僅僅是元禮,包括姜海川,都是瞠目咋舌,驚訝不已。 “晞晞你……” “不行!”元禮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怒發(fā)沖冠,面色漲紅,“這是我元家祖祖輩輩的心血和榮耀,怎可輕易讓手他人!我反對!絕對不會同意!” 元禮拒絕之詞如擲地有聲,卻也說明了他不會動搖的決心! 元晞早就才想到了外公會是這樣的反應,苦笑:“可如今我元家除了自身變革,便再也沒有其他出路了?!?/br> 元晞指的是,自己死去之后。 當年外公元禮之父,便唯有這么一個獨生子,也是元家傳承的獨苗苗。可惜當年外公又只得一女,生了元晞方易姐弟倆,雖說是外姓,但是兩人身上畢竟有一半是元家的血脈。而元禮將元晞抱過來重新教導,又從方晞改名元晞,勉強是合了規(guī)矩。 可若是元晞不在,方易從小都沒有接觸過元家風水術,現在學顯然是來不及的。沒有從小的扎實基礎,怎可能在風水一道上有所建樹? 風水一道,是需要時間的積累與沉淀,是需要驚艷。就算元晞得了家族玉佩傳承,但也花了十多年的時間來磨練學習,到現在都不敢妄稱風水大成。而期待方易,顯然是不可能的。 如此,還有什么法子能將元家傳承下去? 元晞想,也就只有改變元家的性質了,從元家,到元門。 雖只變動一字,但這就好比從子孫廟變成了叢林廟,開山門廣收弟子,招納英才,只是元門的弟子,元禮之后傳承元門的門主,就不會再有元家的血脈了。 這也是元禮最抵觸的一點。 沒有元家血脈,不是元家后人,如何能掛上“元”之名?這是對祖宗的大不敬! 元禮不想在這個時候和元晞爭吵,卻也抿著唇不說話,表示抵觸。 元晞嘆聲道:“外公,或許,您就沒有思考一下,當年元家的覆滅,并不單單只是外因?也有元家自身的因素?” 元禮神色一變,卻還是沉默。 元晞繼續(xù)說:“歷史的洪流碾壓了家天下的封建王朝,世上就算還有皇室,也不過徒有虛名。家族發(fā)展到過于龐大,必然會產生多方弊端,就如當年我元家,以元家嫡系為主,外立外門六姓,看似穩(wěn)固,傳承千年,可結果呢?還是崩塌一空。這何嘗不是因為,在元家之內,元家人的超然物外,和注定高高在上,讓外門六姓之人沒有出頭之日,才造成內訌,以致后期的背叛逃離呢?沒有永生永世的忠誠,只有永遠的利益?!?/br> 元晞這話說得市儈,卻很有道理。 外門六姓看似合理,六門相互制約,將元家嫡系眾星拱月,成就了元家在風水界的超然地位,執(zhí)掌風水正統。可結果呢?外門六姓若是出了天才,無論如何努力,到最后還是一介元家家臣,說得不好聽就是奴仆,誰愿意呢? 如今再也不是那個愚民時代,古代的忠義之士,愿主辱臣死之輩,譬如三國時期,有為效忠主公而拋棄妻兒的忠義之人,當時人人稱贊,可現在,這種人還存在嗎?不是時代在退步,而是隨著人們思想的改變,必然消失的結果罷了。 當然,延伸到更深的,便是個人價值的體現了。 而當初元家能夠傳承如此之久,除卻元家的確占盡了天下靈氣,雖然子孫凋零,卻個個不凡,還有個原因,便是當時的社會形態(tài)所決定的了。 時代發(fā)展到今天,已經不可能再延續(xù)當年的榮耀了。 “就算我元家還有血脈可以傳承這份香火,繼續(xù)保持這樣的家族形式也是可以的,可是我元家注定不可能再走回當年的巔峰,發(fā)展也必然會受到限制。就如同玄家,北玄南寒,他玄家做了上百年努力,想要執(zhí)掌風水界,卻注定不可能登高而百應,無他,沒有人再愿意屈居人下,受到限制了?!?/br> 若是玄家成功了,那才奇怪!就好比如今這個年代,有人登基稱帝,還被天下接受了一樣荒謬。 同樣的,玄家上百年的努力沒能成功,那元家就能保證成功嗎? 不說元晞對此報以深深的懷疑,就連元禮自己都是不信的。 他又不真是深山老林中的迂腐老人,他年輕時候也讀過書,見證過時代的變化,了解過身邊人的想法。他是這個時代下的人,簡單的換位思考,就能明白其他人的想法了。 元晞眼見外公的神色有些松動,便繼而說道:“外公,您選擇做風水師,我也選擇做了風水師,我們走上這條路,到底是為了什么呢?” 元禮下意識道:“當然是為了元家的傳承!” 這個使命,已經被深深刻進了他的骨子里。 為了元家之傳承! 為了元家之榮耀! 元晞笑了:“是啊,為了元家的傳承。既然如此,能夠讓元家繼續(xù)傳承下去的唯一辦法,就是改元家為元門了?!?/br> 元晞這句話,就相當于在問元禮,到底是血脈重要,還是傳承重要? 若是讓元晞來選,她會選擇后者。 “在我看來,元家之榮耀,并非來自于血脈,而是來自于心,若是真心實意的元門弟子,如何會沒有資格,擔起這份榮耀呢?也許,他們會比我們想象中的,做的還要更好?!?/br> 元禮沉默了很久。 元晞看得出來,他是在思考。 這時候,元晞適時地笑著,語氣輕快:“若是這一年,我尋個天資卓越的孩子收作親傳弟子,就算一年后,我不在了,以外公的身體狀況,完全可以教導那孩子直到長大,不是嗎?” “哼,你說得倒是淡然,對生死置之度外?!痹Y冷哼道。 但是,他卻沒有一開口就說不行了。 元晞知道,現在,外公因為自己的一番勸說,已經開始動搖。但這卻不是一時半會兒就可以下結論的事情。 果然,元禮沒說什么就把元晞打發(fā)走了,只是讓她出去的時候放輕松,不要整天都想著元家元家。 元晞知道外公這是在關心自己,笑著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