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
☆、第006章 魏池字西溏 騰王妃本來是沖著兒子進來的,如今兒子被騰王趕了出去,她也沒了留下的興致,乘著間空,站起來道:“王爺,御醫(yī)待會來府,妾身帶著池兒候著,老太傅慢坐,妾身先行告退。” 正打算跟騰王說話,聽到騰王妃開口,老夫子急忙站起來施禮:“王妃娘娘慢走?!?/br> 騰王還有些擔心,就怕她還帶著氣,又小心的看她一眼,道:“柔兒再坐坐?” 騰王妃丟給他一個小白眼仁,直接走了。 人走了,騰王就只能看著騰王妃的背影咂嘴,有心追上去,可丟了老夫子又不合禮數(shù),只能忍了繼續(xù)剛剛話題,“老太傅,本王那逆子要是做了什么事壞事,只管跟本王說便是,本王定會收拾那逆子?!?/br> 老夫子呵呵笑著,趕緊擺手:“王爺不必緊張,世子復學十分乖巧,老夫不是告狀來的?!睆膽牙锾统鲆粡埣?,站起來遞到騰王手里:“王爺,您看看這個?!?/br> 畢竟是為人父的,騰王多少了解自己孩子,看了畫倒是放松下來:“老太傅,逆子雖頑劣,不過本王倒是知道他定不會畫這種畫,老太傅怕是要另尋他人了詢問。” 老夫子真是哭笑不得,王爺怎么就沒往好處想呢? “王爺,您看那上面的字?!?/br> 騰王平時做不來打打殺殺的事,舞文弄墨倒是個行家,若不是想替家里那小兔崽子開脫,怕是早就開口詢問了,“天禹雖說文人墨士眾多,可這頗有王者之風的字倒是極為少見。” 老太傅問:“王爺也覺得這字有王者之氣?” 騰王看著那字,隨口道:“行筆倉促,落筆輕巧,想必是隨手之作,缺了用心,可這字……” 話未說完,騰王頓住,他掃了眼那畫像,再看畫像旁邊的幾句打油詩,認得那是太子太傅顏兆常的嫡長子,以一手小楷聞名金州的少年才子顏陰手筆,這樣一想,這是怕是老太傅學堂上那些學生的惡作劇,那這字豈不是也是課上學生所作? 騰王試探著問:“莫非太子殿下今日也去聽了老太傅的課?” 夫子搖頭,“非也。” 騰王不敢再猜:“還請老太傅釋疑。” 老夫子左右看看,壓低聲音道:“此乃世子所寫。” 騰王緊鎖眉頭,半響又問老夫子:“老太傅可有看錯?” “老夫親眼所見。” 騰王沉默半響,才道:“本王剛剛食言,還請老太傅海涵?!?/br> 老夫子看他一眼,“王爺放心,老夫自能找來,必不會失言。” 騰王起身抱拳,“多謝老太傅?!?/br> 沉默半響,老太傅又道:“王爺想必已經(jīng)知道今日宮里來的那位仙尊的事了?!?/br> 宮里去了一位世外仙人,傳聞那仙人是西海仙島招搖山的主人,榮承帝不知從什么地方得了消息,千方百計把人請到了宮里,然后請仙人窺探天禹龍象,不想那仙人竟說“龍脈有錯位之象?!?/br> 至于具體原因,仙人給了“天機不可泄露”的回答,這讓榮承帝如臨大敵。 這世上但凡皇帝,就沒有不多疑的,只要身處高位貪戀皇權(quán),就不容他人覬覦皇位,即便沒有人敢覬覦,皇帝疑神疑鬼認定別人有目的。 不過一天時間,不論是后宮嬪妃腹中的胎兒還是已出生的大小皇子,都成了榮承帝懷疑的對象,自然,作為榮承帝嫡親弟弟的騰王也是在榮承帝的猜忌范圍之內(nèi)的。 這個關(guān)節(jié)點上,騰王點評世子字跡用的那句“王者之氣”評價,若是讓榮承帝知曉,騰王世子必死無疑。 龍脈錯位,何為錯位?不過就是看榮承帝的如何理解罷了。 宮里的事老夫子自然都知道,別看他現(xiàn)在頭發(fā)胡子全白,腰也彎了,他可是天禹三代皇帝在位前的夫子,如今兒子也是太子太傅,朝里有什么風吹草動,太子太傅回家還得請教自己老爹,就連榮承帝提起老太傅,也要敬三分。 如今年邁,閑來無事才來國子監(jiān)授課,騰王當年在宮里也得了老太傅眾多關(guān)照,閑來無事還會一起出去喝個茶什么,算是忘年老友,否則以騰王的身份,豈會對一個老夫子這般敬重? 老夫子何等的眼力見?世子那行字一提,他當時就驚了下,那字若是流到外面讓人看到還了得?因為幾個字惹來殺身之禍的事,在天禹不是沒有發(fā)生過。更何況,騰王世子這身份擺在這里,偏今日來了個能窺探天機的仙人,“龍脈錯位”四字一出,榮承帝最先想到的自然是身邊人,如果身邊人沒甚問題,接下來猜忌的怕就是騰王以及騰王世子。 太子若即位那是正統(tǒng),可騰王對于榮承帝來說,再正的皇族血統(tǒng),怕也是不正了。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老夫子這真算是來個提醒。 那字除了老夫子看過,也沒給旁人看,到了騰王手里,騰王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焚紙滅跡不留后患。 騰王看著那紙成了灰燼,才道:“陛下如今正在徹查后宮嬪妃,怕一時半會兒想不到本王這邊?!?/br> 端起桌上的茶,老夫子喝了兩口才道:“那若是陛下想起來了,豈不是就麻煩了?王爺也該替防范于未然才是?!比缓罄戏蜃臃畔虏璞酒饋淼溃骸巴鯛?,老夫言盡于此,就此告辭?!?/br> 騰王自是感激不盡,若是換了平時,騰王看到世子寫的那字怕是十分高興,畢竟是件值得自豪的事,可如今非常時期,看到那字卻是心驚rou跳。 送走老夫子,騰王去了世子房內(nèi),御醫(yī)剛剛檢查過世子的腿傷,正在收拾藥箱,看到騰王進去,急忙施禮:“見過王爺?!?/br> 屋里騰王妃正和魏西溏說話:“池兒,半月后母妃陪著靜寧長公主去太長寺上香,你要不要去?” “你跟靜寧去上香,池兒去了能干什么?”騰王邁過門檻進來,“池兒可還覺得腿疼?御醫(yī)說未傷筋骨,好好養(yǎng)著可痊愈,這日后自己要長著點記性,別老是讓你母妃擔心受怕?!?/br> 魏西溏只得老老實實受著:“孩兒謹記父皇教誨?!?/br> 騰王妃不樂意了,“妾身和池兒說的好好的話,怎得王爺一來就訓池兒?”兩句話沒說,小帕子一甩就開始拭淚,“妾身知道王爺不待見我兒,那以后妾身就帶著池兒自己過好了,省的礙了王爺?shù)难邸?/br> 騰王額頭的汗開始往外冒,急忙走到騰王妃身旁,急道:“為夫哪里是這個意思?柔兒切莫這樣想為夫……唉,柔兒,為夫以后再不說池兒了,你別生氣……” 坐在榻上的魏西溏開始翻白眼,周圍的丫頭奴婢紛紛低頭假裝沒看到。 那邊騰王妃一甩小帕子,哭的梨花帶雨:“王爺老這樣說,哪回不是說完了還是訓他?妾身知道,王爺就是不待見妾身,嫌棄妾身人老珠黃,想逼我們母子走,王爺要是看上哪家千金說出來便是,妾身帶著池兒給王爺騰地兒?!?/br> 這話說的真是句句誅心,騰王被急的不行:“這說的什么話?為夫?qū)θ醿旱男奶斓乜设b,哪里有什么看上哪家千金的說法?柔兒這可是把為夫冤枉壞了!柔兒你聽為夫說……” 魏西溏聽的腦仁發(fā)漲,只得開口:“母妃,孩兒覺得有些餓了,想吃些東西,孩兒想吃母妃做的桃花糕?!?/br> 騰王妃一聽,頓時就不哭了,站起來道:“母妃現(xiàn)在就給你做去。” 說著直接帶走丫頭婆子走了出去,可憐騰王殿下直接被扔在一邊。 不過也因著魏西溏這通話,騰王妃轉(zhuǎn)臉就把剛剛的事給忘了。 等騰王妃離開,騰王對屋里等著伺候的人示意:“都出去。” 很明顯這是騰王有話要說,魏西溏想著怕是因為夫子過來那一趟的關(guān)系,至于什么事,她還真想不到有什么壞事跟她有關(guān),要是真有,也是紈绔世子之前遺留下來的事。 “父王,不知道今日夫子過來說了何事?孩兒若是有錯,孩兒一定會改正,不讓父王母妃擔憂。” 騰王沒答話,而是拿了紙筆過來,在魏西溏面前攤開,道:“你寫幾個字讓父王瞧瞧。父王這么多年也未曾管過你讀書的事,讓父王看看你習的如何?!?/br> 聞言,魏西溏抬眸看了騰王一眼,然后提筆在紙上認真寫道:魏池字西溏。 待騰王看清那字,頓時全身一震,那字極具沖擊力,刺的騰王心底一陣恐懼,伸手扯過來用蠟燭點燃:“混賬東西!什么字都敢亂寫!” ☆、第007章 防范于未然 魏西溏是什么人? 魏西溏是大豫赫赫有名的榮昌皇帝。 大豫皇族是魏氏,而同樣的,天禹的皇族也是魏氏。 不為人知的是,兩魏乃同宗。 五百年前,大豫皇族魏氏一族的某個親王世子從皇子們的奪嫡爭奪戰(zhàn)中逃離大豫,來到當初還尚未開化的天禹,憑著過人的才智和學識帶領(lǐng)野民開山辟谷,成為一代領(lǐng)袖,三百年后,其子孫魏璨成為天禹的開國皇帝,這也是天禹和大豫民風相近的原因,只是經(jīng)過百年演化,天禹也形成了屬于自己的特色。 天禹國在統(tǒng)治的兩百年間也曾數(shù)度易主,魏氏一族又幾番搶了回來,于天禹皇族而言,大豫先皇實在是迫害天禹皇族的仇敵,兩國之間皇族的敵視,則意味著兩國之間有著不共戴天之仇。偏天禹的開國皇帝正是魏氏皇族的后裔,是以至今尚無帝王提出改姓,怕的就是被百姓詬病忘本。 天禹和周圍諸多小國交好,獨獨和兵強馬壯勢力強大的大豫無結(jié)交之意。 其實大豫曾出使天禹,欲以聯(lián)姻的方式交好,國小兵弱的天禹不敢正面對抗大豫,只能以實在無適婚公主的源頭婉拒。 天禹皇族對大豫的敵對情緒延續(xù)至今,這是天禹眾所周知的秘密,這小子自取字西溏,這還了得? 魏西溏端坐未動,只是看著騰王不語。 待那紙成灰后,騰王也陷入沉默,半響他才在魏西溏身側(cè)坐下,伸手摟著他的肩膀靠到懷里,和藹道:“池兒,不是父王訓你,實在父王怕你哪日無意中惹了圣怒,后果……” 似乎又覺得對一個八歲的孩童講皇家事不易講通,改為誘哄:“父王看到你寫的字極好,很是高興,只是,若是讓太子哥哥看到了妒忌,父王怕你被人欺負。父王的池兒是天下頂頂聰明的孩子,若是被外人欺負了,父王和你母妃自會心疼,你可明白?” “孩兒明白?!蔽何麂绫犞郏抗庾谱频目粗v王,一臉純真的問:“父王,孩兒為何不能取字西溏?” 騰王把他往榻上抱了抱,理了理他的衣角,才道:“因為西溏是東方大豫女帝的字,你若取了,父王怕你皇伯父多心。你是皇族子弟,萬事皆要小心,若哪日……”他頓了頓,才道:“池兒,你記著,父王即便是訓你,也是為了你好,父王定不會有害你之心。” 魏西溏應道:“孩兒謹遵父王教誨。只是,若孩兒不能取‘西溏’二字,那孩兒便不取字,等到孩兒能取這兩字的時候,再拿出來用?!?/br> 騰王有心想說怕是他這一生都不能用這兩字,想想不忍打擊,倒也沒有反駁,只道:“等你日后長大了,便會明白父王的意思?!?/br> 騰王妃在搗騰桃花糕時間,騰王父子一直說話,騰王生怕魏西溏惹禍上身,三番四次提醒不讓她習字,魏西溏好奇:“父王,孩兒一心向?qū)W,您不該高興?為何不讓孩兒寫字?” 騰王思來想去,才把宮里那位仙人的話說了一遍,不指望孩子能全明白,最起碼得讓他知道嚴重了那是要殺頭的。 “龍脈錯位”四字讓魏西溏了然,原來是那妖道搞出來的烏煙瘴氣,果真不是個好東西,在金州不過一天,就讓榮承帝疑神疑鬼亂了心神。 于她來說,時機尚早,這小身板要是被人殺了扔了那是輕而易舉的事,說什么也不能讓榮承帝把矛頭對著她,現(xiàn)如今她毫無反手之力,若真是被殺了,那她重活的這一次實在白搭。 在騰王妃過來之前,騰王又道:“池兒,今日父王跟你說的話,你一字都不要對外人提起,當著你和父王的秘密,可好?” 聽他用一副哄孩童的語氣,魏西溏有些想笑,使勁繃著臉:“好?!?/br> 騰王對于他的乖巧甚是滿意:“這才乖。” “父王,”魏西溏看他,問:“是不是哪日孩兒要是不小心寫了字,就會讓皇伯父殺了孩兒?” 想來他是害怕,騰王又不忍他戰(zhàn)戰(zhàn)兢兢擔驚受怕,摸摸他的頭,道:“不會,真有那日,父王被砍了腦袋,也不會讓池兒受半分委屈?!?/br> 皇家子弟和父親間難有溫情,騰王最后這話著實讓魏西溏有些震撼。 有些話從人嘴里說出來容易,可從為父的人嘴里說出,總讓人覺得暖心。 魏西溏不自知的揚了揚嘴角:“那孩兒定當萬分小心,不讓父王被砍了腦袋?!?/br> 哎喲喂,這話讓騰王美的就算當場被砍了腦袋也覺得高興了。滕王世子哪里有這么乖巧過?他覺得今晚上真是沒白說這多話,瞧瞧這小子多聽話? 騰王妃回來以后,就發(fā)現(xiàn)騰王和世子相處的其樂融融,疑惑的瞪騰王:“王爺可是背著妾身訓了池兒?” 魏西溏率先開口:“母妃,父王在教導孩兒為人處世之道,孩兒受益匪淺,孩兒以后定當踏實勤勉,不讓父王和母妃為孩兒擔心?!?/br> 騰王妃頓時覺得心肝都化了,過去抱著魏西溏道:“我兒長大了,母妃真是高興?!壁s緊招呼身后的奴婢:“把桃花糕拿過來。池兒,你嘗嘗味道可好?” 魏西溏趁著間隙看了騰王一眼,騰王正兩眼冒著小星星看騰王妃:“柔兒做的,味道自然是好的。” 結(jié)果,騰王妃直接道:“妾身是專程給池兒做的,王爺怎得還跟池兒搶?” 騰王捏起的糕點還沒塞到嘴里,只得訕訕放下:“那就讓池兒吃……” 魏西溏忍著笑,道:“母妃,孩兒哪里吃得完這么多?再者,母妃和父王一起陪著孩兒吃才有意思,母妃辛苦?!?/br> 拿了一塊送到騰王妃面前,騰王妃萬分高興的接過來,看著騰王柔聲道:“王爺以后可要多跟池兒說說話,你看他如今多懂事?”還主動遞了一塊桃花糕給了騰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