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他確實自稱是你老師。”

    “……”徐知遙扶額，“爸，那是我們老師，姓康，他不是騙子?！?/br>
    徐知遙三言兩語解釋清楚了，說完之后他有點后悔，怕爸爸對他有過高的期待。

    事實證明他想太多了。徐爸爸：“我還是覺得，一個從來沒做過作業(yè)的人，不太可能上大學(xué)。再說，你當(dāng)我傻么，大學(xué)又不是光學(xué)數(shù)學(xué)，你別的科目學(xué)不好，掛科多了照樣被開除。去年你媽他們一個同事的兒子就被學(xué)校勸退了，孩子的爸媽找了好多門路送禮，人學(xué)校就是不收……所以呢，你覺得你除了數(shù)學(xué)，哪一科不會掛科？”

    徐知遙想了一下，最終搖搖頭。好吧他不得不承認，他爸確實很機智……

    徐爸爸點頭說道，“那就對了，你就好好打網(wǎng)球吧。我看著不錯，至少打球能治治你的懶病，就算打不出來，回頭你退役了搬磚抗大包，也比別人力氣大賺得多?！?/br>
    陸笙在一旁聽著，覺得很稀奇。她第一次見到對自家孩子期待如此之低的父母。這個徐叔叔以前到底經(jīng)歷過怎樣的傷害？簡直不敢想象。

    除了好吃的，徐爸爸還給兒子帶了精神食糧——書。

    書的名字是《夢想就在眼前》，看書名就知道內(nèi)容一定是雞湯勵志文。

    這種雞湯書雖然有署名作者，不過一般情況下生產(chǎn)的流程是：幾個早已經(jīng)把“夢想”這東西拋到九霄云外的人，在一起合力組稿，或摘抄或編造，一個月之內(nèi)搞出這么一本書，教別人怎么追求夢想。

    這本書放在徐知遙這里的價值，恐怕還不如廁紙實用。

    這年頭已經(jīng)不流行雞湯勵志文了，現(xiàn)在流行的是“祖?zhèn)髫撃芰繉Ｖ涡∏逍隆薄?/br>
    陸笙看了幾頁，覺得字里行間充滿了鼓動的力量，她被激勵了，感覺仿佛有股真氣注入了任督二脈，整個人都像打了雞血一般。

    真是一本好書?。∷龥Q定每天看一點，生活充滿正能量。

    晚上陸笙想把這本書跟南風(fēng)分享一下，她撥通他的電話后，他隔了一會兒才接。他說，“陸笙，我現(xiàn)在有事，明天打給你。”

    “哦，”陸笙乖乖地應(yīng)了一聲，轉(zhuǎn)而又覺得他好辛苦，這么晚還忙。她說道，“你不要太累了，注意休息啊?！?/br>
    他笑了一下，低低地“嗯”一聲。

    陸笙剛要掛電話，卻聽到手機那頭有個女人在叫他，女人后面說了什么，陸笙聽不真切，但是她很肯定，她聽到了女人叫“南風(fēng)”。

    陸笙不知道怎的心里突然一咯噔，問南風(fēng)：“你和誰在一起呢？”

    “一個……”南風(fēng)頓了一下，答，“朋友?！?/br>
    ☆、第 42 章 當(dāng)愛情來敲門

    南風(fēng)口中的“朋友”，是一個叫鄭嘉芮的投資顧問。

    此投資顧問是凌峻宇介紹的。凌峻宇本人不靠譜，給南風(fēng)介紹的人脈都挺靠譜。鄭嘉芮今年27歲，海歸碩士，任職于一家投資咨詢公司，做過幾個大案子。她也是個富二代，不過為人很低調(diào)，公司里幾乎沒什么人知道她的家境，她今天的成就主要還是自己的打拼。

    南風(fēng)相中了一個項目，把鄭嘉芮請來給自己做了個風(fēng)險評估。鄭嘉芮很盡職，帶著自己的團隊忙了好些天，給南風(fēng)出了一個詳盡的評估報告。

    階段性的工作忙完了，今晚南風(fēng)請鄭嘉芮吃飯，目的呢，也不單純是為答謝她。

    美麗的夜晚，兩個成年的單身男女約在格調(diào)高雅的餐廳吃飯，理由無論多么的冠冕堂皇，其中也多少也會摻點曖昧的氣氛。

    何況男的帥，女的靚。

    鄭嘉芮的相貌，屬于那種溫婉典雅的美，美得端莊大方，而并無侵犯性。她說話總是溫柔從容，做事情又干練爽快。站在一個男性的角度來看，南風(fēng)很欣賞她。

    南風(fēng)掛斷電話后，鄭嘉芮沒有問他和誰通話，只是為自己剛才不小心和他說了話而道歉。

    南風(fēng)搖了搖頭，“你不用這樣……嗯，剛才你想問我什么？”

    “哦，我是想問，你是不是決定投這個項目了？”

    這世界上有人有錢沒地方花，也有人有項目卻沒有錢運作，一些組織便致力于把這兩類人撮合到一起。南風(fēng)參加過幾次項目展示會，現(xiàn)在他們討論的項目，就是他在展示會看到的。

    這是一個智能手機游戲研發(fā)公司。公司的研發(fā)團隊曾經(jīng)在某著名網(wǎng)游公司待過，后來拉到了風(fēng)險投資，就自己出來組了個新公司，目標(biāo)瞄準(zhǔn)近兩年興起的智能手機?？梢哉f他們的市場定位很具有前瞻性。但是前瞻意味著風(fēng)險，誰也無法保證自己的預(yù)測多準(zhǔn)確。而許多時候，資本是盲目的，當(dāng)初那個投資人在對游戲行業(yè)了解很有限的情況下，爽快地掏了錢。該研發(fā)團隊用了一年時間，花了七八百萬，到最后還沒有成品上線。 投資人覺得自己受到了欺騙，一怒之下撤資了，現(xiàn)在公司再如果沒有資金注入，只能宣告破產(chǎn)。

    所以那個研發(fā)團隊的負責(zé)人經(jīng)常去項目展示會拉投資，去了幾次，漸漸成了那里的熟面孔。

    資本的盲目性還在于跟風(fēng)。大家搶著做的項目，好，我也做。別人棄之不理的項目，那肯定不好，我絕不沾手。流行的項目我做，太新穎的，不好意思我不信你給我畫的大餅。

    于是這個倒霉催的手游公司陷入了很尷尬的境地。

    期間倒也不是沒人投，只不過多半是趁火打劫的。三百萬買你百分之七十的股份，賣不賣？不賣？呵呵，我就看你能撐到什么時候。

    真賣的話那就太窩囊了，而且等三百萬花完以后呢？他們再也沒得可賣了，只能破產(chǎn)。

    鄭嘉芮給做這個投資分析時有個很棘手的問題：這樣一個沒有成品上線的公司，它沒有用戶和流量這樣的硬性指標(biāo)，那么憑什么來判定它的價值？憑團隊負責(zé)人的三寸不爛之舌嗎？

    所以鄭嘉芮做好分析之后，給南風(fēng)的建議是最好不要投資。因為風(fēng)險太大，可能的收益無法有效預(yù)估。

    但是南風(fēng)不顯山不露水的，始終沒有表明過態(tài)度。鄭嘉芮憑直覺認為，他可能比較傾向于投資。

    果然，南風(fēng)聽到她這樣問，坦然地點了點頭，“嗯?！?/br>
    鄭嘉芮覺得很不可思議，“你是沒看懂我的分析嗎？”

    “我看懂了，我要謝謝你，你分析得很全面?！?/br>
    “咳，”鄭嘉芮有些不好意思，“不要客氣了。我很好奇你投資的理由。既然看了報告，你該很清楚，這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南風(fēng)笑了笑。他的笑容太耀眼，鄭嘉芮差一點被晃到。然后她聽到他說：“你的分析報告上有關(guān)于研發(fā)團隊的分析。這個研發(fā)團隊已經(jīng)兩個月沒法工資了，但是沒有一個人離職?！?/br>
    鄭嘉芮還以為自己會聽到什么高見，沒想到又是這一套“人才為先”的理論。她搖頭道，“我承認，團隊凝聚力確實是一個很重要的因素，但這個公司的困境，是團隊凝聚力拯救不了的。”

    南風(fēng)也搖頭，他輕輕靠了靠椅子，“知道嗎，我跟蹤過那個團隊負責(zé)人。”

    鄭嘉芮忍不住笑出了聲，“你怎么還……”做這種事？跟蹤別人？

    南風(fēng)沒解釋為什么跟蹤，他接著說道，“他在項目展示會被人拒絕之后，坐地鐵去了公園。然后躲在公園的角落里哭?？尥炅?，他挨個給自己的同事打電話道歉，后來他和他的同事們決定，再撐一段時間。他還讓他同事搬過去和他同住，為的是省房租?！?/br>
    很好，不僅跟蹤了，還偷窺了，還偷聽了。

    鄭嘉芮一方面感嘆南風(fēng)的猥瑣，一方面也驚訝于這個公司的落魄。但是吧，她挑了挑眉，“你不會想告訴我，你要投資是因為同情他們吧？恕我直言，如果真是這樣……這是對我專業(yè)的侮辱?！?/br>
    “不，我的意思是，我覺得他們確實很認真在做事情?！?/br>
    “然后？”

    他看著她的眼睛，目光深邃而平靜，卻透著不容置疑的自信，他說，“認真做事是很難得的。”

    “所以？你現(xiàn)在又開始談情懷了？我沒聽錯吧？商人不都是逐利的？”

    “商人確實是逐利的，但市場不是。市場的原則不是金錢，而是誠意。誠意十足的作品，才能打動用戶，才能帶來效益。恕我直言，現(xiàn)在市場上有誠意的作品越來越少了，許多人把用戶當(dāng)有錢的傻瓜，本末倒置，惡性循環(huán)。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有誠意的作品才更容易脫穎而出?！?/br>
    鄭嘉芮張了張嘴，“我都要被你打動了。”

    南風(fēng)笑了笑，繼續(xù)說道，“何況，這個團隊擁有的并不僅僅是誠意。我看過研發(fā)團隊的履歷，我也看過他們正在做的手游，雖然還沒做好。我覺得這個游戲很有潛力。”

    “你就不怕血本無歸？”

    “沒關(guān)系，我有錢。”

    “……”太特么討打了。

    ***

    陸笙沒敢追問那“一個朋友”到底是怎樣的朋友，她怕聽到她不能接受的答案。

    那之后，她每天自我催眠，活在心靈雞湯的世界里，打雞血一樣刻苦訓(xùn)練，訓(xùn)練完累成狗，回去之后倒頭就睡。讓自己根本沒時間去思考這個問題。

    大概，她逃避的并不只是一個人，而是一個可能性，一個他有了自己的生活，有了愛情和家庭，而和她漸行漸遠，她卻無能為力的，可能性。

    日子就這樣悄悄地滑過，到了月底這一天，他們有半天的月休時間。徐知遙為這半天珍貴的假期做了認真又詳實的計劃，最后他卻被康老師呼喚走，康老師要他做測驗。

    南風(fēng)問陸笙這半天假期想怎么過。陸笙的心幾乎要飄到他那里，她何嘗不想和他出去玩，可是……她忍了好半天，才咬牙說道：“我要訓(xùn)練?！?/br>
    南風(fēng)有點心疼她了，他說，“你不用那么辛苦的，偶爾放松一下也無妨?！?/br>
    “我不能放松，我比別人學(xué)得晚，所以我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比別人珍貴?！?/br>
    這孩子……

    南風(fēng)只好由她去了。他想下午帶點好吃的去看望陸笙，又怕分她的心，正猶豫著，鄭嘉芮打來了電話。

    ……

    陸笙下午的訓(xùn)練并不孤獨——寧夏也留下來訓(xùn)練了。寧夏這個人很張揚，走路帶風(fēng)，說話直來直去，不過并無惡意。她看到陸笙留下來，便問：“你怎么不回家？”

    陸笙答道，“我家里沒什么人?！?/br>
    “你爸不在家嗎？”

    “我……爸？”陸笙瞪圓眼睛，很不能理解她為什么這樣問。

    寧夏：“你爸不是經(jīng)常來看你嗎？”

    陸笙終于反應(yīng)過來寧夏說的是誰，因為經(jīng)常來看她的只有南風(fēng)。她很是哭笑不得，“誰說那是我爸的？！”

    “不是嗎？”

    “不是！”

    寧夏撇一下嘴，“不是就不是，你這么著急干嘛？”

    “我……”陸笙住了口，眼神心虛地飄了一下。她扭過臉去說道，“反正你們不要亂講了?！?/br>
    “好了好了，我發(fā)現(xiàn)你脾氣還挺大。”

    然后訓(xùn)練時由于兩人都沒有陪練，于是自動組隊對打。陸笙在寧夏手中能占的上風(fēng)有限，不過反過來想，和比自己水平高的人打，她的收獲也會更大一些。

    每天喝一碗心靈雞湯，她現(xiàn)在真是倍兒樂觀呢。

    晚飯她也是和寧夏一起吃的。食堂的電視機正在播放體育新聞，喬晚晚回國參加商業(yè)活動，許多記者正圍著她采訪。

    喬晚晚一月中旬參加澳網(wǎng)正賽，簽運不佳，第二輪遇上世界排名第十的選手，慘遭淘汰。她回來時精神狀態(tài)很好，記者問她會不會覺得遺憾，她搖頭笑道，“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沒什么可遺憾的?！?/br>
    然后喬晚晚給記者介紹了她的師妹。

    她的師妹今年打了澳網(wǎng)青少年資格賽，雖然最后沒有打進正賽，不過也算是接近大滿貫的一個體驗了。喬晚晚當(dāng)著記者的面狠狠地夸獎了她的師妹，而她師妹的名字是——南歌。

    寧夏：“傻逼！”

    陸笙：“腦殘！”

    兩人對著電視幾乎同時罵出了口，罵完之后發(fā)現(xiàn)對方也同仇敵愾，頓時意外。陸笙問道：“你也不喜歡她？”

    “我喜歡她大爺！哎等會兒，你也和那個破碗有仇？”

    “破碗是什么？……額，我知道了，不過我討厭的是南歌……”

    好嘛，原來他們倆說的不是同一個人。寧夏問陸笙，“那個叫南歌的怎么得罪你了？你還別說，這妹子長得挺爺們兒，名字叫‘歌’，很寫實?！?/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