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jié)
本書由(熊貓沒眼圈)為您整理制作 ================ 《錦繡嬌娥》 作者:我是浣若 ================ ☆、楔子 作者有話要說: 這是全書的起始,雖平淡,但故事將會由此娓娓展開,所以,肯請讀者朋友們不要棄文,繼續(xù)往下讀更精彩哦。 成佑九年七月,連續(xù)下了半個月的雨,時而漂潑,時而蒙蒙,天總是不能放晴。 五陵山下的饅頭庵中,供奉菩薩的正殿外兩只大銅盆內(nèi),水隨著不斷滴下的雨滴漸漸往外溢流著,瓦棱子上滴下的雨串嘈雜著殿內(nèi)漸起漸落的木魚聲,起伏有致。 一個戴帽子穿淄衣的老尼走進(jìn)大殿,對著那端跪在佛前敲木魚頌經(jīng)書的女子施了一禮道:“蔣小姐,方才貧尼到山上看了一回,只怕今夜就要發(fā)山洪了,咱們該如何是好?” 這女子亦是一身淄衣,唯那頭發(fā)總梳成條辮子垂在身后,方能顯出其俗家身份來。她將佛經(jīng)輕手供在高凈處,又將那木魚端放在案臺上,才抬頭轉(zhuǎn)身對那老尼道:“您成日跟著我,可見我有逃的意思?” 老尼擺手道:“我并不是那個意思,咱們?yōu)榕畠荷恚阌謸?dān)著重罪,逃出去又能逃到那里去?” 女子道:“這就罷了,我是不會逃的。您也請安心在外守著吧,慧圓師太不是說不過三五日就來接咱們的嗎?” 老尼遲疑半晌才道:“慧圓師太去前,曾咐囑貧尼,說若是五陵山中發(fā)了山洪,叫我自己只管逃命去,至于姑娘你……” 那女子向前幾步,脫了大殿中沉沉的暗陰,顯出一張略顯蒼白卻俏生生的年輕面龐來,她望了半晌殿外,才道:“你的意思是,她叫你丟下我去逃命?” 那老尼面露慚色,躲閃著目光道:“到了此時,我也不妨直說。你那繼母曾多次到庵里尋過慧圓師太,意思是您在家中做的丑事怕要發(fā)覺,要師太尋機(jī)殺了你?;蹐A師太曾幾次暗示于我,可我與姑娘同在庵中這幾年,深知姑娘為人,又豈能作出這樣的事來?今年這大雨至少二十年難遇,山洪是必要發(fā)的,不在今日就是明日……” 女子并未聽清老尼后面這些話,只是踉蹌后退幾步道:“余氏竟是真要置我蔣儀于死地么?那我爹了?” 她忽而面露苦笑,自言道:“他是早就棄了我的?!?/br> 老尼過去搖了搖蔣儀臂膀道:“蔣姑娘,這些都是后話,當(dāng)務(wù)之急便是逃命要緊。只要能活著出去,名聲又算得了什么?只要有一口氣,也該替自己明辯才是啊?!?/br> 蔣儀走到殿外,見五陵山后烏云積壓,山中雷聲轟動,回頭對那老尼道:“我自來就曾常與你們說,我本是無罪的,在佛前四年,也不過是替母積福而已。如今山中這樣子,山洪必是要來了,您可要與我同走?” 老尼搖頭道:“我年級大了,也走不動了。待那山洪下來,這尼庵必也就沒了,沒了尼庵,我又能到那里去?” 蔣儀聽聞山中隱有轟聲雷動,也不敢再作遲疑,自大殿門后取了把鐵鏟出來拿在手中,幾步跳到殿外,向著尼庵大門奔去。她出了尼庵大門,才跑了幾步,忽又回頭,瞧那庵中的老尼,雨簾垂幕間,便見老尼輕揮著手,示意叫她快走。 蔣儀擦了兩把臉上的雨水,拂光面上流海,抬眼四顧,這場綿延數(shù)日的漂潑大雨,是繼母殺死自己的匕首,還是她為自己辯明清白的機(jī)會。就看自己在山洪來臨之前,能不能逃得出去了。 歷縣唯一的官道上泥濘約有一尺深,路邊不時就能見廢棄的車轍,車轍易損難修,陷在泥里脫了鉚釘,就只能廢棄。長久沒有車馬行走,官道被泥水漫平了,到了夜里,竟難分辯何處是路,何處是農(nóng)田了。 官道上緩慢行來一隊人馬,馬在泥水中走的吃力,鼻子喘著粗氣,人在被雨澆的緩不過氣來,皆是沉寂無聲。居中一輛烏油篷布的大轎,扶沿抬邊的卻是十六個壯漢,然而在如此雨夜中,抬轎的漢子們也唯有依著山,才能緩步而行。 直到遠(yuǎn)處依稀能見著隱約的火光,馬上提著馬燈的李德立才松了一口氣,他勒了勒馬韁繩,站在原地等著轎子近了,便壓下馬脖子自己也壓低了腦袋對轎子里的人說道:“九公,歷縣官驛已可見,大約不過一里路了。” 話說完了,他仍是彎著腰勒著馬,直到轎里的人嗯了一聲,方才直起身,揚(yáng)手對周圍的侍衛(wèi)們喊道:“把隊整列起來?!?/br> 瞬時,方才還懶散游移著的馬匹們迅速合攏起來,排成整列的兩行。 正在此時,原本平穩(wěn)的轎子忽而一閃,黑暗中便有個轎夫“哎喲”叫了一聲,李德立腦中一緊,抬腿便跳下了馬,這段路大約是地勢高的緣故,并不曾被淹沒,要比剛才好走許多,而轎夫們每人身邊都有替換的人手,一人腳滑就會有另有人補(bǔ)上,顯然不是腳滑的問題。 難道是……李德立腦中思索著,腳并未曾停下,幾盞油燈湊在一處,那倒下的轎夫已然被替換掉,轎子仍是穩(wěn)穩(wěn)的,一圈侍衛(wèi)面朝外將轎子圍的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而倒下的轎夫,躺在山角的一堆雜草里,旁邊伏著一堆又灰又麻的東西。 李德立一個眼神,跟在身后的侍衛(wèi)立即上前拿刀將那團(tuán)灰麻的東西輕輕捅了捅,隨即輕聲道:“軟的?!?/br> 兩人交換一個眼神,李德立也抽出自己的佩刀,撐著馬燈走到近眼,用刀背壓了壓,果然觸及是軟軟的東西,卻是動也不動,顯然不是動物。他心里疑惑,再將燈湊近些,才看清那團(tuán)黑色的,竟是又長又亂的黑發(fā),發(fā)中還滲著些許鮮紅的血。他將燈遞給身邊的侍衛(wèi),伸手將那頭發(fā)理了,并順勢翻過來,便是一張人臉,臉上污泥混著鮮血,那灰麻的東西,原來是件又長又大的粗黃布衣。 他提著馬燈上下打量了一番,又站起身來四周看了看,拍了拍雙手,對身邊的侍衛(wèi)道:“是個女的,想必是撞在轎沿上磕破了頭,去取件油氈來,將這人裹了?!?/br> 他一交代完,便又走到轎前,彎下腰對著轎子里的人說道:“九公,方才山上滑下一個女人來,不小心磕在轎沿上,磕破了頭,磺到了轎夫?!?/br> 轎里的人又嗯了一聲,繼而沉聲問道:“如此天氣,山上那里來的人。” 李德立忙彎腰點(diǎn)頭到:“正是,老奴也有此惑,但這女子雙腳打赤,腳上新傷細(xì)口無數(shù),想必是奔了許久夜路,也許是連天大雨,山里遭了洪水的人家子女?!?/br> 轎中人仍是沉聲道:“即是如此,就一并帶到驛站,明日尋訪了人家送回去吧?!?/br> 李德立忙低聲應(yīng)了,示意侍衛(wèi)將那女子斜扶在馬上,一行人在漸小的雨中又走了起來。 ☆、雨夜 蔣儀夢見自己仍在無盡的山林中奔跑,野刺劃破她身上土灰色的袍子,刺破她赤裸的雙腳,卻不覺得疼,唯有后面轟隆而來的山洪,將整個尼庵瞬間淹沒,她想要尖叫,喉嚨中卻仿如壓著一塊石頭,叫不出聲來,只能繼續(xù)往前奔跑,跑著跑著終于沒有路了,山林盡了,野刺也盡了,眼前是望不見底的懸崖,她低頭看,雙腿打著顫,心里卻是長長一聲嘆息:終于解脫了。 蔣儀嘆息著,縱身跳了下去,降落的速度越來越快,心都要從胸腔里跳出來的時候,她落到了地上,沒有疼痛,也沒有斷手?jǐn)嗄_,只是四肢仿佛都脫了節(jié),就這樣陷在地里,無法爬起來,她掙扎著想要翻身爬起來,卻看見眼前出現(xiàn)一張笑嘻嘻的人臉。 蔣儀盯著那熟悉的笑臉停止了掙扎,恐懼讓她所有的力氣都化為一聲尖叫,吼出來的同時,她也睜開了眼。 頭頂一層灰蒙蒙的幔帳,顯然她是躺在一張床上,床的四角沒有任何花飾,只用簡單的圓木相連著。蔣儀仍著全身細(xì)密的疼痛和雙腿上的酸楚坐起身來,四周打量了一番,這是一間非常簡單的屋子,一張床,對面一張四方桌子,桌邊擺了兩把椅子,僅此而已。 蔣儀回憶著自己昨天經(jīng)歷的一切,她是從尼庵里跑出的,那時候大約天剛亮,她在大雨中跑了整整一天,鞋子也丟了,下山的路被泥流淹沒,她只能攀著樹一點(diǎn)點(diǎn)往外挪,直到天完全黑了,仍在山里不停的跑,直到一腳踩空,似乎是后腦撞到了什么硬東西,才完全昏了過去,沒有任何記憶。 回憶到這里,她才覺得頭皮發(fā)疼。伸手輕輕摸了摸,腦袋上纏著一塊白布,大約是有人替她包扎過了。她又抬起手,才反映過來,自己穿的也不是當(dāng)初那件寬大的僧袍,而是一件略顯寬大的青布粗衣。 蔣儀下了床,雙腳踩到地上時,才覺得從腳到腿,無一處不是鉆心刺骨的疼痛,地上有一雙黑條絨蒙面的布鞋,她掂著腳套上,站起身往前走了兩步想要坐到凳子上去,卻不想腿軟腳滑,還拔翻了桌子上僅有的一只白瓷茶壺。 茶壺哐啷響著甩到了地上,瓷器碎裂的聲音引來門外一陣腳步聲,房門打開,一個身著官服的侍衛(wèi)朝里看了一眼,又向外招了招手,便是一個微胖的婆子走了進(jìn)來扶起她來。 “姑娘醒了該喚我一聲才是,你腿上有傷,不好走路的?!边@婆子雙手將她扶了起來,攙坐到床沿上,外出端了盆水進(jìn)來替她擦了臉,又將她滿頭的亂發(fā)攏在一起拿條發(fā)帶替她系上了,緊接著便有人端了一張炕桌來放在床上,炕桌上有四只包子,一碗清粥。婆子將勺子遞給她道:“你先吃上些,一會兒有官人來問話,照實(shí)答就是了?!?/br> 婆子說完便雙手握著圍裙退出去了。蔣儀已經(jīng)兩天沒有見過吃食,這熱騰騰的包子散發(fā)著一股子誘人的香味,她顫抖著雙手掂起一只來,極力控制自己要慢一點(diǎn),卻仍是被燙了嘴唇,她輕輕咬破皮,包子里一股葷油的香味惹的她整個人都仿如被提起來一般。她荒不則口的咬下去,顧不得燙在嘴里過了一會兒便直吞了下去。 腌rou粉條白菜餡的包子,一個足有小拳頭般大,蔣儀久不曾吃過葷腥,香的眼淚都掉了出來,她三兩口便吃完了一只,正要掂起另一只時,便見一個四十由旬的中年人走了進(jìn)來,他穿件灰黃裥衫,卻是清清爽爽。他進(jìn)來先向蔣儀施了一禮,蔣儀久在庵中,習(xí)慣了僧儀,此時又掂著一只包子,忙將包子放下,雙膝并實(shí)低頭向這人還了禮。 這人便是李德立,他昨夜吩咐到驛站的差人夫婦請了大夫,又單另給了錢讓這差人婆子替蔣儀拾掇干凈,方才聽說她醒了,便進(jìn)來要問個究竟。 侍衛(wèi)進(jìn)來放了張椅子在床前,李德立便坐下,抬手示意蔣儀繼續(xù)吃飯。蔣儀此時嘗了包子的美味,正是放不下的時候,卻也未曾忘了禮儀,將炕桌推到一旁,規(guī)規(guī)矩矩跪坐在床邊。 “鄙人李德立,敢問姑娘貴姓?”李德立問道。 蔣儀忙道:“先生言過了,小女不敢當(dāng),免貴姓蔣?!?/br> 李德立又問:“蔣姑娘家住那里,家中?還有什么親人” 蔣儀將這話放在腦中回了一會兒,方才答道:“家父姓蔣,是歷縣大族,四年前小女離家時,在京中任朝奉郎。另有繼母余氏,及弟一人?!?/br> 李德立方才進(jìn)來,見蔣儀舉止進(jìn)退得度,不似一般寒家女子,聽了她這番說辭,便又問道:“四年前為何離家,離家后又居于何處?!?/br> 蔣儀忙答道:“家母去后,小女常敢悲揶,乃自請離家至這山中尼庵修行,至今已有四年矣?!?/br> 李德立招了門邊的侍衛(wèi)進(jìn)來,耳語了兩句,那侍衛(wèi)便退下了。李德立站了起來,又是施了一禮道:“蔣姑娘再用些早食,待我請示過我家主人,看是送你歸家,或者歸庵?!?/br> 他說完便要走,蔣儀卻覺得這兩個都不是去處,她見那些侍衛(wèi)訓(xùn)練有素,又見李德立舉止一派文人做派,又是一口純正官話,顯然是從京城來的,而京城,正是她想去的地方,便連忙下了床跪在當(dāng)?shù)氐溃骸靶∨饧倚彰?,外祖在時曾任通政使,四年前小女離家時,聽聞二舅乃京中寄祿官,如今不知官在幾何。小女自母喪,時常憶起外祖母,然則身在庵中,不能直面進(jìn)孝,如今還請大人將我?guī)刖┲?,見了外祖母,她自會有重謝!” 蔣儀的外祖孟陵曾官至通政使,在京中也是三品大員,孟家家族頗大,與京中各望族也能通的上話,而她大舅公家的長姐,聽聞已嫁入皇家,但她至少十年與外家不曾有通信往來,所以許多事情,都是靠當(dāng)時的記憶來蒙的,是已并不敢說起大舅家的長姐,只能報自己確切知道的,二舅的官名。 “你大舅父可是孟澹?”李德立有些許吃驚道。 蔣儀忙伏了首:“舅父已然仙游,不敢妄稱名號。” 李德立點(diǎn)點(diǎn)頭道:“即是如此,姑娘且等一會兒,容我稟報了我家主人,再做決斷?!?/br> 蔣儀又吃了一只包子,便覺得胃有些沉,許久不見葷腥的肚子,冒然吃多的肯定要鬧肚子疼,她將粥喝了個干凈,便見那差婆使人撤了炕桌,又打了盆水來,細(xì)細(xì)替她擦了臉,又通了頭,及至擦干了,因無任何首飾,便將所有青絲絞成一條腕粗的大辮子垂在身后,不一會兒使人又端來一套干凈衣服,伏身放在床上走了。 這差婆此時大約是知道了蔣儀不是一般寒家女子,態(tài)度越發(fā)親熱起來,替她更了衣,揣著手笑道:“姑娘好容貌,看你昨日的光景是受了苦的,不過即是遇著了這位官人,想必苦日子也要過完了。?!?/br> 差婆這說邊指了指外邊,又悄聲在她耳邊道:“你方才說的我都聽見了,今日屋里的,可是咱朝中的御史中丞,專管文武百官的,你有什么冤屈,可要盡早各他呈明,即是遇著了便是緣份,普通人那里會有這樣的機(jī)會。” 蔣儀方才一習(xí)話隨不多,但凡任何人聽起來,都能明白其中緣由了,她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子,正是待嫁時節(jié),卻要去庵里替母修福,家中又有繼母,想必是繼母不能容的緣故。但真實(shí)情況又比這復(fù)雜不知多少倍,偏蔣儀又不能盡全說出來。 方才李德立遣人出去,想必是去尼庵打聽事實(shí)與否,今日天已放晴,慧圓師太帶著一眾尼姑去了何處還不知,尼庵卻是真真實(shí)實(shí)被泥流淹了的,蔣儀只怕慧圓師太躲完泥流回庵里,路上碰見李德立派去的人,那就不好了,她方和所說的一切都會被拆穿,她又得回到庵里去青燈古佛了,甚至比那更壞,說不定命都要沒有了。 蔣儀幼時也曾進(jìn)過幾次京城,對京中官職也有些了解,知這御史中丞是個大官,到底有多大卻是不甚明白,況且清官難斷家務(wù)事,況且許多事,繼母余氏做的太周密滴水不漏,她如今還只有吃悶虧的份兒,如今也只能寄希望于進(jìn)京,進(jìn)了京,到了外家,后事才能徐圖,她心里揣著事,腦子里過了許多結(jié)果,卻只能坐在這里等,等一個結(jié)果。 不一會兒,李德立又來了,他仍是施了一禮,輕聲道:“我家大人要見你,隨我來吧?!?/br> 蔣儀隨他出了房門,才見這驛站是上下二層,出了房門便是樓欄,欄下一個不大的廳,廳里已被清掃一空,四周站立著許多侍衛(wèi),樓梯上也是,樓上過道里亦是三步一個侍衛(wèi),地上鋪著簇新的毯子,李德立卻不下樓,帶她往過道里走,過道兩邊幾排客室全道上了鎖,最里面便是一間大開門的客室??褪彝鈧?cè)身站著三個身穿官服的中年人,蔣儀幼時曾隨母入京,見過舅父們的官服,在家亦見過父親的官父,她見這幾人都是緋色綠色官服,便知這大概是些六七品的地方官,他們以然排在前面,李德立便引蔣儀排在最后,而后輕聲道:“待他們面見完了,你就進(jìn)去?!?/br> 說完便推門進(jìn)屋去了。 他并未曾告訴蔣儀進(jìn)去給說什么,或者里在的人會問什么,蔣儀一時便有些心慌,而前面那三個官員俱是面色緊張,其中年輕些的一個手里還拿著一張便條,不時拿了來默念幾句。蔣儀自記事起父親便是個散官,京中舅父們也有不小的官職,見舅父父親們在家行走作派都是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模庇X得那樣才是當(dāng)官的樣子,因而見她前面這些官人們一副顫顫兢兢的樣子,便猜想著里面的人必定是位大官,卻究竟不知是誰。 這樣站了不知多久,那扇屋子的門微微一動,緊接著便是吱呀一聲,內(nèi)里輕輕走出一位胡子有些白的老年官人,亦是緋色官服,他臨出了門深深一揖,憑著那還禮人裥衫的的顏色,蔣儀猜那必是李德立。 為首的那一人推門走了進(jìn)去,門又輕輕關(guān)上了。又是長久的沉默,內(nèi)間一點(diǎn)聲音也無,拿紙條的綠衣官員又將紙條抽出來對了一遍,蔣儀悄悄抬眼,便見他額上冒出許多汗珠來。 這樣等了不知多久,方才進(jìn)去的那個緋衣官員一臉灰敗的彎腰走了出來,用目光掃了掃兩位同僚,搖頭無聲嘆息著走了。另一位推門進(jìn)去,便只剩下這綠衣官員了,他的汗越來越多,手里的紙條大約是揉成了團(tuán),墨汁沾在手上,手又擦了額頭,額頭上也沾了一團(tuán)默,蔣儀心里不由的替他有些可憐,自己的心卻也提了起來。原本該準(zhǔn)備的說辭,此時一句也想不起來了,只能是僵硬的站著。 終于到了這綠衣官員進(jìn)去,蔣儀以為自己還要等許久,卻不料他甫一進(jìn)去,里面便哐啷啷一陣亂響,沒幾,又靜了下來,不一會兒,額上頂著墨的綠衣官員便灰溜溜的彎腰退出來了。 這下輪到蔣儀了,她往前走了幾步,才要推門,就見身后一個滿頭大汗的侍衛(wèi)高聲叫到:“報!” “進(jìn)來!”仍是李德立的聲音,那侍衛(wèi)推門進(jìn)去了,過了一會兒又退了出來。 這下終于輪到蔣儀了,她深吸一口氣,輕輕推開了門。 ☆、京城 蔣儀深吸一口氣,輕輕推開了門,李德立就站在門口,向她做了個請的動作,她便順著他的手往里面走去。 這屋子里亦是鋪著軟密的地毯,家具上纖塵不染,窗棱支著,外間的風(fēng)便透了進(jìn)來,蔣儀掃了一眼窗子,眼見外面是放晴了,陽光照的正好,她向右走了幾步,棱花扇門里是一張臨窗大炕,此時陽光與風(fēng)正肆意的揮灑進(jìn)來,灑在陰霾了許久的臉上,照的她幾乎透不過氣來。 炕上坐著一個人,穿的卻是常服,蔣儀不敢抬頭,連忙伏身跪下道:“小女蔣儀見過中丞大人!” 清風(fēng)撩撥書頁的嘩啦聲不絕于耳,炕上那人卻不出聲,蔣儀也不敢抬頭,便仍是伏著肩,一動不動。 良久才聽炕上的人沉聲道:“孟通政是你舅舅?” 蔣儀道:“正是。” 炕上的人似是飲了一口茶,又過了許久,才道:“你母親名諱中可有個珍字?” 孟珍,正是蔣儀逝去母親的名諱,聽到這兩個字,她喉頭不由哽咽:“正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