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jié)
今日這事出謀劃策的人是花mama,這花mama幾個月來漸漸蹬鼻子上臉,徐福家的就想剎一剎她的銳氣。 徐氏凝了神道:“蔣家丫頭心氣高著,她那里會看上英才。她如今得了王妃喜歡,若王妃替她尋門好親,英才就沾不到她了。這事我還瞞著大房,你們也莫要走漏風(fēng)聲出去?!?/br> 徐福家的忙應(yīng)了,仍彎腰候著,就聽徐氏愣了半晌才咬牙切齒道:“能了你了,還想飛出我的手掌心,今日叫你走脫了,下次可沒這么好的事情?!?/br> 徐福家退了出來,就見那妖妖佻佻的花mama等在外間,見她出來,瞪了一甩著只帕子進去了。 徐福家的站定了細聽,就聽徐氏問花mama道:“我不是一直叫你四處宣講表小姐與陸欽州的事,如何一直沒點風(fēng)絲兒?” 花mama道:“回四夫人的話,邪了門了,前番那劉夫人叫人割了舌頭已是很奇怪,我前兒叫一個相熟的姐妹們做工的黃老爺府上黃夫人那里說了,叫她出去傳一傳,不期她半夜起來竟叫人剔了頭發(fā)去了,是以外面的人也不敢明著說,但您放心,這事情早晚全京城的人都要知道了去的?!?/br> 徐氏歪坐在圈椅里,一只手臂搭著腦袋歪歪道:“那劉夫人前番兒我還在王府見過,嘴巴利索著了,那里會丟了半截舌頭,何況那舌頭長在自己嘴巴里,能被誰剪了去不成?這不過都是一派編的胡話罷了。至于那黃夫人,她年級大了,黃老爺一個土員外,又納了許多妾,那頭發(fā)不過是被黃老爺?shù)逆獋儦獾袅硕?,關(guān)我們什么事?” 花mama忙彎腰道:“可不是嗎,現(xiàn)在外面有些人就是喜歡嚼人舌根,好不好的人家都能被他們編派出笑話來?!?/br> 當(dāng)然,外面還有人說孟家二爺孟泛與徐氏不清不楚了,當(dāng)然這閑話就不能拿到孟府來說。 徐氏冷笑道:“正是了,有那起子愛嚼人舌根的,剪舌頭算小事,被閻王爺連跟拔了舌頭才好了?!?/br> 她自然也是想起了外面有人說自己與孟泛的事,想到這些人口舌如此下賤,傳這種瞎話,氣就不打一處來。她是絕計不會意識到自己也在四處嚼人舌根捕風(fēng)捉影的,天下女子都愛說些閑話,但你若細究起來,打死也不會有一個女子愿意承認自己愛說閑話,所以就算閻王來拔舌頭,必也拔不到自己。 蔣儀回了上房,見李氏果然在那里喝著羊湯,羊湯淡淡的,湯里也無一片羊rou,便也坐下來喝了幾口。李氏笑問道:“好孩子,今兒你四舅母叫你去她院子里吃羊rou,你可去了。” 蔣儀心道,祖母果然知道這些事情。 便淡淡一笑入了座道:“去了,只是那碗有些燙的端不住,倒把一碗羊rou灑了三弟一身,只怕四舅母要不高興了。” 李氏收了笑愣了愣道:“如今府中除了些不能發(fā)賣的老人,竟沒有一個可當(dāng)?shù)呐帕藛??怎么會把燙的東西端給你?” 蔣儀忙道:“那碗本就大,況且羊湯熬的十分油膩,熱氣散不出去也是正常的?!?/br> 李氏揮散了下人道:“英才是個好孩子,雖年級小些,過完年也有十五了?!?/br> 蔣儀捧過米飯來端了吃,并不答言。 李氏又道:“你到了京中也有小半年了,我如今年邁了不能出去,你大舅母也是個不好出門的,而你二舅母和四舅母那里,我也是常叫她們出去了替你打訪打訪,找個可心可意的人家來做親的。只是當(dāng)初你隨那陸欽州進京,怕是叫有用心的人看著了,如今四處散布些不三不四的謠言。他貴為中丞,旁人如何還敢來咱們府里求取于你?!?/br> 說完深深嘆了一口氣,深陷的眼眶隱在燈影下的黑暗中,看不出神色來,她揉了揉眼睛,仍低下頭去喝那碗湯了。蔣儀深知這謠言全是由府里散出去的,楊氏也就罷了,一個元蕊就夠她忙的,那里還會管這寄居于府的外人,而徐氏,她有她自己的盤算,又怎會向人透露自家深閨有待嫁女子。 蔣儀見外祖母這把年級,在府中一點權(quán)柄也沾不到,王氏挾制了她,楊氏不懼于她,而徐氏前面一套背后一套,也就是有求于她的時候,才來獻點明面上的殷勤。就如這羊湯,到了李氏這里便也淡的如水一般了,平日里她陰逢陽違的事情那還能少得了,若不是仗著元秋時時過來打點,她的日子怕還不如今日,思到此,心中也是十分難過,握了李氏手道:“我就陪著外祖母又如何,橫豎我有那份嫁妝,雖如今四舅母常言公中嚼用不缺我的幾個,但真要分了家,那份嫁妝也足以養(yǎng)活外祖母到天年,屆時,我便仍上山做姑子去,我原便做慣了姑子,也不愛這俗家生活?!?/br> 李氏何嘗不憐惜蔣儀,她是自己最疼愛的女兒留下的一點遺苗,她恨不得用了全部身家性命去呵護她。但是女子到了十八歲上還不嫁人,便是錯過了嫁人的年級,況且她又有名聲背在身上,此時英才愿意娶她可不是極好的事情,即保了嫁妝不外落,又能讓蔣儀從此有安生之處,況她在府中還能時時照看。 李氏思到此,便也回握了蔣儀手道:“女兒家到了年級自然是要嫁人的,如今祖母還在,你舅舅舅母們自然要看在我的面子上接納了你,但等將來我走了你又如何自處?做姑子的話就再莫要說了,你當(dāng)日從歷縣來的情景,那身上手上的傷和繭子,我一輩子都不能忘了的,我是死也不會讓你去做姑子的。” 蔣儀思起自己白日勸慰元蕊的一番話,與李氏勸慰她的話何其相像,元蕊不能隨便一人嫁了了事,她又何嘗能閉著眼睛叫有才娶進東跨院去?所以但凡還能勸人,也不過是未曾落到自己身上罷了。 只她自己心中早有計議,卻也不與李氏多說,吃完了飯便起身道:“外祖母慢用,儀兒這幾日自書完了經(jīng)書,就未曾去給大舅母請過安,這會子吃完飯了,陪她過去閑聊一會兒?!?/br> 李氏忙點頭道:“快去!快去,你大舅母整日孤身一人,很愛叫你們陪她過去說說話的,如今夜又長,她睡覺又不穩(wěn),陪她多閑話會兒夜里也睡的香?!?/br> 蔣儀辭別了出來,又套上了那件大棉褙子,一出李氏房門便覺得外間凍的整個人都要抖了起來,見福春縮著手站在廊下,便叫了她一起往六里居去。 因冬日天黑的早,此時路上已是黑綽綽的,福春笑道:“姑娘,咱們很該多去去六里居,滿府里就她們院子最熱活?!?/br> 蔣儀在黑暗中微微笑著,卻不說話,她兩自正門進了六里居,見院中丫頭都已歇息了,廳房屋中亮著燈便往廳房走來,正走著,就聽里間王氏笑道:“四房就是歪歪腸子多,還只當(dāng)有多聰明一樣……” “喲,表姑娘來了,快里面請,大夫人正等著了?!焙龆f話的聲音停了,燕兒迎了出來笑著虛扶了蔣儀,又有個小丫頭忙著打簾子。 廳房臨窗大炕下生著紅紅一盆子炭火,因是上好的銀霜炭,一點煙氣也無,王氏靠著大引枕歪坐在炕上,想必方才正是與燕兒等丫環(huán)在此閑話。她雖在屋中也披件光溜溜軟綿綿的灰鼠搭子,臉上透著一種混身上下從里透到外的熱氣了,放眼整個孟府,也只有她才能在寒冬擁有這樣的熱和勁兒。 自打蔣儀替元秋書的經(jīng)在圣人那里討了好彩頭,王氏對蔣儀便也親熱了幾分,她伸手拉過蔣儀的手,叫蔣儀在自己身邊坐了問道:“好孩子,這幾日還念經(jīng)著不曾?” 蔣儀道:“這幾日卻沒念,只斷斷續(xù)續(xù)習(xí)了些王羲之小楷,天冷墨澀又手凍,字總寫不好的。” 王氏收了手笑道:“咱們這滿府里,沒有幾個能書大字的人,你母親也是斗大的字識不了一框,想必你是繼承了蔣家的傳統(tǒng),才能書的一手好字吧。” 蔣儀已與蔣家斷了親,便低了頭笑笑,卻不便再提蔣家。 王氏也笑了笑道:“我原來在這些事情上也淡的很,只是聽前兒圣人冒著大雪去了趟相國寺,那這佛祖,必然也是真有的吧?” 蔣儀道:“自然是有的,前朝則天女皇帝曾親述開經(jīng)頌言,就是‘無上甚深微妙法,百千萬劫難遭遇。我今見聞得受持,原解如來真實意?!?dāng)年則天皇帝還是皇后的時候,虔于佛法,曾親請三藏法師實叉難陀翻譯《大方廣佛華嚴(yán)經(jīng)》,經(jīng)書翻譯圓滿完成后,她喜這經(jīng)義玄妙希有,親書這四句偈言為開經(jīng)偈。后世的高僧大德們再也無人能做出這樣偈言,這四句偈言也就成了每本經(jīng)書的開經(jīng)偈?!?/br> 王氏聽住了這話,思了半晌才問道:“那這佛經(jīng)里,可有超渡亡靈的沒有?”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修正了一下章節(jié),可能會給大家造成虛更的錯覺。 在此致歉! ☆、上山 蔣儀道:“佛法講萬物平等,《金剛般若波羅蜜經(jīng)》第三品大乘正宗分里佛祖言,所有一切眾生之類。若卵生。若胎生。若濕生。若化生。若有色。若無色。若有想。若無想。若非有想。非無想。我皆令入無余涅盤而滅度之。佛看眾生都是菩薩,明自性既可自度之。 而《佛說阿彌陀經(jīng)》是往生西方的經(jīng)文,《地藏菩薩本愿經(jīng)》是釋迦牟尼佛在忉利天宮為母親摩耶夫人說法,贊揚地藏菩薩的。地藏菩薩曾發(fā)宏誓愿‘地獄不空,誓不成佛’,可見但凡眾生,只要虔心向佛,即便身在地獄,只要在世的親人愿意為他誠心念上一句一偈,叫他聽到,也是能夠往生凈土的?!?/br> 這番話卻是把王氏聽住了,她坐在那里目視遠方,半晌都說不出話來。原來當(dāng)年孟澹沙場負傷,眼看不行了才急急送回京中,在半路上就過身了。因正是七月炎體,尸體送到京中時,已是十分的不成樣子,王氏揭棺只一眼就留下此生難忘的樣子,也才會怒極了持劍要殺孟源,她心中不能接受自己活生生的丈夫為國盡忠一世,最后落得那樣下場,這些年來又常有夢到他形狀可怖,身染污濁,常訴已苦。這其實多是因為王氏看的那一眼在她心中留下的心魔,元秋也常開導(dǎo)于她,但王氏始終懷負心思,十幾年來不能盡歡見人了在此。 “那這經(jīng)文可是要廟里的僧人才能念得?” “也不盡然,僧人常念經(jīng)文,自然熟悉經(jīng)文,但若要超度亡人,自家親人念的比任何人念的都要好上十倍,誠心是最重要的?!?/br> 她今聽了蔣儀一番話,心中便有了十分的意動,欲要上相國寺拜佛的心愿便更勝起來。她笑著對蔣儀言道:“前番圣人千秋剛過就去了趟相國寺,聽聞京中許多王公貴族家的夫人小姐們?nèi)缃褚彩勤s著去上香沾圣人的喜氣,不如我們這幾日也抽時間去一趟,正好你也替我念上幾卷經(jīng)文?!?/br> 蔣儀本此來本就是想說動王氏出門拜佛,自己也好打問一下京城周邊的尼庵,可有能讓她修行的地方,自然無有不應(yīng)的,兩人笑談一會子,便告辭回方正居了。 次日天色仍是十分晴朗,大太陽照了一日,王氏一早就往王府送了信,言道欲要上五陵絕頂?shù)南鄧氯ド咸讼恪?/br> 此時正值冬月下旬,離過年還有些日子,元秋在家也十分清閑,她接了信,見多年不出門的王氏欲要上相國寺,心知自己母親怕是想開了走出了多年陰霾,也是十分高興,況自己也有事與她相商,便套了車徑直過府來了。 因六里居這邊也有道夾巷直連孟府西邊角門,她也不擾門房,徑直讓那看門房的婆子開了角門,自己下車走回了六里居。王氏今日氣色還好,見了元秋笑道:“我不過是見這些日子天氣晴朗想出門走一走,你怎么就親跑來了?” 元秋坐在母親身邊道:“如今寒冬臘月的,也不知什么日子就會下雪,若下了雪,那五陵山上就與世隔絕了,母親若想上山,待到三四月間春暖花開時,我挑個日子叫王府得力的侍衛(wèi)跟了,你一路趁軟轎上去,也好賞賞五陵山中風(fēng)光?!?/br> 王氏搖頭道:“我如今那里有心情賞風(fēng)光,再好的東西到我眼里也沒什么意趣的,我是昨兒聽儀兒講了些佛法中的東西,心中難奈想要去替去了的你父親到佛前上柱香罷了?!?/br> 元秋雖與圣人常往來,在這上面卻也是不怎么信的,不過陪圣人閑話時聊上兩句,也常翻翻佛經(jīng)的。她昨夜夢到父親孟澹站在六里居后院中,十分焦急,似是欲要脫困而出卻不能的樣子。今日聽了王氏這番話,心里便也有了些說不明的意味,便道:“既是如此,明兒一清早我就叫王府的侍衛(wèi)在角門上等著,你也不必通知二叔四叔他們,只帶儀兒一起就行了?!?/br> 王氏道:“我正是此意。” 元秋看了四周一眼,丫環(huán)們會意立即退了出去,元秋過來握了王氏手道:“前幾日出了件十分不好的事情,今圣人因還未查實,還密而不發(fā),但莫是準(zhǔn)了……” 王氏一驚高聲道:“怎么會這樣?可憐……” 丫環(huán)們不好再聽,往上處散開了。燕兒與云碧兩個自□□好,正在枯了的葡萄藤下閑話著,就見孟泛與孟宣走了進來,她忙笑道:“二爺與四爺來了?!?/br> 孟泛久未見元秋,進屋就要下跪,揖著雙手道:“前些日子讓王妃費心費神,雖是叔侄,我心中也是十分難安,只是我……” 他才咳了兩聲,元秋便親扶了他起來道:“都是自家人,二叔何必如此見外。” 因王氏要出門還要收拾穿戴鋪蓋,元秋也不多留,飯都不用便回府去了,孟宣與孟泛直送出府門許多遠才回家。 次日一清早天才蒙亮,蔣儀便叫福春叫了起來,草草梳洗,內(nèi)里穿了件溫襦衣,又系上厚長裙子,仍將元秋給的那件大棉褙子罩在外間,也不算得十分冷了,到了外間卻還是冷的打顫,她穿著兩層棉衣尚且如此,福春還是件褐衣,真不知她要凍成什么樣子。蔣儀回屋掏騰出一件溫襦衣來,因是元秋給的,怕王氏見她送給丫環(huán)心里不舒服,只教福春套在那褐衣里面穿了,兩人才又重新出了門。 福春穿了這新棉衣,一路走一路笑道:“姑娘,這衣服穿了可真熱?!?/br> 兩人出了角門,王氏還未到,燕兒已在馬車?yán)锖媪伺癄t,又抱著兩個小手爐,見蔣儀來了忙遞過來一只笑道:“表姑娘快暖一暖,一會兒大夫人就來了?!?/br> 蔣儀站在那里等了一刻鐘功夫,王氏才扶著個小丫頭緩緩走了出來。她今日戴一頂裘皮白帽,身上一襲到腳的灰裘皮羅漢衣,倒比往日精神些。蔣儀和燕兒扶著她上了車,蔣儀也自上了車,車中已是有了十分融融的暖意。王氏掀簾子望了望天,皺眉道:“今兒不像個晴天了?!?/br> 說完復(fù)又嘆了口氣,歪歪的向后倚了坐著,對蔣儀道:“我對你們這些小輩們,向來都是用了十二分的心在身上,只是各人有各人命,各人有各人的造化……” 她又停了嘴,怔怔望著窗外,似有十二分的心思一般。 這武陵山因有皇家寺院相國寺在絕頂,早前曾修一大道直通相國寺,那寺前一處還立著碑,上書‘漢武帝西巡’幾字。寺前一處寬敞地方,停著數(shù)輛馬車,車夫下人們在那里走來走去,王氏下了車,四周望了一番言道:“我真當(dāng)相國寺在武陵山絕頂,不想這山上還有山,你瞧那高聳入云的地方,也不知人要怎么才能爬得上去?!?/br> 她又轉(zhuǎn)到了另一邊,見遠遠有一孤峰,也那主峰相齊,上面也立著一座小院,因陰著天,看的不是十分真切,王氏驚道:“那樣孤峰,人要如何才能爬上去,還修座廟宇在上面?” 知客僧迎了出來,合掌拜道:“清王妃昨日派人來打過招呼,說夫人要前來燒香拜佛,寺里早備好了清凈上房供夫人休憩,請隨我來?!?/br> 王氏叫住那知客僧指著孤峰問道:“那上頭隱隱有處院子,人怎么可以上得去?” 知客僧笑道:“在主峰上有一浮橋,今日天陰望不見,天晴了就能望見的。本寺大雄寶殿在此地,那處孤峰,供的是地藏菩薩?!?/br> 王氏回頭看了半晌嘆道:“山高路遠,我腿向來又走不得路,怕是無緣能去了?!?/br> 蔣儀道:“儀兒原來在尼庵時,常山上山下的跑,今見了那高峰就有些想上去看看,若大舅母想去,儀兒上山替您在佛前念上幾卷《地藏菩薩本愿經(jīng)》回向給去了的大舅父,那便全是大舅母的功德啊?!?/br> 王氏點頭應(yīng)了,與蔣儀兩個一并進了相國寺,這寺院歷朝歷代都在擴大修建,幾乎削平了半座山,是而并不像別處山中寺院那般局促。莆一進寺是一尊觀音菩薩站于蓮臺,在水中央。后面一進又一進的大殿一眼望不到邊去。王氏與蔣儀合掌跪了,知客僧并不領(lǐng)她們進殿,而是自右手邊直穿過去,遇一角門進了與大殿的方向平行,外面又是重重院落。這些屋子俱是取山中石材建成,十分的森嚴(yán)古肅,因右邊又有一門,知客僧請了,蔣儀與王氏一起走了進去,這才是方才能些窗子能見的大院落,內(nèi)里顯然住了許多人。有些富貴人家的仆人們也是衣著華貴,站在屋門外聽差的。 燕兒帶著丫環(huán)們抱了鋪蓋被褥進來,在知客僧的帶領(lǐng)下自去收拾房間了,王氏與元嬌在屋外站得一站,燕兒便來請說已經(jīng)收拾好了。她們倆進了屋,見是一間左右各套一間臥室的大屋,客廳燃著火盆,銀絲罩上漏也森森暖氣來。此時已近中午,寺里午飯吃的早,這會兒已經(jīng)準(zhǔn)備要開飯了,那知客僧叫兩個小沙彌端了齋飯來,不過是些簡單素菜,王氏與蔣儀用了些,又叫燕兒帶著丫環(huán)們到齋飯?zhí)美飺Q著用過飯了,王氏因起的早,此時十分倦疲,言道自己要睡上一覺。 蔣儀便也到另一間安歇了。 下午起來,就有小沙彌來請了,做引導(dǎo)叫她們把佛祖并各處菩薩都拜了一拜,王氏又捐了許多銀錢在功德箱中,念叨了一回,又回院中了。 兩人正坐著,外間燕兒進來稟說有人來該,王氏多少年不出門的人了,那期自己會在這里遇到熟人,忙叫那傳話的人進來問話。 燕兒才出去傳了話,簾子一掀,一位穿著錦絨棉衣的美艷女子款款走了進來,王氏看并不認識,便有些疑惑,那女子櫻唇一啟輕言道:“奴是承順侯府夫人身邊的下女鶯兒,侯夫人因也在此間上香,知夫人在此欲要過來一拜,不知夫人是否方便?!?/br> 王氏常聽元秋提起承順侯夫人,倆人年歲相當(dāng)脾氣也相投,常在一起閑話的。 她笑道:“即是侯夫人在此間,老身腿腳不便不能勞動,卻要請她前來一聚了。” 王氏話音未落,外間已有銀鈴般的輕笑飄了進來,那簾子一打,一個身著白色裘衣的女子走了進來,她雙肩微溜,一雙纖手從中滑了出來,抓著裙角就要下拜,王氏那里敢,忙示意蔣儀扶了她坐到自己身邊來,笑道:“常聽元秋提起侯夫人,因我常來災(zāi)病,也無緣相見。” 承順侯夫人生的十分貌美,眼中似有朦朧秋水,惟那一點珠唇嬌艷如丹,勾唇一笑真是無比的風(fēng)情,她坐在王氏身邊,自白裘衣中滑出一只纖纖嫩手來握了王氏手道:“夫人如此秀骨清相,與元妃jiejie十分相肖,又這樣年輕,不知道的人見了,還要當(dāng)您是她jiejie了。您很該常常出來走動一番,京中如您般風(fēng)彩華貴的夫人們?nèi)缃裆僦稚伲舨怀鰜?,我們這些小輩們連禮儀都要忘了?!?/br> 王氏在家時,以熟禮知節(jié)而盛名京中,侯夫人這番話說的她十分愛聽,也笑了起來。 蔣儀親捧了茶過來敬到桌上,那侯夫人胡氏端了,纖眉下一雙美目斜過來,目光輕掃著蔣儀的臉問王氏道:“未曾聽說清王妃有嫡妹在府,這位可是別的幾房的姑娘?” 王氏道:“這是我家姑奶奶留下的一點遺苗,半年前才從歷縣到此間的?!?/br> 蔣儀記起她當(dāng)日在那青樓里評言自己的一番話,心里便有些不自在起來,偏這侯夫人胡氏還覺得十分有意趣,她端了茶碗掀開來刮著浮沫問蔣儀道:“meimei今年多大了?” 蔣儀彎腰行禮道:“小女今年已到雙九?!?/br> 侯夫人胡氏仍是抬頭盯著她,忽而笑道:“meimei生的花容月貌,令人見之忘俗,我竟是十分的喜歡。不知可曾許了人沒有?” 蔣儀臉紅望向王氏,王氏笑答道:“尚未許下人家?!?/br> 胡氏又輕輕哦了一聲,輕啟朱唇抿了口茶道:“即是如此,我倒還認得些朱門大戶,頗識得些王孫公子們,他們敬我,總愿叫我聲jiejie,既你是元妃meimei,jiejie我少不得就要替你籌劃個好人家,不知你可愿意?” 蔣儀見她面上玩味的表情,知她不過是逗著自己玩,便低聲道:“婚姻大事,講求的也是隨緣,小女謝過侯夫人這番心意?!?/br> 胡氏聽了,也是低眉一笑,隨即便與王氏攀談起來。 蔣儀出了門來,見外間仍是陰沉沉的,便到外間大殿里念了卷經(jīng)書,至晚方回院中歇息。次日一早那胡氏就過來了,她與王氏已經(jīng)相交十分熱絡(luò),將京中一大半的趣事都講給了王氏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