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jié)
“大人……”有人扣著門環(huán)輕輕叫了句。陸欽州微微一頓,唇 she仍是流連在她唇間不肯分開。 “大人……”蔣儀試圖提醒陸欽州,他卻仍是磨蹭著她的面龐。 “你要叫我什么?”陸欽州在她耳邊輕聲問道。 蔣儀愣了愣試著道:“相公?” 陸欽州輕輕搖頭:“不對!” “官人?”蔣儀又問。 “還是不對。”陸欽州又啃噬了半晌她輕巧的耳垂才輕聲道:“你再好好想想?!?/br> “大人……”門外仍是有人執(zhí)意輕輕扣著門環(huán)。 洞房花燭夜,不是天大的事等閑人可不敢輕擾之,想必是有了什么要緊的事情吧。蔣儀伸手推了陸欽州一把,他扭身坐了起來,卻也不披外衣,仍是穿著那中衣到了門口問道:“何事?” “宮里送來的消息,要大人即刻進(jìn)宮去?!?/br> …… “方才李大人在外間說,圣上正在垂拱殿等著,再晚怕宮門要關(guān)了。” 陸欽州回過身來,見蔣儀也是坐在床沿上聽著,扶了她到床上又替她掖了被子,才道:“想必是有急事,你且好好睡著,我大約要在宮里過夜了。” 蔣儀起身道:“妾替大人更衣?” 陸欽州止了她道:“他們外間必是備著衣服的,你快睡吧。” 他開門出去了。 蔣儀舒口氣坐在床上怔著,就見方才進(jìn)來帶她去盥洗的丫環(huán)帶了福春進(jìn)來,先笑著跪下替她磕了個頭道:“奴婢初梅,先給九夫人恭喜請福。今兒想必宮里有了急事,中丞大人才急急去了,因怕九夫人初換了地方睡不適應(yīng),方才臨走時吩咐叫我把福春jiejie叫來上夜,陪您睡著?!?/br> 蔣儀見她這樣說,知這必是陸欽州房里的大丫環(huán),自己未來時,她必也是這里頭一份的人,自己初到此地,還要尊著為好。是以掀了被子起身,親扶了初雪道:“今日一天辛苦姑娘,我原在家也是獨睡的,叫福春自去你安排的地方睡即可。” 初雪道:“既是如此,奴婢先帶福春jiejie下去睡了,九夫人請安歇吧。” 蔣儀親送了她們出去,又自內(nèi)扣上了門,自條案上掌了支燭臺,開始看起這床來。 本來女子出嫁,床便是陪嫁的一部分。孟珍出嫁時亦有一張十分精致的撥步床,但是那床后來被蔣老夫人用了,孟宣去討嫁妝時,也沒有將這張已用舊了的床再搬回來。到了蔣儀要嫁時,她那份嫁妝本就已是七零八落,再被李氏挪些徐氏占些,也就不剩什么值錢東西了,連張陪嫁的床都沒有。 她在饅頭庵里睡的通炕,在孟府睡的亦是張火炕,冬天還好,夏天常有股難聞的燒糊味兒。是以經(jīng)常懷念小時候與母親同躺在那拔步床中,自抽屜里掏出梅子杏干rou脯,娘兒倆嘻笑相呷的光景。 這是一張洋塘花雕的紅木大床,連腳榻同制一體,站遠(yuǎn)了便是渾然一體的一幢小屋子一樣。上腳榻坐了,內(nèi)里足有六尺余深的床體,后面壁上一排八幅雕著貂嬋拜月、弄簫引鳳、蘭橋仙窟并嫦娥奔月,皆是順木紋而成畫體,木與作渾然一體。她跪在床上慢慢一幅幅摸了過去,才將燭臺擱在床頭柜輕輕一吹,黑暗襲來,她的新婚之夜也就這樣過去了。 蔣儀醒來時天還沒亮,外面亦沒有動靜,遂仍是躺待著。不一會兒就聽門環(huán)扣響,外間是初梅的聲音:“九夫人,該起了?!?/br> 她起身開了門,初梅已是梳洗整齊的到了她面前跪下道:“九夫人,今兒本是咱們大人陪著您去一品堂請安的,只他入了宮還未回來,奴婢早早起了先把各處情況給您說一說,也叫您對咱們府里了解個大概?!?/br> 蔣儀笑著扶了她道:“如此有勞姑娘了?!?/br> 初梅笑道:“九夫人言重了,奴婢們本是奴才,伺候您是我們的本份?!?/br> 她笑著招了兩個丫環(huán)進(jìn)來,一個容長兒臉,五官雖不突出,樣子倒是十分的可親,另一個模樣嬌俏,亦是十分可親的樣子,兩個也不過十四五歲。初梅指著那容長臉兒的道:“這是又雪,平時負(fù)責(zé)這屋子里的灑掃收拾?!?/br> 又指著那一個模樣嬌俏的道:“這是冬凝,管著這屋里針線上的事情。原來還有個冬煙管著外間院子里的事,因大人說夫人必也要帶了人來,是以便叫她去別處當(dāng)差了?!?/br> 冬凝與又雪兩個也跪著請了安,蔣儀自手上褪下幾個昨兒帶著的環(huán)子來一人遞于她們一個道:“以后我這里要多勞眾位姑娘了?!?/br> 她們?nèi)齻€接了,磕頭謝了恩便忙了起來。初梅請蔣儀往盥洗室去,邊走邊道:“奴婢們本也欲要叫了福春與楊柳兩位jiejie前來伺候,只是怕她們也是初初入府,兩眼一抹黑的,便叫她們先歇上兩日,也在旁邊看看我們辦差,待熟悉了各處再上來伺候,夫人看可好?!?/br> 蔣儀自然無有不應(yīng)的,心里也深感這初梅辦事妥當(dāng)。 到了盥洗室,初梅扶她坐下,自淘澄了帕子替她凈臉,一邊道:“咱們府里老太爺早去了,老夫人膝下共有二子七女,因男嗣不豐又兼咱們大人生的晚,是以也不分男女排序,只順著jiejie們序了他排行為九的。因府里大爺早去了,如今長房里只有個大夫人,住在東頭的嘉禾苑里。大少爺住在相連的和墨居里,前幾個月宮里放出消息要指大少爺為駙馬,因公主下嫁要先開閣建府第的,前番咱家大人便派了大少爺下南邊去采辦開閣建駙馬府的材料去了,聽聞要個一年半載的才能回來。再往前就是外院了,府里有管家專門管著外院,咱們內(nèi)院的奴婢等閑是不去的。咱們這府里人口簡單,今日前去見禮的,也不過這幾個人罷了,還請九夫人莫要擔(dān)心,千萬放著輕松?!?/br> 蔣儀應(yīng)了,見她已替自己凈好了面,又拿了脂粉輕輕替自己拍了,拿起炭筆在她眉間輕輕描了兩下笑道:“夫人這眉毛生的正好,又濃又密,稍稍涂上一點也顯得太英武了些?!?/br> 說著又取了濕帕子來輕輕揩掉了道:“夫人這面上倒不好上妝,多添一分也是太過了。” 蔣儀笑著推了她手道:“我也慣常不畫妝的,怕唇色淺了不精神,拿些口脂來我自己照著銅鏡自己涂唄。” 初梅笑著應(yīng)了,又叫了又雪進(jìn)來,又雪捧只托盤,上面絨帕上擺著各樣首飾,卻不是她昨日用的那些,想必是這府里早先預(yù)備的。 初梅將蔣儀的頭發(fā)全部高高攏起,替她挽了個云頂髻,再揀了一支云紋金釵替她緊上,又選了一對點翠蝴蝶耳丁替她戴了,端了面銅鏡遠(yuǎn)遠(yuǎn)站了問蔣儀道:“夫人可還喜歡?” 蔣儀自女兒時就不愛留半梳頭的,今日見初梅梳的這個發(fā)髻緊湊高聳,脖子一圍干干凈凈,那耳丁也是兩只瓢蟲般趴在耳垂上,十分的簡潔大方,當(dāng)下便笑道:“十分漂亮,有勞初梅姑娘?!?/br> 初梅欲要扶她起身,蔣儀卻先自起了,也不要初梅扶著,徑息大步走到臥室中,就見冬凝捧著一套外衣站在那里。她自拈了抖開,見不是自家?guī)淼臉邮?,正疑惑著,那初梅笑著走過來道:“九夫人昨兒自家里帶來的東西如今還壓著了不好翻出來。這是春節(jié)那會兒咱家大人吩咐人照著夫人的身高做的,雖不知合身與否,也先請夫人穿了試試?!?/br> 她遞過來一件白色交領(lǐng)中衣叫蔣儀換了,又取來一件玉色百褶裙叫她系了,再便是蔣儀手中那件金色花卉鑲邊玉色軟綢交領(lǐng)長襖,正是適宜這個天氣穿的夾衣。蔣儀身量比一般女子要高出許多,原以為這衣服必要短了去,那知穿了才見這衣服裁剪的竟是十分合身適度。 初梅又雪兩個替她整理了裙裾,又捧了繡鞋來叫她穿了,此時天也不過微明而已。初梅又抱來一襲絨面緞底的羅衣來替蔣儀系了道:“如今早春,外面天寒冷,夫人系了好御寒冷?!?/br> 蔣儀應(yīng)了,隨她幾個出了門來,就見這屋子與孟府的建筑布局都不很一樣。孟府里的屋子都是北式的兩進(jìn)院落,不論楊氏徐氏等夫人,還是元蕊一樣的小姐,開窗就能看見外面的。陸府這屋子外面仍是一溜罩起來的回廊,她這門開了還有一重門才能外面去。初梅指了另一邊道:“那邊是尋常起居并用餐處,等回來了奴婢再帶著夫人轉(zhuǎn)吧?!?/br> 這屋子是院中第二進(jìn),院子里置著兩口大缸,想必到了夏日內(nèi)里也是有魚的。走到前院出了大門,就見門前一株株丁香樹足有十幾株,如今枝上俱是含苞欲放的花蕾,她正驚詫著,就聽初梅道:“夫人再隨奴婢們來?!?/br> 蔣儀跟她從右側(cè)繞到院側(cè),就見這院子后面亦是一株株的丁香樹上含苞怒艷。初梅道:“咱們這院子名叫丁香里,就是因到了三月中,院子周圍的丁香花全開了,香氣濃郁芬芳遠(yuǎn)遠(yuǎn)一派紫云般十分好看?!?/br> 此去一品堂果然不遠(yuǎn),兩邊亦是漸綠的花草襯著。 一品堂建的十分周正,正是與孟府里一樣的方正院子,只是老夫人周氏也不住在一進(jìn),而是住在后面的二進(jìn)院子里。 蔣儀進(jìn)了廳房,就見里面寬敞明亮,布置的十分溫暖舒適。 初梅引她進(jìn)了側(cè)面的暖閣,就見臨窗下一張小榻床上坐著一位白發(fā)鶴顏的老婦人,另一側(cè)一張圈椅上坐著一位形容消瘦的中年婦人,不等初梅提醒,蔣儀便解了羅衣先跪到毯子上見過陸府老夫人周氏,周氏笑嘻嘻的道:“很好,很好,只是太瘦了些?!?/br> 作者有話要說: 所以,作者是個非常實誠而又誠實的人。 ☆、家風(fēng) 蔣儀奉了茶過去,她接過來抿了一口,叫了身邊的丫環(huán)叢云過來,叢云捧過來一只托盤,紅綢子上擺著一對金釵,一對步搖并一對鳳鈿,蔣儀見成色都是十分精致的東西,都能當(dāng)?shù)靡环^面了,因是新婦不敢多言便叫初梅接了過來。 又到了大夫人胡氏面前,亦是跪了捧過茶來,胡氏接了茶,亦是叫人托了一盤子?xùn)|西來于她,雖比周氏的要簡單些,質(zhì)地亦是十分好的。蔣儀謝過了,就見胡氏道:“meimei快快起來吧。” 她拿帕子掩著唇,臉上沒有一絲血氣,說話亦是有聲無力的。 周氏笑道:“咱們府里如今姑娘們都外嫁了,越發(fā)清凈了起來。原還有個潑皮小子也是我的小外孫昊兒整日逗我開心,誰知昨兒事情忙了沒人看著叫他多吃了些東西,今日積食發(fā)燒了躺著不能來。你既見過了,就到我這里來坐一會兒?!?/br> 蔣儀應(yīng)了,見叢云掂了只幾子來放在下首,便斂衽側(cè)坐了。 胡氏笑著起身道:“母親如今也是有了新兒媳婦陪您話話趣兒,妾這里就不能相陪了,要去看看昊兒如今病的如何了?!?/br> 周氏揮手道:“快去快去,好不好的派個人到我這里來傳個話也叫我放心些。” 胡氏應(yīng)了,蔣儀忙起身送了她出去了。 那去過孟府的周mama過來請周氏前去用早餐,見了蔣儀笑道:“九夫人大喜。” 蔣儀亦是笑著應(yīng)了。 到了餐廳里,蔣儀見周氏坐下了,知自己是要站在一旁布菜的,忙到丫環(huán)手里的銅盆里凈了手,過來就要替周氏布菜。周氏握了蔣儀手拉過來坐了道:“如今你還算新娘,三朝回過門才能行規(guī)矩的,今兒就坐在這兒同我一起吃飯吧?!?/br> 蔣儀道:“過門就是媳婦,兒媳不敢僭越。” 周氏仍是拉了她道:“快坐吧,咱們娘兒倆也好說說話?!?/br> 蔣儀只得側(cè)身坐了,叢云與初梅站在后面布了菜,蔣儀倒也不做假,足足喝了一碗鴨rou粥并吃了兩個素油卷子,周氏因見她吃的香甜,親揀了一只玉帶酥來,蔣儀也不推辭,吃了以后才擱了筷子道:“謝母親賜飯,媳婦吃的很飽了?!?/br> 周氏自己老年人,用的不多,叫下面婆子們撤了早餐去,與蔣儀兩個仍回了暖閣坐了,周氏才道:“介衡干的是皇家差事,如今又值皇帝盛年,凡事都要親力親為,他一個月里竟有十幾天宿在皇宮里也是稀松常見的事兒,只是昨日卻委屈了你。” 蔣儀道:“母親不必如此,儀兒明白的?!?/br> 兩人正說著,就見周氏跟前另一個丫環(huán)旋兒進(jìn)來道:“老夫人,大夫人那里回了話來,說昊兒少爺這會子燒已經(jīng)退了,吵著要喝羊湯,已經(jīng)叫廚房里去熬了。” 周氏聽了這話皺緊的眉頭才松了下來,可見她對這個外孫十分的關(guān)切,笑道:“既是如此,也不必給他喝的太多,哄哄他叫吃些清淡的吧。” 那丫頭應(yīng)了,躬身退出去了。 周氏正要張嘴說些什么,就聽外面叢道:“老夫人,大少爺回來了?!?/br> 周氏聽了這話,扶著那小榻床沿站了起來道:“快!快叫進(jìn)來我看看?!?/br> 蔣儀心中猛然揪住了般也站了起來,回頭就見一個一身黑衣風(fēng)塵樸樸的男子站在門口,正怔怔的望著她。蔣儀不知自己該如何是好,回頭望向周氏,周氏笑道:“這是咱們家里的大少爺遠(yuǎn)澤,遠(yuǎn)澤快過來見過你九叔母?!?/br> 陸遠(yuǎn)澤胡子拉茬,眼眶深陷,越發(fā)襯的鼻梁高挺,他顯然是沒有反映過來蔣儀怎么會在這里,待聽了周氏的話,一雙眸子猛然掃到蔣儀身上,從上往下將她掃了幾眼,兩只拳頭卻是緊握著垂在身側(cè),不肯抬起來叫聲叔母。 周氏以為他仍在生陸欽州的氣,伸手叫叢云扶了走到他跟前道:“快來讓祖母瞧瞧可瘦了不曾?怎么穿的這樣單薄,你九叔說你要最早也要六月間才能回來……” 陸遠(yuǎn)澤輕輕抬手擋了周氏的手道:“有勞祖母費心牽掛,孫兒一心想著要早些回來,所以在那邊給李家族長打了聲招呼就自己先回京了?!?/br> 周氏皺眉道:“李家竟沒有派兩個人送你回來嗎?” 陸遠(yuǎn)澤道:“孫兒也是大人了,那里需要人護(hù)送。” 他躬身揖道:“祖母,孫兒連夜騎馬,這回子很累,要回去沐浴更衣,就不陪祖母了?!?/br> 他說完深深看了一眼蔣儀,轉(zhuǎn)頭出去了。周氏仍以為陸遠(yuǎn)澤是生著陸欽州的氣,所以才這樣對新叔母無狀,回頭對著蔣儀笑道:“這孩子原是最知禮的,今兒想必也是太累了?!?/br> 她回到小榻床上坐了,想了想又喚了旋兒來吩咐道:“你去和墨居里找懷云去,叫她備了熱水熱茶,再尋些厚重的衣服給大少爺備了。另叢云你去廚房里吩咐了,叫他們做些飯食快快的送到和墨居去,另叫大少爺?shù)染昧?。?/br> 兩個丫環(huán)應(yīng)了皆躬身退出去了,周mama與劉mama兩個是慣常伺候在周氏身邊的,這會兒也寬慰她道:“老夫人也太心急了些,和墨居里的丫頭們都是極懂事的?!?/br> 周氏心神不寧的一笑道:“我也知道,只是人老了,難免就嘮叨些。” 蔣儀見周氏心神不好,便起身道:“母親這里且休息唄,媳婦也要回房去了?!?/br> 周氏點應(yīng)了,又叫周mama出去相送,直送出了大門,周mama才回了房。 周氏因見劉mama在身邊,笑道:“這孩子倒不是個作假的?!?/br> 劉mama也陪笑道:“正是,老奴瞧著她早上吃飯倒是香甜?!?/br> 周氏點點頭道:“正是,我原聽說是孟府里的女兒,心里便有些擔(dān)心,概因那府里的家風(fēng)不是很好。昔年我還出門應(yīng)酬的時候,有回胡府里宴請,我與孟府里的老夫人李氏坐了一桌,她帶了幾個媳婦來陪席,長房媳婦看著是個十分精明的,二房也還罷了,她均是賜了坐著,唯有那三房媳婦,當(dāng)日還頂著個大肚子,一層子的丫環(huán)婆子站了一屋子,她非要叫那三媳婦來替自己端痰盂捧涮口水,又一會兒要吐痰一會兒吃咸了要口水的,直是折磨的那三媳婦一張小臉苦的像茄子一樣,另那兩個兒媳婦也似是司空見慣一般,只自己坐著也不來相幫一把。我這里大約是饞兒媳婦饞久了,來一個便心疼的不知該怎么樣才好,那里舍的那樣磨蹉,是以便很有些不自在,不等席散便回來了。有了這事,又后來介衡與孟府里鬧的那樣僵,我就很不愿于那府里做親。只是他先一個是我點的,這一個就不便再說些什么,心里仍是打著鼓,今見她雖仍悶悶的不善言辭,倒也知禮節(jié)守本分,不是那會拔尖奉承的樣子,我心里倒有些佩服介衡的眼光,可見好苗子并不都長在好地里,也是有的?!?/br> 周mama已經(jīng)送完人進(jìn)來了,正聽得周氏這篇長篇大論,遂笑道:“正是了,我們頭一回去孟府相看,就見九夫人仍是今日一般,雖不善言談,禮節(jié)上倒是不差。雖如今瞧著瘦些,想必骨子里是十分強(qiáng)健的,老夫人盡可放下?lián)鷳n。” 周氏沉吟著點頭,忽而想起陸遠(yuǎn)澤方才的神色,眉頭卻又皺了起來。 蔣儀帶著初梅又雪幾個回了丁香里,雖花未綻,此時遠(yuǎn)遠(yuǎn)已能聞到濃郁馥香。她心中記著方才陸遠(yuǎn)澤看自己的神色,又想起他說自己是一個人先跑了回來的,也不知他究竟去了南邊何處,可見是十分心急才回快馬加鞭趕回京城。心里竟隱隱覺得,大約他是為了自己才會這樣著急趕來,想到此,心越發(fā)揪了起來。當(dāng)初從醉仙樓里回來,她也曾盼望著他會差人來府提親,那樣自然好,兩情相悅,少年夫妻,天底下再好沒有的事情。 可雖著時日漸長他久無音訊,她又寬懷自己道,他本是高門貴子又是一朝探花,自己也不過是他偶然興起看見與京中閨秀們有些差別的女子罷了,待他再回到自己熟悉的環(huán)境中去,與那溫香軟語的解語花們呆的久了,那里又會想到自己。這樣想著,那期盼便漸漸淡了。 再后來陸欽州前來提親,孟宣又將她與陸遠(yuǎn)澤有舊的事在眾人前提了起來,陸欽州也刻意問過她,她便徹底死了要嫁人的心,一心只想著入庵為尼了此殘生。但一介無依無靠又名聲敗盡的孤女,命運也不過在別人的片語言談間,如何能讓她做了半點主去。她就這樣漂萍般順著眾人的意愿嫁入了陸府,陸欽州昨夜的溫柔才隱隱讓她覺察到一絲暖意,陸遠(yuǎn)澤的出現(xiàn)就將這絲暖意重又剝?nèi)?,若他真為她而來,終究仍是她負(fù)了他。 早春已有暖意,她卻羅衣不能勝寒,初梅與又雪一路上指著這里那里,她卻一個字也沒有聽進(jìn)去。到進(jìn)了丁香里院子里,她才緩過些神來。初梅領(lǐng)路進(jìn)了二院主屋的大門,卻不往臥室走去,而是帶她到了左手一邊另一大間屋子內(nèi),這里面陳設(shè)不與那邊相同。初梅笑道:“這是夫人尋常起居歇息的地方,那左角臨窗處太陽早曬,這會想必已是十分暖和?!?/br> 她指著左手一邊臨窗的角落,蔣儀隨她的手望過去,就見左手邊靠墻的條案前負(fù)手背立著一襲黑衣的男人。陸遠(yuǎn)澤與陸欽州身高相仿,但要格外瘦一些,況且他風(fēng)塵樸樸,初梅一眼就認(rèn)了出來,吃驚于陸遠(yuǎn)澤如何會到叔母內(nèi)屋中,驚道:“大少爺,這里如今已叫九夫人住了?!?/br> 陸遠(yuǎn)澤回過身來,粗聲道:“下去!” 初雪仍是愣著,蔣儀顫聲道:“不必了,初梅你候著,大少爺有什么話就請當(dāng)眾說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