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jié)
廖敬清終于抬起眼看她,聞清適時地展露微笑,“我真的只是來吃面的?!?/br> 廖敬清看了眼她身上的睡衣,沒有發(fā)表意見,低頭專心吃自己的。聞清也挑起面嘗了一口,點著頭說:“唔,味道果然和看起來一樣好。” 許是自己多心,廖敬清總是不自覺將這話想歪,但他觀察聞清,又見她低眉順目地乖乖吃東西。從他的角度看過去,只能看到她濃密的睫毛,像是兩把可愛的小蒲扇。 廖敬清便說:“不會做飯的人沒權(quán)利挑剔,所以哪怕不好吃,你也得吃光它。” 聞清夾了條青菜咬了一口,抬頭慢慢地嚼著,等嚼完咽下去才看著他道:“誰告訴你我不會做飯?” 的確是沒有,僅是她這樣的外表和個性向他傳遞了這種信息而已…… 聞清又拿勺子喝了口湯,“也不奇怪,連我媽也覺得我什么都不會照顧不好自己,其實我會做的很多,只是沒機會而已。” 這還是廖敬清第一次聽聞清說起她mama,不由停了下筷子。 “我應(yīng)該給她做一次飯的,至少讓她知道我可以過得很好,不讓她帶著牽掛走。” 廖敬清的眼神變得復(fù)雜起來,“你mama她——” “去世了。”聞清也沒刻意看他,像是自言自語一樣,“癌癥,一個人撐了很久,我到最后才知道。而且我連她最后一面也沒見到,很不孝順?!?/br> 廖敬清一時不知道該說點什么。 聞清抬頭沖他笑了下,“但是你說我對聞定山不孝順,我可不承認(rèn),要不是他和唐娜的事,我想我媽的病也不會惡化的那么快。我現(xiàn)在還愿意管他的事也是盡父女最后的義務(wù),以后就什么都不欠他了?!?/br> 廖敬清無聲地看著聞清,黢黑的眼眸下有異樣的情緒流淌著。聞清慢慢地說:“我不會原諒聞定山,也不會輕易饒了唐娜。” 廖敬清低下頭,握著筷子的指節(jié)漸漸緊繃。 聞清見他沉默不語,以為他是在為廖正揚的事煩惱,于是說:“當(dāng)然我說過,廖正揚是廖正揚,你是你。這件事就算我不調(diào)查,警察也早晚會查清楚,他影響不到我們。而且,他是成年人了,如果真做了什么,該為自己的行為負(fù)責(zé)?!?/br> 話音落下,屋子里無人說話,她的一番急切像是掉進(jìn)了空谷毫無回應(yīng)。 聞清咬了咬筷子。 廖敬清忽然起身將面前的碗收走,只扔給她一句,“別光顧著說話,面涼了就不好吃。” —— 吃完東西,廖敬清將她送到門口。聞清遲疑著還是回頭對他說:“所以你在意的,是怕你弟弟影響到我們?” 廖敬清看了她一會輕笑道:“我們?” 聞清揚了揚眉梢,“我們?!?/br> 廖敬清長久地注視著她,眉眼間像是閃過太多太多的情緒,最后近乎無奈地問:“聞清,為什么要是我呢?你對我了解多少,知道多少,如果……有天你發(fā)現(xiàn)我并不是你認(rèn)為的那樣,又會如何?” 她這一番孤勇總是讓他震驚,他實在不明白讓她這么勇往直前的原因是什么? 聞清思考了下,“坦白說,我對你了解是不夠,但我沒機會離你更近啊,你總在不斷地推開我。” 廖敬清執(zhí)拗地看著她,瞳仁烏黑又深不可測,“回答我最后那個問題。” “如果你不是我認(rèn)為的那樣——”聞清輕輕重復(fù)著,隨后笑了,“你又知道自己在我心里是什么樣?這個世界上沒有誰會是誰心目中完美的樣子。而且,愛情為什么要考慮那么多。” 廖敬清看著聞清,聞清走近他一步,微微仰起頭來,“我媽走的時候,我有很多事很多話都沒來得及對她說。我非常愛她,到現(xiàn)在做夢夢里都是滿滿的遺憾。我不想以后再有遺憾,關(guān)于你跟我?!?/br> 兩人站在玄關(guān)處,那一方?jīng)]有足夠光線的地方,夏夜悶熱而嘈雜,不知道哪里飛來的一只蚊子嗡嗡地在頭頂打轉(zhuǎn)。 聞清伸手想要去拍它,可她剛剛探出去的手被他抓住了。 他深深看著她,眼底似乎有猶豫和掙扎。聞清在那一刻聽到了自己如擂鼓一般的心跳聲。 隨后他的手卻陡然調(diào)轉(zhuǎn)方向,拇指指腹滑過她唇角,輕輕替她擦拭了一下。他在笑著,又像是伴著一聲低嘆地說:“你這樣,真像個孩子?!?/br> 聞清目露疑惑,但她沒有追問,她只是奇怪,剛才有那么一瞬間,她分明感覺廖敬清是要對自己說點什么,或者做點什么的。他抓住她的手,更像是要給她一個擁抱—— —— 第二天廖敬清如約去見聞定山,聞定山到的比他還要早。 兩人還是第一次在醫(yī)院以外的地方見面,廖敬清先打招呼,“聞先生看起來氣色不錯。” 聞定山笑著道:“那還是要謝謝廖醫(yī)生,謝謝你在醫(yī)院對我盡心盡力地照顧?!?/br> 廖敬清看著面前的人,清楚地聽懂了“盡心盡力”四個字背后的含義,臉上的笑意不變,“只是身為醫(yī)生對病人的職責(zé)而已。” 聞定山收斂笑意,看著廖敬清點東西,直到侍應(yīng)離開,他才長吁了口氣,“廖醫(yī)生,咱們就不說場面話了。我知道聞清最近一直在麻煩你,但你也知道你弟弟和唐娜的事,我想你們的關(guān)系不適合走的太近,所以……” “聞先生想讓我離聞清遠(yuǎn)一點?”廖敬清嘴角露出一個近乎嘲諷的笑。 這樣的廖敬清對于聞定山而言也是陌生的,那樣的眼神似乎代表著某種輕蔑,像是看不起,又像是憎惡? 聞定山蹙了蹙眉,可再仔細(xì)看又發(fā)現(xiàn)他與平時謙和的模樣沒什么區(qū)別。他懷疑是自己想多了,畢竟他除了這次住院就醫(yī)之外,確定和廖敬清是沒有任何交集的。 廖敬清已經(jīng)神色如常地說:“我的心意聞小姐一直都很清楚。” 饒是聞定山再鎮(zhèn)定,也聽出了自己女兒倒貼的意思,他的眉頭不自覺皺了下,說出的話當(dāng)然也沒多好聽,“這個你放心,聞清那里我會解決,你和她從前喜歡過的人都不是一個類型,我覺得她只是一時興起而已。你也知道她的工作重心都在b市,興城對于她將來的職業(yè)發(fā)展毫無益處,她早晚還是要走的。” 廖敬清低頭喝咖啡,這一連串的話看起來對他毫無影響,可仔細(xì)看還是不難發(fā)現(xiàn)他手背上赫然鼓起的經(jīng)脈。 他將杯子放下,點點頭,“聞先生怎么做是你的自由,我想你今天約我見面實在沒什么用處,因為這一切的決定權(quán)不在我?!?/br> 聞定山握了握拳頭,又緩緩松開,“我知道這樣約你見面很唐突,說實話,如果你們兩情相悅我也未必會cao心,我是看出廖醫(yī)生你沒那個意思,擔(dān)心我女兒受傷害罷了?!?/br> 廖敬清露出點意外的表情,可心里顯然并不相信。如果他真和聞清兩情相悅,面前這只老狐貍真的會同意? 只聽聞定山又說:“你也看出我們父女感情不好,我做錯事與人無尤,也不敢奢望她原諒我,只是想在有生之年盡好父親的義務(wù)。我這個女兒,看起來性格強硬直接,可也因為這樣,她是不會喊疼不會喊痛的人,我就是想好好保護(hù)她,既然你沒那個意思,我也就好辦了?!?/br> 廖敬清沒有接話,聞定山說:“我給她安排了個合適的對象,是她一直欣賞的類型,只要廖醫(yī)生配合,我想這件事會很順利?!?/br> “為人父母,您還真是用心良苦。”廖敬清說完頓了頓,忽地嘴角一勾,“不知道您說的這位,真的是因為適合才介紹給聞小姐當(dāng)朋友,還是因為他對你的公司有幫助呢?” 聞定山一愣,面露尷尬,“不管是因為什么,我都希望聞清將來的生活好一點,我沒覺得自己做錯了?!?/br> “聞先生口口聲聲說要補償,可似乎永遠(yuǎn)不懂悔改之意?!绷尉辞鍥]再繼續(xù)說下去,拿出錢夾率先結(jié)了賬,“希望聞小姐能如你所愿?!?/br> 聞定山:“……” 廖敬清回去這一路,路況出奇地堵,到處都是喇叭聲和擁擠的車流。他握著方向盤一動不動地坐在主駕上,面色卻暗沉如水。 全亂了,一切都亂了,亂的不只是他的計劃,還有他的心。 他第一次嘗到了失控的滋味,明知道應(yīng)該冷靜地做完一切抽身離開,可如今,他滿腦子都是那個女人。他表現(xiàn)的再淡定,還是被聞定山那些話干擾到了,聞清會去相親嗎?那個所謂的她一直喜歡的類型,是不是能順利引起她的注意? 廖敬清看著堵的水泄不通的路況,一如自己此刻的心情。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關(guān)系就有轉(zhuǎn)折啦,清哥吃醋什么的…然后昨晚只是預(yù)告下啊,感情鋪墊的水到渠成才能虐(這個虐應(yīng)該也是大家能承受的范圍…)另外因為目前為止都是女主視覺,所以清哥的目的大家有點看不清楚,其實我都有伏筆,看不懂的么事,等弟弟出現(xiàn)會慢慢明朗,大家耐心點哈,鞠躬~這文應(yīng)該快v了,等我看個好日子啊,加更下… 第二十一章 聞清并不知道聞定山給自己安排的飯局是相親,她原本以為這只是一場普通的應(yīng)酬,直到到了約定好的地方,才隱約覺得不對勁兒。聞定山對她的打扮似乎很不滿意,“你怎么不穿裙子?還有這個妝是不是太淡了?” “談生意,當(dāng)然是給人的感覺專業(yè)就行?!甭勄逶尞惖溃按┎淮┤棺佑嘘P(guān)系?” 之前聞定山只告訴她,說這位程先生對公司品牌感興趣,很有意向合作??裳巯逻@感覺怎么怪怪的……? 聞定山仍然皺著眉頭,最后礙著時間差不多了,只得揮了揮手,“行,先進(jìn)去吧。” 聞清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聞定山又低聲和她介紹說:“程先生之前在溫莎雜志社做過主編,現(xiàn)在繼承了家族生意,但也算半個娛樂圈人,你們應(yīng)該很有共同話題。” “調(diào)查的這么清楚?!甭勄迤沉搜勐劧ㄉ?,“不要期望過高,我對應(yīng)酬這種事不擅長,別搞砸就是萬幸了?!?/br> 聞定山不以為意道:“你只要表現(xiàn)自然就好?!?/br> 聞清看了他一眼,推開門進(jìn)了包間。 包間里已經(jīng)有人在等了,男人正襟危坐,聽到動靜微微抬起眼來。 怎么說呢?那是個渾身上下都散發(fā)著成熟味道的男人,鼻梁上架著無框眼鏡,身上的西裝熨燙挺括整齊,每一個細(xì)節(jié)都彰顯著貴氣和穩(wěn)重。他站起身來,挺拔的身姿往那一站就是道風(fēng)景。 就連聲線也醇厚動聽,“你好,我是程季青。” 聞清的嘴角向上一挑,似乎明白了聞定山的意圖。她余光往聞定山身上一掃,果然見他正若有所思地打量自己。 聞清大方地同對方握了握手,“你好,聞清?!?/br> 程季青的視線在她身上淡淡一掃就離開了,揚了揚手,“坐吧?!?/br> 聞清在圓桌的另一側(cè)坐下,離著程季青有兩個位子的距離。 “這么看,我和聞小姐也算有緣,名字里居然都有個‘青’字?!?/br> 這位程先生顯然很健談,又很善于聊天,找了個不錯的話題作為切入點。聞清笑了笑,“不知道程先生的‘青’是哪一個‘青’。” “青色的青?!?/br> “唔,那我們不一樣?!甭勄褰拥?,“我是清楚的清。” “因為你是女士,所以自然比我要溫潤如水,這個清很適合你。” 聞清不得不對面前的人刮目相看了,笑意深了些,“程先生真會說話。” 程季青回以淺笑。 聞定山看著兩人相談甚歡的樣子,原本提著的一顆心總算放了回去,果然如他所料,聞清對廖敬清就是一時興起。 聞定山找了個機會說要去衛(wèi)生間,特意留下兩人獨處??傻人麆倓傠x開,聞清馬上就收斂笑意,開門見山道:“程先生,我必須向你坦白,今天或許是個誤會?!?/br> 程季青原本正要喝茶的動作停了下,挑起眉,好整以暇地看向她。 —— 而醫(yī)院這邊,廖敬清已經(jīng)第三次走神。方主任不得不暫時停下談話內(nèi)容,關(guān)切地問:“小廖,你臉色不太好,不舒服?” 廖敬清看著方主任,“哦,可能是昨晚沒睡好?!?/br> “看來你為這個報告真是cao了不少心啊?!狈街魅吻昧饲棉k公桌,沉吟了幾秒,“這樣,你先回去休息,這個報告我再好好看一下。你這次舉證的這家企業(yè)在興城很有影響力,雖然現(xiàn)在爆出資金問題,但如果確定他們的保健品有問題,這個品牌可能就要徹底在市面上消失。畢竟是政府之前扶持過的企業(yè),對興城的影響肯定不會小?!?/br> “我知道?!绷尉辞蹇戳搜鄯街魅?,“希望別令你為難才好?!?/br> 走出主任辦公室后,廖敬清站在用力捻了捻眉心。他昨晚的確是沒睡好,可沒睡好的原因卻不是那份報告……而是隔壁那個女人。 聞清昨晚難得沒有sao擾他,隔著一堵墻壁,他也無從知道她在做什么。是在為第二天的相親做準(zhǔn)備?還是在忙其他? 廖敬清從不費心去想些沒意義的人和事,可這還是他頭一次為他人輾轉(zhuǎn)反側(cè)。又或者是這段日子想起這女人的時候越來越多,夢里面居然也是她。 那是個不太好說出口的夢,難以啟齒的不僅僅是夢的內(nèi)容,還有他夢境醒來后的反應(y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