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去買衣服的時候，程季青故意落后兩步，低聲對聞清解釋，“抱歉，因為我和她mama的關(guān)系很復(fù)雜，所以她……但是她沒有惡意?！?/br>
    “我明白。雖然嘴上抱怨，但看得出她很愛她mama?！?/br>
    程季青有些訝然，“你好像很有感觸?！?/br>
    “我和我mama就是這樣?！?/br>
    “你mama——”

    “已經(jīng)不在了?！甭勄逍Φ?，“不用露出內(nèi)疚的樣子，我常常會想起她，看到你女兒，我也會忍不住想小時候的自己?！?/br>
    程季青看了她很久，大概是今天的見面讓他對她有了新的認(rèn)識。他猶豫了下，忽然提到，“那天那位廖醫(yī)生……”

    “嗯？”

    程季青蹙著眉，點到即止地說：“這么講很不厚道，但他的背景或許比你想的復(fù)雜。聞小姐，你是個好女孩，戀愛的時候留個心眼不是壞事?！?/br>
    聞清聽得有些恍惚，“你真的認(rèn)識他？”

    “不太確定。”程季青思索著，“時間隔得有點久了，不過他的樣子變化不大。對了，你知道興城有位很有名的人物，大家都稱呼他七叔嗎？”

    聞清馬上就記起來了，上次在醫(yī)院他替自己解圍時，分明提到的就是這位七叔。

    程季青看她的臉色就知道，適時地說：“他們關(guān)系很不簡單。”說這話時他表情掙扎了下，大概很難細(xì)說，只又一次提醒，“總之你自己小心。”

    如果一個人這么說，聞清真的不會放在心上，但每個人都這樣對她說，就不得不認(rèn)真審視了。

    程季青見她一臉凝重，伸手壓了壓她肩膀，“當(dāng)然感情的事很難說，即使他有不好的背景也不代表什么，但就怕他另有所圖，還是你自己的真實感受最重要。他待你如何，相信也只有你最清楚。”

    聞清很久都接不上話，只說了聲“謝謝”。

    陪著程家父女倆逛了一上午，午餐也是一起吃的，就餐的時候，正好廖敬清的電話打了進(jìn)來。

    他應(yīng)該也正在醫(yī)院吃飯，背景嘈雜，兩人閑聊了幾句，都是些戀愛中無關(guān)緊要的膩歪話。

    等快掛電話的時候，小慕和程季青說笑的聲音正好透過電波被廖敬清清晰地捕捉到，他當(dāng)時就安靜了，“你和誰在一起？”

    眼看瞞不住了，聞清只得說實話，“和程先生，還有他女兒。我?guī)土怂粋€小忙，所以他請我吃東西?！?/br>
    廖敬清那邊一度很安靜，須臾才聽他沉聲笑了笑，“那好好玩。”

    他說完就將電話掛斷了。

    聞清不由失笑，廖醫(yī)生真的可以再加一個標(biāo)簽了，真真是東亞醋王！

    看著程季青和小慕互動的畫面，她腦海中又不自覺地想起之前那番話，的確，就算廖敬清背景復(fù)雜和他們的感情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他真真切切地在在乎她，這是不爭的事實。除非她的感覺出了錯。

    或者……廖敬清一切都是在演戲……

    但是如果要演戲，為什么不早早的就接受她然后再演，要僵持這么久？

    聞清感覺自己要分裂了，想了很久也想不出答案。

    ——

    晚上回去的時候，聞清直接去了廖敬清家里。廖敬清開始沒什么反應(yīng)，很平常地在和她說話。

    兩人一邊聊天一邊看電視，聞清悄悄觀察了幾次他的臉色，發(fā)現(xiàn)都毫無異樣，于是腦袋往他肩膀上拱了拱，“清哥你吃飯了嗎？我有點餓了?！?/br>
    廖敬清把她的頭推開，聞清又靠過去。

    廖敬清低頭瞧她，“清姐每次和程總出去都吃不飽，然后來我這續(xù)攤？”

    聞清噗嗤一聲笑出來，“明明你這才是正餐?！?/br>
    廖敬清陰晴不定地看著她，然后低下頭就開始親她。聞清被他逗弄的氣喘吁吁，張嘴咬了他下唇一口，“你怎么這么小氣？”

    “你只說公事，可不包含還要陪逛街?！绷尉辞逡惨Щ厮?，“還帶著他女兒一起，這是要征求女兒的意見嗎？”

    “腦補(bǔ)過多?！?/br>
    廖敬清忽然懲罰性地捏了下她屁股，“所以還要多久？不是說很快就會簽合同，合同出問題了？”

    聞清剛想回答，忽然又想起程季青的話，于是含糊道：“嗯，快了?！?/br>
    兩人互相睨著彼此，可很明顯都感應(yīng)到了空氣中那一絲絲異樣。聞清甚至有股莫名的心虛，但她又很想仔細(xì)看看廖敬清，看看這個每天和自己朝夕相對的男人。

    然而他神色毫無異常，反而狎昵的捏了捏她鼻子，“想吃什么？”

    聞清說了兩樣自己想吃的東西，其實弄起來很麻煩，可廖敬清還是依言去了廚房。

    看著他忙碌的身影，聞清真的絲毫看不出偽裝的痕跡。她準(zhǔn)備將帶來的資料打開看一看，可想了想又合住。就在她失神的間隙，廖敬清忽然又折了回來。

    他往她對面一坐，手肘撐著膝蓋，面色沉重地望著她。

    聞清愣了下，“怎么了？”

    “我們談?wù)劇！?/br>
    兩人幾乎同時開了口。

    聞清看著他嚴(yán)肅的模樣，慢慢地點了點頭，垂放在膝蓋上的手指都不自覺擰在了一起。

    她也很想聽聽廖敬清要說什么。

    然而廖敬清開口就直切要害，將她心中的疑惑說了出來。

    “我想和你談?wù)勎业酿B(yǎng)父，當(dāng)然，也就是資助我上學(xué)的人?！绷尉辞宓?，“大家都喊他七叔。”

    聞清：“……”

    第二十八章

    聞清心中有種很怪異的感覺，怎么自己剛剛好奇七叔的事，廖敬清馬上就提到了呢？

    廖敬清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似的，又說：“我在某些方面很敏感，所以猜測那個程總一定是對你說了什么，與其讓你胡思亂想，倒不如攤開來說。”

    他這樣坦然的姿態(tài)讓聞清心里好受了點，兩個人之間最忌諱猜忌，尤其他們的感情基礎(chǔ)還這么薄弱。

    她點了點頭，“好，你說?！?/br>
    廖敬清沉吟著，眉毛深深擰成了結(jié)，“我和程總的確見過一次，在七叔的家宴上，上次之所以會否認(rèn)，是因為我不想讓你害怕我?！?/br>
    “害怕？”這個答案的確令聞清很意外。

    廖敬清露出一絲苦笑，“你不在興城生活，所以不知道七叔在興城的影響力，他是個很可怕的人，也很有手段。”

    想起他之前說的，只有一個資助名額的事，聞清的頭皮微微有些麻。

    “但凡和他扯上關(guān)系的人，大家都會自動避開。大學(xué)的時候他去看過我一次，那之后我就被宿舍的人孤立了?！?/br>
    聞清不可思議地瞪大眼。

    “爺爺去世之后他忽然找到我們，當(dāng)時我內(nèi)心其實很抗拒，但他提出了會資助我們上學(xué)的條件，我又很心動?！绷尉辞逭f完頓了頓，“他說只有一個名額，雖然不知道原因是什么，但我還是想把名額讓給正揚(yáng)，后來才知道，他其實是有目的的——”

    聞清也覺得這樣的人提出這種要求，絕對不可能是單純地為了做好事。她忍不住猜了下，“難道是為了培養(yǎng)接班人？”

    “他的確需要一個接班人?！绷尉辞宓难凵耖W了下，“或者說需要一個和他一樣狠的人，替他打理生意?！?/br>
    聞清忍不住吸了口氣，她有些不敢猜想廖敬清接受七叔的幫助后，經(jīng)歷了些什么……

    打理生意，當(dāng)然也是指那些見不得光的，而且說的好聽是“接班人”，誰又知道這是不是為自己將來留了后路？如若有天出事，第一個遭殃的勢必還是沒血緣的廖敬清。

    他只是七叔的一枚棋子。

    廖敬清看著聞清的眼睛，像要看進(jìn)她心底一樣，“我一直在試圖擺脫他，他讓我變成了像怪物一樣的人。我想做名醫(yī)生，可是他卻想把我拉進(jìn)黑暗中，我也討厭別人露出害怕我的眼神，那讓我心里很不舒服。所以不論對誰，我都盡量隱瞞和七叔的關(guān)系?！?/br>
    他第一次對她說這么多，聞清想象著背后的一切，心底生出無盡的辛酸和心疼。

    他原本和每個年輕人一樣享受著恣意瀟灑的青春，可忽然有天什么都變了，為了保護(hù)弟弟，可在弟弟眼里卻又成了最壞的人。七叔為了更好地控制他，讓他成為了沒有朋友沒有親人的人……

    這真的是一個她從沒接觸過的廖敬清，也是一個她從沒接觸過的屬于他的世界。

    聞清意識到，自己之前對他的所有了解都太過表面。

    她走到他身邊，廖敬清也主動張開雙臂抱住了她，一室暖黃的燈光灑在他們身上，仿佛周圍的一切都不存在了。

    聞清枕著他寬厚的肩膀，低聲說：“你為什么不告訴你弟弟呢，他可是你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了。”一直被誤解，一直被討厭，真的不會覺得孤獨(dú)嗎？

    “正揚(yáng)太沖動，而且我不想他和七叔牽扯過多，只要我不和誰走的近，七叔都不會為難對方?！绷尉辞鍑@息著，說完撫了撫她的頭發(fā)，“七叔現(xiàn)在身體還很好，所以我和他周旋時也沒刻意為難我，但徹底擺脫他是早晚的事。這之前，我希望你能全身心地信賴我?！?/br>
    聞清的指尖顫抖了下。

    廖敬清將她和自己拉開一段距離，好將她的眼神看得更仔細(xì)，“也不要用那種防備和害怕的眼神看著我，我會受不了?！?/br>
    難怪他剛才說“在某些方面很敏感”，大概就是厭惡這種眼神吧？聞清沉默了下，“你現(xiàn)在對我說的都是實話嗎？沒有一句謊話。”

    廖敬清深深睨著她，附身在她耳畔說：“如果有一句假話，我將永遠(yuǎn)失去你。”

    聞清的心臟猛地一震，她看著他深不可測的眼眸，輕輕點了點頭，“記住你的話，廖敬清，你懂我的。我容許不了任何欺騙和背叛?！?/br>
    廖敬清一言不發(fā)地望著她，緩緩閉了閉眼睛，“我知道?！?/br>
    ——

    這之后，兩人的關(guān)系反而神奇地更近了一步。之前聞清總覺得他們之間像是少了點什么，現(xiàn)在才明白是缺少信任，所以才會被周圍人的只言片語就引發(fā)戰(zhàn)爭。

    廖敬清已經(jīng)將內(nèi)心深處最大的秘密告訴了她，聞清覺得自己不該再胡思亂想，以前的經(jīng)歷是讓她對感情缺乏信心，但這次她想試著去相信這個男人。

    他們每天在一起的時間變得更多了起來，交談的內(nèi)容也越來越廣泛，聞清發(fā)現(xiàn)廖敬清懂得非常多，不僅僅是專業(yè)領(lǐng)域范圍內(nèi)的，還有很多方面都有涉獵，比如金融、房地產(chǎn)，再比如心理學(xué)。

    聞清吃驚道：“所以面對我，你都能猜到我在想什么？”

    “只是心理學(xué)，又不是讀心術(shù)。”廖敬清說完忽然對著她壞笑，“不過你有些方面的想法，我不用分析也知道?！?/br>
    “比如？”聞清好奇極了，拽著廖敬清追問。

    廖敬清一本正經(jīng)地回答她：“比如你覬覦我rou體這回事——”

    聞清直接將手里的心理學(xué)書籍摔到了他臉上。

    而且聞清開始留心觀察才發(fā)現(xiàn)，廖敬清其實還是個很沒安全感的人，這段時間以來他顯然適應(yīng)了和她更親近，所以如果她在身邊的時候話就會慢慢多起來。如果她不在，他可以坐在那半天不講話。

    這一點似乎連廖敬清自己都沒發(fā)現(xiàn)，聞清心里其實是有些竊喜的，這證明她對他而言是特別的。

    或者也正因為這樣，所以他占有欲很強(qiáng)。聞清開始有點理解他為什么總吃程季青的醋了。

    她盡可能地沒事就早點回家，兩人像是比之前還要膩歪，甚至都有些不滿足于一墻之隔了。

    這天廖敬清來接她下班，路上忽然說：“你搬來和我住吧。”

    當(dāng)時聞清正在喝水，一個不注意就被嗆到了，她咳得臉都紅了，“你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