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jié)
第41章 從另一個方面,晏維清也沒把印無殊放在眼里。 青城本就不算什么名門大派。不管從人數(shù)還是從影響力來說,都差少林武當(dāng)不止三條街。別說區(qū)區(qū)一個長老,掌門的武功到晏維清這里也是完全不夠看的。 此是其一。 其二則是,青城派素來門風(fēng)不正。青城山腳下的民眾向來需要向他們定時繳納保護(hù)費,美其名曰“香火錢”。而像強(qiáng)搶民女、恃強(qiáng)凌弱這樣的事,由他們做出來也沒什么稀奇。 可以說,青城派之所以到現(xiàn)在還占著那個山頭,完全是因為遠(yuǎn)離中原武林、犯事不大以及沒碰上什么真正厲害對手的緣故。另外,峨眉確實與他們有沖突,也畢竟沒到你死我活的地步,真正動手的時候都少。 印無殊的自信心正來源于這種表面上的坐大。他并非完全沒頭腦,至少知道柿子要挑軟的捏。舉個例子,如果此時少林武當(dāng)有人在場,他就絕不會這么干。 這種捧高踩低讓青城派得以存延至今,但印無殊不知道的是,他今天犯了一個關(guān)鍵性的錯誤—— 對毫無名氣的江湖人士,青城派確實可以壓得他們說不出話;可事情如果正相反呢? 反正晏維清現(xiàn)在的心情簡直前所未有的差。要不是還有一點理智在,他絕對當(dāng)場拔劍。對印無殊這樣的小人,眨眼之間送他去見閻王都便宜了他! 印無殊被那種好似萬箭齊發(fā)的利光震得一抖,但馬上就暗笑自己神經(jīng)過敏。他才不怕這樣的紙老虎!“呵呵,想擋我?”他陰笑一聲,手上暗暗用力?!疤圆涣苛α耍∫膊蝗雠菽蛘照铡?/br> 這話越到后面語氣越虛弱,因為印無殊極度震驚地發(fā)現(xiàn),那個趙獨眼看起來只是普普通通地站在那里,可腳下就和綁了千斤巨石一樣,紋絲不動。他一開始單純用手勁,后來不得不加上內(nèi)力,但對方根本毫無反應(yīng)!這也就算了;更夸張的是,他連對方手里那根看起來細(xì)細(xì)的柴火也捏不動! 周圍早就圍了一圈看熱鬧的人。照他們之前的想法,趙獨眼必然抗不過印無殊的壓力,那就是好戲了??涩F(xiàn)在他們看到了什么?趙獨眼的表情幾乎被竹笠擋盡,但周身氣場已經(jīng)完全改變,隱隱透出淵渟岳峙之感;反觀印無殊,鼻尖發(fā)紅,額上冒汗,就差在臉上明寫一句“我的內(nèi)力差你遠(yuǎn)得很”了! ……這怎么可能?他們?nèi)伎醋哐哿藛幔?/br> 而早在印無殊帶著幾個青城弟子朝赤霄走過去的時候,其他三派就發(fā)現(xiàn)了他想干什么。 “剛過金沙江的第二天,離白山頂還有四五日路程,我們到現(xiàn)在還沒對上一個魔教教徒……”沈不范這么說,字字分明,鄙夷之意也分明。八字沒一撇的時候,印無殊就惦記上了別人的夫人?未免也太猴急了吧? 丁子何也有同感。不過四派聯(lián)盟在前,他斷然沒有先替別人出頭的道理?!跋瓤纯矗彼岢隽艘粭l折衷之計,“不行的話,咱們就去勸勸印兄。” “那怎么還能等?”青缺師太厲聲道,“這種無恥之徒,真讓人羞于與他為伍!”她說著站起來,大步緊跟印無殊而去。 “師太,等……”丁子何想拉住她,可正在氣頭上的青缺師太走得飛快,他撈了個空?!吧蛐?,”他只得去征求另一個人的意見,“你覺得此事該怎么辦?” 沈不范內(nèi)心里是認(rèn)同青缺師太的——印無殊平時在青城山作威作福就算了,現(xiàn)在還要拉著他們一起下水!臉都不知道往哪里擱! 不過,他暫時還不想和青城派撕破臉,所以只說:“咱們也過去看看,免得事情鬧大?!?/br> 這話說得在情在理,丁子何很快同意了。而當(dāng)他們倆隨后過去時,看到的就是印無殊和趙獨眼僵持的情形;確切一點,是趙獨眼明顯單方面壓制印無殊的情形。 ——雖然印無殊的品性有問題,武功也算不上是頂尖的;但光靠內(nèi)力就能壓得印無殊動彈不得,也不見得有很多人能做到,至少他們都不能…… 這趙獨眼,竟然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 不管是丁子何、沈不范還是早幾步到的青缺師太,一個接一個地震驚了。不管他們之前準(zhǔn)備好說什么、做什么,現(xiàn)在統(tǒng)統(tǒng)派不上用場。因為他們只能想到—— 這樣的高手刻意隱匿行跡,是為了什么?難道也看上了白山教的諸多寶物? 打死赤霄也想不到,他們竟然會因為這種緣故暴露實力。雖然不是全部的,但也夠嗆。眼見四派全部到齊、晏維清依舊沒放過印無殊的意思,他只得親自出手,點了一點那根無辜的干柴—— “砰——轟!” 干柴瞬時炸裂開來,變成了漫天的木灰。眾人沒料到突然來這么一出,迷眼的迷眼,嗆住的嗆住,涕淚齊流。而印無殊被震得倒退好幾步,本來就金紙般的臉更加蒼白。 “長老!” “師叔!” 青城弟子急忙圍上去,一片手忙腳亂。 在這種亂七八糟的背景音下,晏維清的心情顯然更不可能好轉(zhuǎn)。他轉(zhuǎn)頭瞥向赤霄,目光里明明白白是“你就該讓我給他吃個永生難忘的教訓(xùn)!”。 印無殊口出不遜,甚至還想動手揩油,赤霄也覺得此人死不足惜。然而,他同時還覺得,不是現(xiàn)在。 另一邊,丁子何、沈不范、青缺師太好歹武功好些,趕在飛灰撲面而來之前用袖子擋住了自己的臉,不至于太過狼狽。此時木塵慢慢散開,他們終于再次看到了絲毫不為所動的夫妻倆。 ——既然趙獨眼武功如此高強(qiáng),怕是他夫人也差不到哪里去吧? 三人交換目光,又看了看急喘粗氣的印無殊,再轉(zhuǎn)過頭時,態(tài)度明顯謹(jǐn)慎起來。 “不知兩位如何稱呼?”作為四派聯(lián)盟推舉出的負(fù)責(zé)人,開場白丁子何責(zé)無旁貸。 “姓趙?!标叹S清冷冰冰道。他現(xiàn)在氣頭沒過,聲音自然而然地低了兩個檔次。 丁子何更添了一分小心?!霸瓉硎勤w大俠,”他拱手客氣道,“印兄有眼無珠,冒犯了趙夫人,請趙大俠看在丁某的面子上,不要放在心上?!?/br> “他做的事,為什么要看你的面子?”晏維清回以冷笑。“莫非是你讓他做的?” 這么大一頂黑鍋當(dāng)頭扣下來,丁子何面皮一僵,忽青忽白?!澳钱?dāng)然不是!”他急忙給自己開脫,“我等也是剛剛看到時才知道的!只不過……” 這態(tài)度對嵩山派來說已經(jīng)夠退讓,可晏維清絲毫不打算買賬?!罢l讓你一口一個印兄叫得親熱?自然讓人誤會?!彼荒蜔┑卮驍喽∽雍?,“如果此事和你們無關(guān),就都讓開!” 話尾帶出了不可錯辯的凌厲殺氣,在場眾人紛紛倒抽一口冷氣。換做是之前,他們或許會以為晏維清在虛張聲勢;但鬧這么一出后,沒人懷疑晏維清動動小手指就能讓印無殊去死。 ——高手果然不好惹啊! 有人想殺印無殊,這在平時撐死了也就是普通的江湖恩怨;但在準(zhǔn)備攻打魔教的當(dāng)口,就有那么點微妙了。 “這樣不太好吧……”丁子何只能干笑?!摆w大俠,你看,咱們馬上就要對上魔教。這時候內(nèi)訌的話,不是讓魔教撿現(xiàn)成便宜嗎?” “沒人和你們是咱們。”晏維清耐心已經(jīng)快要走到盡頭,徑直朝前邁了一步?!拔艺f過的話,最好不要讓我再說第二遍?!?/br> 硬的不行,軟的不吃,丁子何頭痛至極,不得不向沈不范和青缺師太投以求救的目光。 雖然沈不范和青缺師太都特別不想趟這趟渾水,但他們也不可能真讓晏維清當(dāng)著這許多人的面殺了印無殊。還沒對上魔教,聯(lián)盟就先折了人,傳出去的話,他們還要不要在江湖上混了? “有人覬覦自家夫人,生氣是自然的?!鄙虿环都傩Φ?,“趙大俠,你說得對,此種私怨,我們本不當(dāng)插手。但大義當(dāng)前,不知趙大俠可否愿意等等?” 這話說得委婉,但意思大家都懂。私人恩怨要給攻打魔教這樣的大義讓路;等打完后,華山絕對不管晏維清想對印無殊做什么。 印無殊本在邊上休整,猛地聽到這一句,登時氣紅了臉?!澳恪 彼鞠氤庳?zé)華山一點義氣都沒有,但對上其他三人眼里程度不一的警告和鄙夷,他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對晏維清來說,他不用劍也可以輕輕松松地送印無殊上西天,所以他一點也不想委屈自己?!按朔N敗類,對上魔教也是廢物一個。不如現(xiàn)在就讓我處理了,你們也少一點后顧之憂?!闭f著,他就想再摸一根樹枝。 但這動作半路被一直沒動靜的赤霄攔住了。晏維清頓了頓,還是轉(zhuǎn)頭去看他。為什么一直攔著我? 目光隔著黑紗對上,赤霄小幅度搖頭,眼珠往邊上轉(zhuǎn)了一下。 ……暗處有人? 晏維清立刻明白過來。他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能算在白山腳下,躲在暗處的人有極大可能是白山教的。如果表現(xiàn)得太過惹眼,就會打草驚蛇。 那你想怎么辦?不可能就這么算了吧? 赤霄準(zhǔn)確地讀出了晏維清的不爽,只微微一笑。下一刻,在場諸人看到他輕巧地抬手,帶起勁風(fēng)遽然而過,然后就聽得一聲清脆響亮的“啪!”。 “……哎喲!” 印無殊痛呼一聲,捂著他左半拉臉側(cè)摔在地,一絲鮮血溢出唇角。眾人循聲望去,就見到那半張臉在指縫里以一種rou眼可見的速度變紅發(fā)腫,不一會兒就成了豬頭模樣。 而赤霄呢?他放下手,還慢條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袖口和斗篷。 “哈哈哈!” 第一個笑出來的竟然是紫蘭秀,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樣。有她帶頭,其他人也接二連三地笑出聲,其中甚至包括嵩山、華山、峨眉的弟子。 青城這臉丟了大發(fā),門下弟子只能憋著一張便秘臉把印無殊扶到遠(yuǎn)離赤霄和晏維清的方向去。其他三派也覺得面上無光,訕訕然走開了。 暗處的人把這一幕從頭到尾都收進(jìn)眼里,不由有些搖擺不定。光看武功,姓趙的夫妻倆是最可疑的;但若他們之中真有一個是赤霄,印無殊還能活到現(xiàn)在? 第42章 來這么一出后,原本默默無聞的趙獨眼夫婦可謂一鳴驚人。不管是走在道上還是停下休息時,周圍都會自動自發(fā)地清出四五丈空蕩蕩的距離——開玩笑!青城長老在那兩人眼里連根毛也不是,他們怎么能與之抗衡?又不是活得不耐煩了! 除了黑衣蒙面人,赤霄從沒主動關(guān)心過這群人,此時樂得清靜。晏維清差不多,但他不得不注意到另一點:“你以前是不是認(rèn)識五毒的紫教主?” “只聞其名,不見其人。”赤霄搖頭,順便把腳邊的樹枝往火堆中心方向推了推。 等明天過了白水澗,剩下的路程就是冰川下的荒原。他現(xiàn)在的心思早已飛到荒原盡頭——那里正是白山教總壇所在。相比之下,不管是印無殊還是三花五寶酒,他都不在意。 “可她在看你,一直?!标叹S清言簡意賅地指出這點。 這個赤霄當(dāng)然知道。有人目光直直落在他身上,若他發(fā)現(xiàn)不了,大概早就死過千百次了?!皼]惡意的話,就隨她去?!笨磶籽塾植粫賶Krou! 然而晏維清不這么覺得?!八龑δ闶遣皇恰^分好了?” “大概吧?!背嘞鲆琅f沒往心里去。 晏維清抿緊唇,斂下眼睫。 在他的認(rèn)知里,無事獻(xiàn)殷勤,非jian即盜。雖然赤霄告訴過他,紫蘭秀接近的目的可能與凌盧有關(guān),但那只是赤霄自己的猜測,事實如何還未可知被休的代嫁。 就比如,他們目前不知道紫蘭秀為什么會送出三花五寶酒,也不知道紫蘭秀為什么總是主動接近,甚至還不知道紫蘭秀為什么一眼就選中了赤霄……這幾個問題加起來,晏維清顯然不可能信任紫蘭秀。他從不信什么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所以紫蘭秀一定有她的原因——那會是什么呢? 如果照之前的情況,印無殊搶女人不成反被打臉這事兒至少能當(dāng)眾人三天的談資。但第二次晨起時,氣氛卻異常嚴(yán)肅,幾百號人沒一個臉上是笑的。 原因別無其他,正是因為他們馬上要過白水澗。 光聽名字,大部分人都會覺得,它只是條普通的溪流,撐死深一點、兩邊山壁陡峭一點。事實上可能也差不多:澗并不特別寬,約莫十余丈;兩側(cè)山口正好對上,由四條鐵索穿起,上面鋪著簡陋的木板;高山上融化的雪水在下方?jīng)坝勘简v,于下游處一分為二,各自匯入金沙江和瀾滄江。 但重點在于,橋?qū)γ嬗邪咨浇痰牡谝蛔诳ā?/br> 謹(jǐn)慎起見,丁子何讓人先去打探了一番,結(jié)果卻出乎他們意料之外。 “什么?你說對面一個人都沒有?”青缺師太失聲道?!澳窃趺纯赡?!” “道上確實沒有人!也沒有哪怕一絲人聲!” 人群里立刻炸了鍋。雖說他們都希望事情簡單一點,但到這種地步,簡單已經(jīng)不足以形容,更像是有詐。就算白山教消息再遲鈍,也沒有被人尋仇到家門口都不知道的道理吧? “這擺的難道是空城計?”沈不范皺著眉頭說。所有人都知道魔教人多勢眾,就算只剩三個堂口也不至于連個看門人都找不出來,玩這招有意思嗎? 丁子何深有同感?!鞍顺捎新穹??!彼V定地說,又有些憂慮?!翱砂姿疂臼峭ㄏ虬咨巾?shù)谋亟?jīng)之路,我們肯定得過去!” 沈不范和青缺師太都緩緩點頭,表示同意。至于印無殊,他頂著半張豬頭臉,說話都困難,也沒人關(guān)心他的態(tài)度,干脆閉嘴。 “那就這樣,我們一起過去!有刀拿刀,有劍拿劍;一座哨卡而已,必定輕松拿下!”丁子何高聲做了最后動員。 于是,一行人執(zhí)了各自兵器在手,開始向白水澗行進(jìn)。離得越近,水流沖濺聲就越明顯,氤氳騰起的白霧也更加濃厚,撲在人面上冰冰涼涼。直到索橋鐵柱的山形尖頂柱頭清晰可見時,走在前面的人才停下來。 “橋還在!鐵索是焊在柱子上的!”不知誰喊了一句。 眾人頓時放下了一半心。不管魔教是出于什么原因沒有弄斷索橋,對他們來說都是好處。畢竟,兩岸之間沒有任何可憑借之處,一般的輕功是飛不過去的。以及,雖然要入冬的天氣,白水澗里的溪水并不太深,但它們冷得刺骨,能不碰還是不碰的好。 但他們另一半心卻依舊高懸著,尤其當(dāng)橋?qū)γ娴南”〕快F中隱現(xiàn)人形時。 “有人來了!”丁子何立刻出聲提醒,手中長劍出鞘。被他這么一激,所有人都紛紛亮出了自己兵器的雪刃,隨時準(zhǔn)備開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