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節(jié)
奉書心中有些不快,想:“還把我當小孩子糊弄?!鄙炜曜影咽O碌膬蓧Krou撥到杜滸碗里,說:“你吃?!?/br> “用不著。長個子的是你,又不是我?!庇谑悄莾蓧Krou又回到她碗里。 她不甘示弱,把rou又往出扔,“我吃不了了嘛?!?/br> 杜滸按住她的手,冷笑道:“剛才還跟小豬似的,這么快就變貓兒了?” 她紅了臉,干脆把碗推到杜滸面前,小聲道:“只聽說過做弟子的拿好東西孝敬師父,可沒有弟子搶師父飯吃的理。你當我沒讀過書嗎?爹爹若是見了我這樣沒禮貌,鐵定是要生氣的。” 杜滸嘆了口氣,“你爹爹若是見了我?guī)е|女這般吃苦,那才會真的氣不打一處來。”這么說著,卻還是夾了一塊rou出來,丟進嘴里,道:“好了,一人一塊,公平合理,滿意了吧?” 奉書見他終于妥協(xié),這才抿嘴一笑,“你也不能餓著自己啊。要是你餓倒了,掙不來錢,那我可連咸菜也吃不上啦?!?/br> 杜滸正吞rou呢,聽她這么一說,猛地嗆了一口,連聲笑道:“你肚里倒盤算得清楚!”扒了幾口飯,又自言自語地道:“只是這蒙古皇帝流水價的印鈔票,弄得錢越來越不值錢啦,今年的rou價比去年生生漲了一倍,也不知什么時候,咱們就吃不上rou啦。嘿,嘿,要花錢,得趕緊,不能省。” 奉書聽不太明白,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抱怨。 但她覺得他心里還是喜歡讓自己孝順的。因為那之后的第二天,杜滸回來后,除了帶回幾個雞蛋,居然還摸出一小袋蜂蜜乳酪干,一把梅子姜糖。小姑娘哪有不愛吃零嘴的,更何況奉書這一年來全是粗茶淡飯,舌尖上連點甜味都少沾?她歡呼一聲,便把兩袋零嘴都搶到手里,往里左右瞅瞅,抓出一塊糖就往嘴里放。 咬了一口,才覺出自己太過猴急,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舉起右手,把剩下的半塊糖湊到杜滸鼻子底下,說:“你也吃?!?/br> 杜滸卻轉(zhuǎn)過頭去,道:“都是你的,我不愛吃這些玩意兒,給我也是浪費?!?/br> 奉書想不出來為什么會有人不愛吃糖,忽然臉一紅,想:“他是嫌這塊讓我咬過了?!壁s緊左手把整個袋子捧著給他,說:“糖是你買的,你拿一個嘗嘗嘛?!?/br> 杜滸見她眼巴巴的模樣,無奈一笑,還是提起她的右手,一低頭,把那小半塊咬過的糖叼了去,囫圇一吞,咂了砸嘴,示意自己吃過了。 奉書的手指頭碰到他的嘴唇,干燥的,這才意識到他已經(jīng)不知多久沒喝水了,臉又是一紅,心中暗自后悔:“嗓子都冒煙了,還怎么吃糖?難怪一個勁兒的不要。”連忙掉頭就跑,給他端來一碗涼白開。杜滸接過來一飲而盡。 她又一下子想起什么,抬頭問道:“貴不貴?這點吃的,花……花了多少錢?” 杜滸笑道:“真成了管賬的了,明兒就該給你買個算盤?!闭f著,把碗放下,從懷里摸出錢袋,朝她一拋,“掂掂!今天都水監(jiān)郭守敬來視察工程,見我干活干得又快又好,親口升了我作小隊長,工錢加一倍呢?!?/br> 奉書一把接住,見他咧開一張嘴,高興得像個小孩子,忍不住好笑:“我道是什么呢,原來是升官發(fā)財,恭喜恭喜?!?/br> 杜滸哈哈一笑,壓低聲音說:“說來慚愧,當初朝廷封我作什么兵部架閣的時候,也不見得就比現(xiàn)在開心了?,F(xiàn)在有錢了,以后你想要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早上跟我說,我晚上給你帶回來?!?/br> 奉書見他心情好,趕緊問:“我不要買什么東西,我就想出門逛逛,成不成?” 誰知杜滸卻仍然不松口,“不成。大都城那么大,沒大人看著,天知道你會亂跑到哪里去?!?/br> “我不會亂跑的……” “等以后逢年過節(jié),我告?zhèn)€假,帶你出去玩?zhèn)€夠,行了吧?” 奉書也只好“哦”了一聲,不再接話,心中覺得他有些敷衍。畢竟新年剛過,要再等“逢年過節(jié)”,可不知是什么時候了。 杜滸見她悶得實在無聊,也曾從外面給她帶過些泥人、撥浪鼓、布娃娃之類的玩意兒,可奉書都不喜歡,覺得那是七八歲小孩子玩的東西。杜滸又尋來一些碎木頭,刻出一副象棋棋子來,問她要不要。 這下奉書沒法說不喜歡了。從前文天祥嗜好弈棋,奉書得父親真?zhèn)鳎瑥男”阋矔律蠋紫伦?。只不過,之后的日子過得顛沛流離,她早就不奢望再摸到棋盤棋子了。 她用樹枝在地上劃好棋盤,擺好陣勢,邀請杜滸過來一戰(zhàn)。隨即她便驚喜地發(fā)現(xiàn),師父下棋的手段居然還沒有自己高明。他在教她本事時,是個戰(zhàn)無不勝的鐵人,隨時都能把她收拾得服服帖帖。而在楚河漢界的戰(zhàn)場上,他居然變得局促了,有幾次,還被她將了軍,教訓(xùn)得毫無還手之力。 杜滸卻也不氣餒,不以為然地說:“我又不會下棋,只是以前看丞相下過幾次,沒學(xué)過嘛。” 奉書樂壞了,“我教你!” 有那么幾天,她纏著杜滸下棋,白天訓(xùn)練之余,也在鉆研棋盤棋譜,便暫時打消了出去亂跑的念頭??墒嵌艥G似乎確實沒有弈棋方面的天分。有好幾次,她眼睜睜地看著他走出一招臭棋,忍笑忍得臉都僵了,才在他落子的一剎那叫道:“你輸啦!哈哈!將軍!將軍!” 杜滸也很快學(xué)會了看她的臉色排兵布陣,在她繃不住笑出聲來的一剎那,把將將落地的棋子撈回去,笑道:“我再想想,啊。” 奉書氣不過,奪過他手里的“車”,拍在那個它本應(yīng)去的作死的位置上,叫道:“落子不悔!不許悔棋!” 杜滸哈哈大笑,把棋子拾了回來,“這可不算悔棋,棋子還沒落地呢!” “你、你耍賴!你是看見我……” “有本事就別讓我看出來啊。你自己把心事都寫在臉上了,還怪人家生了眼睛不成?” 奉書想想也是,下一次就緊緊繃著臉,一言不發(fā)??墒遣恢醯挠肿尪艥G看出了端倪,被他連下幾招好棋,吃掉了一個馬。 奉書干脆背過身去,不聽到棋子落地的聲音便不回頭。自己的視野離開棋盤,畢竟有些不放心,于是說:“不許搞小動作,不許動其他棋子的位置?!?/br> 杜滸在后面笑道:“嘿,把我當什么了?” 她知道在棋局當中,察言觀色也是一道必不可少的工序。眼下杜滸看不見自己的神色,已經(jīng)吃了虧。當她聽到杜滸落子的聲音時,猛一回頭,隨即開心大笑:“將軍!你又輸了!哈哈,哈哈!” 杜滸也笑了,把棋子一個個撿起來收好,道:“心服口服。要怎樣?你說吧。” 一盤棋下來,贏家照例是有彩頭的。奉書知道自己可以向師父提要求了。此前她贏多輸少,已經(jīng)讓他給自己疊過一次被子,刷過一次碗,打過一次洗臉水,心中頗覺有愧。 當然她也曾想過提一些更過分的要求。比如讓自己出門隨便玩,比如教自己殺人的本事,比如讓他講崖山的故事。 可這些事她也不過是想想而已罷了。她和杜滸相處了那么久,知道他的分寸。 她不好意思再使喚他做家務(wù)了,決定來點不一樣的。 第86章 身為(續(xù)) 她不好意思再使喚他做家務(wù)了,決定來點不一樣的。 杜滸見她只是笑,不說話,立刻道:“想不出來就當作廢了啊。” 奉書忙說:“誰說我想不出來?我、那個……我想……” “想讓我干什么?” 奉書低下頭,小聲笑道:“那個,我要過生日啦,這些年我都沒好好過過生日……那個、也沒收到過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