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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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書也禁不住皺眉,“脫歡若是乘勝追擊,你們有幾成勝算?” 趙孟清良久不答,最后才說:“如果紅河對岸的軍馬能夠跨過封鎖,及時來支援我們的話,三成?!?/br> 奉書點(diǎn)點(diǎn)頭。脫歡此舉,無非是勢在必得的野獸對獵物最后的戲弄。難怪陳國峻如此震怒,寧可死也不會答應(yīng)。 可是上皇陳晃顯然認(rèn)為應(yīng)該抓住這個機(jī)會。奉書看到,跟在使臣后面的,還有一頂小小的滑竿,由四個矮小的婦人抬著,此時正艱難地在盤根錯節(jié)的樹叢中行進(jìn)。俄而,滑竿落地,兩個婦人從上面扶下一個艷妝少女,另兩個婦人托起了她長長的精致的裙擺。 那少女身材嬌小,容顏嬌嫩,頂多十三四歲年紀(jì)。她一身嫩綠絲衣,緋色繡牡丹紋長裙,累絲金簪,珊瑚耳墜,雜在一群衣著污穢的士兵中間,就像污泥中翩翩飛翔的一只蝴蝶,讓整個劍拔弩張的營地平白多了些旖旎的情懷。她一雙小鹿一樣的眼睛不知所措地四處望著,懷里睡著一只黑色的暹羅貓。她隨即便看到了趙孟清和幾個陌生男人立在近處,臉上一紅,馬上又看到陳國峻,歡呼一聲,抱著貓兒飛到他面前,盈盈行了個禮。兩側(cè)的越兵則全部低頭而跪,看也不敢看她。 陳國峻則面色鐵青,任由那少女拉著他的手,嘰嘰咯咯地說個不停。 奉書即刻便明白了,全身上下生出一股涼意。這個女孩大約還不知道等在她面前的命運(yùn)。 她忍不住說:“這個女孩子,這么小……她、她是誰?” 趙孟清輕輕嘆了口氣,用佩刀在地上劃出了四個字:“安姿公主”。 陳朝王室中唯一的一個輩分相當(dāng)、適齡未嫁的公主,就這么被當(dāng)做一件最珍貴的禮物,來換取寶貴的數(shù)日和平。 而護(hù)送公主的一隊(duì)人,除了幾個婢女,還另有幾個身著暗黃色勁裝的男子,一個個步履沉穩(wěn),雙目晶亮。趙孟清告訴奉書,他們是“黃衣”,也就是陳朝皇室的私人護(hù)衛(wèi),從小進(jìn)行武藝的訓(xùn)練,而且都是宦官。 奉書點(diǎn)點(diǎn)頭,心中升起一種奇怪的似曾相識的感覺,自言自語地道:“怯薛歹?!?/br> “你說什么?” 奉書笑了笑:“沒什么……這些人很有本事?怎么軍隊(duì)里不見他們?” “他們只負(fù)責(zé)保護(hù)上皇?!?/br> 果然,那些“黃衣”在將安姿公主護(hù)送完畢之后,齊齊朝公主和陳國峻行了個禮,又倒退著離開了。 陳國峻叫人安置了公主和她的貓,自己枯坐在一棵樹樁上,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金龍牌,佩刀杵地,良久不動,突然聲嘶力竭地大吼了一聲,將林中的樹葉震得簌簌作響。有親兵上前勸慰,卻被他劈頭賞了一個巴掌。 趙孟清緊緊咬著嘴唇,最后似乎是下定了決心,說:“我去勸他。” 奉書輕聲問:“你去勸他把公主……” “不,我去告訴他,倘若他想拼死一戰(zhàn)保護(hù)自己的姊妹,趙忠愿意奉陪到底?!?/br> 奉書看著他匆匆的背影,忽然想起來他曾說過,很久以前,他家的女眷被變節(jié)的守將捉去,獻(xiàn)給了圍城的蒙古將官,而男人們也大多沒有活命。 安資公主對整個秘密營地充滿了好奇。她一會兒摸摸豎立在柵欄邊上的鐵槍,一會兒慫恿她的愛貓去追逐地上的落葉,一會兒又遣出她的婢女,讓她們?nèi)ブ車苫ǘ浣o她戴。 那只名貴的暹羅貓卻似乎不適應(yīng)此處的環(huán)境,一直顯得驚悸反常,在叢林中撲來躥去,似乎是在尋找隱藏的敵人。安姿公主嬌聲呵斥,也沒有用。突然,那黑貓似乎發(fā)現(xiàn)了什么新奇玩意兒,一溜煙地朝營地外面奔馳過去,剎那間就悄無聲息地翻過了柵欄。 安姿公主急得大叫起來。提起裙子便去追,可哪里追得上。幾個女婢急急在后面追她。 奉書看到那黑貓貼著自己身子,嗖的一聲躥過去了。過去她在大都城的平民區(qū)里練本事的時候,捉貓是捉慣了的。眼下習(xí)慣使然,想也不想,飛身追上,一手抄住那貓的尾巴。這只異國貓雖然身法頗為怪異,但幾個回合之后,還是讓她橫拖倒拽了回來。 她拍拍身上的灰,卻看到眼前花影一閃,一路小跑的安姿公主大約從來也沒走過這樣坑洼的路,一腳陷在一個坑里,驚叫一聲,直接朝奉書撲了過去。 奉書怔了有一眨眼的工夫,才想起來把手里的貓扔掉,連忙去接公主。但安姿公主還是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地跌了一跤,抓著奉書的胳膊就開始哭起來。一抬頭,見居然是一個灰頭土臉、手腕上還捆著繩子的戰(zhàn)俘,只嚇得花容失色,哭也忘了。 奉書也有些不知所措,但她畢竟也是親近過蒙古公主的,兩個公主的年歲也差不多,經(jīng)驗(yàn)豐富,當(dāng)即換上恭敬哄勸的語調(diào),說:“好啦,現(xiàn)在沒事了,可摔痛了沒有?要不要去叫人找大夫?要不要回帳子休息?” 對面靜默了好一陣,奉書才意識到自己在和她雞同鴨講,忙轉(zhuǎn)頭四顧,用眼神召喚公主的婢女,一邊將公主扶起來。可她剛拉了公主第一把,對面的小女孩就細(xì)聲哭了起來,復(fù)又跌回到地上。 她是先皇最小的女兒,集萬千寵愛于一身。而現(xiàn)在,她頭一次摔了跤,陷在黑乎乎的泥地里,可想而知有多委屈。 眾婢子大呼小叫地奔來,圍著安姿公主嘰嘰喳喳地問安,其中一個掀起了她的裙角,露出一只紅腫的腳踝。眾婢齊聲驚呼,亂成一團(tuán),把奉書擠到了圈外。 幾個軍官聞聲趕來,卻在離公主幾丈遠(yuǎn)的地方住了腳,礙著男女之防,猶豫著問了幾句,不敢上前細(xì)看。 奉書卻一眼看出,安姿公主這下扭得不輕,要是等專侍公主的太醫(yī)來到,這小女孩不知還要受多久的苦,當(dāng)即撥開眾婢子,叫道:“喂,喂,讓我看看,我是姑娘,不是男人,你們看清楚!” 安姿公主睜大眼睛看著她,顯然還沒完全弄清她的意思。 奉書眼看著她的足踝越來越腫,干脆直接坐到她對面。 “腳,伸過來!讓我摸摸?!?/br> 等陳國峻聞訊趕到的時候,奉書正把食中兩指覆在她腳踝外側(cè)的一個骨頭渦兒上,輕輕按著。那里的紅腫不再擴(kuò)大。安姿公主已經(jīng)經(jīng)歷了驚訝、不解、羞澀、靦腆,眼下是一副難以置信的驚喜表情。 過了一會兒,趙孟清也被人叫來了,叫他的越人大概從沒見過如此大膽僭越的元兵戰(zhàn)俘,指著奉書,不住口地說著說那。趙孟清不便上前,停在數(shù)步之外。 陳國峻看向奉書的眼神里閃過了一絲贊賞,說道:“姑娘的本事還真不少。是跟誰學(xué)的?” 奉書這幾年早就練出了天不怕地不怕的膽子,可不知怎的,面對大越興道王的威嚴(yán)神態(tài),不敢跟他敷衍扯謊,咬咬嘴唇,答道:“跟師父學(xué)的。” “姑娘的師父,想必是位身懷絕技的異人了。他是誰?” 奉書手上一僵。安姿公主輕輕痛叫了一聲。 “是……是個倔脾氣的糟老頭兒?!?/br> 陳國峻還沒表態(tài),負(fù)責(zé)通譯趙孟清先笑了,“和越南一樣。有些本事的厲害角色,無一不是倔脾氣的糟老頭兒?!闭f著悄悄朝陳國峻瞥了一眼。 奉書不愿意再接話,轉(zhuǎn)而拍了拍安姿公主的腳,說:“還得給她用些清涼消腫的藥物,找些冰塊敷上最好,不然,到時候,她可沒法順順利利地自己走到脫歡的帳子里。” 趙孟清附在陳國峻耳邊,把這句話譯了。陳國峻的臉色立刻難看了起來。安姿公主則雙目顧盼,不知她在說些什么。 奉書假裝沒看到陳國峻那幾乎要?dú)⑷说纳袂?,接著道:“還是你為了皇族的尊嚴(yán)、公主的福祉,寧可用大越的國運(yùn)打個賭?” 陳國峻的手搭在木柵欄上,猛地一抓,咔的一聲,竟然抓斷了。 奉書下了下決心,一口氣說道:“再或者,難道足智多謀的興道王沒有想到,可以用一個冒牌貨暫解燃眉之急?”她站起來,朝他盡量自然地一笑,“我的腳可沒扭過,走多遠(yuǎn)的路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