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氏本來正呆著呢，這時候受到更大的刺激，反倒一下子清醒了過來，眼淚一下子就流了出來：“娘，你這話是什么意思？甜甜她可是我的親閨女，你的親外孫女?。　?/br>
    她一定是聽錯了吧？娘怎么會說出這種話來？難道她是真想要了甜甜的命嗎？

    ☆、第373章

    “哼，她小的時候我難道就沒疼她？可你看看她做的都是些什么事，好好的一個姑娘把自個兒的親事給折騰沒了，還連帶著你都被趕出了張家，”田家老太太說起話來底氣十足，手上更是把桌子拍得震天響，“這些不算，她竟然還敢去那種地方，還得了這種臟病，這簡直就是作賤自個兒，作賤咱們老田家啊?！?/br>
    田氏哭著跪倒在地上：“甜甜她也是沒法子了啊，不然她怎么敢去那種地方？”

    田家老太太剛要繼續(xù)罵人，突然反應(yīng)過來：“難道你早就知道這件事？知道她去過那種地方？”

    “我……”田氏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卻已經(jīng)收不回來了，只能哭著道，“我當(dāng)時是無意中在鎮(zhèn)上看到甜甜的，看到她那樣，我也生氣，可那到底是我的閨女，我總不能不管她啊?！?/br>
    “她是你親閨女，難道大丫、二丫就不是你親侄女？你明知道甜甜身上不干凈，還把她往家里帶，你這是想害死咱們家的姑娘啊！”田氏氣得不行，聲調(diào)也一下子提高了不少，直接就哭天搶地起來，“我真是養(yǎng)了個好閨女啊，自個兒不爭氣，還想把我們老田家給拖垮呦！”

    這時候田家老爺子才終于被從外面喊回來了，一進(jìn)門聽到田家老太太的哭嚎聲，忍不住板臉道：“我還沒死呢，你哭什么？給我閉嘴！”

    田家老太太嗓子里的聲音頓時被掐斷了，她頓了一頓，就把之前的事情添油加醋地又說了一遍，還道：“……自個兒得了那樣的臟病，卻還把衣裳和咱們的放在一起，我看她根本就是想把這病傳給咱們了，真是黑了心肝的東西，咱們這么好心收留她，她竟然還反過來害咱們?！?/br>
    “爹，甜甜她也不是有心的，再說她也是您的親外孫女啊?！碧锸闲睦镆灿行┌l(fā)虛，只能哭著哀求。

    田家老爺子沉默半響，直接下了最后通牒：“這丫頭，是留不得了。”

    “爹，您怎么……”田氏的眼淚又開始不住地往外淌。

    田家老爺子煩躁地擺了擺手，沉聲道：“我知道甜甜她是你唯一的閨女，但她既然已經(jīng)走到了這一步，便是如何都拉不回來了，難不成你還指望著她給你養(yǎng)老送終？”

    “可是她……”田氏又想插嘴，卻根本插不進(jìn)嘴去。

    “你心里也是清楚的，得了這種病，哪有幾個人是能活下來的？既然如此，與其讓她沒臉地離開，倒不如給她安個合適的名頭，這樣說出去也好聽些，”田家老爺子繼續(xù)聲音低沉地分析著，“況且就算讓她現(xiàn)在離開田家，你說她還能去哪兒？難不成你還想讓她去那種地方？”

    這番話讓田氏無從反駁，只能難過地低聲嗚咽起來。

    田家老爺子忍不住嘆了口氣，聲音也稍微柔和了一些：“要不是事情真到了這一步，你以為我想這么做？眼下甜甜也就只能這樣了，但大丫、二丫可都還沒說親呢，若是真有什么不好的話傳出來，他們不得恨你一輩子？你也別想太多，既然你現(xiàn)在回來了，便還是我的好閨女，往后家里有飯吃，就不能少了你的一口?！?/br>
    言下之意便是，用張?zhí)鹛鸬氖?，來換田氏日后安安穩(wěn)穩(wěn)地過日子。

    這樣的話實在是無情，但現(xiàn)實便是如此，人或許不全是自私的，但當(dāng)一些事擺在眼前的時候，便不得不自私起來。

    田氏繼續(xù)一個勁兒地哭，卻似乎已經(jīng)沒有了開口的打算，田家老爺子見狀，直接擺了擺手：“老二媳婦，你去把甜甜叫過來?！?/br>
    田家二媳婦是大丫的娘，聞言頓時露出嫌棄的神色：“怎么讓我去叫她？那么臟，我可不敢過去，指不定就染上什么病了呢?！?/br>
    田家老爺子沒說話，只是瞪了老二媳婦一眼，田家老太太則是訓(xùn)斥道：“讓你去你就去，哪來的那么多廢話？是不是我還指使不動你了？”

    老二媳婦撇了撇嘴，這才不情不愿的去了，沒一會兒便又回來了，卻是滿臉的驚慌：“爹、娘，張?zhí)鹛鹚灰娏?！?/br>
    聞言田家兩個老的頓時都變了臉色，只有田氏似乎是舒了口氣，但轉(zhuǎn)瞬就又擔(dān)心起來。

    “你說什么？”田家老爺子頓時瞪大眼睛。

    “不是剛剛還見著的嗎？怎么這一會兒功夫，就不見了？”田家老太太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子，語氣急切地問道，“那她屋里的東西呢？還在嗎？”

    說是屋里，其實張?zhí)鹛鹪谔锛揖褪侵苯幼≡诹嗽罘颗赃叺男〔穹坷铮冒遄哟畛纱?，其他的就什么都沒有了。

    “我看那床上什么都沒了，只剩下一張草席，估摸著東西都被她拿走了吧?！崩隙眿D倒是不心疼那幾件舊衣裳，畢竟得了那樣的病，就算張?zhí)鹛鸩荒米撸彩遣桓遗龅摹?/br>
    聞言，田家老太太氣得直拍桌子：“這個小nie障，竟然敢給我跑了！”

    “那咱們現(xiàn)在該怎么辦啊？要不要出去找找？”老二媳婦也不知道眼下該怎么辦了。

    “找？找什么找？難道要鬧得滿村人都知道咱們家都丑事？”田家老爺子也是氣得不輕，鼻孔都在往外噴著怒氣，“既然她跑了，那就當(dāng)她死了吧，往后咱們家再沒有這個人了！”

    聞言田氏張了張口，卻沒說出話來，也許眼下的狀況就是對甜甜最好的情況了。

    說完這話，田家老爺子直接起身往外走去，顯然是不想多說了。

    田家老太太則是瞪向了田氏：“你說，是不是你偷偷給那jian丫頭通風(fēng)報信，才讓她跑了的？”

    “娘，我之前根本不知道她身上竟然得了那樣的病，又怎么去給她通風(fēng)報信？”田氏苦著臉爬起來，跪了一會兒，她的腿都麻了。

    田家老太太想想也覺得是這樣，但還是拿田氏撒了些火，一整天都是罵罵咧咧的，田氏默默地聽著那些不堪的話，心里卻還在擔(dān)心著張?zhí)鹛稹?/br>
    而此時的張?zhí)鹛鹨呀?jīng)快要到鎮(zhèn)上了，她早上起床看到那些衣裳被人翻動過之后，就意識到情況不妙了，當(dāng)下便收拾了僅有的幾件衣裳，坐上了去鎮(zhèn)上的牛車。

    不得不說，張?zhí)鹛鸬木璐_實是救了她一命，但是她眼下身無分文，究竟能不能活下去還是未知數(shù)，所以誰都說不好眼下這情況到底是好是壞。

    因為一直關(guān)注著這邊的情況，所以宋凝很快就得知了田家發(fā)生的事情，而聽了這件事，他的第一個感覺便是，果真是惡有惡報，自己還沒動手呢，張?zhí)鹛鹉沁叡阋呀?jīng)出事了。

    “繼續(xù)盯著張?zhí)鹛?，只要她不再做出什么對小月不利的事情，你們便不必多管，”宋凝冷笑一聲，下達(dá)命令道，“至于她能活到什么時候，活成什么樣子，那便要看她自個兒的造化了?！?/br>
    眼下張?zhí)鹛鸬臍鈹?shù)也算是快要盡了，宋凝只打算旁觀，并不打算再出手做些什么。

    而這件事他也不打算讓韓度月知道，畢竟不是什么讓人心情愉悅的事情，沒得去攪了小月的好心情。

    這段時間韓度月的心情確實不錯，正所謂人逢喜事精神爽，韓度月只要一想到自家娘親終于嫁出去了，心里就高興極了，但是這份高興里似乎隱隱又有少許的失落在里頭。

    自己呵護(hù)了兩年多的娘親就要嫁人了，說起來還真是有些不舍啊，不過幸好大家以后還是住在一起，這樣說起來也就等于是自家多了個人罷了。

    這么想著，韓度月的心里也就平衡多了。

    本來韓家是想一切從簡的，相熟的人聚在一起吃頓飯也就算是把這件事給公布出去了，可誰知消息才剛剛遞出去，就有不少人提著東西上門，說是來道喜的。

    對于這樣的事，無論韓家人心里是怎么想的，也無論對方是抱著何種目的這樣做的，至少表面上都要和和氣氣的。

    人家既然提了東西上門，總不能辦酒席的時候不請人家吧？這樣一來，韓家要邀請的客人頓時翻了好幾番，無奈之下，一家人只能重新商議，最終決定在臘月初四的時候辦一次正式的酒席，以宴請鄉(xiāng)里鄉(xiāng)親們。

    之所以選了這個日子，主要是因為十月太匆忙，而十一月小年又要待在縣城，所以才把辦喜事的日子定在了臘月初。

    這個時候農(nóng)村沒什么要忙的，大家都在準(zhǔn)備過年，日子好，又有氣氛，倒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轉(zhuǎn)眼間時間一晃而過，很快就到了辦喜事的這一天，因為需要宴請的賓客太多了，韓家索性又?jǐn)[起了流水席。

    韓度月對這種事早就輕車熟路，所以就算韓青梅這個當(dāng)家的被困在新房里出不來，家里的一切也都在井井有條地進(jìn)行著。

    韓家院子里顯得十分熱鬧，來來往往都是來道喜的客人，屋子里卻是另一番光景了，韓青梅已經(jīng)換好了喜袍，也上好了胭脂，正在由專門從鎮(zhèn)上請來的婦人梳頭，一面梳，婦人的口中還念念有詞。

    ☆、第374章

    “這……我也不是第一次嫁人了，需要弄得這么講究嗎？”韓青梅從前也嫁過人，但不知為何，她總覺得這次似乎格外緊張，手心里都濕了。

    韓度月抽空過來陪著韓青梅，見對方露出一副局促不安的樣子，不禁笑道：“娘，你忘了之前李叔叔說的話了？雖說你們都喜歡平平淡淡的，但該有的禮數(shù)可是一樣都不能少的。”

    “你這丫頭，外頭那么多客人，你窩在我這里做什么？”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會當(dāng)著孩子的面做新嫁娘，韓青梅覺得自己羞都要羞死了。

    韓度月也沒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能見證親娘的婚禮，這簡直就是一個奇跡?。骸澳铮饷娴氖挛叶及才磐桩?dāng)了，你就放心吧。我這不是怕你緊張，所以才過來陪著你的嘛，你可不能趕我走啊?！?/br>
    “緊張什么？又不是第一次了……”韓青梅抿了抿唇，手心攥著的帕子都是濕的了。

    韓度月抿著嘴偷笑，心情顯然很好：“娘你放心吧，我是不會笑話你的?！?/br>
    “你這丫頭怎么還說？”也不知是不是臉上涂了胭脂的緣故，韓青梅的臉上都快紅透了。

    韓度月往窗外看了一眼，故意嘆了口氣道：“我剛剛看到李叔叔在和新村長喝酒呢，真沒想到李叔叔好像還挺能喝的，一下子就喝了三碗酒?！?/br>
    莊老爺子走后，村里很快便選出了新村長，只是這新村長和韓家也不算熟悉，這次能來也算是給自家面子了。

    “怎么喝了這么多？要是喝醉了可怎么辦？”韓青梅立刻露出擔(dān)憂的神色來，連害羞都顧不上了，她想轉(zhuǎn)頭往窗外去看，又因為正在梳頭發(fā)不敢亂動，只能對韓度月叮囑道，“小月，你快出去看著些，叫他別喝太多酒了?！?/br>
    看著韓青梅擔(dān)心的樣子，韓度月更樂了：“娘，我話還沒說完呢，李叔叔他喝的是果酒，還是家里留下的最淡的那種，就算再喝三十碗估計都喝不醉呢?！?/br>
    說完這話，韓度月還故意眨了眨眼睛。

    韓青梅這才反應(yīng)過來閨女這是故意打趣自個兒呢，頓時又羞又氣，也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了：“你這丫頭，倒是編排起我這個做娘的來了。”

    “我哪敢啊，我來可是為了幫李叔叔傳話呢，”韓度月擺了擺手，也不再繼續(xù)打趣，這才幫李昊傳話道，“李叔叔讓我和你說，他估計還要在外面招呼很久，叫你不要在這里干坐著，待會兒吃些東西，好好歇歇也成?！?/br>
    這連頭發(fā)都還沒梳好呢，那邊李昊就開始擔(dān)心韓青梅太累了，這話或許不會真的讓韓青梅放松下來，但卻讓人覺得十分窩心，就連韓度月都快被感動了。

    “娘，李叔叔對你可真好啊，這樣我也就放心了?！表n度月小大人似的嘆了口氣，仿佛真的曾為這件事?lián)倪^。

    韓青梅被弄得哭笑不得，只能把人往外趕：“你快去招呼客人去，今個兒家里可來了不少人，可別再出什么亂子了?！?/br>
    “那我就出去啦，你要是有什么事，隨時叫我就行了?！表n度月本來還沒想這么快出去呢，現(xiàn)在自家和韓青梅娘家那邊沒有任何來往，也就沒人來陪她，自己作為女兒總要多陪著韓青梅的。

    只是方才她從窗口看到宋大在往屋里看，估計是出了什么事，這才起身離開。

    韓度月一出門，宋大就迎了上來，韓度月見他臉色有些古怪，忙問道：“是不是發(fā)生了什么事？”

    “之前小姐不是讓我們多注意著江家那邊嘛，今個兒江家其他人倒是沒什么動靜，但我好像看到江家老三往這邊來了?！彼未箅m然對曾經(jīng)對事情不是太了解，但至少清楚江家和韓家但關(guān)系。

    韓度月之前是擔(dān)心江家的人會再不要臉地往前湊，所以才讓宋大多注意些，卻沒料到江家其他人都沒來找事，江守仁反倒來了。

    他來做什么？難不成是接受不了自家娘親再嫁人，想來搶人不成？

    韓度月微微瞇起眼睛：“他現(xiàn)在在哪里呢？”

    “就在咱家門口不遠(yuǎn)處，有一會兒了，但是也不見他過來?！彼未笕鐚嵉?。

    “走，咱們過去看看去?！闭f著，韓度月已經(jīng)抬腳往外走去，今個兒是自家的大喜日子，可不能讓人給攪合了。

    一走出院門，韓度月就看到江守仁正縮著頭站在距離韓家家門不遠(yuǎn)處的楊樹下，不時地朝這里張望。

    見到韓度月，江守仁的頭似乎猛地抬了一下，腳下也動了一下，但很快就又縮了回去。

    這樣的江守仁讓韓度月不知該說什么好，如果當(dāng)初他能稍微不那么懦弱，對韓青梅、對這兩個孩子能多哪怕那么一丁點兒的維護(hù)和保護(hù)，能多那么一丁點兒反抗的勇氣，就算只是嘴上說說也好，也許一切都會不一樣。

    但可惜他沒有，什么都沒有，讓人連想給他機(jī)會都找不到理由。

    這樣的人啊，說他壞，其實他一點兒也不壞；但要說他好，似乎又有些說不出口啊。

    韓度月一步步走向江守仁，看著他越來越局促，脊背越來越彎曲，忍不住在心里嘆了口氣，本打算好的質(zhì)問也有些說不出口了。

    她沒把江守仁當(dāng)成自己的父親，但其實也沒把他當(dāng)成自己的仇人，說到底，這不過是個懦弱的可憐人罷了。

    “江家三叔，你怎么來了？是想來討杯喜酒喝的嗎？”韓度月的聲音有些溫度，但江守仁聽了，卻忍不住渾身一抖。

    “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就是……”江守仁局促地擺了擺手，嗓音有些沙啞，他搓了搓手，從懷中掏出一個木盒子來，“我知道青梅今個兒成親，所以就……小月，你能幫我把這東西交給你娘嗎？”

    韓度月看著江守仁粗糙掌心上躺著的還算精致的小盒子，一時間有些不知該做出什么反應(yīng)。

    “小月，你……你千萬別誤會，我沒旁的意思，我就是想來道個喜，真的，”以為韓度月是不相信自己的話，江守仁忙局促地解釋起來，“我知道自己早就配不上青梅了，也不敢再有旁的心思，你放心，我肯定不會再來打攪你們過日子的，我就是想……青梅她畢竟要嫁人了……”

    最后一句話說得很輕，韓度月幾乎沒聽清，但卻清楚感覺到了江守仁語氣里的悲涼和無力，大概是真的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了吧，否則也不會這樣縮著頭、弓著背了。

    看著江守仁這副樣子，韓度月莫名地又有些氣憤：“江家三叔，你還真是和從前一樣的懦弱和無用??！”

    這話說得很不客氣，江守仁下意識地抬頭看向韓度月，卻說不出任何反駁的話來，只能重新低下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