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歸來沈醉月朦朧

    “惠母妃取笑玥兒，玥兒不跟你玩?！卑嘶逝牭絹砣说脑?，不由惱道。

    “靜玥，怎么跟你惠母妃說話！平日里母妃是怎么教導(dǎo)你的，看你這樣子哪有一點皇家公主的氣度?！笔珏鷮χ∨畠河?xùn)道，“大人說話，哪有你一個小孩子插嘴的份兒。倚舞姑姑在怎么不

    是，也是你母后的人，犯錯了有你母后親自管教。別說她只拿你母妃幾朵梨花，就是她把這滿宮的梨花都搬走，咱們也犯不著罰她?！?/br>
    “母妃，meimei還小，您別罵她，慢慢教她就好?！逼呋逝粗约簃eimei，小小的人被母妃罵后縮在一邊，眼圈都紅了，不由得有些心疼。這個meimei跟他們兄妹相差四歲，在六皇子沒出生前，一直是母妃最小的孩子，平日里大家對她疼寵有加，性子養(yǎng)的有些單純。

    六皇子出生后，母妃的注意力大半都移向了小弟弟，還要cao心哥哥在朝堂中的動向。對她們姊妹關(guān)心就有些少了。她在公主所有其他姐妹們作伴，還不覺得孤單。

    只六歲的八meimei，心里的委屈可想而知。好不容易，今日母妃的注意力放在她們身上，還因為維護母妃而被罵，心情可想而知。

    “看我們八丫頭都委屈哭了，來，到惠母妃這來，都是惠母妃不好，讓八丫頭被你母妃罵了?！被蒎〕雠磷?，給八皇女擦拭眼淚。

    把小公主抱入懷中，對著淑妃嗔道，“淑meimei也真是的，有什么大不了的，值得你為難自己的親生女兒?？醋屛覀儼搜绢^傷心的?！?/br>
    瞟了一眼僵在一邊的倚舞，心內(nèi)了然，“我當是誰呢，原來是倚舞姑姑啊，怪不得好脾氣的淑妃能被氣成這樣。你自己去找皇后領(lǐng)罰吧。沒得在這惹得淑妃母子不高興。”

    惠妃的話一落，倚舞的臉色更僵了。她可是在這惠妃手上吃過不少苦頭，當下討不了好的倚舞，放下捧著的花瓶，口中道，“奴婢就不打擾二位娘娘和七公主八公主了，奴婢告退。”

    倚舞帶起了一串風波后離去。七皇女也牽著八皇女去前殿迎接各宮來客。一時間殿內(nèi)只余下淑妃和惠妃。

    惠妃觀淑妃的氣色，不由得皺眉，“meimei可是近來休息不好，怎么看著憔悴不少”

    對著惠妃的關(guān)心，淑妃面上帶出絲憂愁，“jiejie知道那位，在我孕中就暗中動了不少手腳，還鬧出了拿起子齷蹉的事兒。本想著這次不過是給她個警告，誰承想咱們?nèi)f歲爺偏偏這次當了真，把她降位是好，可遙兒到底是被推到了風口浪尖上。這些事情不為遙兒cao心，我到底心不安。”

    淑妃對著惠妃倒是不太隱瞞，挑揀著這些日子發(fā)生的事兒分說一二。

    “meimei，有句話我不知當不當講，你的心亂了。當年小三子出事后，你的心就亂了。亂了就會陷入僵局?！?/br>
    惠妃嘆息一聲，心內(nèi)猶豫還是對淑妃吐露一二，“主子爺現(xiàn)下縱著她，你安知不是為你好？”最后的話，聲音低到仿佛一條細線。

    淑妃也知道惠妃在宮內(nèi)的人脈消息一向最是靈通，是自己無法比擬的。心內(nèi)一緊，低聲道，“jiejie的話，我會好好想想的。多謝jiejie告知，jiejie放心。方才的話出你口入我耳，再無第三人知曉。”

    因著當年繼母陳氏的緣故，淑妃進宮后在適當?shù)臅r候選擇了跟陳氏合作，互惠互利。她對惠妃陳氏的手段還算是佩服，

    惠妃陳氏，熙嘉三年作為第一批入選秀女進宮，迄今為止已經(jīng)過去一十八年。作為宮中的老人兒，說話做事自有自己的一套章法。她不是最得寵的妃嬪，但她一直是皇帝最信任的妃子。

    跟她同批進宮的還有賢妃陸氏，以及被降位為妃的德妃黎氏。

    陸氏進宮多年，沒有養(yǎng)住自己的親生孩子，現(xiàn)撫養(yǎng)的六皇女是白美人所出。六皇女跟她關(guān)系也不是很好，很是親近自己的母妃白氏。

    德妃黎氏，看似風光無限，生下了二皇子，且二皇子在朝堂上一直呼聲不低。豈不知她就是皇上平衡各方勢力的一方棋子。淑妃沒進宮前，黎氏還算得寵，但也有陸氏與之抗衡。淑妃入宮后，還要跟比自己更青春年少的淑妃爭寵。日子到底是過得不順心。

    有陸氏黎氏比照著，陳氏雖然圣寵不是很多，但安心過自己的日子不說，還生下了五皇女。十二歲的五皇女，也到了要挑選夫婿的年齡。因著陳氏的緣故，睿帝允諾五皇女不用和親西北，讓皇后幫著細細挑選合適的人才。

    淑妃跟惠妃短暫的交談過后，內(nèi)宮高位嬪妃接連到來，十娘跟眾人一一寒暄，等待宴會的開始。

    皇后來時，一邊一個牽著七皇女和八皇女入內(nèi)，對著淑妃點點頭，自坐在了上首東向，跟兩個公主說話，十娘站在殿內(nèi)看著七皇女和八皇女開心的笑臉，不由得多看了皇后幾眼。

    “meimei這是怎么了，一直盯著本宮瞧，莫不是本宮今日有何不妥。”皇后笑著問道。

    “娘娘你多心了。臣妾是為小七小八高興，她們有娘娘您疼著，我看了欣慰。將來少不得娘娘得為她們姊妹cao心，但愿她們不用吃那苦頭?！笔珏脑捳f的極有水平，三言二語間，就把皇后和七皇女和八皇女的婚事連在了一起。有皇后的護持，兩位公主將來不管是指婚還是遠嫁，都不會太多清苦。

    皇后對著淑妃的小聰明，善意的一笑，“十娘還是跟當年一樣調(diào)皮會說話?！?/br>
    “皇后這是夸誰會說話呢？”睿帝攜德妃進入殿中，一時間引起眾人注目?？礋狒[更是不再話下。淑妃兒女的壽宴，皇帝攜她的死對頭前來，想想就覺得精彩。

    好奇歸好奇，動作卻不慢，都起身向皇帝行禮。

    眾人被皇帝叫起后，紛紛入座，恨不得快些開宴，好和相熟的人一起八卦一番。有些嬪妃更是小心隱秘的打量起淑妃的神色來。

    “皇上來的可是時候，剛在說十娘meimei跟剛進宮那會兒一樣，會說話兒呢?！被屎髮χ谒覀?cè)坐下的皇帝道。

    這邊，德妃向皇后行禮后，笑吟吟的對著淑妃道，“恭喜meimei了，今天是三皇子和七皇女的好日子。我們二皇子還嚷嚷著要找三皇子探討學(xué)問呢?！?/br>
    淑妃聞言心內(nèi)嗤笑，面上卻笑道，“德妃jiejie過謙了，誰不知道二皇子的學(xué)問是皇上都贊賞的。遙兒還差得遠呢，我常說他得跟兄弟們討教一二呢。今兒趁著這機會，讓他們小哥兒幾個也好親近親近。我讓畫屏早就準備好了梅子酒，一會給他們幾個小的送去，今日也都松快松快?！?/br>
    因著內(nèi)宮女眷眾多，皇子和他其他餓庶母妃到底要避諱一二，是以皇子們在偏殿自有他們自己的席位。

    “還是meimei想的周到，我就先替二皇子謝meimei款待了?！钡洛f著，從身后丫鬟手里接過了一個楠木匣子，對著七皇女道，“靜涵，德母妃也沒什么拿的出手的，這小東西給你玩吧。”說著遞給七皇女。

    七皇女看看淑妃，又看看皇后，一時間倒不好伸手去接。嫡母還沒出手，就先收了庶母的禮物，到底有些不好看。

    “思琴送給涵兒什么好東西，還神神秘秘的，打開來，給朕和皇后也瞧瞧。”睿帝看出女兒的為難，開口解圍，邊伸出手來。

    德妃剛要上前幾步把匣子遞給皇帝，就聽皇帝對淑妃道，“今兒是遙兒，涵兒的大日子，十娘到朕身邊來坐吧?！边呎f邊把手遞向皇后左邊的方向。德妃面色就有些不好看了，本來留給自己的位置要拱手讓人，那滋味別提多難受。

    只她似乎忘記她被降位的事實，按著四妃的排位，她其實是排在第三的。宮中自她被降位，少有大型宴會，是以沒人去觸她霉頭。

    按理說，淑妃身份是除皇后外最高的，應(yīng)該跟皇后一左一右的坐在皇帝的兩側(cè)。只皇帝攜著德妃進殿，淑妃就自動的坐在了皇后下首，把皇帝下首的位置留給了德妃。一是不愿意在兒女壽宴上跟德妃意氣之爭，二是對皇帝攜德妃而來舉動的表示惱怒。

    現(xiàn)下皇帝把話說到這份兒，在惱下去倒顯得小家子氣，下皇帝面子了。十娘把手放入睿帝手中，

    被睿帝猛地一把拉入懷中。掙脫不開睿帝懷抱的十娘，這次是真的惱怒起來。

    有個不按常理出牌的主子，真心讓人疲憊。

    睿帝看看十娘在他懷里掙扎，哈哈大笑，對著皇后道，“梓童誠不欺吾，丫頭確如十三年前?！?/br>
    說著放開了十娘，對著皇后眨眨眼睛。

    “皇上又逗弄十娘，她都是好幾個孩子的娘了，您也不看看場合?？窗盐覀兪珏貌缓靡馑嫉?。”

    皇后瞪睿帝一眼，對著捧著盒子的德妃道，“德meimei快別愣著啦，打開讓本宮也瞧瞧?！?/br>
    德妃的一只手早在睿帝抱著十娘時就收了回去，單手托著匣子，另外一只手緊緊握著，指甲陷入rou里都沒反應(yīng)過來。被皇后一叫，方低頭裝作開匣子的樣子。

    匣內(nèi)是一只瑪瑙發(fā)簪，難得是這發(fā)簪頂端的紅玉石被雕成了一只蝴蝶的模樣，隨風欲飛，活靈活現(xiàn)。

    “德妃meimei這禮送的巧，本宮看了meimei的都不好意思拿出手了?！被屎髮χ砗蟮膵邒呤疽獾?。

    嬤嬤把一個通體烏黑的匣子遞給皇后，皇后對著七皇女道，“靜涵，母后祝你壽辰快樂。”七皇女雙手接過匣子，在淑妃的示意下打開。

    匣子里是一對翠綠剔透的玉鐲子，皇后拿起一雙玉鐲子，給七皇女帶上，“果然這玉涵兒能壓得住?！?/br>
    “謝母后賜玉?！逼呋逝畬χ屎蠊Ь吹?。

    “你這孩子，小小年紀就跟你母妃一樣，講究多的不行?？烊ナ漳隳稿鷤兊亩Y吧?！被屎髮χo涵道。

    靜涵應(yīng)諾，從惠妃開始，再到德妃，賢妃。德妃的禮終于送出去，這時候德妃都沒力氣再去折騰靜涵。經(jīng)歷過這一番風波后，她只想趕快入座。最終坐在了惠妃旁邊的德妃，終于松了口氣。

    宴會無非就是一群妃子把目光對準皇帝爭奇斗艷，十娘厭煩的看著年輕妃嬪借著自己兒女壽宴的機會在皇帝面前展示自己，魅惑皇帝，沒有來的心煩。不知不覺，就多喝了幾杯擺在幾上的梅子酒。

    梅子酒是畫屏親手釀的，果酒看似不烈，后勁確大。再加上公主們上來敬酒，沒一會，十娘就覺得暈乎乎的。

    等晚宴結(jié)束時，十娘人已朦朧，被入畫扶著匆匆告退，回自己宮中。

    途中經(jīng)過御花園，看著光禿禿的梨樹，十娘不覺悄然。對著入畫低聲道，“這么多年，他連我真正喜歡什么花兒都不曾知曉。梨花，白梨花，不過是當年第一次在御花園的梨花樹下見到我，就誤以為我喜歡梨花。呵呵，還真是可笑。”

    “娘娘您醉了，咱們回吧?！比氘媱竦?，邊勸邊拿帕子遞給十娘。

    “醉，我清醒的很?！畬m廷浩蕩，又年年、寒夜百花香爛漫。唯有梨花白錦無紋，玉樹石凳猶在。梨花飄香，哀傷斷腸，冷浸寥寥人，皇宮內(nèi)外，憶昔故人達旦。那年共游湖，梨花勃然，杯酒嘆古今。共圖大志報家國，梨花落似嘆息。物是人非，難見真情，恨透紛飛苦。獨坐石臺，憶昨日而嘆下！’大夢一覺十三年，是時候該醒了。入畫，回吧。”

    一行人漸行漸遠，沒人留意到暗處那玄色衣袍的男子，他和夜色似乎凝聚成了一條隱秘而哀傷的直線。

    “米分淡香清自一家，未容桃李占年華。常思內(nèi)外行經(jīng)路，醉袖迎風雪一杈?！蹦凶犹鹗?，朦朧的月色中，一株開滿了白、米分、桃三色梨花的花枝顯露出來。

    梨花隨著夜風，散發(fā)出淡淡的馨香。攏著梨花的襟袖間沾染著一縷縷余香，令人陶醉。只那個會拉著他衣袖叫“六哥哥”的女子，再也不會回頭了。

    半醉的男子，對身邊的擔憂的大太監(jiān)小路子道，“走吧，回養(yǎng)心殿。”

    “萬歲爺，那淑妃娘娘……”欲言又止的話語，在男子輕飄飄的聲音中終結(jié)。

    “不去了，回?！?/br>
    這一夜，養(yǎng)心殿燈火通明，睿帝孤枕難眠。

    而擾人清夢的淑妃娘娘，卻唇邊帶笑，一夜好夢。

    夢中，十娘回到了年少的十三歲。回到了她剛?cè)雽m時的那段悠然歲月。

    ☆、第4章 玉階桂影秋綽約

    桂樹枝葉碧綠瑩，宛如玉琢幽暗升。

    最是一年秋好處，香滿飄逸滿皇都。

    桂滿飄香的時節(jié)，睿帝一朝的第三批秀女依約踏入宮門。

    厚重的宮門在她們身前緩緩打開，內(nèi)宮的真實面貌清晰的出現(xiàn)在這些小主眼前。相比于第一次入宮待選時的新奇，眼下她們心中更多的是對未來的期望和擔憂。

    十娘不由自主的回頭，看了眼來時走過的路。那條看似寬敞的路，再次回頭看時，就覺得狹窄起來。而前方的路，看似不寬，但所有人都知道，有造化的人，就會越走越遠。

    她的眼神中自然而然的就帶上了一絲從前從未燃起過的強烈斗志。

    那扇門后，就是新的世界在等著她，大展拳腳還是稍縱即逝，就看個人的緣法了。

    十娘在看著朱紅色的大門，還未邁出腳步，就被一旁的一位著米分衣的女子叫住。

    這女子就是鄭選侍。十娘跟她是這次選秀中位分最低的，只有正七品。整個大梁內(nèi)宮，怕是找不到第三個比她兩地位更低微的小主娘娘了。

    據(jù)十娘得到的消息所知，內(nèi)宮現(xiàn)下位分最低的就是上屆進宮的四位選侍了，但這四人到底比她和鄭選侍資歷要老，因此，她二人排在最末。

    鄭選侍在宮門前，主動跟十娘搭話用意很好猜測，無非是為了結(jié)盟。果然，她一開口，就隱隱透露出聯(lián)盟的意思。

    十娘婉轉(zhuǎn)的拒絕了她。現(xiàn)下對宮內(nèi)情況不太了解，還不是貿(mào)然跟人聯(lián)手的好時機。且鄭選侍并不是一個好人選，十娘心里清楚的知道這一點。

    拒絕她的原因，跟時機和因果都分不開。選秀時鄭選侍是中立派的一員，這派中人大多自掃門前雪，關(guān)鍵時刻并不會真心出手相幫。且如若得罪她們，她們下手也會狠得多。

    就拿六娘出宮后來說，中立派的她和八娘，在當時一個是不愿意出頭，一個是不屑于出頭，在這種情況下，鄭選侍她們自然漠視了她們姊妹，自己人先為了領(lǐng)頭人的位置先爭斗起來。

    鄭選侍雖然最終拔得頭籌，但中立派中不服她的人也有不少，她甚至彈壓不住，導(dǎo)致這派秀女入宮的人數(shù)是最少的，只她一人。另外兩派的人是不會跟她合作的，是以她先找上了十娘。

    且在十娘看來，鄭選侍此人，本身并不出眾，手腕也還欠缺，不值得她去花力氣考慮合作。但這種人的自尊心報復(fù)心也不可小窺，是以十娘拒絕她時婉轉(zhuǎn)謙讓。

    本來踏入宮門，內(nèi)心還有一絲小小的傷感。這次進宮跟上次參加選秀不一樣，這次進宮一進入就是要在這宮里生活一輩子。不出意外的話，就都會老死在這宮墻內(nèi)。

    這一絲絲小傷感，被鄭選侍一攪和，蕩然無存。十娘索性撩開來，跟著小黃門向自己住處走去。

    朱紅色的大門在這些小主進入后又關(guān)了起來，如一道道鎖關(guān)住了她們所有人的青春。

    十娘被分在瑤華宮的側(cè)殿?，幦A宮位于西六宮，位置還算適宜的一座宮殿。因?qū)m內(nèi)正三品以上只寧淑媛一人，高位嬪妃不多，是以正五品以上娘娘多居住在東六宮。西六宮多是從五品及以下的小主居住。

    宮內(nèi)規(guī)矩，東西六宮主殿都是給正五品以上妃嬪居住，正五品以下小主不可居主殿，只可居偏殿，側(cè)殿、側(cè)閣。是以瑤華宮的主殿沒有住人，連帶著它的偏殿也空著。東側(cè)殿現(xiàn)住著一位姓許的常在，西側(cè)殿就是十娘的住處了。

    東側(cè)殿的許常在是個安靜的人，她對于十娘的到來表現(xiàn)的很平淡。對著十娘點頭后，就回了自己的側(cè)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