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弟一向很讓朕放心，朕當(dāng)然信任阿弟?！被实圻@話恩威并施，看著八王低下頭，滿意的笑了。

    “臣弟明白了，但憑皇兄吩咐?！卑送跽f完此話，沉默了下來。

    “阿弟放心，皇兄知你為難不舍。你什么都不用做，只需派人把感業(yè)寺給皇兄守好即可?！被实蹟[擺手，“下去吧，王妃該在家里等著阿弟了?！?/br>
    八王握緊的手抖了抖，行禮，“臣弟告退。”

    “阿弟記得皇兄的話，回吧?！?/br>
    目送著八王倒退著的身影出了殿門，皇帝自嘲的一笑，“哼，朕的親弟弟，畏朕如毒蝎?！?/br>
    被皇家兄弟兩談?wù)撛S久的瑤華宮主位，此刻卻坐在了承乾宮的正殿里，吃著慧敏夫人身邊的大宮人送來的點心，贊不絕口。

    慧敏夫人遞上了一盞用玻璃器皿盛放著贛南貢橘，金黃的橘瓣顆粒飽滿，在透明玻璃的折射下，顯得熠熠生輝。

    “今兒賺到了，慧jiejie宮里的好東西，可要都被本宮吃凈了?！笔镉眯〔孀硬嫫鹨恍K貢橘笑著道，“這贛南的橘子，滿宮里也不過得了幾筐。”

    “有好吃的都堵住meimei的嘴。”慧敏夫人打趣道。

    隨即陳敏嫻好笑的叉起一塊橘子送去杜十娘嘴里。

    “你自個兒宮里的貢橘吃完了，這是上我這來討的吧？”陳敏嫻放下小叉子，“這東西酸的緊，也就你懷著孩子愛吃這一口?！?/br>
    “還是慧jiejie貼心，知道我想著東西想的緊，巴巴的上門來都不好意思討?！?/br>
    “得了，你不來，我也是要讓人給你宮里送去的?！标惷魦箶[擺手，“既然你親自來討，也省了她們麻煩了。讓你的人跟著去，把那框酸橘子收拾下帶走吧?！?/br>
    若敏看向十娘，得十娘首肯，跟著慧敏夫人身邊伺候的人退下去。

    待到殿內(nèi)只剩下二人，十娘坐直了身子，拿帕子擦去手里沾上的汁水。

    “meimei不必客氣，凡是jiejie有的，只要你要，我必雙手奉上?！标惷魦固痤^，打量著今日的杜氏。

    她料得準(zhǔn)，杜氏今日來，是跟她談條件的。

    “是jiejie雙手奉上，還是陳家雙上奉上？”十娘也任陳敏嫻打量，閑閑的開口。

    “陳敏嫻出身玉京陳家，家主自小教導(dǎo)，為了家族奉獻一切，陳家永遠(yuǎn)是陳敏嫻的娘家。meimei大可放心?！标惷魦共换挪幻Φ拇鸬?，但話里的堅定讓人不由得信任幾分。

    “啪啪啪”十娘鼓掌，“好一個陳家的陳敏嫻，那么請問jiejie，你是以陳家人的身份跟我做交易，還是以戍部首領(lǐng)的身份跟我做交易？”

    “那么敢問佳meimei，是以杜家人的身份跟我陳家談買賣，還是以淑佳夫人、辛部首領(lǐng)的身份來談？”

    “跟jiejie一樣，meimei出身開國武將之家杜家，杜家祖訓(xùn)，還兵權(quán)于皇家，全身而退?！?/br>
    “全身而退，有時候全身而退需要的是智慧和幫手。只靠智慧，沒有同盟，怕是危險上很多?！标惷魦挂恍?，“不知杜家需要幫襯么？陳家很樂意提供幫助?！?/br>
    “以你女之親事為契，陳家要的太簡單了。本宮不信?！笔飺u搖頭，“慧jiejie你聰明，別人也不是傻子。”

    “吾女親事只為契機，不是契約?！标惷魦狗炊€(wěn)了下來，“既然我們兩家有些一樣的目的，聯(lián)手互助不是難事。小五的親事，不過是讓兩家都安定罷了。”

    “好一個為女打算的母妃，你這么做不怕五丫頭心寒么？”十娘問道。

    “meimei和杜家不會過河拆橋，我信，陳家也信。嫁給皇帝的外家，沒有什么不好，嫁給皇帝的外家，沒有什么不好，親上加親不是?！?/br>
    “親上加親，也得有命享才是。”十娘轉(zhuǎn)而說起杜家，“杜家第三代無一人入仕，就是為了保命?！?/br>
    “陳家第三代全部入仕，也是為了保命。meimei何必逼人太甚。這合作需得心平氣和不是？”陳敏嫻面對逼問依然鎮(zhèn)定。

    “既然都是保命，本宮又怎能確定，為著保命能背叛主子的家族不會背叛盟友？”

    “陳家歷來只效忠皇家。不站隊不偏幫，恨只恨被人拖入世家相爭的漩渦，妄想滅全族。昨日蕭家就是我們的前車之鑒，不想覆滅，唯有另尋出路?！?/br>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十娘給出了答案，卻并不打算輕易放過，“慧jiejie該知道，杜家已經(jīng)卷入皇位之爭，不動也得動，那么陳家，想跟杜家聯(lián)姻的陳家，能給杜家什么幫助？”

    “陳家愿闔全族之力推meimei之子上位，事成之時，陳家不求顯赫，只求活著?！?/br>
    “jiejie和陳家如此示弱，本宮是不信。待事成之后，陳家女可入宮，至于以后，就看你陳家的本事了。本宮給的多了，怕是你們也不信。”

    “meimei這誠意對陳家來說，足矣?！标惷魦沟且汇?，原本就是為了借著杜家保存自家，能有這意外之諾，倒是件好事。

    “jiejie不問問五丫頭的將來？”見事情向著自己遇見的方向走，十娘也不介意給陳氏個明白。

    這才是慧敏夫人嫁女的真相，為著皇女逼著杜家求娶，根本就是做出來跟其他人看的。

    陳家真正要的，不過是保全自身后，還貪戀那從龍之功罷了。

    杜家現(xiàn)在不適宜在發(fā)展勢力，等著家族這一輩的崛起還要些年頭，聯(lián)姻就成了志在必行的。即便陳家不出手，陸家也會盯上。端賢夫人也不是沒有借著六皇女的婚事試探過。

    至于在繼母陳氏和六姐面前的為難，不過是作戲罷了。只有把這二人推出去，家中的祖母才會放手。

    而他的好大伯和三叔，才能不用顧慮后院婆媳相爭，跟陳家盡快合謀。

    這一切說來簡單，可當(dāng)中的每一步怎么走，到底也是經(jīng)過的無數(shù)次推演，走到了這一步，十娘心里才是真正的一清。

    但沒有成定局前，還不可掉以輕心。是以她看似漫不經(jīng)心地一問，才是這最后收局的臨門一腳。

    成了，皆大歡喜；不成，少不得許諾其他的，助陳家心甘情愿入局。

    只聽陳敏嫻想了想，問道，“杜家第三代，三房無嗣，與吾女年齡相合、身份相配的只有大房的杜潤哲和二房杜潤槿，左右不過這兩人。兩個孩子都是好孩子，配我的五兒不虧?！?/br>
    “哲哥兒是長房長孫，尚公主后不能參政?！笔镉行┚徛膾伋鲞@句話。

    家族的宗婦，承擔(dān)這家族祭祀、生育、管理家族內(nèi)務(wù)、聯(lián)系家中的長輩和平輩，處理好家族內(nèi)部妯娌間的關(guān)系等。但作為皇族嬌生慣養(yǎng)的公主來說，并不合適也不一定能勝任。

    “杜潤槿？”陳敏嫻皺眉，“他大母可不是個好相與的。杜子青外放柳州，媳婦定然在杜家伺候婆婆。上頭兩層婆婆壓著，小五倒是委屈了?！?/br>
    “五丫頭是大梁的公主，一座公主府還是起得的?！笔镌缫呀?jīng)想好了對策，公主嫁入玉京居公主府。

    “慕靜寧當(dāng)然可是入住蕭家的?！标惷魦剐膭樱黾薰骷奕胗窬┑纳僦稚?，沒有先例可尋，皇帝那是個麻煩。

    “jiejie難道忘了，那位夠皇帝陛下頭疼了。”十娘一指頤華宮方向，“無非是夫妻感情太深，走不出來罷了。當(dāng)然，駙馬隨住公主府是必然的?！?/br>
    “meimei既然有此良策，本宮就謝了?！边@話是說，同意了這門親事。

    其實打從一開始，陳家和陳氏所求，也不過是跟杜家聯(lián)姻搭上關(guān)系，富貴險中求，嫁給杜子誠與否，其實并不重要。

    比起貴妃親弟，她倒是更看好杜家的杜潤槿，八王妃的親侄子，二房的長孫，大房長子長孫看好之人。雖說有拿女人親事做賭注，但在能力范圍內(nèi)，還是想跟孩子找尋一個如意郎君的。

    手心手背都是rou，能兩全自然好。再跟著皇帝走下去，難保蕭家不是陳家的前車之鑒。先動手，總好過將來鳥盡弓藏，全族被過河拆橋。

    “本宮也祝jiejie馬到功成，為五丫頭覓得良緣?！笔镄χ斐鍪郑惷魦乖诳罩薪晃?。

    《大梁·睿帝本紀(jì)》記載：熙嘉二十四年十二月，睿帝得慧敏夫人所求，把帝之五女指婚杜家杜潤槿，起公主府一座。陳、杜兩家聯(lián)姻。從此睿帝后宮開啟了兩夫人共治的局面，長達六年之久，直到新皇繼位。

    ☆、第44章 今朝暗算當(dāng)時事

    熙嘉二十四年十二月，帝之五女指婚杜家杜潤槿，陳、杜兩家聯(lián)姻。后宮之中兩夫人共治，德莊夫人黎氏一脈受到打壓。

    二皇子陷在鳳陽已有半年之久，八王回京后，前線最高軍事指揮權(quán)一度捏在了二皇子手中。除了皇帝鑾駕在鳳城逗留的時期，可以說，在鳳城一戰(zhàn)中，二皇子一直大權(quán)在握。

    皇帝的長期圍城策略使得鳳陽王不得不棄城而逃，鳳城只留下鳳陽王世子和白家苦守。

    杜九奉命在南鑼一帶打探消息，在鳳陽王屠殺三城的情況下，成功派人潛入鳳陽王占領(lǐng)的三城之一，獲取了有利的情報。

    二皇子利用杜九打探來的情報，出兵討伐，成功收復(fù)一城。按理說，有杜家的情報和杜九的人馬，收復(fù)南鑼失守城池應(yīng)是不難得。

    壞就壞在，二皇子一方貪功搶功，杜九忍了多次后，發(fā)現(xiàn)對方不但自大，而且處處要再戰(zhàn)場上置人于死地。遂傳遞消息給鳳城駐守的二皇子時不在那么毫無保留。

    三皇子得睿帝密旨南下，直接取道南鑼，南鑼十三郡的杜家勢力才是他的任務(wù)。是以并未先去鳳陽跟二皇子匯合。

    慕遙到南鑼后，聽聞二皇子的作法，當(dāng)機立斷截獲了杜九給二皇子的消息，二皇子沒有情報，不敢貿(mào)然進攻。

    之后戰(zhàn)事進入膠著階段，跟著慕遙南下的辛寅，看慕遙在南鑼的布置，得慕遙的保證后，轉(zhuǎn)道北上再次回到鳳城駐地。

    辛寅有軍功，且得皇帝信任，一入鳳陽駐地，就取出皇帝的密旨，鳳城駐軍被他全數(shù)收編。

    二皇子失去最高軍事指揮權(quán)，挑釁辛寅不成功的情況，只好窩在鳳城聽之任之。

    辛寅接手鳳城駐軍后，并未做任何調(diào)動，只是把帶來的侍衛(wèi)二十人歸入軍中，一起cao練。

    這二十人都是皇家暗衛(wèi)出身，到了出宮的年齡，被辛寅帶著來了鳳城?；实墼手Z他們，此戰(zhàn)得勝，可退出玉京回舊都雅安蕭家分支去守護龍脈之地。

    這對這些在刀口上舔血過日子的皇族子弟來說，是最大的慶幸了。畢竟皇家暗衛(wèi)一代代傳承，折損在暗殺和刺探中的不計其數(shù)。

    這二十人都是有真本事的，層層滲入各個營地。辛寅等同于在軍中安插了他的眼睛，之后二皇子麾下的各人都不敢在輕易私下搞些小動作。

    鳳城這邊依然采取只堵不攻的戰(zhàn)略，鳳陽王世子和白家龜縮在城內(nèi)，靠著剩余的糧草度日。

    鳳城成為了一座孤城，但鳳陽王早有反意，鳳城也燉了不少糧食和兵器，一時間，鳳陽還能支撐。

    鳳陽王之前打得是聲東擊西，里應(yīng)外合的主意。但被杜九的人盯著，一時間倒是不能輕易回防。

    兩邊都陷入了膠著狀態(tài)的時候，三皇子慕遙在珈縣的衛(wèi)府，約見了他的親舅舅杜九杜子誠和九姨母杜九娘。

    至于慕遙是如何跟外家談判的，暫時無人可知。辛寅受到消息后，派了人馬過去增援，也是保護三皇子的安危。

    三皇子在南鑼珈縣逗留了幾日，在杜九和杜九娘的幫襯下，接掌了南鑼十三郡的勢力。

    之前杜家杜賢雨傳遞過消息給十三郡的聯(lián)絡(luò)人，隱晦的提到了三皇子一行人的動作，要求他們?nèi)ε浜稀?/br>
    但底下的人，對于這個杜家所出的皇子并未放在眼里。不過是一場西北之戰(zhàn)而已，他們這些人還不放在心上的。他們這些人都受過杜家恩惠，但不代表就要為三皇子賣命。

    在他們看來，慕遙在西北不過是靠著杜家在西北軍的幫襯才能立下戰(zhàn)功，得封郡王，對于這個才十四歲的少年，他們的不畏懼的。

    既然杜家讓他們聽令與三皇子慕遙，他們也不介意陪著這小皇子玩玩；但若是讓他們心服口服歸順，難上加難。

    誰承想南鑼十三郡的聯(lián)絡(luò)人，剛見到三皇子，就被三皇子給了下馬威。他們的身邊都跟上了三皇子的人手，美其名曰跟前輩學(xué)習(xí)。

    憋屈也無奈的一十三個聯(lián)絡(luò)人，這才發(fā)現(xiàn)這個少年的狠決。他派到身邊的人手，身手和打探情報的本事并不在話下。監(jiān)督他們或者說監(jiān)視他們的動向，就更是小事一樁。

    這時候杜家南鑼十三郡勢力的首領(lǐng)對于自己及手下終將易主一事，才真切的感受到真實。

    給過下馬威后，三皇子單個擊破，約談南鑼十三郡的聯(lián)絡(luò)人。跟這群老狐貍周璇了一陣子后，才把南鑼十三郡收歸自己所有。

    之后三皇子把辛寅增派的人手和杜九手里的人手合并，奇兵突襲，再次拿下一城。

    鳳陽王連失兩城，顧不得許多，率部北上，殺回鳳陽，以其里應(yīng)外合，殲滅皇家軍隊和鳳城駐軍。

    鳳陽王一路北上，行至北道口，安營駐扎。

    北道口易守難攻，慕遙和杜九一行人倒是折損了不少人手，兩方暫時休戰(zhàn)。

    兩處戰(zhàn)點都處以安全期，加上臨近年關(guān)，帝下旨召二子、三子回京。

    鳳城辛寅留守，北道口最高指揮權(quán)杜九暫代。

    二皇子從鳳城走陸路，比三皇子早七天回了玉京。

    臨近新年，周邊國家紛紛派遣使臣入京納貢。睿帝和夫人在昭陽殿舉行大宴，帶著朝中大臣宴請各國使臣。

    慕遙回到宮里的時候，國宴已經(jīng)開始了，睿帝身邊的太監(jiān)來傳旨，命他速速出席大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