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節(jié)
小宮女平日里很是依賴她,聞言諾諾應(yīng)了。 清霧回到昭遠(yuǎn)宮的時候,霍云靄剛好批閱完最后一張奏折。眼見清霧進(jìn)屋,就將折子摞了上去,大跨著步子迎了過來,似是不經(jīng)意般問道:“就要到上元節(jié)了,你打算如何過?” 清霧還在想著方才那采萍的舉動,思維一下子轉(zhuǎn)不過彎來,順口說了自己先前的打算,“看花燈?!?/br> “只是看花燈么?”霍云靄正輕捋著她鬢邊垂下的發(fā),聞言指尖微頓,又問:“我聽聞文清岳近日來狀況不佳。你若是得空,要不要順便探望一下?” “自是要的?!鼻屐F說道:“旁的不說,單他上次救我一次,我也要去看一看。更何況……” 她本想說,更何況文清岳是看了她的痣后方才出了狀況。轉(zhuǎn)念一想,她并不確定他如今的情形是否真是這個緣由引起的。這般不確定的話語若是告訴了霍云靄,少不得要麻煩他再去細(xì)細(xì)查究。 倒不如見了文清岳后當(dāng)面問清。若是當(dāng)真如此,再與霍云靄講了。 主意已定,再聽霍云靄問起“更何況甚么”時,清霧便笑著答道:“文世子孤身一人在京中,家人都不在身旁。眼看要出了年節(jié),順便過去探望一下他罷了?!?/br> 霍云靄聽她還惦記著文清岳是“孤身一人在京中”,心里頗有點(diǎn)犯堵。 不過是萍水相逢的一人罷了,何須她如此用心? 清霧惦記著下午的事情,見昭遠(yuǎn)宮無事可做,便和霍云靄說了一聲后,回了寧馨閣。 看著嬌俏的身影遠(yuǎn)去,霍云靄喚來于公公,吩咐道:“趕制的那些花燈,尚未開始的全部停了,無需再做。明日事務(wù),全部提至未時前。屆時再為我備好便服。” “那,湯圓呢?” “繼續(xù)做著。一半留下,一半裝到盒中。”即便不能一同在宮中吃,也可讓她多帶回家些去用。 于公公跟隨他多年,一聽這話,心里約莫猜到了些,忙問道:“陛下明晚是打算……” “出宮?!?/br> 霍云靄淡淡一笑,“看花燈?!?/br> 作者有話要說: 皇上表示,朕才不是吃醋呢!~╮(╯_╰)╭ 謝謝泅水的水鬼2投的雷!~~ ... ☆、第93章 這天下午,天氣尚可。空中無風(fēng),倒也不會太冷。 清霧往針線坊去,特意讓竇mama跟在了身邊。畢竟她也不知那采萍到底有幾分可信。 還沒到地點(diǎn),便見采萍身邊的小宮女在路邊樹底下四處張望著。見到清霧,她面露笑意。左右看看,無人在注意,便小跑著過來,引了清霧往小路上走。 竇mama見狀將人叫住了,警惕地看著小宮女,把清霧攔住,半分也不往前走。 小宮女初時還不明白,待到看清竇mama眼中的不信任,頓時急了,壓低聲音說道:“我怎么會為難大人您呢?不過是因著采萍jiejie說要防著玉芝的人看見,所以特意避開她們。不然的話,怕是咱們說不了幾句話,玉芝就能知曉了?!?/br> 竇mama冷笑道:“即便她知道又怎樣?大人做事,哪還需要她們準(zhǔn)許!” 小宮女急了,脫口而出道:“自然不需要她們的準(zhǔn)許。只是,若她們知曉了,往后刻意為難采萍jiejie,那往后還有誰能和大人通風(fēng)報(bào)信來?” 這便是說,采萍有意將針線坊的事情告予清霧了。不只是現(xiàn)在,還加上往后。 聽了她這番話,竇mama神色有所松動?;厥淄谎矍屐F。見清霧點(diǎn)了頭,方才催促小宮女繼續(xù)前行。 采萍與其余三名宮女共用一間屋子。房屋不大,收拾得倒是極其整潔。采萍在進(jìn)門最邊上的那一個床鋪。如今同屋的三人都不在,屋子里也沒甚么椅子,她就邀了清霧在床上坐下。 清霧掃了眼四周,發(fā)現(xiàn)采萍的床鋪與別人的并不十分相同。雖然被褥都是統(tǒng)一發(fā)的,但她在床單上繡了幾朵小花。而且,離得近了點(diǎn)后,能夠嗅到淡淡的清香。 似她這般尋常的宮女,自然無法得到熏香。這味道又似花香,想必是平日里攢了干花,特意用來染的味道。 清霧并未如采萍所言落座。而是走了兩步邊駐了足,立在與她拉開一段距離處,便淡淡開了口。 “你特意讓我這時前來,究竟為的甚么?” 采萍見清霧不肯坐,便束手立在床邊,低頭說道:“甚么也不求。只希望往后大人能看在今日我?guī)瓦^大人的份上,照拂一二?!?/br> “照拂?”清霧輕嘆,“我不過是個小小女官,自身安危都無法掌控,何來保你一說?” “可是大人在陛下身邊伺候……” “伴君如伴虎。這道理你終歸是懂得罷?”竇mama適時將她話頭截?cái)?,“大人無法應(yīng)承你甚么。你若是想要拖那玉芝下來,想要說的話盡管與大人講了。大人自會斟酌著行事。只是,這些是你自己要講的,斷然不是大人逼你為之。你若是覺得這般不妥,想要得到關(guān)照的應(yīng)承后方才開口,那可是找錯了人?!?/br> 采萍唇角溢出一絲冷笑,“我之前與玉芝關(guān)系頗佳,不然,她也不會在路嬤嬤手下將我救出。我知道的消息,自然是旁人比不得的?!?/br> “那又如何?”清霧笑道:“玉芝與我,井水不犯河水。她的消息,與我何干?不過是因?yàn)槟惆盐覕r住,說有話要講,所以我才耐住性子來聽你講一講。你若肯說,那自然好。不行的話,那便罷了?!?/br> 聽了這般決然的話語,采萍和小宮女都呆住了。 采萍已經(jīng)盤算好,將玉芝的一些事情講出來,既能夠拉攏柳大人,還能將玉芝拖下水,何樂而不為? 誰曾想,柳大人根本不在乎。 看她似是不打算說,清霧就側(cè)首朝竇mama稍一頷首,打算直接走人。 ——她并非是做做樣子。而是,真的打算離去。 正如她所言。她本打算是質(zhì)問玉芝為何要在嚴(yán)嬤嬤面前故意搬弄是非,惹得嚴(yán)嬤嬤誤會。之前采萍攔了她,她才改了主意。 但,她打算聽旁的消息,不代表她愿意受人要挾。 她長那么大,就連在宮里,都未曾有人給她臉色看過。如今一個小小的宮女,居然拿話來砸她,還妄圖讓她妥協(xié),豈不可笑? 思及此,清霧腳步微頓,暗暗搖頭。 ——她真是被霍云靄慣壞了。在這需要步步謹(jǐn)慎的宮里頭,她竟然也是半點(diǎn)委屈都不肯受。 這可使不得。 雖然心中這般想著,但是離去的決心,卻是半點(diǎn)也未動搖。 眼看清霧帶著竇mama光明正大地想要走出門,往那針線坊的院子行去,采萍終于急了。 玉芝已經(jīng)看她不慣。明里暗里都在給她使絆子。若她不盡快想個法子將那玉芝弄下去,過不了多久,她便會栽在那人的手里。 可是清霧正往外走,眼看著屋門就要被打開,再跑過去攔人已經(jīng)晚了。 采萍心急之下,再顧不得其他,將聲音稍微壓低,急促說道:“玉芝、玉芝在這宮里有相好的!” 這話一出來,竇mama首先反應(yīng)過來,轉(zhuǎn)身叱道:“莫要胡說!她身為宮女,怎能做出這般污穢的事情!” “真的?!辈善技钡弥倍迥_,“我也是無意間發(fā)現(xiàn)的。那天她偷藏的男人的帕子露出了一個角,被我不小心看到了。還有,她前些年鎮(zhèn)日里往先皇跟前湊,而后沒事就往陛下眼前去。如今怎的不這般了?還不是將心思擱在旁的上面了!??!我看到她半夜偷偷溜出去過!好幾次呢?!?/br> 清霧這便想到了當(dāng)初第一次見嚴(yán)嬤嬤后,與嚴(yán)嬤嬤閑聊時,對方無意間說出的一些話。 當(dāng)時嚴(yán)嬤嬤說,針線坊這邊十分不消停,惹人心煩。她平日里睡眠極淺,稍微有點(diǎn)想響動就會驚醒。好幾次睡著了頗久,還能聽到針線坊那里有動靜,很惹人煩。 嚴(yán)嬤嬤彼時不過隨口抱怨了一些,清霧記在心里,也未再追問,省得嚴(yán)嬤嬤留意到。 如今聽了采萍這話,清霧前后兩廂結(jié)合,有些明白過來,采萍的話許是真的。卻也并未表現(xiàn)得太過明顯,只輕輕點(diǎn)了下頭,說了句“我知道了”,便邁步出屋。 采萍忙跟了過來,引了她往來時的無人小道上走。 清霧倒也沒拒絕。 采萍這才松了口氣。 待到分別的時候,她立在清霧跟前,猶豫著說道:“還有一事,我未與柳大人說?!?/br> 清霧便看了她一眼。 采萍低聲道:“釀酒坊的嚴(yán)嬤嬤,大人見過幾次,總有印象的罷?”見清霧點(diǎn)了頭,她勇氣又足了些,說道:“玉芝前些天見過嚴(yán)嬤嬤。她特意去攔的,不知和嚴(yán)嬤嬤說了什么,兩人吵了起來。只是當(dāng)時路上人少,只有兩三個人看到。我、我因?yàn)榭此砉硭钏畹?,就跟了一段路去。這才見到?!?/br> 半晌沒得到回應(yīng),采萍有些氣餒了,沮喪地說道:“我瞧著那日里大人是從釀酒坊的方向過來,這才說起這個?!?/br> “嗯?!?/br> 就在她沒防備的時候,聽到清霧淡淡地應(yīng)了一聲。 終于得到清霧的回應(yīng),采萍頓時心中大喜。卻也不敢表現(xiàn)出來,生怕大人覺得她太不穩(wěn)重。只敢恭敬地弓著身子,靜候清霧遠(yuǎn)走。 第二日一早,清霧早早地就起來了。梳洗過后,準(zhǔn)備出宮——這一天是上元節(jié),也恰好是休沐之日。她趕回家過一個節(jié),翌日一大早就得趕回來。 洗漱過后,清霧正打算急急地用一些早膳便啟程。誰料霍云靄竟是讓人傳了話來,要她過去昭寧宮,稍后伺候用膳。 清霧生怕他是有事情要與她說,只得按捺著性子,等他下了早朝。忐忑地等了半晌,本想著聽一些重要事項(xiàng),哪知皇帝陛下微微一笑后,竟是讓人端上了三十二盅湯圓。 每一盅,都只有兩個在里面。且,不同盅之間,口味各不相同。 “聽說你在西北之地時,時常想念京中甜點(diǎn)。我便讓人搜集了京中各式口味的湯圓,想著今日讓你嘗一嘗。只是你今晚……” 少年抿了抿唇,又一笑,“今晚歸家,想必是無法在宮里吃了。不如早膳先用一些,然后帶些生的到家中去,與家人一同享用?!?/br> 他先前那話說得相當(dāng)落寞,清霧有一瞬都有些動搖了,想著要不要留下來陪他。 只是他稍后話鋒一轉(zhuǎn),她方才差點(diǎn)脫口而出的話這才止于半途,未能成句。 看她欲言又止,霍云靄但笑不語。拿過了兩個碟子,將每一盅的湯圓分開擱著,這才說道:“嘗嘗看罷。喜歡哪一種,往后我就讓人多做一些。” 清霧這才反應(yīng)過來,忙道:“這樣多,我哪吃的完?三十二個,全吃光怕是要撐壞了肚子?!?/br> 霍云靄手上一頓,喃喃道:“有理。” 思量片刻,他提議道:“不如這樣罷。你每樣吃一口,喜歡哪幾種,便與我說。如何?” “每個只吃一口?”清霧望向玉盅中那瑩潤可愛的一個個小圓團(tuán),搖了搖頭,“不要,這樣太浪費(fèi)了。若是整個的留下,尚還能分給旁人食用??扇缛裘恳粋€都剩下大半個,勢必要丟棄掉。還不如能吃幾個是幾個呢?!?/br> 她這樣說著,用湯匙盛了一顆,輕輕咬了一口。誰知正要吃第二口時,手腕一緊,卻是被人握住了。 清霧頓時愣住了。 然后…… 然后她眼睜睜地看著身邊少年探身前去,輕輕俯下身,直接將她吃剩的大半個湯圓吃進(jìn)了口中,細(xì)嚼慢咽仔細(xì)品過,慢條斯理地咽了下去…… 清霧的臉騰地下紅了起來,熱的發(fā)燙。 霍云靄卻氣定神閑得很。 他十分好心地替清霧又在勺中擱了一顆湯圓,然后湊到她的耳邊,輕聲低喃。 “莫怕。你吃一口就好。至于剩下的……” 年輕的帝王輕輕一笑。 “……我來替你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