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宮女時常抱怨這個。如今大人正在處理管制宮女一事，想必也聽了不少怨言。如今來尋洛太醫(yī)，不正是想讓他幫忙往后照顧生病的宮女？”

    清霧并不反駁他的猜測，只揚了揚眉，淡淡一笑。

    她的態(tài)度讓程太醫(yī)愈發(fā)自信，負手說道：“其實做成此事，我比洛太醫(yī)更為合適。想他孤身一人幾十載，一直未曾娶妻。若和生病宮女獨處一室，難免會傳出不好的話來。而我……”

    “程太醫(yī)倒是爽快人?！鼻屐F不待他說完，就打斷了他。垂下眼簾，道：“這般背后說人，亦是直截了當(dāng)?！?/br>
    “本官行得正走得端?！背烫t(yī)笑道：“我不過是未雨綢繆，替他著想。即便他知曉了我今日做法前來質(zhì)問，我也不怕承認。”

    清霧淺笑道：“程大人著實讓人刮目相看。只是我所想所求，皆是小事，當(dāng)不起程大人厚愛特來關(guān)注。我時間頗緊，等下還要去御書房伺候。若大人并無旁的事情，本官先行告辭了?！?/br>
    說罷，她只隨意地朝程太醫(yī)點了下頭，不待他有所反應(yīng)，便擦肩而過，徑直緩步向前。

    行至門邊時，清霧不動聲色地朝老太醫(yī)那邊看了眼。見他悄悄望過來，清霧朝他感激地笑笑，這才離去。

    宮中的藥圃有專人照料，平日里亦是有專門的宮人在此守著。若想出入其中，需得出示身份憑證。

    去到藥圃院外，清霧向守在此處的宮人出示了腰牌。待到對方仔細看過，她又提起筆來，在出入名冊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宮人仔細查驗過，點了頭，她這才朝里行去。

    藥圃很大。放眼望去，一下子看不到邊。

    如今剛剛過了冬日，已經(jīng)開始在院內(nèi)栽植藥草。也有很多脾性嬌弱受不得凍的，依然在暖房之中成長著。

    清霧環(huán)顧四周，沒在外面望見洛太醫(yī)，就沿著小路往暖房行去。

    誰知進到暖房找了一圈，也沒有看到他。

    清霧疑惑。

    她記得自己剛才看登記名冊時，分明見到了洛太醫(yī)前來的記錄，卻沒看到他出去的記錄。按理說，他就在這院子里才是。

    只是，為何尋他不見？

    眼看不遠處正有一群人拿著藥鋤正在翻土，清霧喚來了一名離她最近的正在勞作的公公，細問洛太醫(yī)的去處。

    那名公公聽了她的問話，登時笑了。指了剛才和他一起勞作的那群人，說道：“大人您看。太醫(yī)不正在那邊么？”

    清霧循著望過去，仔細瞧了許久。終于在忙得熱火朝天的那堆人里，尋到了挽著袖子辛勤勞作的洛太醫(yī)。

    作者有話要說：

    皇上想娶媳婦兒了……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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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0章

    看著眼前的情形，待到洛太醫(yī)將藥鋤交予身邊之人行來之后，清霧也沒急著問起之前商議過的讓宮女學(xué)習(xí)醫(yī)術(shù)之事，而是問他道：“洛太醫(yī)怎地親自過去種植了？此事不是有專人負責(zé)么？”

    說起這個，洛太醫(yī)就氣不打一處來，語氣有些生硬地道：“是有專人。可誰想得到，那是‘專程攪亂之人’！”

    清霧曉得洛太醫(yī)做事不懂得轉(zhuǎn)圜，這般語氣不善，卻不是對著她，而是對著他口中之人。便細問他緣由。

    原來，洛太醫(yī)來到此處，原先只是打算去暖房摘幾株草藥便回太醫(yī)院做事。誰料經(jīng)過這片藥圃的時候，發(fā)現(xiàn)院子里的太監(jiān)們正在鋤地撒種。

    他本不打算多管，畢竟這些專程管理藥草之人都是特意選出來的。誰料那領(lǐng)頭教習(xí)他們的說的不對。原本有種藥草應(yīng)當(dāng)將地鋤得稍微淺一點的，他也讓他們將地刨得很深。若是那樣的話，這種植物怕是難以長好。

    洛太醫(yī)這便挪不動步子了。眼看著越來越多的藥種撒下去，心疼不已。當(dāng)即挽了袖子下場，親自教習(xí)。

    那公公見他來了，樂得省事，自去外頭喝茶說話去了。

    聽聞清霧來了，洛太醫(yī)又將剛才自己說過的注意事項細細與他們講了，這才滿頭大汗地朝了清霧行來。邊和清霧說著此事，邊拭去臉上汗水。

    他不過是因著清霧問起，又心下氣憤難當(dāng)，所以抱怨了幾句。清霧聽聞，卻是上了心。

    她喚來了剛才那個將洛太醫(yī)指給她看的公公，問道：“不知之前指點你們?nèi)绾畏N植的那一位，是哪兒當(dāng)值的？可是專長于此？為何會選來教你們種植藥草？”

    那位公公四顧看了看，周遭沒有離得太近的能聽到幾人對話的，便如實答道：“就是在咱們這兒做事的。平日里沒發(fā)現(xiàn)有甚特別之處，前些日子太醫(yī)院的一位大人過來的時候，贊他照料得好，就點了他來指點咱們。原先領(lǐng)頭的那位公公和他意見相左，每每和他爭辯都說他不過，氣得去了暖房，今日一直沒來這地里?！?/br>
    這時候洛太醫(yī)也聽出了不對勁來，思量一番，問道：“到底是太醫(yī)院的哪一位指了他的？”

    “是位面目和善的大人，些微有些發(fā)福，姓……姓……”

    “姓程？”清霧心中一動，忽地問道。

    “正是程太醫(yī)！”這公公說著，有些赧然，道：“小的平日里只負責(zé)照顧植株，招待諸位太醫(yī)和大人們是旁人的事兒，因此并不熟悉。”

    “無妨?！甭逄t(yī)不甚在意地擺了擺手，奇道：“程太醫(yī)管這許多做甚么？”想了想，有些不放心，與公公道：“你把此次進來的藥種拿與我看。上一年就有許多草藥不太合格，夾雜著劣質(zhì)和次等在其中。若是”

    清霧看他要走，忽地有了旁的計較，喚了他一聲，說道：“大人不妨好好考慮我之前的提議。若有宮女能夠懂得醫(yī)藥，許是能在此事上幫忙一二?！?/br>
    “這有何關(guān)系？”洛太醫(yī)不解，“即便有宮女來此，怕是和之前也一樣罷?！?/br>
    “并不相同。”清霧輕聲道：“宮女若是統(tǒng)一管制起來，便有女官專程負責(zé)她們。旁人的命令，大可不必聽從?！?/br>
    言下之意，宮女聽從女官命令。太醫(yī)院的人或是太監(jiān)們，并不能指使得動她們。

    洛太醫(yī)聞言，驀地一頓。目光悠遠地怔了片刻，忽地重重一點頭。

    “你的提議，我早已記在心里了。只是我身為男子，教習(xí)宮女有諸多不便，這也是我之前一直最為顧慮的。這些天來，我曾想過多回。若辦成此事，還得煩請柳大人請陛下賜一道出入宮門的憑證?！?/br>
    “憑證？”

    清霧聽聞他要讓旁人進出宮中，而且好似有長久如此的打算，不禁問道：“洛太醫(yī)的意思是……”

    “岳鶯?！?/br>
    洛太醫(yī)朝清霧看來，目光誠懇言辭懇切地道：“吾徒岳鶯，人品端正，醫(yī)術(shù)尚可。若是可以的話，我提議由她來宮里教習(xí)宮女。”

    清霧沒料到他會如此說。仔細想過，這確實是個極好的提議，便好生謝過了洛太醫(yī)，道：“我自會向陛下說明?！?/br>
    想了想，她又道：“若是程太醫(yī)為難于你，您可來遣了人來尋我。我自當(dāng)盡力相幫?！?/br>
    洛太醫(yī)性子冷淡，且拙于處理與旁人的關(guān)系，是以在這太醫(yī)院中并無太過親近之人。

    而程太醫(yī)就不同了。鎮(zhèn)日里笑瞇瞇的模樣，待人和善，與許多人都交好。

    洛太醫(yī)處理事情極為較真，沒少和程太醫(yī)起沖突。平素也是幫他說話的人少，幫程太醫(yī)說話的人多。他知曉自己若是因了此事與程太醫(yī)起爭執(zhí)，少不得也是和以往一樣的結(jié)果。

    可是宮中藥草之事，怎是兒戲？即便知曉這番爭論不見得能夠得到預(yù)期的效果，他依然要據(jù)理力爭。

    旁人或許不知道清霧的影響力有多大，但洛太醫(yī)自六年前就知道，這位姑娘是陛下十分在意的人。

    如今聽聞清霧主動提出幫忙，他心下感激。再不如以往那般推辭好意，而是誠懇道：“此事事關(guān)重大。若我真的無法讓事情回轉(zhuǎn)，那就需得勞煩姑娘了?！?/br>
    清霧笑道：“洛太醫(yī)客氣了。”

    洛太醫(yī)急著處理此事，聞言也不和清霧多客套。又道了聲謝，這便匆匆而去。

    霍云靄因著昨日出宮去了，便堆積了一些并非太過之事到今日處理。又由于晚上要空閑出來專程陪伴清霧，再將一些重要事情提前處置，故而今天白日里幾乎半點空閑也沒有了。

    清霧看他十分忙碌，生怕耽擱了他的事情，便未立刻與他商議岳鶯之事。

    又見他吃飯的時候也捧著書冊，她很是心疼。這樣對腸胃不好不說，眼睛連此刻也得不到休息，長久下去，怎能吃得消？

    她有心想要為他分憂，卻不知怎么做才好。只能有些茫然地環(huán)顧四周，試圖從中尋覓到解決之法。

    就在此時，她的目光落在在一個方向時，忽地停住了。

    ——從那個方向過去，往前行上一些路，便是文墨軒。

    多年前，就是在那里，他那樣仔細認真地一個字、一個字地將書上的字句讀了下來，教予她聽。

    讀書，讀書。

    既然他能為了她而讀，那她為何不也為了他而讀？

    主意已定，清霧便走上前去，趁他不備把書冊從他手里奪了過來，逼著他拿起碗筷。

    霍云靄無奈，指了她手中之物輕嘆道：“上面所書內(nèi)容，我晚些處理政事時需得用到。若是不及時翻閱記住，怕是來不及了?！?/br>
    “那又何妨？”清霧攤開書冊說道：“你說要看哪些頁，我讀與你聽。你只管用膳就是?！?/br>
    年輕的帝王聽聞之后，驀地一怔。繼而莞爾，笑道：“不過片刻而已，無需擔(dān)憂。”說著就要探手將書冊拿回來。

    清霧早就料到如此，卻是提前往后退了幾步。展開他剛剛看的那一頁，固執(zhí)問道：“你看到哪里了？”

    女孩兒神色認真，顯然是不要一個答案決不罷休了。

    霍云靄抿了抿唇，說出了一個段落。

    清霧這便在他不遠處坐下，尋到他說的那一處，凝神細讀。

    因著怕他聽不清，她便力求每一個字都念得清晰準(zhǔn)確。又怕讀得太慢影響他的時間，她在咬字清晰的前提下，盡量讀得快一些。

    霍云靄發(fā)現(xiàn)后，生怕累著她的嗓子，忙快速幾下吃完。而后探手過去，欲將書冊拿回來。

    誰料清霧卻是不肯。非要他合目再稍稍歇會兒眼睛，她將這一些內(nèi)容讀完再說。

    “你白日里也要對著它們，晚上點著燭火也要對著它們。一天到晚，都沒了時間歇歇。長此以往，身子怎能受得??？往后無事的時候，需要看甚么，我多讀些給你聽?！?/br>
    語畢，她將書冊擱到椅子上，不由分說地將他拉到椅子上坐好。又用手指蓋在他雙眸上，逼了他合上雙目。

    女孩兒的手軟軟的，小小的。觸在眼簾，有著讓他怦然心動的暖意。

    霍云靄不再堅持，順從地閉了眼。卻在那小手將要離開的時候，猛地抬手一把握住。然后拉到唇邊，輕輕落下了一個吻。

    清霧哪曉得他會有這個舉動？頓時羞得滿臉通紅。卻又怕耽擱他的事情，沒有在這事兒上多說甚么，趕緊折轉(zhuǎn)回去拿了那本書，讀給他聽。

    晌午過后，霍云靄照常處理政事。

    清霧本打算在旁翻看那些有關(guān)史上女官的書籍。誰料霍云靄卻讓她趕緊回寧馨閣去，說是可為今晚的酒宴早做準(zhǔn)備。

    清霧不解。

    她透過窗看看外面的烈日，心道時日尚早，不禁問他：“天還亮著，無需這樣早過去罷？”

    霍云靄低低一笑，手下不停地提筆批閱，與她說道：“你去了便知。若要我說，此刻回去，怕是還有些晚了?！?/br>
    作者有話要說：

    ……皇上，您又在暗戳戳地計劃甚么了？！

    **

    昨晚上寫這章的時候，中途太困，想著稍微歇會兒，結(jié)果睡著了，而且，還睡得很沉。

    于是發(fā)晚了，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