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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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魂石還給那個存在了。他也沒有任何辦法,哥,也許……”懷麟說,“也許我們真的只剩下這個‘黑夜’了?!?/br> 陸星兆聽到這里,便“噓”了一聲,示意懷麟噤聲。 周圍的人都紛紛看他們一會兒,就越過他們繼續(xù)向外走。迷霧中,這些面容模糊的人們各自分道揚鑣,踏上了未見前程的歸路。 陸星兆淡然地說:“我們都知道了,懷麟。不要難過,我?guī)慊丶?,咱們回家?!?/br> 陸星兆吹了一個悠長的口哨,他們便感到相當(dāng)強(qiáng)烈的風(fēng)刮了過來。 小白龍從高空上落了下來,從迷霧里伸出了一只爪子,想要小心地碰碰懷麟。 那指頭比懷麟整個人還大。 陸星兆忙不迭一旋身,將懷麟整個擋住,無奈道:“龍王爺……” 龍王爺很愉快地吸了一口氣,將吞進(jìn)去的冷霧全噴向了陸星兆。 陸星兆抹了把臉,淡定地繼續(xù)說道:“我們準(zhǔn)備回家了。你先前把諾亞方舟的殘骸搬到哪里去了?里面還有很多遺體,被封在冰里。” 小白龍茫然低下頭思索,鼻孔中偶爾噴出的氣體在霧里擴(kuò)散,像兩道北風(fēng)在呼嘯。 須臾,小白龍終于想明白了,以精神力比劃了好一陣子。 陸星兆點了點頭,皺起眉道:“北邊……極北?你把方舟搬到了北極?” 小白龍昂然長吟了一聲,揚起修長的脖頸,再次消失在了霧里。 懷麟這時茫然問:“哥,那些遺體還找的回嗎?” 陸星兆道:“不好說,龍王爺迷迷糊糊的,說不清方舟是完整還是解體了,是在冰川上還是海溝里……” 隔了一會兒,懷麟又問:“白如安是不是……是不是也還在冰里?” 陸星兆沉默地點了點頭。 懷麟道:“咱們以后要是有條件,還是把這些人帶回來入土為安吧。他們都因為魂石而死,白如安因為魂石身敗名裂……最后我卻沒能……沒能拯救任何一個誰。” 懷麟愣愣發(fā)起呆來。 陸星兆安慰性地吻了吻他的額頭,低聲道:“我們走到今時今日,每一步都有人在默默犧牲。一切都是有意義的,那個意義還需要我們生者繼續(xù)摸索?!?/br> 不久后,天邊最后的陽光消失無蹤。 失去了光源之后,地球唯一的衛(wèi)星也變得黯淡無光,再看不到月亮的影子。 懷麟和陸星兆坐在一處看著夜空。 懷麟抱著個收音機(jī),說道:“應(yīng)該就是這會兒了,再等等,這次保證快了——” 陸星兆偏頭看著懷麟,始終看著懷麟。 忽然,他看到懷麟的眉眼舒展開來,臉上露出了許久未見的晴朗笑容,向自己激動地笑道:“快快!看流星雨!” 末世第六個夜晚,氣溫下降的很快,但因為上一個白日長期的炙烤,珍貴的水還沒來得及變成暴雪。 天空上再也不會有光源升起來了。所有的星辰都在接連“隕落”。 或許那很難叫做“流星雨”,因為與其說是星星在下墜,不如說是地球被喜怒無常的神明撥弄著,導(dǎo)致地面上所見的星空就像紙張一樣被挪移、卷動,甚至最后抽走了。 現(xiàn)在開始,人類只有自己的燈火了,這是個注定孤獨的長夜。 兩人互相依偎著,看星辰的隕落,然后談笑風(fēng)生。 懷麟將收音機(jī)打開,聽里面各種幸存者的留言。 如果遇到告白的話,他就把聲音放大點,讓陸星兆也好跟著學(xué)學(xué);如果是幸存者的求救或者交易請求,就先記下號碼,留給丹哲;如果是對白如安的喋喋不休的聲討,就……努力地罵回去。 “你們這群傻叉!”懷麟對著個收音機(jī)怒吼,“白如安是最真心想要救你們的人了!別人再沒有了!他是個壞蛋,是個為了我們而殺人的劊子手,我同意處刑,但處刑完了你們就不表示下感謝嗎?。。 ?/br> 陸星兆哭笑不得,將激動的懷麟按住,塞到自己懷麟,強(qiáng)行安慰道:“沒事的,懷麟,由他們說去吧?!?/br> 懷麟的心里,還是在一抽一抽地發(fā)疼的。 他沒有辦法不想起那三座墳?zāi)梗麄兎謩e是懷明、嚴(yán)飛光和白如安的衣冠冢。 “這算什么啊。”懷麟低聲問,“一個兩個的,從末世開始之前就已經(jīng)在犧牲了。我爹搭進(jìn)去自己的一輩子還不夠,還把白如安的一輩子也順進(jìn)去了。嚴(yán)飛光就更傻,他為啥要放棄自己超然的身份做個人類,為啥甘心把力量分裂給人類……” 上一代人和這一代人,都有那么幾個前赴后繼的殉道者。 好像這個世界就是這樣被捏成的——99%的人負(fù)責(zé)物競天擇,1%的人負(fù)責(zé)平衡這愈發(fā)殘酷的強(qiáng)弱之別。 別人縱情聲色,他們必須堅守信念;別人明爭暗斗,他們就得不怒不爭;別人都在向整個群體套取利益,他們就必須付出十倍百倍的代價,來以自己微薄的血rou之軀,反哺這個群體。 懷麟站起身看著天上黑索索的夜幕,終于大叫道:“啊——” 陸星兆站在他身后,許久后說道:“懷麟,你把魂石還給了小嚴(yán)?” “是啊?!睉痒朊H晦D(zhuǎn)過身。 卻見陸星兆臉色古怪,說道:“那這是什么?” 他伸出手,從懷麟的帽子里取出了魂石。 嚴(yán)飛光竟然又將它送了回來,他在想些什么? 兩人接著齊齊面對這枚魂石,半晌說不出話來。 陸星兆道:“也許懷明的預(yù)言確實是真的?;晔淖饔靡欢ú恢褂诖?,否則他們的犧牲就幾乎白費……” 懷麟疲憊道:“哥,我們剛剛看完流星雨,還說要看世界末日,然后一起死……” 陸星兆將魂石握在手心,許久后說道:“懷麟,我還想多一點時間。還能和你在一起一萬年,那就爭取一萬年;只能延長一秒鐘,就爭取這一秒鐘。” 懷麟沉寂的心湖,忽然因為這句話而泛起了陣陣漣漪。 就如同懷麟能讓陸星兆無所不能一樣,陸星兆也有力量讓懷麟重燃希望。 為了那一秒鐘,懷麟想,我也可以拼命一下的。 一年之后。 地面溫度零下八十,整顆星球寸草不生,從南到北都是一片霜寒之色,仿佛是一顆用冰和風(fēng)捏成的星球,孤零零懸掛在宇宙中。 現(xiàn)在,幸存者十不存一,當(dāng)年喊出“茍利國家生死以”的人們都已喪失最后的斗志。或被困在基地里等待寒冷或饑渴帶來的死亡,或進(jìn)行最后一搏,死在了漫漫大雪當(dāng)中。 狂風(fēng)中的冰凌將一切都割碎了,連最后一批喪尸都已經(jīng)七零八落成了枯骨,變異的生物死后被冰封在地底,就像冰做的琥珀一樣依然栩栩如生。 幸存者們都躲在地底深處,汲取著這顆星球唯一還有余溫的地心熱度,如同躲在母親遺體里的無助的孩子,緊緊依偎著她終將冰冷的心臟。 甚至更多的人主動選擇了將自己冰封起來。 丹哲說:“溫度這樣低,人體會被保存很久。如果以后有高級文明過來救人,以那時的技術(shù),說不定還能把冰封的人完全救活?!?/br> 他走進(jìn)了冰封的艙室之后,十二號基地的人紛紛效仿,將僅剩的一點物資全部供給了懷麟和陸星兆。 當(dāng)這場末日最后的時刻到來時,好像這個世界只剩下他們兩人還清醒著了。 大地正在開裂,陸星兆帶著懷麟向地底更深處走去。 懷麟斷斷續(xù)續(xù)地笑道:“走太深了,以后來考古的人挖不出來咋辦?” 陸星兆一邊走,一邊說道:“再多說會兒話,等變成了標(biāo)本,連句告白都說不了了?!?/br> 基地外殼猛然被狂暴的風(fēng)雪攻破了,酷烈的風(fēng)鉆進(jìn)了每條通道,眨眼睛就轟然貫通了整個地底。 陸星兆升起防護(hù)罩,泛藍(lán)色的幽深雙眼靜靜看著懷麟,忽然停住不走了。 “哥,快說啦,再不說沒時間了?!睉痒肷锨氨ё∷?,想要再親吻一次的時候,發(fā)現(xiàn)他們裹得太緊,好像已經(jīng)做不到了。 “懷麟?!?/br> 陸星兆搖頭笑了笑,將懷麟推到墻邊,用自己的身軀遮擋住背后涌來的一切狂風(fēng)暴雨,又竭力撐開異能,制造了一個極小的、極安全的空間。 全世界好像只剩下這么一片凈土和樂園了。 懷麟置身其中,被陸星兆小心地卸下防備,繼而傾身一吻。 懷麟斷續(xù)地嗚咽,好像畢生所求都在此終結(jié),從此也不會有任何不甘或遺憾。 因為所有辛酸與喜悅,都可以為這一刻而釋然。 風(fēng)雪將兩人渺小的身影完全掩埋了。 四周一片蒼白,懷麟閉上眼。 忽然,他感覺到有光向自己逼近。 ☆、第86章 前世番外·去日 第五次天亮不期而至。 漫長嚴(yán)酷的寒夜在蓬勃朝陽的照徹下,無聲無息地退卻到了地平線下方。 陸星兆披著一件斗篷,將自己的面容和黯淡的灰色眼睛藏在兜帽下,跟在隊伍最后。 這支長隊從s基地的入口處一直向外延伸,浩浩蕩蕩地排了數(shù)百米長。想要進(jìn)入s基地,首先要在他們規(guī)定的時間進(jìn)行檢查,確定沒有被感染也不是間諜,才會得到一張證明——這張證明只能保證特定時間的通行。 如果排隊的時間太久,在排到之前時間就到了,那么三天之內(nèi)都是進(jìn)不去的。 陸星兆沉默地觀望了片刻,右手摸進(jìn)斗篷下,從皮制戰(zhàn)術(shù)腰帶里取出了一塊漂亮的紅玉。 末世后,這些珍貴的小東西價值大大降低,但在某些地方依然可以作為一種貨幣等價物使用。 用這塊紅玉賄賂了守衛(wèi)一番,通行證就被收走,陸星兆拿著新的單子走進(jìn)了s基地。 這張單子只簽了“三個小時”,這意味著如果三個小時內(nèi)不離開s基地,下一次的通行證就沒那么好簽了。 所有大型基地都有著這樣森嚴(yán)的規(guī)矩,他們不缺乏勞動力,有的是幸存者擠破了頭也想進(jìn)去找個安穩(wěn)的地方睡覺。因此,哪怕只是在基地里過一夜——這么簡單的事情也需要開證明,而這種證明,在外面也可以換到一定糧食。 晨光越發(fā)地亮了起來,陸星兆略瞇起雙眼,淺灰色的瞳仁不受控制地收縮然后放大。 因為覺醒時高燒期太久,他的視力變得不太好,必須低頭看著路。 走在街道上時,總會被很多人不經(jīng)意地“撞”一下。在陸星兆面無表情地伸手抓住其中一個小偷,并將他的手骨捏成粉碎性骨折之后,這些人才終于消停了一點。 如果他們覺得陸星兆好欺負(fù),那么就不止是偷,很快會組隊來搶,搶光東西之后利用“人”的剩余價值——一個成年男人的身體,在末世前可以榨出至少三十萬的價值;在末世后則有所貶值,要看是否經(jīng)得起大量勞作或者誘餌工作了。 陸星兆快速地穿過了這條街道,來到內(nèi)層的城墻邊,看到已經(jīng)有人在等待了。 這個人是白如安的助理,負(fù)責(zé)很多日?,嵤?。他看到陸星兆后,急不可耐地說:“這次怎么這么久?帶了什么東西來?” “兩枚新的晶核?!标懶钦椎卣f,“檢查的時候他們一定要上交一枚,我花了點時間‘說服’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