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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有匪在線閱讀 - 第6節(jié)

第6節(jié)

    風吹不著、日曬不著,不痛也不癢,想躺就躺,這種“美事”周翡平時是撈不著的,李妍犯了錯還差不多。

    周翡不到半宿就用一□□爬出來的狂草把家訓糊弄完了,然后她橫叼著炸毛的筆,仰面往旁邊的小榻上一躺,來回思忖頭天晚上的事。

    因為李晟那么一拖,李瑾容終于還是沒能親自追上去,謝允成功跑了。周翡估計這會自己還能踏踏實實地躺在屋里,約莫有八分是這位謝公子的功勞——大當家要抓他,好像還不敢大張旗鼓地抓,連帶著她跟李晟都不敢大張旗鼓地罰,必是怕驚動什么人。她要是挨頓臭揍,能“驚動”的大約也就是她爹了,周翡這么一想,越發(fā)確定謝允口中那個聽著耳熟的“甘棠先生”就是她爹。

    可什么人會來找她爹呢?

    打從周翡記事以來,周以棠就一直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平時不怎么見人,一年到頭,他除了生病,就是窩在院里讀書,有時候也彈琴,還一度妄想教幾個小輩……可惜連李晟在內(nèi),他們仨的八字里都沒有風花雪月那一柱,聽著琴音高玄,在旁邊玩手指的玩手指,打哈欠的打哈欠。

    害她挨打的孫先生是個迂腐書生,她爹不迂腐,但頂多也就是個知情知趣的書生而已,除了體弱多病一些,并沒有什么特異之處,難道他還能有什么不得了的來路么?

    周翡一會琢磨洗墨江中聲勢浩大的“牽機”,一會回憶謝公子神乎其神的輕功,一會又滿腔疑問,同時自動將她爹的腦袋塞進了江湖一百零八個傳奇話本中,胡思亂想了七八個狗血的愛恨情仇。

    最后她實在躺不住了,翻身爬了起來,靠窗邊探頭一看,此時正是清晨,人最困乏的時候,看守她的幾個弟子都在迷迷糊糊的打盹。

    周翡想了想,翻出一雙鞋,書桌底下扔了一只,床腳下又扔了一只,將床幔放下來,被子捏成個人形,把寫了一宿的家訓亂七八糟地往桌上一攤,做出面壁了一宿,正在蒙頭大睡的樣子,然后她縱身躥上了房梁,輕車熟路地揭開幾塊活動的瓦片,神不知鬼不覺地溜了出去。

    就在周翡打算飛檐走壁的時候,不遠處傳來一聲輕響,她抬頭一看,好,梁上君子敢情不止她一個。

    周翡隔著個院子跟另一個房頂?shù)睦铌擅婷嫦嘤U了一會,然后兩人各自一偏頭,假裝誰也沒看見誰,各自往兩個方向跑了。

    周翡去了周以棠那里,遠遠地看了一眼,沒敢過去——通過她多年跟李瑾容斗智斗勇的經(jīng)驗,感覺她娘不可能沒有防范。她耐著性子在四下探查一圈,果然在小院后面的竹林、前面的吊橋下等地都發(fā)現(xiàn)了點蛛絲馬跡,下面肯定有埋伏。

    這會,周以棠的小院安安靜靜的,這個點鐘他大概還沒起,周翡猶豫著怎么混進去的時候,忽然聽見一串鳥叫。

    蜀中四十八寨終年如春,花葉不凋,有鳥叫聲沒什么稀奇的,周翡一開始沒留神,誰知那鳥叫聲越來越近,大有沒完沒了的意思,她聽得煩躁,正想一個石子把那吵死人的扁毛畜牲打下來,一回頭,卻看見謝允正笑盈盈地坐在一棵大樹上看著她。

    謝允被李瑾容漫山遍野地搜捕了一天,大概是不怎么愜意的,他外衣撕裂,衣擺短了一截,發(fā)絲凌亂,頭上落了一片沾著露水的葉子,手上與脖頸上都多了幾道血口子,比頭天晚上在洗墨江里還狼狽幾分。但他臉上卻掛著十分輕松舒適的微笑,好像對這般危機境遇全然不放在心上,一點也不耽誤他欣賞清晨山景和豆蔻年華的小姑娘。

    “你們四十八寨里真是錯綜復雜,我吃奶的勁都用上了,才算找到這來?!敝x允感嘆一聲,又沖她招招手,熟稔地搭話道,“小姑娘,你就是李大當家和周先生的女兒嗎?”

    周翡愣了愣,她一直在寨中,被李瑾容培養(yǎng)出了一點“該干什么干什么,沒事少廢話”的性格,同輩鮮少有能玩到一起的,慣常獨來獨往,一時不清楚這個謝公子是敵是友,也不知怎么應(yīng)答,便只好簡單地點了個頭。

    隨后她皺了皺眉,好一會,才試探著問道:“你和我娘有什么仇嗎?”

    “哪能,你娘退隱四十八寨的時候我還玩泥呢,”謝允不知從哪摸出了一截竹子,又拿出一把小刀,一邊坐在樹上慢慢削,一邊對她說道,“不過托我送信的那個老梁頭可能有吧,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哎,他也沒跟我說清楚就死了?!?/br>
    周翡問道:“那你是他什么人?”

    “什么人也不是,小生姓謝名允字霉霉,號‘想得開居士’,本是個閑人,”謝允一本正經(jīng)道,“那天我正在野外釣魚,他老人家病骨支離地跑來拜祭一個野墳,拜完起不來,伏在地上大哭,我見他一個老人家哭得怪可憐,才答應(yīng)替他跑腿的?!?/br>
    周翡:“……”

    她震驚地發(fā)現(xiàn),這位謝公子,恐怕千真萬確是有病。

    周翡難以置信地問道:“就因為一個老頭哭,你就替他冒死闖四十八寨?”

    謝允糾正道:“不是因為老頭哭,是因為梁紹哭——你不知道梁紹是誰嗎?你爹難道沒跟你說過?”

    這名字周翡其實聽著有點耳熟,想必應(yīng)該是說過的,只不過周以棠脾氣溫和,話又多,他東拉西扯起來,周翡一直當老和尚念經(jīng),左耳聽了右耳冒,十句里聽進去一句就不錯,反正她爹也不舍得罰她。

    謝允見她沒吭聲,便解釋道:“曹仲昆篡位的時候,梁紹北上接應(yīng)幼帝,在兩淮一帶設(shè)連環(huán)套,從‘北斗七星’眼皮底下救走幼帝,重創(chuàng)‘貪狼’跟‘武曲’,連獨生子的性命也搭在了里頭,此后他又出生入死,一手扶起南半朝,算是個……唔,英雄。英雄末路如山倒,豈不痛哉?我既然除了腿腳伶俐之外沒別的本事,替他跑趟腿也沒什么關(guān)系?!?/br>
    周翡聽得似懂非懂,想了想,追問道:“那什么七星,很厲害么?”

    謝允說道:“北斗——當年曹仲昆篡位以后,有不少人不服氣,他也沒那閑工夫去挨個收服,再者話不投機半句多,便決定干脆將這些人都殺了。”

    周翡從未聽過這么簡單粗暴的解釋,不由得瞠目道:“???”

    “當然,他自己肯定是殺不動的,”謝允接著道,“但是他手下有七大高手,姓甚名誰就不知道了,跟了他以后都冠以北斗之名,專門替曹仲昆殺人賣命。究竟有多厲害呢……我這么說吧,你娘曾經(jīng)帶著一群豪杰闖入北都行刺曹仲昆,三千御林軍攔不住他們,當年偽帝身邊只有祿存和文曲兩人,硬是護著曹仲昆逃脫生天,倘若當年七星俱全,那次北都就不見得是誰‘肝腦涂地’了,你說厲不厲害?”

    這個說法對于周翡來說有十足的說服力。

    因為在她眼里,李瑾容就像一座山,每次跟她娘賭氣的時候,她都會狠狠地去練功,一年三百六十日,這樣算來,她大約有三百五十九天都在狠狠練功,天天睡著了夢見大當家動手抽她,她卻能三下五除二地卸了她手中鞭,然后往她腳下一扔,一笑之后,再大逆不道地揚長而去……當然,至今也只是做夢。

    周翡有時候會有種錯覺,覺得自己永遠也沒法超越她娘,每次方才覺得追上一點,一抬頭,發(fā)現(xiàn)她又在更遠的地方冷冷地看著自己。

    “這樣的大英雄,趴在野地里哭得爬不起來,就像你這樣漂亮的小姑娘有一天年華不再,蒼顏白發(fā)一樣讓人難過,我既然碰見了,合該要管一管的?!?/br>
    周翡:“……”

    誰也不敢跟李瑾容聊些“你女兒長得真俊俏”之類的廢話家常,長輩們對周翡,最多也就是含蓄客氣地夸一句“令愛有大當家當年的風采”,同輩們更不用說,一個月也說不了幾句話,還從來沒有人當面夸過她漂亮,夸得她一時幾乎有些茫然。

    這時,謝允已經(jīng)在跟她閑聊的時候不忙不亂地做出了一支完整的竹笛,輕輕吹去碎屑,十分促狹地沖周翡一笑道:“快跑遠一點,被你娘捉到了,要打你手心呢?!?/br>
    周翡忙道:“你要干什么?”

    謝允沖她眨眨眼,將竹笛橫在唇邊,高高低低地吹了幾個音,清亮的笛音頃刻間刺破了林間靜謐,早醒的飛鳥撲簌簌地沖天而起,這坐在樹上的年輕人瞳孔里映著無邊竹海的碧綠,在埋伏們紛紛跳出來逼近的時候,他的笛音漸成曲調(diào)。

    那是一首《破陣子》。

    ☆、忤逆

    周翡先是吃了一驚,像一條給打草棒子驚了的小蛇,下意識地躥進了旁邊的林子里,可是跑了一半又回過神來,有點不放心,便尋了一棵大樹躲了上去,居高臨下地看著,心里百思不得其解。

    她既不明白謝允為什么肯替一個素不相識的老頭送信,又不明白他為什么好不容易逃了一宿,還要回頭自投羅網(wǎng)。他說的那些話分明狗屁不通,可是細想起來,居然又理所當然得叫人無從反駁。

    周翡前腳剛跑,謝允后腳便被一群披堅執(zhí)銳的寨中弟子圍住了,周翡手中扣住一把鐵蓮子,小心地從樹葉縫隙中望過去,認出了好幾個頗為出類拔萃的師兄——看來李瑾容把四十八寨的精銳都埋伏在周以棠的小院附近了。

    這些人想必是得了李瑾容的指示,上來以后一句話都不說,直接動手,彼此間配合得極為默契。幾個人先守好四下,封住了謝允的退路,隨后三個使劍好手一擁而上,兩個輕功不錯的一前一后地躍上兩側(cè)大樹,以防他從樹上退走,另一邊則架起十三把長短弩,個個拉緊弓弦對準謝允,哪怕他是只鳥,也能給他射成篩子。

    周翡悄悄地將頭伏得更低些,心里琢磨著如果是她,會怎么跑。她不喜歡躲躲藏藏,大約會落地到樹下,樹枝樹葉能替她擋一些暗箭,只要速度快、下手狠,看準一個方向,拼著挨上幾刀,總能殺出一條血路來。

    但她覺得謝允應(yīng)該不會這么做的,以他那出神入化的輕功,其他的本事必定也深不可測……再加上他那好似游刃有余的態(tài)度,周翡不怎么擔心,反而有點好奇。

    誰知那謝允“哎呀”一聲,見有人砍他,本/能地往后一縮,閉著眼將竹笛往前一遞,竹笛當場被削短了一截,他好像嚇了一跳,提衣擺在樹枝上雙腳連蹦了三下,手忙腳亂地東躲西藏,轉(zhuǎn)眼身上又多了幾道破口,成了個風度翩翩的叫花子,在刀光劍影里抱頭鼠竄。

    周翡:“……”

    “什么情況?”周翡納悶地想道,“這是傳說中的深藏不露?”

    就在這時,只聽“噗”“噗”幾聲,數(shù)支□□破空而來,直取謝允。

    周翡吃了一驚,手中鐵蓮子差點甩出去,便見那謝允竟如風中飄絮似的,憑空往上躥了三尺有余,身法漂亮得流云飛仙一般。

    周翡手指輕輕一攏,將鐵蓮子攏回了手心,心想:“果然還是厲害的?!?/br>
    然而她的心還沒完全落在胸口,謝允便重新被三個劍客追上,他驀地將手一抬,周翡精神一震,等著看他的高招。

    結(jié)果就見此人將手中竹笛往下一拋,叫喚道:“哎哎不打了,不打了,我打不過你們!?。⌒⌒狞c,要戳死人了!”

    三把劍架在那“流云飛仙”的脖子上,將他從樹上捉了下來,謝允為防誤傷,努力地將脖子伸得長長的:“諸位英雄手下留情,你家老大說不定還要找我問話呢,抹了脖子我就不會說啦。”

    旁邊樹上的周翡方才心情起落實在太大,一時神色有些木然。

    這時,人群忽然一靜,一行弟子分開兩邊,紛紛施禮,是李瑾容來了。

    不知是不是周翡的錯覺,她覺得李瑾容好像往自己這邊看了一眼,忙將身形壓得更低了些。

    “李大當家?!敝x允遠遠地沖她笑了一下,目光在自己脖子上架的三把劍上一掃。

    李瑾容是不怕他在自己眼皮底下耍什么花樣的,當時矜持地點了一下頭,架著謝允的三把劍同時還入鞘中。謝允十分后怕地在自己的脖子上摸了一把,隨后從袖中摸出一塊模樣古樸的令牌,低頭看了一眼,笑道:“這就是安平令了,‘國運昌隆’,真是大吉大利,也沒保佑我多逍遙一會?!?/br>
    李瑾容的目光從他手上的令牌掃過,尖刻地說道:“當年秦皇做‘受命于天,既壽永昌’之傳國玉璽,也是好大的口氣,好天長地久的吉利話,那又怎樣?二世而亡、王莽叛亂、少帝出奔——最后落得高樓一把火,玉石俱焚罷了?!?/br>
    周翡從未聽她娘說過這么長一篇話,幾乎以為她被周以棠附體了。

    謝允搖搖頭,抬手便將那塊“安平令”掛在了旁邊的樹枝上。

    李瑾容目光一閃:“你不是說它在你在么?”

    謝允笑道:“晚輩千里而來,本就是為了送信,安平令不過是塊小小信物,如今信已經(jīng)送到,這東西就是愚鐵一塊,再為了它拼命,豈不是本末倒置了么?”

    李瑾容越發(fā)陰沉:“信已經(jīng)送到?你真以為自己隨口吹一支不倫不類的曲子,就能保命了?我不妨告訴你,你要找的人根本就不在這里?!?/br>
    樹上的周翡一愣——對啊,大當家為了不驚動她爹,連她那頓揍都賒著了,豈能任憑謝公子在周以棠院外大搖大擺地吹笛子?難道院子是空的?

    她一時有些緊張,卻也不知為誰緊張,她娘總不會害她爹的,可見這封信里有什么干系,可是謝公子這封“信”要是終究送不到,他會不會變成年底的餃子餡?

    她在這“皇上不急那什么急”,謝允卻渾然不在意似的,慢條斯理地對李瑾容道:“大當家,時也命也運也。倘若今天這信送不到,那不過是我的時運——只是您的時運、周先生的時運,是不會因為我們這些小人物變化的。該來的總會來,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大當家心里想必是明白這個道理的,否則怎么連一支小曲都不敢叫周先生聽?”

    這話明顯激怒了李瑾容,她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你當我不會殺你?”

    她話音沒落,不遠處垂下的□□立刻重新搭了起來,每個人的手都按在了兵刃上,氣氛陡然肅殺,一個年輕弟子手上的小弩不知怎么滑了一下,“嗡”一聲,那細細的小箭直沖著謝允后心飛了過去,不料行至中途,便被一顆鐵蓮子當空撞飛,周翡感覺這謝公子看著唬人,恐怕是一肚子敗絮,沒什么戲唱了。她翻身從大樹上一躍而下,叫道:“娘!”

    李瑾容頭也不抬道:“滾?!?/br>
    周翡非但沒滾,反而面不改色地往前走了幾步,側(cè)擋在謝允面前,用余光瞟了一眼掛在樹枝上的令牌,見它色澤古舊,光彩黯淡,實在像個扔當鋪里都當不出一吊錢的破爛。

    “大當家,”周翡行了個同寨中其他弟子別無二致的子侄禮,低聲道,“大當家昨天夜里說過,只要他交出這塊牌子就可以走了,既然這樣,為何現(xiàn)在出爾反爾?”

    “周翡,”李瑾容一字一頓道,“我命你閉門思過,你竟敢私自逃出來,今日我非打斷你的腿不可,給我滾到一邊去,有的是功夫料理你!”

    方才一位持劍的弟子忙道:“大當家息怒——阿翡,聽話,快閃開。”

    周翡這輩子有兩個詞學不會,一個是“怕”,一個是“聽話”,說來也奇怪,其他人家的孩子倘若從小在棍棒下長大,總會對嚴厲的長輩多有畏懼,偏偏她離奇,越打越擰,越揍越不怕。

    周翡不躲不閃地迎著李瑾容的目光:“好,那咱們都一言為定,大當家記得你的話,把他送出四十八寨,我站在這讓你打斷腿?!?/br>
    方才一直跟個天外飛仙一樣的謝允這會終于吃了一驚,忍不住道:“哎,那個……”

    李瑾容怒道:“拿下!”

    旁邊持劍的弟子小聲道:“阿翡……”

    李瑾容斷喝一聲:“連那小孽畜一起給我拿下!”

    幾個弟子不敢忤逆大當家,又都是看著周翡長大的,不太想跟她動手,磨蹭了好半天,終于有一人將心一橫,橫劍遞了一招起手式,同時直對周翡使眼色,叫她認錯服軟。

    誰知那小崽子全然不會看人眼色,她的刀被牽機攪碎了,不知從哪摸來一把劍,正經(jīng)八百地回道:“師兄,得罪了?!?/br>
    然后她一抖手腕,長劍利索得彈了出來,劍鞘崩起來老高,毫不留情地翹掉了那弟子的兵刃,幾個師兄一個頭變成兩個大,眼見她不肯讓步,也不敢在李瑾容面前放水,當下有四個人圍上來,兩柄劍一上一下刺向謝允,剩下一刀一劍向周翡壓過來,想叫她用長劍去架,周翡平日里是用窄背刀的,比這劍不知硬出多少倍,那兩個弟子料想她內(nèi)力不足,只許一招壓住她手中劍,叫她沒法再搗亂,也不至于傷了她。

    哪知道周翡素日為躲著李晟,慣常藏鋒,單刀乃是一面刃,剛硬無雙,藏比放要難太多,除此以為,她還十幾年如一日地做夢要打敗李瑾容,天分本不低,心氣比天分還高,根本未曾將其他弟子放在眼里,只見她飛快地后退一步,騰出一只手來用力推了謝允一把。

    謝允也是出息得很,應(yīng)聲而倒,毫不猶豫地被個小女孩推了個大跟頭,正好避過那兩劍,還給周翡騰了地方,隨即她以左腳為軸,橫劍胸前,驀地打了個旋,只聽一片讓人耳根發(fā)麻的金石之聲,她以劍為刀,撞開了三把劍,而后軟軟的劍身纏上最后一把鋼刀,那拿刀人只覺得一股大力卷過來,手中刀不由脫手,竟被周翡攪成了兩截!

    連李瑾容都微微吃了一驚,隨即李大當家反應(yīng)過來是怎么回事,火頓時更大了,一把抓向周翡的后背。

    周翡雖然頂嘴吵架毫不含糊,時常有些大逆不道的幻想,但真跟她娘動手,她還是不太敢實踐,當下一個輕巧的“燕子點水”躥上了樹,用劍柄一卡樹梢,打了個旋,頭也不回地避開李瑾容第二掌,險而又險地跟著折斷的樹枝一起落了地,上躥下跳真可謂一氣呵成。

    旁邊幾個大弟子看得心驚膽戰(zhàn),唯恐周翡這么滿場亂竄真激怒了他們大當家,盛怒之下把她打出個好歹來,忙上前來截,封死了她的退路。

    正這當,只聽一人叫道:“住手!”

    方才還有些緊張的謝允倏地放松了,重新露出他那副神神叨叨的笑臉,他從地上爬起來,彈了彈身上的塵土,又整了衣襟,從容不迫地沖來人行禮道:“后學見過周先生?!?/br>
    “不敢當。”周以棠緩緩地走過來,他腳步并不快,甚至有些虛浮,屈指在周翡腦門上敲了一下,叱道,“沒規(guī)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