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jié)
這也罷了,關(guān)鍵還是吃,她是一口吃不慣的,菜是甜的,rou也是甜的,樣樣甜,樣樣淡,好歹弄一串臭豆腐,還不敢吃太多。點心也都是蒸的,小籠包,一屜屜的,不經(jīng)吃,還死貴,她那點錢,也是算著花,雇那阿姨就是個大頭,阿姨正宗秦淮人,說話f,h不分,l,n也分不開,宋巧比聽著別扭,也不懂她暗示的那一套措辭,就跟她做的飯菜一樣,她吃著味兒怪,咽進肚子里,也是怪。 不過,最重要的是,她悶。 人一閑下來,就開始胡思亂想,就開始惹是生非,她先想的是吃的,鯤城的魚蝦和辣味,鯤城特色的小吃,還有那打鹵面,這一想,難免想到人了,人,渺渺惶惶,她看不見摸不著,但能聞到能聽見能夢著, 聞的是他的柚子香,聽的是他的沉穩(wěn)嗓音,夢著的是他對她的好和壞。 有一陣,她也是傷感,朝夕抹淚,一方面自怨自艾,感嘆命運,一方面又有點悔意,悔什么?她悔她對他有點決絕,對他不夠體貼……他回來,她本應(yīng)安慰,沒成想她自己先臨陣脫逃,再往深里去想,她覺得自己是愛上了,愛,就是這樣,折磨人,不取悅?cè)说模馑醾€臉,刻薄張嘴,那話,那心思,全都在轉(zhuǎn)瞬間,變了一番天地。 可她真擔(dān)心傻乎乎地承認(rèn)下來,自己落了個自作多情,但她轉(zhuǎn)念一想,自作無情不也同樣可悲嗎? 但某個時刻,又一念突起,她現(xiàn)在的軟弱和寬厚難不成是因那腹中子的緣故? 腹中子,是她的命,她這些個骨骨rourou,這些個千萬細(xì)胞血液的繼承,牽腸掛肚,不是命又是什么?以至于她完全忘了這命的源頭,也是一番處心積慮。 哪有不經(jīng)處心積慮就來的命?這自然這人類,也都是老天爺處心積慮的結(jié)果。 肚子挺大了,她也不便再搬來搬去,只得將錯就錯,自己的決定自己來承。 她越無能的時光,她越想人,她渴望人都包圍著她,看著她,慣著她……可她哪有那福氣,這樣一想,就越難過了,難過也無濟于事,只得轉(zhuǎn)移一下注意力,看不得手機電腦,就翻兩本書,因著那人的關(guān)系,她翻建筑,看不得字,就看圖,一棟棟樓、一個個廣場還有那些室內(nèi)設(shè)計,巧妙好看,那肚子里的一個也是鼓掌雀躍,在她肚子里,竄來竄去,真高興呢! 看到一半,門響了,阿姨去應(yīng),頓在門口一番盤問,似乎門外的是個稀客,宋巧比在里屋已經(jīng)感覺到了,難道是那人? 她腦子一下子就熱了,血往上涌,起身,書都掉到地上去了,她是沖不出來的,只能挪,挪得也吃力,撞到墻,也吃痛,無所謂。 “阿姨,你先開了門……”她看阿姨趴在門眼上望,遲疑著,心下著急了,這南方的脾性就是這樣,不著急,溫吞吞地,柔腔柔調(diào)的,不知道宋巧比那頭都焚了心肝兒。 阿姨還是疑心重重,但手卻旋了門鎖打開一條縫,探腦袋往外看。 宋巧比也挪了過來,側(cè)過身子去看,跟湊熱鬧的似的,這一看不打緊,整個人倒是定住了,本以為是那人的,結(jié)果…… “程依依?” 程依依本是在北京的,早低調(diào)離了婚,拿了一筆可觀的財產(chǎn),帶著孩子出去租房子住,不大愿意移居國外的,因為還是北京住得慣,交通方便、吃穿便利,語言也順溜,就是空氣不大好,她也是習(xí)慣了,若真到了國外,說不定得來一罐尾氣搶救方可正常呼吸呢! 她想給周崇寒打電話說明下情況,表達下謝意,然而,遲疑了,當(dāng)然是想到宋巧比了,何必畫蛇添足,惹人厭惡,不過,不聯(lián)系也不大好的,索性過了段時日,給周家父母打個電話問候一下。 沒成想,那邊周母一聽她的聲音,不覺就嘆了口氣,把周崇寒離婚的事兒說了一遭,最后免不了抱怨一番宋巧比那壞女人:“真是損極了……那女人要是有一半你這修養(yǎng)就夠了……哎,依依,是我們對不起你……讓你落得如此境地……” 程依依聽到這里,忙打斷:“周mama,這是我的造化,就是希望周哥別太上火……” “依依,你想想,他失了工作又賠了財產(chǎn),哪能那么好過呢……既是你現(xiàn)在離了婚,不如就帶著小輝來這邊吧,我們幫你帶小輝……”這話有深意了,程依依在那頭一愣。 他離了婚,她也離了婚,他有了個孩子,她也有個孩子,自應(yīng)是同病相憐的,程依依這處境,怎能不理解周母的深意。 只是,她得拿著點,她笑了:“我最近正跟朋友做服裝店,可能走不開呢,周mama……” “哎呀,你就差那幾個錢么?來鯤城看看你周哥,也來看看我們……上次你走我們都不知道,你也不知會一下,我們倒覺得傷心呢……” 程依依尷尬了,她上次來去確實有點倉促,顯得魯莽不懂事,不過,那會兒怎能不倉促,當(dāng)時她自己也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哪如現(xiàn)在這般愜意自由呢。 猶豫了些時日,覺得這一趟肯定是要跑的,不過孩子是不能帶的,只身一人去,也挺好,不會讓人看起來到哪兒都掛著個拖油瓶似的,無債一身輕,她自是從婚姻里脫出來,他也是,干嘛不輕輕松松地坐下來,說一會兒笑一會兒,若他有情,她也可有意,這么個歲數(shù),這些個經(jīng)歷,不過是圖個安定嘛! 結(jié)果呢,她這一飛過去,撲了個空,周崇寒不在,他去了哪里,她也不大方便問。 倒是周母說了:“還不是去找那女人去了!” 哦也是!他跟她畢竟還沒走手續(xù)。 “找她離婚嗎?”她嗑著瓜子問,心突突地跳。 “我看啊,這婚離著離著就離不了!”周父笑嘻嘻一說,推了推眼鏡,鏡片一閃,看不出他的目光,但程依依卻總覺得這話也是有深意。 她那瓜子皮就黏在嘴皮上,弄不下來。 “最好離了,跟那女人一刀兩斷,那女人有什么好,一身的輕浮,不如依依這樣的穩(wěn)重……”這話沒說完,周父就起身來拉周母:“走,跟我一起去買個菜……” 程依依直接自己站起來了:“我去吧,您二老休息著……” 她出門不用偷聽,都知道那兩位定要為了她爭執(zhí)不休,那周母先前也是嫌棄她,不過萬物有比較,比起宋巧比,她程依依做妻子更合格,只是她的孩子不是周崇寒的,更不是個健康的孩子,負(fù)擔(dān)太重。 她也是個成熟的,這些道理,她都懂,不必贅言,只是現(xiàn)在,她心境不同,一定跟宋巧比不同。 來回反復(fù)地想了一通,也是覺得沒意思,索性再飛走算了,然而就在她訂好機票的當(dāng)天,有人打了她電話,是個陌生的號,她擔(dān)心是孩子的事兒,趕緊接起來。 “程依依?” “嗯,你是……?” “樓下拐角的咖啡店,我等你?!?/br> “嗯?你是……?” “宋巧比的未婚夫?!?/br> “嗯?”這婚還沒離,怎么就有了未婚夫? “沒別的意思,就是想跟你聊聊?!?/br> 聊聊?也不是不可,光天化日,公共場合,也無所謂,只是合不合適呢?程依依有了點猶豫。 “程小姐,你不是要找周崇寒嗎?我知道他在哪兒?!?/br> 程依依笑了,想這人大概也是誤會了:“呵呵,其實我并不想找他……” “別裝了,程小姐,你這會兒跑到鯤城來什么目的,我很清楚?!?/br> 她什么目的?她自己都快忘了,不過,她倒知道這人的目的,但也是“五欲已銷諸念息”,見不見此人又有何妨?但這人聽起來倒跟她熟絡(luò),能想象嗎?一個你從來沒見過的人,忽然跟你說,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并且能準(zhǔn)確地說出來,這也是有趣。 于是,十分鐘后,她去了那個咖啡店,一眼就見窗邊坐著個平頭男人,再走近點兒,便瞧得仔細(xì)了,這人干凈清爽,濃眉大眼,眼熟,她從記憶里搜刮,叮咚一聲,還真對上了! “程小姐?”他見她來,站起來,彬彬有禮。 “蕭先生。”她已知他的姓名。 蕭遠(yuǎn)并沒注意,繼續(xù)說:“不說廢話,就一句,我知道周崇寒在哪兒,但我不知道宋巧比在哪兒……” “怎么會呢?有周哥的地方怎么會找不到宋巧比?”程依依看得出這人的慌張,自己也就反而顯得淡定了,她早已過了那時令,走出那惶恐,再回頭看,覺得一切皆惘然。 “很簡單啊,周大公子被人騙了唄!以為去找宋巧比,其實是被人連蒙帶拐了唄!”蕭遠(yuǎn)笑,他笑的同時也納悶,這女人怎的就如此優(yōu)雅自若,談起周崇寒完全沒有一點氣急敗壞,不對,這不對,這哪里是個小三的態(tài)度。 “那你想讓我怎樣?”你看看,她怎么能這么問他,她應(yīng)該問:“快告訴我周崇寒在哪里?!”接著直接就要殺過去,堵住他,妨礙他,上了他,逼迫他…… 蕭遠(yuǎn)愣了幾秒,又笑:“程小姐都是土豪的前妻了,這點事兒還用我說破?你取你的一瓢水,我找我的連理枝,說遠(yuǎn)了,是各自的事兒,但這要是說近了……” “怎么樣?”程依依都知道他要說什么,但還是忍不住問一嘴。 “說近了……那咱倆就是一伙兒的啊哈哈!”蕭遠(yuǎn)忽地聳起肩膀來笑了。 也是竭盡全力了,也是黔驢技窮了,沒招兒了,連點尊嚴(yán)都所剩無幾了,程依依默默地想。 就憑這一點,程依依也就判斷了,宋巧比也未必愛他。 愛一個人,怎么也得周全他的自尊,他的力氣。 “可是你總是要找宋巧比的?你難道沒什么線索嗎?”她探過身來問。 “她應(yīng)該在南方,江浙一帶……” “她的好朋友呢?” “嗯,我聯(lián)系不到杜琴……” “不如我試試?” “試什么?” “找杜琴?!?/br> “為什么你覺得你能找到她?” “因為我知道,她派人跟蹤過我?!?/br> “呃……” “而且我知道,你也跟蹤過我?!?/br> ☆、第46章 一聚才懂(5) 杜琴自打從泰國回來,就覺得右眼跳。 左眼跳財右眼跳災(zāi),她本是不信邪的,但去了泰國了,回來也有點信邪了,倒不是泰國的人妖嚇著她了,嚇著她的是,她家那位小徐! 好家伙!她才去了幾天,就竟然路遇小徐!路遇??!世界是不是太小了點!在異國他鄉(xiāng)都能路遇!幸好當(dāng)時街上人多,杜琴看見小徐的時候,小徐只顧焦急地往前走,并沒有注意到杜琴。 杜琴頓時定住了,并且還使勁兒搓了搓眼睛才肯定那不是她的幻覺,但當(dāng)她看到小徐身后跟著另一個熟悉的人影——周崇寒時,她不得不懷疑,這一切也許真的是幻覺。 先撇開幻覺這一說,杜琴的本能反應(yīng)就是逃啊,逃開那條路,逃開那個旅店,繼而從泰國也逃開了。 退也沒有路,那人就在眼前了,杜琴就只能裝杜琴自打從泰國回來,就覺得右眼跳。 左眼跳財右眼跳災(zāi),她本是不信邪的,但去了泰國了,回來也有點信邪了,倒不是泰國的人妖嚇著她了,嚇著她的是,她家那位小徐! 好家伙!她才去了幾天,就竟然路遇小徐!路遇?。∈澜缡遣皇翘×它c!在異國他鄉(xiāng)都能路遇!幸好當(dāng)時街上人多,杜琴看見小徐的時候,小徐只顧焦急地往前走,并沒有注意到杜琴。 杜琴頓時定住了,并且還使勁兒搓了搓眼睛才肯定那不是她的幻覺,但當(dāng)她看到小徐身后跟著另一個熟悉的人影——周崇寒時,她不得不懷疑,這一切也許真的是幻覺。 先撇開幻覺這一說,杜琴的本能反應(yīng)就是逃啊,逃開那條路,逃開那個旅店,繼而從泰國也逃開了。 退也沒有路,那人就在眼前了,杜琴就只能裝,裝不認(rèn)識。 程依依卻笑意盈盈,不慌不張,在杜琴辦公室里撿了只椅子坐下來,一語不發(fā),卻盡透大家閨秀的范兒,杜琴先不跟這人打交道,就已然挫了一等。 “杜老板不認(rèn)識我也沒關(guān)系,我倒是想請杜老板幫個忙……”程依依笑不露齒,坐不露膝。 “什么忙?”杜琴早知來者不善,全身提防。 “幫我找個人,價格我付雙倍?!?/br> “我們這里不負(fù)責(zé)找人……” “呵呵,杜老板,你又說笑了,找不到人的私家偵探,還能做下去這生意嗎?”程依依沒再多說,直接遞過去一張紙條,手指尖兒抵在紙上,抬眸一笑:“我就找這人,而且據(jù)說,杜老板對此人還挺熟悉……” 杜琴拿眼睛一瞟那紙條,臉色蹭地就變了,那紙條上的字娟秀清晰,力透紙背,能是什么人的名字?不是那宋巧比還是誰!杜琴心底一冷,心說,這還裝什么裝,底牌都讓人抽了! 但她也是見過大場面的人物,怎能在關(guān)鍵時刻露怯,只是促狹一笑:“程小姐這忙我可幫不了,我們只做一點顧問咨詢的工作,找人這活兒,您得去派出所?!?/br> 程依依收回手,仍然悠然自得,緩緩回應(yīng):“找派出所也行,只是恐怕我得多交代幾句杜小姐的生意了,尤其去年杜小姐派人跟蹤我的那段時間,宋巧比發(fā)現(xiàn)了我的住所,然后又來敲門……后來又是怎么把我兒子在火車站弄丟的……我也是有圖有真相,可以逐一匯報,讓派出所看看從這些信息里能不能看出點線索來?!?/br> “擦!”杜琴忍不住低叫一聲,她這攤生意本就是個邊緣游戲,上有強龍,下有地頭蛇,局子一盯緊,她可沒什么好果子吃,況且她也不是不知道程依依的來頭,土豪前妻,豪門少婦,就算是時境變遷,她失了婚,可那又怎樣,搞不好這女人認(rèn)識幾個顯赫貴人呢?要弄垮她杜琴,也不是說不可能。 杜琴忙湊過去,把那紙條蓋住,緊張地低聲問:“你究竟想怎樣?宋巧比就是想躲個清凈地方安心養(yǎng)胎……求你放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