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jié)
夫人笑容隱去,說道:“才叫過來還沒說幾句呢……”她眼睛看向凌成,凌欣從其中看不出任何笑意或者溫情,全身繃緊。 夫人對龔嫲嫲說:“那你,帶他們出去吧……” 龔嫲嫲應(yīng)了一聲,從夫人身邊走過來,這次,也不理凌欣了,拉了凌成的小胳膊說:“走吧,去見侯爺?!绷璩勺匀焕栊?,三個人成一串兒地走向門口,就要出門時,凌欣聽見里面的夫人咳了一聲,龔嫲嫲回頭看,凌欣忘記了自己在裝傻,也不由得回頭,可中間忙停下,余光里僅見那個夫人手從空中放下,她沒看完全,自然無法反應(yīng),就聽見“啪”地一聲,龔嫲嫲狠狠地打了凌成一個耳光!凌成一邊的臉眼看著就腫了起來。 龔嫲嫲說道:“沒教養(yǎng)的!不知道向夫人行禮道別嗎?我得教教你規(guī)矩!” 凌欣的腦子極快,頓時明白了她為何如此,脾氣暴起,放開凌成的手,上去一抬腿就朝龔嫲嫲狠狠地踹了過去。這個身體雖然年紀(jì)不大,可是練過武,腿力大,龔嫲嫲也矮,凌欣一腳就踹到了龔嫲嫲的小腹上,龔嫲嫲一聲大叫,半真半假地捂著肚子倒地打滾兒,“踢死我了呀!” 夫人一拍桌子:“反了!竟敢在侯府撒野嗎?!” 凌欣賭她在此時此刻不敢鬧得太大,打凌成不過是要掩飾凌成的相貌,以免侯爺看出凌成與他有相似之處??蛇@個夫人該不敢把自己這個真的侯府小姐打死在侯府吧?于是凌欣發(fā)瘋了,撒潑般亂打起來,抓著什么扔什么,碰到誰都連撕帶打。連懷中的斷簪小包掉了出來都沒有察覺。 果然,那些丫鬟婆子都使勁躲她,可是全瞅準(zhǔn)了對凌成招呼,把凌成打得鼻青臉腫,凌欣氣得搬起一把椅子就朝那個夫人投過去。椅子是硬木做的,十分沉重,她臂力有限,只投出了幾步遠(yuǎn)就落在了地上。但這足以讓里面的丫鬟婆子大聲驚呼,護(hù)在夫人前面。 夫人看著差不多了,終于開口道:“還不拉出院子去!要讓她野到何時?!” 幾只手過來,將姐弟兩個人拉扯了出去,推出了院門。 李嫲嫲等在門外,準(zhǔn)備帶這兩個姐弟回去,聽見里面鬧得厲害,她在門口往里探頭看了幾次,但是一直沒敢進(jìn)去?,F(xiàn)在見這姐弟被連推帶搡地轟出了院子,忙來扶凌成的胳膊,說道:“這是怎么了?怎么了?”兩個人進(jìn)去時還孝服齊整,現(xiàn)在卻已經(jīng)衣衫凌亂,頭發(fā)飛散。她才要再問,院子里跑出來了個丫鬟,沒好氣地說:“侯爺要見他們,快點吧!”腳步匆忙地打頭走。 李嫲嫲不敢說話了,放開了凌成的胳膊,示意兩個人跟著那個丫鬟,自己綴在后面。 凌成抹著眼淚,拉著凌欣走。凌欣卻沒有眼淚,憤怒得渾身發(fā)抖。她最受不了這種窩囊氣,原來那些什么“利他”的許諾,全記不起來了,現(xiàn)在只想暴打那個夫人一頓才解氣。 等到走出了一段路,凌欣才漸漸平靜下來。她當(dāng)然明白那個夫人的心思,不外乎怕凌成若真是侯爺?shù)拈L子,就成了嫡長,自己的孩子會被壓著一頭??墒敲靼祝⒉坏扔谡徑?,凌欣看不起她這種小家子氣! 一路走到前院,李嫲嫲和那個丫鬟將兩個人帶到了個院門外,向守衛(wèi)的兵士報了,守衛(wèi)的兵士讓她們進(jìn)去等在一個小偏廳。凌成不哭了,凌欣和他默默地站著,凌欣可以看到許多身穿甲胄的人從門內(nèi)出入,都戴上了白色麻布的頭帶。 她們等了許久,間或可以聽到屋外那些離開人們的些許低聲議論: “你是說,如果不是因為……在,援軍根本不會這么快?” “也是恰好侯爺正在京……” “幸虧他們安然無恙,不然的話……” “哼,老侯爺都戰(zhàn)死了,還要……” 終于,一個兵士打開了門,帶著她們走入了大廳,大廳里一個人坐著,領(lǐng)著他們來的張副將站在一邊。剛一進(jìn)門,那個帶著她們來的丫鬟就一聲抽泣,向坐著的人行禮,哭訴道:“侯爺,這兩個孩子進(jìn)了府,夫人好心好意見了他們,還讓給了銀子,可他們就鬧起來了,一個勁兒要追打夫人,攔都攔不住,夫人的衣服都被撕破了。夫人在靈棚跪了一天,被他們這么一鬧,當(dāng)場暈倒……” 凌成驚呆了,剛要張口分辯,就被凌欣下狠手掐了兩下,凌成看向凌欣,淚汪汪地哽咽道:“jiejie……” 凌欣木然,轉(zhuǎn)頭張望屋中的墻壁,見墻上掛著地圖,紅字是晉元城,北邊有北朝戎遼,西北有夏…… “豈有此理!”他們面前的人喝道。凌欣這才看向他,是個三十多歲的青年人,身材魁梧,濃眉大眼,現(xiàn)在兩眼通紅,眼窩深陷,兩鬢都是胡須,看著就知應(yīng)幾夜沒合眼了。這次凌欣才看清了自己這個便宜爹的長相,也許是因為里面的夫人讓凌欣壞了胃口,凌欣覺得這個人就是長得周正,也不是個聰明人! 安國侯凌青見面前的女孩一臉橫rou,癡呆地看他,一陣邪火。 他因為父親舊傷復(fù)發(fā),不能再經(jīng)沙場,年前剛剛襲爵,年后入京謝恩,也順便探訪一下岳家太平侯府。 誰知就在他離京的這段時間,戎兵南下圍城,父親抱病上城抵抗。幸虧援兵調(diào)配及時,他帶著兵士日夜不休往回趕,可惜百里之外,就得到了老侯爺戰(zhàn)死城上的消息。他悲憤交加,戴了孝巾,令兵士休整了三天,才全力殺來。到時正趕上城破,進(jìn)城的戎兵專心燒殺掠搶,兵心大亂。破城的過程中,城外防守的布置全都被毀,他率援兵殺入毫無障礙,將還沉浸在喜悅中的戎兵殺死大半,把其余的趕出了城,成功地奪回了晉元城,殘余的戎兵往北邊退了。 可城中難免遭到洗劫,他一邊要整理城防,還要祭奠父親,讓張副將去找那個傻子來給父親守喪,因為再怎么說她也是侯府的血脈。 張副將回來說前妻梁氏死了,留下了兩個孩子無人照看,不得不帶著兩個孩子進(jìn)府,他才說怎么也得見一下梁氏的兒子,傻子不會說話,可梁氏的兒子該能說出梁氏是怎么死的,那畢竟是他的前妻,他總該問一下……誰想到會鬧成了這個樣子! 安國侯不想看傻子,看向男孩。男孩面頰紅腫歪曲,鼻涕眼淚一臉。安國侯心中煩躁,口氣不耐地問:“你母親是如何故去的?” 凌成看著他,眼淚如注,連哭帶打嗝。凌欣看著安國侯無情的臉,真恨不能上去也踹他一腳,可是這人太高大了,她絕對占不了便宜,只能狠狠地捏了凌成的手兩下,表示“不”!凌成不說話,只悲痛得哭個不停。 安國侯皺著眉,向張副將指著凌欣說:“這些年她學(xué)會了什么沒有?” 張副將說:“無知無覺,要靠她的弟弟領(lǐng)著?!?/br> 安國侯厭惡地轉(zhuǎn)開了眼,對中年人說:“明天你帶他們?nèi)ゼ赖煜滤麄兊哪赣H,別在這里添亂了,給他們找個去處,住在外面。等后日父親出殯時,讓她在路邊磕個頭就是了。”本來三日就該出殯,因為守城和等他歸來,已經(jīng)拖延了很久。 凌成聽出來是找到了母親的尸體,哭得更大聲了,凌欣臉上沒有任何悲傷之色,讓安國侯徹底相信,這個大女兒的的確確是癡呆! 其實凌欣從見到那幅地圖后,曾犯過嘀咕——自己許的愿不是說要幫著別人嗎?她在前世是設(shè)計戰(zhàn)爭游戲的,上天把自己送來,是不是就是為了幫著他們抵御外侮呢?!安國侯是武將,自己又是他的大女兒,命運的意思是不是讓自己向他顯示才能,然后協(xié)助他定國安邦呢?!安國侯的父親,自己的爺爺,戰(zhàn)死城上,這家可算是國之忠良了吧?她不該傾囊相助嗎?這是個愛國戰(zhàn)爭文? 難道要在此時,經(jīng)過了內(nèi)院那番風(fēng)波,看著安國侯對自己和凌成的這副嘴臉,還要對安國侯說:我已經(jīng)變聰明了!我能幫你! 額……凌欣覺得自己實在沒有這么寬大的心胸! 她只好給自己找理由:就是開了口,安國侯能相信她嗎?她一個十歲的小女孩,長得那么愚蠢寒磣,哪怕她指出安國侯定是特意等著對方破城后才率援軍到達(dá),利用了對方得勝之際兵力的懈怠和分散而增加了自己勝算,又能算什么呢?另外,她一旦入府,不就得進(jìn)入內(nèi)宅去面對那個夫人了嗎?就是她自信自己能勝了她,凌成怎么辦?今天她本來已經(jīng)有了猜測,可還是無法替凌成擋去那個夫人的襲擊,這說明了她不見得能在內(nèi)宅護(hù)住凌成??磥磉@“利他”也是個技術(shù)活,利了凌成,就不能利安國侯和他的夫人,做人要有立場! 可是……這算不算因個人喜惡而耽誤了國家大事?將個人的安危和驕傲,放在了民族大義之上?她不是說不為自己活了嗎?怎么不能犧牲自尊,向安國侯坦白呢?…… 凌欣自我批判著,表面上還沒來得及表示什么,安國侯已經(jīng)說了讓人送他們出府了。 凌欣暗暗地松口氣:這是安國侯為自己做了選擇,自己先不必糾結(jié)了。 那告狀的丫鬟帶著兩人出來,自己回去向夫人回信去,李嫲嫲領(lǐng)著姐弟兩人又回到了他們的小院落,讓他們進(jìn)了屋,見周圍沒人照顧,就說去給他們?nèi)ツ猛聿?,離開了。 凌成路上回來一直流淚,凌欣倒是平靜下來:算啦!那個夫人不就是看凌成不順眼嗎?自己帶著凌成躲開唄!眼不見心不煩,日后有那個夫人該遭的報應(yīng)!自己的年紀(jì)還太小,說什么保家衛(wèi)國,想必上天不會這么趕鴨子上架吧?目前的情形,是照顧好凌成。 所以,一見李嫲嫲出去了,凌欣趕快將凌成拉到床邊,對著他的耳朵小聲說:“李嫲嫲剛才讓你嘴甜,看來是同情你。也許知道娘的事情。一會兒回來后,你一定要問出來,娘的父母是哪兒的人,我們看看能不能找個親戚去投奔!” 凌成抽著氣,喃喃地說:“我撒了謊……沒認(rèn)我是他的兒子……可娘說,我是呀!……娘說父親是個英雄漢,是國家棟梁,她配不上,讓我不能怨父親,要一輩子敬他……她總在外面打聽父親的事,回來告訴我,她讓我提起他時,要稱他是父親,可我沒認(rèn)他……”他捂臉大哭,淚如雨下了。 凌欣一拍他肩膀:“他根本配不上有你這個兒子!別認(rèn)!我都不想說我是他女兒,你看,我理都不理他!”前世,凌欣對自己親生父母都沒有溫情,自然對這種認(rèn)親什么的無感。 凌成被凌欣的豪邁氣概感染了,看著凌欣又哭又笑。門一響,兩個人忙坐好,李嫲嫲提著個食盒進(jìn)來了,她把食盒放在桌子上,回頭看了看外面,見沒有人,才小聲對凌成說:“你這孩子真不懂事呀!不跟你說要嘴甜些嗎?見到夫人好好求她可憐可憐你們不成嗎?你帶著這么一個傻姐兒,不靠著侯府,能去哪里呀?!何況,你是……”她看著凌成的腫臉,沒說下去。 凌成眼淚未干,對李嫲嫲說:“謝謝您,您能不能跟我講講我娘?我外祖家在哪里?叫什么?我想帶著jiejie去那里?!?/br> 李嫲嫲走到門邊向外張望,關(guān)了門,走回來小聲問:“你娘從不曾說起你外祖舅舅和侯爺?shù)氖拢俊?/br> 凌成搖頭:“娘只說親人都不在了,讓我一定要尊敬侯爺,他是我父親,老侯爺是我的爺爺……”他又想起與安國侯的會面,抽抽搭搭地哭:“可我……見了侯爺……” 李嫲嫲眼睛里含了眼淚,小聲說:“你娘就是太實誠了,也太癡……我要是不跟你說,日后,怕是你……” 凌欣一聽這話,握了下凌成的手,凌成忙止住哭泣,問道:“嫲嫲快告訴我吧,我還有親戚嗎?” 李嫲嫲深嘆了口氣:“你還有什么親戚呀?!跟你說了你可只記在心里,可不能隨便講呀!” 凌成使勁點頭,李嫲嫲湊過來小聲道:“你娘的父親是江湖上云山寨的寨主。十幾年前,老侯爺帶著侯爺駐守邊陲,有一次和戎兵交戰(zhàn),被敵人打散了。侯爺?shù)娜松伲萑肓酥貒?,沖不出去。老侯爺被困住,也過不去。侯爺被圍的地方,就是在云山寨附近。 云山寨的梁寨主得了消息,領(lǐng)著兩個兒子和女兒,全寨下山,撕開戎兵包圍,救了侯爺。他們才二百多人,那邊戎兵可有幾千呢,梁寨主的兩個兒子全死了,梁寨主也受了重傷,回去后不久就身亡了。寨主夫人難忍喪夫喪子之痛,也過世了。 老侯爺知道了,就做主讓侯爺娶了你的娘親。后來老侯爺調(diào)防,到了這里,老夫人她們都過來了。老夫人不喜你娘,成婚三年,你娘未曾生養(yǎng),后來終于有了個女兒,竟然是……”她看著凌欣搖頭,又對凌成接著說:“老夫人說,一個是這樣,個個都會是這樣,一定要侯爺休了梁夫人。鬧了一年,老侯爺都擰不過啦,你娘被休出了府,侯府給了她一個宅院還有一些銀兩,老夫人接著就給侯爺娶了京城太平侯孫家的女兒……” 凌成聽得有些糊涂,只隱約記得凌欣要他問地方,眨眼道:“那個云……什么寨在何處?” 李嫲嫲搖頭:“我也不知道具體的地方,只知道是在邊境云城左近。你可別想著去那里了!那一戰(zhàn),寨子里沒幾個人活下來,現(xiàn)在該已經(jīng)沒有云山寨了。你們快吃飯吧,我出去一下,一會兒來收拾?!彼讼履?,起身出去了。 凌欣大怒,李嫲嫲一出門,她就低聲罵:“忘恩負(fù)義的東西!”她方才還想為安國侯出謀劃策呢,誰知道他是這么個大白眼狼!幸虧她剛才沒說話! 凌成尚在回想李嫲嫲說的故事,還沒理出了條理,聽凌欣這么說,抬頭傻傻地看著她。 凌欣咬著牙,抓著凌成的小肩膀說:“你聽她說的了嗎?!你……我們兩個舅舅和外祖父,都是為了救這個安國侯死的!結(jié)果這個混蛋竟然把你娘休了!你聽著,日后不許認(rèn)他!不止不認(rèn),見面都要裝沒看見他!他是個渣男!” 凌成眨巴眼,結(jié)巴著說:“可是娘,可是娘說,她不怨父親,說父親是她一輩子敬佩的人,她只有父親一個人,從一而終,她要死在父親在的地方……” 看來這個傻梁氏就是被休了以后,還對安國侯癡心不改!凌欣瞪眼:“但是我怨!你現(xiàn)在得聽我的!不許認(rèn)他!不許哭!” 凌成忍著眼淚,眉毛快成八字了,可憐巴巴地看凌欣。 凌欣氣悶,揮手:“好啦好啦,你可以吃飯了!” 凌成被凌欣說得縮頭縮腦,也正好餓了,立刻低頭吃飯。 這次的飯菜遠(yuǎn)比上次龔嫲嫲拿來的好多了,至少不是剩的,雖然只是白菜蘿卜,但飯足夠。凌欣反正想減肥,沒抱怨什么,細(xì)嚼慢咽,都吃了下去。 她剛吃完了飯,李嫲嫲又回來了。見沒有丫鬟在旁邊,她幫著姐弟兩個簡單洗漱了,送他們上床睡覺。 凌欣躺在床上,胸口壓抑:這么個無恥的安國侯,外加一個陰毒的夫人,她恨不能馬上離開!可是該怎么辦呢?她才十歲,長得這么難看,還沒有錢!這簡直是上帝不僅給你關(guān)上了一扇門,連窗戶也關(guān)上了!這是要把她玩死吧——才來了一天,她有了個弟弟,還打了三場架!前世都沒有這么低級過,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她抱頭暗喊:凌欣!動腦子呀!別上來就動手啊!想想主意啊…… 可她實在累了,還沒想出個子丑寅卯,就閉了眼,一覺天亮,連夢都沒做。 侯府內(nèi)宅深處的夫人孫氏,卻沒能安然入睡。她半躺著倚在貴妃椅上,聽著人匯報侯府的事宜,旁邊站著龔嫲嫲。 一撥撥的人出去了,輪到了李嫲嫲,李嫲嫲對孫氏躬身道:“奴婢將那姐弟安置了,他們已經(jīng)睡了?!?/br> 孫氏半合著眼睛,沒有說話。 一個丫鬟進(jìn)來,將個打開的小包捧給孫氏:“夫人,打掃客廳找到的,是那姐弟的東西?!?/br> 孫氏半睜眼看看,剛要再合眼,卻睜大了眼睛,伸手示意,丫鬟將小包放在了孫氏手里。 孫氏仔細(xì)端詳了斷簪片刻,小聲念著一端的文字:“安康久永。” 龔嫲嫲低聲笑著:“該是小戶人家圖吉利的物件?!?/br> 孫氏哼聲,“也許是吧,可是我聽說天下十大名簪,其中之一的玉竹簪,乃是漢代寒玉所制,有辟邪驅(qū)祟之能,簪尾就是這‘安康久永’這四字?!?/br> 龔嫲嫲驚訝:“他們竟然有這寶物?!不是貪瀆了侯府的吧?” 孫氏冷笑:“我倒是沒聽老夫人說過侯府有這東西?!?/br> 龔嫲嫲說:“她父親聽說是個山大王,許是劫了別人家的!” 孫氏眼睛看向李嫲嫲,“李嫲嫲是這府里的老人了,可知道梁氏的家底?” 李嫲嫲低頭說:“回夫人,那時梁氏進(jìn)府,嫁妝沒什么,可是給了老夫人一套玉器,說是祖?zhèn)鞯?,真是漂亮極了,淺天藍(lán)的色質(zhì),磬聲脆亮,老夫人當(dāng)初愛不釋手,這簪子,許也是……” 龔嫲嫲陰陽怪氣地說:“不管什么寶物,也得有命使才成呀!” 孫氏翻看手里的斷簪,李嫲嫲小心地說:“夫人,這都斷了,該不值錢了,我可以給他們送去……” 孫氏的眼睛向李嫲嫲刺去,李嫲嫲忙低了頭,退后半步,小聲說:“奴婢聽夫人調(diào)遣?!?/br> 孫氏嗯了一聲,將小包遞給方才進(jìn)來的丫鬟,說道:“弄不好是人仿制的贗品呢?明日帶去珍寶閣,鑒定一下,若真是好玉,就讓他們用金子鑲了接好送回來。” 丫鬟應(yīng)了,接了退了出去。 李嫲嫲又抬頭,想說什么,可最終沒開口。 孫氏對李嫲嫲抬了下巴,李嫲嫲行禮出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了龔嫲嫲,孫氏看向門口,龔嫲嫲明白,忙去掩了門。 孫氏緊繃著臉,龔嫲嫲過來給孫氏端上早就在桌子上的一小碗酸棗茶,說道:“夫人累了,快歇息吧?!?/br> 孫氏接過茶杯,看著杯子里面帶著血色的茶水,搖頭緩緩地說道:“總是有讓人不省心的事啊……” 龔嫲嫲是孫氏娘家的陪房,知道孫氏在想什么,低聲問道:“夫人真覺得那孩子是侯爺?shù)模课乙詾榉蛉俗屛掖蛩皇且苑廊f一呢!他是梁氏被休后十個月才生的,哪能是侯爺?shù)??那時,梁氏有臉來說,老夫人親口把她罵出去的,那之后,她就再沒上門……” 孫氏冷笑,細(xì)眉高挑起來:“這些年,就是你們這些話,把我蒙得好苦!” 龔嫲嫲不解地眨眼:“夫人,奴婢怎么敢蒙騙夫人?那姐弟來時,我仔細(xì)看了,男孩子的眼睛鼻子都不像?!?/br> 孫氏搖頭:“我看那孩子,倒該是侯爺?shù)?。嘴唇,耳朵,尤其是眉毛,都一模一樣!?/br>